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合川肉片
◎仙人点灯(重点)◎
“人不是我杀的。”
牢房里,阿祭被绑在提审架上,目视宋鹤卿,冷冷说出这句话。
宋鹤卿嗤笑:“你一边承认谢长寿身上的伤是你留下的,一边又说他人不是你杀的,你觉得这话,我会信吗?”
阿祭面不改色:“信不信随你,反正人就不是我杀的,我那天夜里把他拖入巷子揍完一顿便走了,他怎么死的我不知道。”
宋鹤卿定定注视着他的眼睛,足注视了有半晌,方道:“既然人不是你杀的,你跑什么。”
“我没有跑。”阿祭仍是冰冷声音,“第二天早上我上了一艘船给人帮忙,忙完睡觉的时候被船一并带走了,醒来就已经到了外地,你要是不信,我怀里有只钱袋,里面装着我干活挣的工钱。”
狱吏立刻上前在他怀里摸索,果然摸到一只破破烂烂的钱袋,连忙奉给宋鹤卿。
宋鹤卿解开钱袋的口,往手心里一倒,倒出零星几枚铜钱。
他端详着这几枚铜钱,意味深长道:“我怎么知道这钱究竟是你挣来的,还是你再度抢来的。”
阿祭急了,炸毛小兽一般发力去挣手上的锁铐:“那你就把钱还给我!不管是挣的还是抢的,它都是我的!”
“浑小子到现在还不肯说实话,真当我不会对你动刑吗?”
“那你就动啊,你就算把我折磨死,人也不是我杀的!”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
这时,狱吏前来通传,对宋鹤卿附耳说完,宋鹤卿脸色凝了凝,将钱袋丢到狱吏手里。
“好生给他存着,少一个子儿唯你们是问。”
他步伐迈出去两步,却又转身扫了眼阿祭,道:“对了,这小子且先不必动刑。”
“是,属下遵命。”
宋鹤卿懒懒收回目光,转身时小声念叨:“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狗遇小狗,和唐小荷一个狗脾气。”
片刻后,讼堂中。
衙役三班分列两侧,中间跪了个满头白发的老年人,老者头脸深埋,肩肘直打哆嗦,一副惶惶不能自已的样子。
宋鹤卿高坐官位,先拿起身份户籍看了看,接着肃声道:“汪士林。”
无人应声。
“汪士林。”他耐着性子又叫了遍,底下人还是不应声。
正当他要发火的时候,张宝凑上前来,对他小声说道:“这老人家耳朵有些毛病,不贴着耳朵根就听不到人说话,大人稍安勿躁,容属下过去一趟。”
张宝跑到汪士林跟前,弯腰对准了老人耳朵大喊:“少卿大人叫你呢!”
汪士林浑身哆嗦一下,这才如梦初醒,伏地叩拜道:“草民在!”
宋鹤卿脑仁直犯疼,心想这该怎么审。
接下来整半个时辰,讼堂里的画面都显得滑稽异常。
宋鹤卿在堂上高声审问,张宝在堂下对准汪士林的耳朵大吼,有时候吼一遍不成,还得吼两遍,偏偏人上了年纪口齿还不清,很多次汪士林一整段话说完,在场愣是没有一个人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一整个晌午时光过去,所得到的也不过是那一星半点的消息。
汪士林承认那盏灯笼就是谢长寿从他手里所抢,工部每日做出的灯笼数以百计,制灯坊那点地方根本不够放,所以每隔一段时日,他都要拉着排车,将灯笼从工部送到天香楼存放,正好也方便清点数量,每年皆是如此。
今年许是出门未看黄历,送灯笼的路上居然碰上了谢小国舅,不仅被抢走了一个灯笼,还因为阻止而挨了一顿毒打,险些将老命交代。
宋鹤卿派人当堂验伤,发现汪士林身上确有未愈伤处。且有工部的人作证,自那日以后,老汪再不敢往天香楼送灯,人多的地方也不敢去,每日都忙到夜深人静才往家走。
“他家住什么地方?”
审讯结束,宋鹤卿瘫在椅子中,姿态一改方才威严,揉着两侧太阳穴,向张宝抛出了问题。
张宝翻着录册道:“住在崇明门外的泥菩萨巷第五户,房子是朝廷给分的,这个汪士林祖籍扬州,年轻的时候从过军,应该挺有本事,三十年前来了京城,朝廷不仅给他分了房子,在工部的差事也是给他安排的。”
宋鹤卿捏着眉心,闭上眼睛思索道:“扬州,扬州之乱……”
张宝叹气:“扬州之乱还得再往后排十年呢,大人年轻,不知道这块富庶之地过往饱经多少摧残,就算撇开扬州之乱,三十年前,扬州城也算不得是块宝地,就说那场百年难遇的大旱灾,死了多少人啊,唉。”
宋鹤卿睁了眼,目光略为幽深。
扬州自古多雨水,那场旱灾来得猛烈蹊跷,惨烈程度至今为后人口口相传,但据他所知,那场旱灾之所以死那么多人,与其说是天灾,不如说是人祸。
“先把这个汪士林收押。”宋鹤卿道,“你等会让王才带几个人前往泥菩萨巷,把他的家给搜上一遍,记得把狗带上,这么热的天,尸体也该臭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
“不用这就,先去吃饭。”
宋鹤卿脑海中又莫名浮现唐小荷那张气人的脸,喃喃道:“活儿是永远干不完的。”
膳堂中,今日出锅的是合川肉片。
这是道不加辣椒却又极下饭的菜,做起来也算不得特别麻烦,就是把猪腿肉切片,裹上鸡蛋面粉下油锅煎,煎到两面金黄,再下佐料快速翻炒,翻炒均匀即可起锅。
佐料里主要加糖加醋,所以菜是酸甜口,但又不失咸香,炒时配上笋片和木耳,一口下去,鲜味十足。
“小厨,你做的这糖醋肉片真好吃啊!”有人朝她吆喝。
唐小荷笑道:“这才不是什么糖醋肉片,一看你就不是当厨子的料。”
她打饭打到一半,悄悄盛出一份,把大马勺交给杂役:“你先替我忙着,我去去就来。”
杂役自然接过勺子。
唐小荷揣着饭盒,溜出膳堂,一路小跑到大牢门口。
她擦着额头亮晶晶的汗,对门□□似怒目金刚的狱吏道:“麻烦大哥行个方便,我就进去送个饭,马上出来。”
“大人说了,闲杂人等严禁出入大牢。”狱吏义正词严。
唐小荷望了望周围,凑上前小声道:“咱哥俩谁跟谁啊,还没吃饭吧哥,等会儿你去膳堂,我给你加个大鸡腿。”
狱吏想到大鸡腿的香味,刚正的面皮子不免抖了抖,终是让开条路:“说好了,进去就出来。”
“好嘞哥,整个大理寺还是哥跟我亲!”
唐小荷拍完马屁,忙不叠跑入牢中。
这大牢里还是一股酸菜坛子的味儿,唐小荷进去就直打喷嚏。
昏暗的前处,传来阿祭的声音——“哥哥,是你吗?”
唐小荷赶忙循着声音跑过去,果然在居中一间牢房看到了阿祭。
阿祭身姿单薄,在空旷的牢房中显得格外弱小,模样似与昏暗融为一体,光剩下双眼睛格外亮。
唐小荷看到他那刻,心情说不出有多复杂,一时也没什么质问的话,只将饭盒递给他道:“先吃饭吧,我知道你容易害饿。”
阿祭接过饭盒揭开盖子,连筷子都顾不上使,伸手抓起饭菜便往嘴里塞,狼吞虎咽。
唐小荷将带来的一壶水也递到牢里,好声道:“没人跟你抢,慢点吃。”
阿祭拔掉壶塞便往口中灌水,咕嘟喝了一大口,嘴里的饭菜全都顺着咽下去了,放下水壶,大喘粗气活似刚打完一场架,缓了半天,擡起脸看着唐小荷,认真道:“哥哥,人不是我杀的。”
唐小荷没点头也没摇头,叹出口气道:“可你确实把他打了不是吗,而且没有人能证明你当时打完他就离开,没有继续加害他,这是最麻烦的。”
说到这,唐小荷不免愣了愣,因为她想到,当初白九娘的案子,自己所面临的情况似乎比阿祭还要麻烦许多。案发现场是她发现的,与白九娘接触最多的人也是她,没有人能证明她的清白,甚至连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可宋鹤卿并没有因此把她当成凶手。
虽然她天天骂他狗官,但这狗官手底下,好像还真就没出过冤案。
唐小荷一时鬼使神差,居然喃喃说出句:“我相信少卿大人。”
阿祭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眉道:“哥哥你在说什么?”
唐小荷回过神,再度正色道:“我说,我相信少卿大人。如果你不是凶手,那么他一定不会冤枉你,可能就是在真相浮出水面之前,把你关的久一点,哎呀这狗官真是……”
不行,道理她都懂,她还是有点咽不下那口气。
这时,门外狱吏催促:“好了没有!都过去多长时间了!”
唐小荷连忙回应:“大哥别急,小弟这就出去。”
她将吃空喝空的饭盒水壶一并收走,起身时不忘安慰阿祭:“等着吧,你一定会出去的,相信我,也相信少卿大人。”
阿祭未说话,不过看那漠然的表情,他显然没有太往心里去。
谁会相信一个掐自己脖子的家伙。
“咳咳,咳咳。”隔壁牢房忽然传出急促的咳嗽声。
唐小荷放眼一看,发现里面是位头发全白的老者,正在背对着外面睡觉,当然了,从这咳嗽声可以听出来,他并没有睡得多安稳。
唐小荷晃了晃水壶,发现里面还有约摸两口,便放到了牢栏外道:“老人家,我这还有点水,给你放外边了,咳嗽多了嗓子容易干,别忘了喝啊。”
老者并未理会,或许没有听见。
唐小荷也没多想,又对阿祭摆了下手,大步走向监牢大门。
阿祭一直目送唐小荷的背影直到消失。
他舔了舔嘴角残留的菜汤,恋恋不舍地回味道:“这个糖醋味的肉真好吃。”
这时,咳嗽声再度响起,等停下,便有道老迈嘶哑的声音颤颤响起——“不是糖醋味,是荔枝味。”
阿祭顺着声音看向隔壁,觉得这老头可能被关成傻子了。
谁家会把水果比作肉的味道。
……
下午时分,泥菩萨巷。
经过在汪士林家的一番搜查,在场胥吏成功吐了一半,王才一把年纪忍不住问候汪家祖宗八代,边吐边骂:“他娘的太恶心人了!谁家好人放着正经鱼不吃腌一大缸子臭鱼!这味道是人能闻的吗!”
手下人捏着鼻子插嘴:“该说不说啊主簿,小的记得扬州是有道名菜要用臭鱼做来着,叫什么我忘了,可能这老头就好老家那一口?”
“扬州好吃的多了怎么偏好这口?真是个臭老头子,怪不得这把岁数讨不到老婆,谁愿意跟他整日闻臭气!”
王才中午饭全吐出来了,恨不得赶紧逃回大理寺,吐完勉强直起腰,抹了把嘴对翻院搜屋的手下人道:“都查的怎么样了!”
大家一问三摇头,地上的土都翻三尺高了,没什么异样发现。
王才叹气:“大人这回真是失算了,这老头又聋又瘸浑身不利索,别说杀人,人家没把他宰了算不错了,哪里像有命案在身上的。”
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道:“再搜最后一遍,把那个臭鱼缸子也搜搜看,别是往底下藏了尸块,所以才用这么臭的东西来压。”
命令发下,缸被推倒,鱼尸滑了满地,臭气熏天,整所院子没有一处能闻。
王才仔细检查了一遍鱼尸,确定里面没有掺着尸块,才终于死心,决定带人回去复命。
临走之际,大黄突然发了狂,照准堂屋门口便开始汪汪狂吠,怎么拉都不走。
王才走过去,看着里面已经算被翻新一遍的堂屋,将狗绳一拽,不耐烦道:“对着空地鬼叫什么,早说大理寺该换狗了,回去就拿你打牙祭。”
大黄还是嗷嗷狂叫,又喊了两个人,好不容易才给拽走。
很快,小院恢复了原有的宁静。
地上的鱼尸瞪着惨白的眼珠,对视天上灼灼烈日,张口似在诉说冤情。
一阵风吹来,堂屋檐下的两只大红灯笼,微微打晃。
“属下带人搜查过了,呕,没有发现尸体,呕呕,也没有什么异常,呕……”
大理寺内衙,宋鹤卿捏着鼻子,看王才边干哕边汇报,终是忍不住道:“行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记得洗个澡换身衣服。”
“是,属下这就……呕……”
待王才退下,宋鹤卿倍感疲惫,身体往后一仰,瘫坐在椅上闭目养神,虽是放松的姿态,眉头却是紧皱着的,显然就算闭上眼睛,脑子也没有消停。
唐小荷这时推门送饭,一进来便捏住了鼻子道:“好重的臭脚丫子味,宋鹤卿你邋遢死了!”
宋鹤卿赫然诈尸,两眼一瞪立起腰杆道:“唐小荷我告诉你,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说我是狗官,但你不能践踏我的尊严,这根本就是王才身上的臭鱼味,我的脚不臭!”
“是是是,我错怪你了,你的脚不臭。”
“老子香的不得了!”
“啊对对对,你香你香。”
唐小荷端出食盒里的菠菜鸡蛋面,送到宋鹤卿眼前道:“香香大人该吃饭了。”
宋鹤卿哼了一声拿起筷子,嫌弃地夹起碗里的鸡蛋道:“我不吃鸡蛋。”
唐小荷:“为什么。”
宋鹤卿:“腥,而且你煎糊了。”
唐小荷:“……”
她干脆捏住鸡蛋丢自己嘴里,边嚼边骂:“屁事真多。”
宋鹤卿似乎习惯了遭她嘟囔,闻言也懒得反驳,大扒一口素面道:“何进呢,怎么还是你来送饭。”
唐小荷:“别提了,还抽抽着呢,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别想缓过来了,现在睡着了梦里都还叫着小翠姑娘的名字。”
二人同时安静,过了会儿,忽然异口同声道:“没出息。”
唐小荷乐了,望向宋鹤卿道:“英雄所见略同啊。”
果然,无论是对对方多么不爽的两个人,只要开始数落起第三个人,就会展现非凡的默契。
宋鹤卿嘴角略弯,脸上难得带了丝愉悦,眉目温和,像只在卖乖的狐貍。
“怎么样,小唐英雄要不要随我一并去趟天香楼调查案情。”他问。
唐小荷敏锐地嗅到了“加班”的气息,步伐一退转身便跑:“忽然想起来锅还没刷!大人慢慢吃饭,小的先走一步!”
宋鹤卿不急不躁,继续慢条细理吃着面条,轻哼一声道:“小样儿,还能跑得了你。”
半个时辰后,唐小荷被摁在了天香楼大门口。
她看了眼匾额上浓墨重彩的三个大字,又看了眼日落西山的天色,忍不住发疯:“宋鹤卿你有完没完!现在是我下值的时候!你不要太过分了!”
宋鹤卿一身牙白竹纹常服,手持玉骨折扇,墨发高束缚以小冠,不像青天大老爷,倒像个茶余饭后出来遛弯的公子哥,还是偏纨绔的那种。
“啪”一声,他展开了折扇,往唐小荷脸上扇了下风道:“消消火,天香楼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地方吗,带你过来,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啊。”
唐小荷:“那我谢谢你?”
宋鹤卿:“客气了,下次煮面记得不要往里加鸡蛋。”
唐小荷:“……”
这家伙的脸皮到底是能有多厚。
天香楼中,因受案调查,楼里冷清一片,不复昔日繁华热闹。
掌柜的拉住宋鹤卿便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说他想不通天香楼的掌柜十年一换,怎么旁的都没事,一轮到自己便出了这样天大的案子,虽这案件扑朔迷离,但他能确信酒楼是清白的,凶手绝对不会是他手底下的人。
大理寺也审了不少天香楼的伙计,宋鹤卿知他无辜,便宽慰两句,让他带自己到楼顶看看。
唐小荷被这酒楼内的画壁飞桥所震撼,本在发呆,忽然感到一阵阴风吹来,激起她一身鸡皮疙瘩,转头见宋鹤卿要上楼,连忙追上道:“大人等等我!”
少顷,二人连爬三层楼梯,终于到了天香楼的顶层露台。
此时天已接近黑透,露台各处遍布烧痕,黑上加黑,加之地盘广阔,一眼望去,宛若无垠沼泽。
凉风扑面,唐小荷下意识抓紧了宋鹤卿的胳膊,喘气声都打起寒颤。
宋鹤卿面不改色,登高台如登自家后院,垂眸瞥了眼唐小荷的样子,轻嗤道:“素日看你天不怕地不怕,做事风风火火,还以为你不信邪呢。”
“我就是不信邪啊。”唐小荷抓住他胳膊的手又紧了紧,双目止不住望向四周道,“白天不信,晚上不一定。”
“怂蛋。”宋鹤卿笑她。
掌柜的手持烛台亲自带路,此时脑门上布满了细汗,气喘吁吁指着宽阔露台道:“就是这里了,少卿大人尽管调查,我把蜡烛给您留下,我……我就不奉陪了哈哈,您有事随时吆喝,我在楼下候着。”
说完将蜡烛放下,迈开沉甸甸的步子便跑路了,步伐比兔子还快,显然对这地方还心有余悸。
唐小荷有点急:“他跑什么啊他,总共就三个活人,还走了一个,你也是,你怎么光把我带来了,你也不多带些人。”
宋鹤卿:“这上面的灰烬都未经清理,人多了,会破坏痕迹。”
唐小荷:“这还用人为破坏?这么大的风,有点东西也早吹没了——阿嚏!什么味道这是,好怪,像今天被我烧焦的鸡蛋。”
宋鹤卿迈出一步,走向成堆的灰烬,沉声道:“不是烧焦的鸡蛋,是烧焦的绮罗绸缎。”
他闭眼,屏声息气。想象着面前出现了那只欲与天齐的巨大寿桃,上面的每一块料子,料子上的每一寸花纹,都需要绣娘没日没夜的劳作,分毫瑕疵不可出,即便绣到十指泣血,也不可停不可歇。半年过去,等完工那日,灯会来临,耗费万金的寿桃,在万民注视下,被一把火烧为灰烬,释放体内的万盏天灯,只留满地漆黑。
这便是普天同庆,与民同乐。
宋鹤卿睁眼,再看这满地金银灰,心中忽然非常不是滋味。但他并未有所表现,只是回去默默端起烛台,开始在漆黑中寻找他想要的线索。
唐小荷对这环境心悸不已,活似挂件似的抱住宋鹤卿胳膊不松,宋鹤卿去哪她去哪,宋鹤卿蹲下她就蹲下,两人活似连在一起。
宋鹤卿想对她发火,一看她那张白莹莹的无辜脸蛋又发不起来,只好耐着性子道:“怕什么,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我带你过来是来调查案子的,不是叫你耽误事的,听话,一边玩去。”
唐小荷本来只是害怕,一听这话顿时火气上来了,两眼一瞪骂骂咧咧道:“嫌我耽误事儿你一开始就别带我来啊,现在知道嫌弃我了,当初说那么好听干嘛啊,把我拉上贼船还嫌我沉是吧,早干嘛了。”
宋鹤卿:“……你这样讲,弄得我好像一个负心汉。”
唐小荷:“呵,差不多,反正男人都一个鬼样子。”
宋鹤卿笑出声,仔细打量灰烬上残存的所有痕迹,漫不经心道:“说得就跟你不是男人一样。”
“我本——”唐小荷差点张口就来,眼珠一转慌忙改口,“我本人郑重言明,我要代表世上所有的好男人,和坏男人划清界限。”
宋鹤卿起身,垂眸扫了眼胳膊上的爪子,不屑道:“不如你先和我划清界限。”
唐小荷气得一嘶凉气,甩开他胳膊便道:“划清就划清,有什么了不起的。”
宋鹤卿别过脸:“嘁,胆小鬼。”
“臭男人。”
“你说谁臭?”
唐小荷双手叉腰:“不是你还有谁啊,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现在还绕着一股臭咸鱼味,明明就是你自己臭,还往王主簿身上推。”
“放屁!老子今天出门特地洗澡了!”
“我不信!臭男人臭男人!你就是臭男人!”
宋鹤卿真被气急了,线索也不找了,将唐小荷一把扯怀里,手掌握住她纤细的脖颈便往自己胸膛上贴,不服气道:“我到底哪里臭了,你闻!使劲闻!”
作者有话说:
浅来一个二合一,十二点前应该还能有一更(补第三更),事实证明人就是不能立fla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