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燕王母(4)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近在眼前的嬴稷，叫声却似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母亲母亲”
芈月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来，晕了过去。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的小说
“母亲”却是嬴稷也已经从甘棠殿出来，远远地月倒地，飞快地跑了过来，与青青同时扑到芈月面前，扶起了芈月。
青青惊呼一声：“芈夫人”
此时芈月已经走到内外相隔的门台，一步步走了上去，不料走到门槛时，她忽然绊了一跤，整个人翻过去滚下了台阶。
眼见宫门遥遥在望，一直跟在她身后抱着裘服的青青也松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压低了声音唤她：“夫人”
她就这样高一脚低一脚地踩着雪走着，走着，轻飘飘地走着，走过了后宫，走过了一重重院落。
她忘记了披上裘服，也不顾匆匆打伞而来的侍女，忘记走没有雪的长廊，径直走下台阶，走向积着深雪的庭院。
芈月脚步轻忽，飘飘荡荡似没有办法踩到实地似的，就这么走出了驺虞殿。
天空又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
孟嬴扑倒在地，纵声大哭。
孟嬴怔怔地跌坐在地上，颤抖着伸出自己的双手，她我做错了吗那我当如何去做我的双手，我的双手能够握住什么”她用力想握紧双手，可是颤抖得厉害，努力了好几次，终是以失败告终。
芈月推开孟嬴，轻轻地站起来，轻轻地走出去，她的声音自远处飘来：“我很失望，我想你父王的在天之灵，会更失望的。”
芈月轻抚着孟嬴脸上的泪珠：“易王后，你还记得吗你姓嬴，来自虎狼之邦的秦国。你是秦国先王的长女，先王曾经说过，你是最像他的女儿。你在家，是大公主；出嫁，为一国王后；生子，成为国君的母后。你为什么这么没底气这个国家是你的，你要用你自己的力量去掌握。母国忠臣，这些东西若是倚仗别人才有，那就如同沙上的城堡，风一吹就没有了。你知道吗只有用自己的力量，自己的双手搭建的王国，那才是你自己的。”
孟嬴惊诧地抬头月，像是不相信她会说出这个“不”字来。
芈月沉默。就在孟嬴越来越不安的时候，她说：“不。”
就因为芈月没有说话，孟嬴心中更加没底，她不停地诉说着：“季芈，你告诉我，你不恨我，你能理解我的，是不是，是不是”
也许，芈月是来求助的穷途末路者，而孟嬴是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女人。但此刻的神情，孟嬴像是一个绝望求助的末路者，而芈月却更像一个高高在上的人。
芈月抚着孟嬴的后背，没有说话。
孟嬴扑在芈月的怀中，呜呜而哭。
孟嬴抓住了芈月的手，哽咽道：“季芈，若是没有你，也没有我的今天，我永远记得你的情义。若是只有我一个人，我绝不会如此无情无义。可是我还有我的儿子，还有我们的国家。子职还小，那样颠沛流离的日子，我过怕了，我闭上眼睛都会害怕，我绝对不能再让我们母子分离。燕国刚刚经历一场险些亡国的大动乱，再也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了。季芈，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我只能做一个负心人，我辜负了你，好过辜负一个国家”
芈月闭了闭眼睛，道：“我明白了。”
孟嬴回头月，轻轻摇头，话语中无限凄凉：“季芈，别人不明白我，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这个母后是怎么得来的我是仗着秦国和赵国的铁骑扶保我上位的。是啊，燕王哙死了，太子平死了，连子之也死了，可是在这世上，易王不是只剩下子职一个儿子，甚至连燕王哙，也不只有太子平一个儿子。还有许多人，都有争夺燕国王位的资格。大王年纪太小，我和他手中都没有亲信的臣子，朝中卿大夫不服我们，列国也轻视我们。而我唯一的倚仗，是秦国。我不能得罪秦国，不能得罪如今的秦王和他的母后。”
芈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孟嬴，我不明白，你已经是一国之母，不必再听从谁的意思。你只管听从你的心去做，为什么要这么畏首畏尾”
孟嬴沉默片刻，忽然轻笑起来：“季芈，有时候我真佩服你，我要在你这样的处境，必是毫无办法的。可我没想到，你竟连老国相都可以支使得动，来为你说话。我来，他明显是不情愿的，却又不得不来。所以，我知道你若是想做什么事，谁也挡不住你。你既然要见我，我是躲不过去的。”
芈月道：“那既然不打算见我了，为什么还要见我”
孟嬴点头：“我知道。”
芈月问：“你知道我找你”
孟嬴扭过头去，好半日才道：“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只有不见你们，就当我没见过这封信一样。”
芈月道：“然后呢”
孟嬴失声道：“我怎么能够杀你”
芈月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孟嬴含泪点头。
芈月打开帛书，冷静地从头，放下帛书，问孟嬴：“她要你杀了我们母子”
孟嬴嘴唇颤抖，张口欲言，可是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抹了抹泪，转身从匣中取出一份帛书来，递给芈月，艰难地道：“这是，秦国的国书中所夹带的秦惠后私人信件。”
芈月缓缓地抽回手：“易后，你怎么了”
孟嬴忽然颤抖起来，最终压抑不住。她忽然站起，暴躁地推开席上的摆设，推开挡在她和芈月之间的障碍之物，踉跄着离席，扑到芈月的席位上，捧着芈月的手贴到自己的面颊上，哽咽着道：“对不起，季芈，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