番外一
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小灰鼠,它和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很多兄弟姐妹生活一起。
它们一家住一户人家杂物间里,爸爸妈妈每天出去找吃,小灰鼠每天跟兄弟姐妹晒晒太阳打打闹闹,有时候会出去和隔壁猫猫狗狗一块散散步聊聊天,过得很开心。
杂物间主人见到小灰鼠和它家人也很和善,会给他们分一些东西吃,小灰鼠就这样慢慢长大,觉得生活很美好……
停。
小灰鼠趴洞口,看着外面明媚阳光轻轻叹了一口气,白天太亮了,它不能出去玩,只能悄悄趴这里,脑子里想像一下它想要生活。
妈妈总是吱吱地提醒它,不要做白日梦,那种生活不属于灰老鼠,灰老鼠属于黑夜和偷偷摸摸,生活里小插曲是又有一只认识灰老鼠被猫吃掉了,又有一只认识灰老鼠被打死了。
它们吃得不多,但除去每天口粮,还要存下一些过冬,食物不好找,垃圾堆什么翻来翻去也不能找到太多。那些人类家里会有,但是他们对别小动物可能很大方,对灰老鼠却永远也不会,所以要悄悄地去,每次带一点点出来。
不小心就会被发现,逃不掉就会死掉。
这一天傍晚,爸爸和妈妈分头出去找食物,但回来只有爸爸,妈妈没有回来,并且之后很长时间里都没有回来,小灰鼠知道,它以后日子里,都不会再有妈妈了。
它希望自己一些长大,可以跟爸爸妈妈和哥哥姐姐们一起出去找食物,它喜欢吃花生,但只能想想,因为大老鼠们带回来食物并不固定,能吃就可以了。
它能出去找食物时候,就去找花生。
小灰鼠长得很,爸爸和几个哥哥姐姐都失踪之后,它长大了,长到了可以独立生活那么大。对于失去亲人,它没有太悲伤,它知道这是属于它们命运,出门前说了再见,也许就是真再也不见。
它就着夜色悄悄溜出藏身洞口,顺着墙角走走停停,它已经习惯了黑夜,虽然它很想晒太阳。晒晒月亮其实也不错,它舔舔爪子,现它要去找花生。
它能闻到,就不远某户人家厨房里,有刚煮好盐水花生,只要几颗就可以,吃一颗,别想办法带回洞里去。
趴进那家窗户时,它一眼就看到了灶台上小盆,装着满满花生,它吱吱叫了一声,很开心,找到了!
但它必须小心谨慎,趴窗台上看了很久,确定屋里没有人走动,也没有猫气味之后,它才跑到了花生旁边,站起来够着盆边叼下来一颗花生。
真好吃!它觉得能吃到花生真是太开心了,再来一颗吧!
它轻轻跳到了盆沿上,抱起一颗花生闻了闻,很香。
它吃掉三颗花生,准备再叼上几颗带回去时候,厨房门被猛地推开了。它吓了一跳,吃得太开心,它没有注意到脚步声,一声尖叫传来:“天哪!老鼠!”
小灰鼠赶紧跳到灶台上,它还叼着一粒花生,它觉得如果能跑掉,就可以带回去了。
进来人从墙边抄起了扫帚向它打了过来,它跳下灶台,想先找个地方藏一下,但这个人一边喊一边不断地挥动扫帚,它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扫帚。
它太小了,对这样围堵还没有足够应变能力,它惊慌地顺着墙边跑来跑去,被扫帚打到好几下,不疼,但却让它慌乱。
终它被逼到了墙角,还叼着那粒花生,它看着这个满脸怒容中带着鄙夷人,还有她手上扫帚,它觉得很绝望,没有人可以帮助它。
当这人把手上扫帚调转方向,用扫帚柄对着它狠狠地捅过来时候,它闭上了眼睛。
后腿上一阵钻心地疼痛传来,它眼里渗出了泪水,但它没有发愣,它很地睁开眼,捅歪了,它没有死,它还有机会!
后腿上疼痛让它一个激灵向前窜开了一小段,那人犹豫了一下,她一定觉得很恶心吧,但这是机会,它换了方向,向那人脚下冲了过去,那是唯一可以逃脱路。
那人尖叫了一声,跳着往后退了一下。
它拖着受了伤后腿爬上了窗台,跳了出去,黑夜里顾不上方向地跑了很久,后钻进了不知道谁家杂物间。
它喜欢杂物间,它杂物间里长大,杂物间让他觉得安心和踏实,虽然这不一定是真。
花生没了,叼着那粒花生逃跑时候丢了,它很难过,坐墙角有些茫然。
后腿流血了,它看了看,低下头舔舔,却也没有别办法。
受伤是一件很可怕事,它会因为伤腿找不到食物,会因为伤腿而轻易被猫捉住,甚至会跟同类争抢地盘和食物时候因为伤腿而败下阵来。
受伤了就是死了,被捉被打被饿死。
它看着自己流血腿,心里很难受,为什么它会是一只老鼠?为什么它不是一只猫一只狗,或者……一个人?
杂物间门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它却缩墙角没有动,它没有力气了,它没有吃饱,而且受了惊吓,还拖着一条被砸断了后腿。
进来人拿着一盏油灯,是个年轻男人。他屋里转了一圈,像是找什么东西,但没找到,转身准备出去时候,他停下了。
被发现了。小灰鼠心里一紧。
男人看到了它,似乎有些惊讶,但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把油灯往它这边举了举,照亮了它四周。
它不敢动,静静地伏地上。
男人皱了皱眉,一只手身上摸了摸,掏出一个纸包,从里面拿了一块什么东西,扔到了它面前。
它吓得往后猛地一缩,然后看清了落它面前居然是一小块牛肉!它耸耸鼻子,好香牛肉!它不敢相信地抬头看着这个男人,牛肉?给一只灰老鼠?
“吃吧。”男人说了一句,转身走出了杂物间。
这块牛肉对于小灰鼠来说,挺大,有它脑袋那么大。它小心地碰了碰牛肉,确定现这块牛肉真属于它了。
过了好一会,它才用爪子按住了牛肉,开始撕咬着吃起来。
真好吃,它虽然认识牛肉,但从来没吃过,它一直以为花生是好吃东西,现才知道牛肉比花生好吃。
它吃牛肉时候暂时忘掉了后腿伤痛,吃得很开心。
吃掉一小半牛肉时候,杂物间门又打开了,刚才男人提着油灯走了进来,看了它一眼:“还啊,以为你跑掉了。”
它抱着牛肉看着他,它应该跑掉吗,那他现是来打它?
男人把油灯放到地上,它这才注意到男人手里还有一个小木盒,他坐到地上,打开了小木盒。
这人看样子并不打算打它,它有些好奇地探了探脑袋,想看看盒子里装是什么。
“疼么?”男人从盒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到地上。
疼。它瞪着圆眼睛看着这个瓶子,这是什么?
“我现很闲,又睡不着,”男人笑了笑,往它这边靠了靠,向它伸出手来,“我给你包一下腿吧。”
这是第一次有人类对它笑,这个笑容让它心里一阵温暖,但看到男人手时,它又有些退缩,它刚被另一个人砸断了腿,它害怕。
“怕我?”男人又笑,手依然伸着,“没事,来。”
它犹豫了一下,它害怕,但对温暖渴望让它忍不住想要靠近这个男人。
当它鼓起勇气终于爬到这个男人掌心里时候,心里一下踏实了下来,他掌心很柔软,带着让它舒服温度,它喜欢这样感觉,像妈妈温度。
它伤腿血弄到了男人手上,它有些担心,想舔干净,但男人只是很随意地用手指擦了擦:“别动,我没给这么小动物包过伤口。”
它安静地伏下,忍着疼痛,让男人检查它腿上伤。
“断了啊?我以为只是破皮了……”男人皱皱眉,小声嘟囔,“试试吧。”
男人用一根小竹签固定了它伤腿,上了些药,用布条缠好了,它轻轻动了动腿,还是有点疼,但比之前好多了,它小声吱吱着表示感谢。
“饿了就来找我吧,”男人把它放到地上,又掏出块帕子放到墙角,“可以睡这里,附近没有猫。”
男人关上门出去之后,杂物间里回到了黑暗中,它盯着窗外月亮,有些回不过神来,它是被这个男人收留了吗?
它有了一个可以安全藏身地方?还可以吃到东西?
它觉得自己晕乎乎,想不明白,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小灰鼠这个杂物间住了下来,男人每天都会拿一点东西给它吃,一般都是自己吃什么就给它拿什么,有时候是牛肉,有时候是鸡腿,有一次还给过它一小杯果酒。
它喝了一点,然后吱吱叫了一个晚上,男人拿着酒壶一边笑得停不下来。
后它男人鞋上趴着睡了过去,醒来时候它躺一个小木箱里,男人给它做了一个窝,里面垫了干草和柔软布片。
它很开心。
它还是会出去转悠,找食物,闲逛,不会每天都回到那个箱子里睡。这是它习惯,这些不会改变,但它生活却因为这个男人而变得温暖踏实。
它还是会受伤,被猫抓,被人赶,但它慢慢有了经验,能够一次次逃脱,带着伤回到那个小木箱里。
男人每次都会叹气,但他从来不会让它不要再出去,只是耐心地给它上药,拿东西给它吃。
“小东西,”男人一直这样叫它,“别害怕,这是你生活,怎么样都要坚持好好地走完。”
它不知道男人名字,他没有告诉过它,但它很喜欢小东西这个称呼。
日子过得惊心而温暖,它每天四处转,认识了朋友,它们有时候会一起找东西吃,一起逃命,也曾经把朋友带回小木箱藏身,当然有时候它们也会打架。
它被挠破了脸回到小木箱时,男人仔细检查了它伤口:“小东西,这是别老鼠抓吧?”
吱吱。
“是打架了?跟上回一起回来那只老鼠吗?”
吱吱。
“干嘛要打架,还打不过人家,”男人笑了笑,摸了摸它鼻尖,“以后不要打架了,朋友要好好珍惜啊,小东西。”
这句语气温和话,让它之后日子里反复回味,深深地刻了他心里。
朋友要好好珍惜,我会好好珍惜你,可是我们,是不是朋友呢?
它不知道,管它很想知道,却无法表达,它既没有办法问,也没有办法说……
如果,如果我是一个人就好了,是,如果我是一个人,我就不用再到处逃窜,也不用再害怕出现身边各种人和动物,重要,我可以告诉他,你是我朋友,我很珍惜你。
如果是一个人该多好。
这个愿望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变得越来越强烈,它生命并不长,就算能平安地活下去,也不过是寥寥数年而已。
太短暂了,是,太短了。
它苦苦地思索了几个晚上之后,做出了决定。
它要变成一个人,一定要变成一个人,亲口告诉那个男人,谢谢你给我一切。
它开始四处寻找,打听,回到小木箱次数越来越少。每次回去,男人都会看着它轻轻叹息:“你很忙啊,每天我过来都看不到你,忙什么呢?”
我只是想对你说一声谢谢。
很多个白天黑夜寻觅之后,它终于找到了方法。
为了后能对那个男人说出这声谢谢,它悄悄离开了那间杂物房,离开了那个小木箱,独自开始修出人形漫长旅途。
它依然会受伤,但也学会了独自疗伤,它很寂寞,却因为心里有坚持而变得能够忍受。
它忘却了时间,为了那个男人拼命地修炼。
终于有一天,它拥有了生命。
它终于不再是一只小灰鼠。
它拥有了一个人类身体,有了人类思想,它终于可以开口说话。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用了多长时间才实现了自己愿望,他急切地踏上归途,他要回到那个杂物间,回到那个男人身边。
他要用人类能听懂语言告诉他,你是我朋友,我很珍惜,我很开心。
他一路飞奔,无论过了多长时间,他还是能清楚地记得回到那里路。
可是一切都变了。
他用了太长时间,长到一个普通人类无法等到这一天。
杂物间已经消失,连同那个男人住处都已经消失,只有一片破败,还有深及腰间荒草。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景象。
太晚了,男人已经离开了,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他那片荒草里呆了整整七天,后打听到了男人安睡地方。
那是一片安静坟茔,他找到了属于男人那一座。
一个小巧而简洁碑就是他后存痕迹。
“苏癸,”他轻轻抚过碑上几行简单字,手男人名字上停留:“谢谢你,你是我会永远珍惜朋友。”
那天之后,他有了一个人类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