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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凶手

◎十年一觉扬州梦◎

天际泛起鱼肚白,鸡鸣声嘹亮,响彻在整个小山村的上空。

昏暗的房屋中,饭菜的酸馊味与墙角霉味混合到一起,使得生人进到这个地方,都不必睁眼,只消闻一下味道,便知家徒四壁。

而在此糟糕环境里,女子却鼾声如雷,一身脏衣未换,四仰八叉地躺在硬榻上,睡的很是香甜。

在床榻正前,房门对面,有名白发无须的苍老男子。

男子坐在短木凳上,两掌不断相搓,发出“沙沙”之声,麻草在他掌中拧揉成绳,往下延伸,堆积在膝,堆积多了,又从膝上掉落,小蛇般盘绕在脚边。

他不知搓了多久的绳子,两只布满老茧与皱纹的手颤抖厉害,若细看,还能发现掌上血痕明显,好似被绳子勒过。

又像是拽住绳子,勒过别人。

又是一声鸡鸣,房门外响起了繁沓的脚步声,男子听不见声音,故而动作未停,依旧在搓着麻绳,麻绳已经搓了那么多,他的速度却丝毫未减,好像搓慢了便来不及了一样。

“哐”一声,两扇门被用力推开。

张丑娘从睡梦中惊醒,睁眼见进来一帮衙门差役,为首的还是那个姓宋的小白脸,顿时升起股不祥的预感,顾不得形象,从榻上一跃爬起来道:“你们干什么的!当官的了不起啊,当官就能私闯别人家了吗?赶紧给老娘滚出去!”

宋鹤卿横眉冷对,并不理睬张丑娘的谩骂,只看着仍在搓绳的李福安,沉下声问张丑娘:“昨日晚上,你丈夫可曾去过什么地方?”

“昨晚上我俩早早便睡下了,能去什么地方?梦里去吗?”张丑娘没半点好气。

宋鹤卿视线一垂,落在李福安颤抖沾血的两只手上,厉声喝问:“若是哪里都未曾去过,那他手上的血痕又从何而来!”

张丑娘愣住了,看向李福安的眼神既震惊又惶恐,结结巴巴地辩解道:“那是,那是他杀鸡留下的,昨晚上正月十五,我们总得给自己做顿好的吧,他邋遢惯了,睡前忘了洗手,怎么着,青天大老爷还管人洗不洗手吗?”

“满口胡言!”

宋鹤卿怒了,再不愿在这毫无意义的对话上浪费时间,张口下令:“来人,将罪犯李福安带去县衙,严刑审问。”

张丑娘彻底急了,母鸡护崽一般挡在李福安面前,瞪大两眼,气势汹汹道:“你们凭什么抓他!他犯什么罪了!你们有证据吗!”

“他杀了人,凶器都留在了现场。”

宋鹤卿话一出,张丑娘脸色瞬间煞白,浑身气焰熄灭,忘了怎么说话似的,嘴唇张了又张,就是发不出一个字。

这时,一直沉浸干活的李福安终于回过神,将搓好的麻绳一一理好,编好的藤筐箩筐也摞好,起身先对张丑娘笑了下,转脸面朝宋鹤卿,目光格外平静,口齿不清地艰难道:“人……人是我杀的,和美娘没关系。”

这句话一出,不仅张丑娘愣了,连宋鹤卿都跟着傻了眼。

他终于想明白了,之所以这起案子作案手法如此简洁粗糙,不仅作案工具留下,目击证人还不止一个,不是凶手胆大狂妄,是因为凶手根本就没打算隐藏身份。

宋鹤卿破过那么多案子,凶手见识了那么多,像李福安这样的,还是头一个。

李福安和宋鹤卿说完话,转头又看向张丑娘,接着笑道:“绳子……还很多,你慢慢卖,攒着钱,养老。”

张丑娘顷刻泪如雨下,一巴掌重重打在了李福安脸上,声音凄厉至极:“老娘用你给我打算吗!死太监你杀什么人!你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杀人!你杀什么人你回答我!”

宋鹤卿命差役拉住张丑娘,押走了李福安。

张丑娘拼命挣扎着,两眼直勾勾瞪着李福安被带走的背影,泪水从眼眶往外一颗一颗滚,即便那个人根本听不见,她仍嘶声力竭道:“老娘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我把我这辈子都托付给你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李福安!你个死太监!你说好不会留下我一个人的!”

可李福安连都头没有回一下,迈开双步,老老实实往前走。

宋鹤卿看着李福安,感觉此人或许会是他此生见过的最听话的罪犯。

不仅不用强行捆绑,甚至连镣铐都不用上,李福安自己就会跟差役走,嘴上还是笑呵呵的,好像根本就不是赴往县衙大牢,而是前去与朋友相会。整张脸上,唯一的相悖之处便是眼眶,他只有眼眶是发红的,越来越红。

是害怕。

还是因为身后的女子。

可他明明听不见,他怎么知道她对他的唾骂,他没有转头,又怎么看到她为他流下的眼泪。

是舍不得吧。

宋鹤卿看着这幕,似乎头一次理解“情”之一字所为何物,刹那后,似是连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不禁目露不解。

这可不是戏文里才子佳人的风花雪月,这场闹剧的主角,一个是杀了人的苍老太监,一个是被毁了容貌的泼辣女人,这两个人,纵是到了再懂儿女情长的文人墨客笔下,也落不着一句好词。

毕竟残败之躯,怎堪歌颂。

日沉月升,转眼到了夜里。

只消一日工夫,案子便真相大白。

李福安对自己用麻绳勒死单不让一事供认不讳,至于原因,他给出的答案离谱却又令人无法质疑。

他说他当时正在胡同如厕,不小心被单不让看到,受到了好一番嘲笑。他心中气不过,便趁单不让解手时用绳勒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勒死了过去,就是这么简单。

梁术得知真相时气急攻心,险些呕血而亡,直呼“阉奴该死!”,可宋鹤卿怎么想,怎么觉得这里面不对劲。

即便李福满说自己年幼入宫,打从记事起便是一个废人,在宫中被主子看不起,出了宫被百姓看不起,心中怨气积压已久,就算不是单不让,也会是别人。

但从他勒死单不让所下的力气,以后事后颤抖脱力的双手,都能表明,这不是一场即兴杀人案,而是预谋杀人。

毕竟单不让是习武之人,且身手不低,寻常人用寻常力气勒住他,不见得便能讨到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监,要想将这样一名健壮的男子活活勒死,何止是要提前做好准备,简直是在动手那刹,便要做好同归于尽的决心。

更不提单不让伤口的凶残程度,若非对其恨之入骨,难以到达那个地步,谈何“即兴”。

所以在宋鹤卿看来,这整桩案子疑点重重,大可以细细调查。

可李福安一口咬死自己是即兴杀人,且人证物证俱在,想不结案都难。

杀人偿命,无论按照哪朝律法,李福安都是死路一条。

夜半时分,烛火昏黄,宋鹤卿在内衙提笔踌躇,不知该勾出册上哪一个死法。

就在这时,门开了,从外探出一个黑黢黢的小脑袋瓜。

唐小荷两只眼睛亮而明净,看着宋鹤卿,欲言又止道:“我,我是来……”

宋鹤卿正为案子头疼,便头也不擡道:“还不饿,不想吃饭。”

唐小荷:“我不是来给你送饭的。”

宋鹤卿擡脸看了过去。

乌发杏眼,小巧玲珑,清秀到过分。

宋鹤卿越看越觉得这小子着实长了讨喜至极的脸,连心烦意乱的时刻,看到这张脸都舒坦许多。

“那来找我干什么?”宋鹤卿的声音不禁有些低沉。

唐小荷丝毫没察觉到不对,眨了下眼怯怯道:“就是那个什么,张丑娘想见你。”

宋鹤卿的眉头微蹙了下,低头继续去看册子,冷声道:“今日太晚了,明日再见。”

这大半夜的,居然只是为了别人来找他。

他还以为是什么……

宋鹤卿晃了下头,想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晃出去。

唐小荷全然不知此时宋鹤卿脑子里都是什么非礼勿视的东西,扯出抹讪笑,些许心虚道:“不见不行,因为,我把人给放进来了。”

“唐!小!荷!”宋鹤卿想摔笔。

唐小荷干脆将门一把推开,两手叉腰理直气壮道:“那我能怎么办!她都跪下求我了,她年纪比我大那么多,我不答应我会折寿的!”

“你当县衙是你开的!”宋鹤卿气得站起来。

“那反正我都把人放出来了!你不见也得见,不然我没法做人了!”唐小荷破罐子破摔。

“你当我舍不得揍你吗!”宋鹤卿朝她快步走了过去。

唐小荷遏制住转身就逃的冲动,心一横牙一咬道:“那你就揍吧!只要你能见丑娘,揍我多少下都行!”

宋鹤卿站在她面前俯首逼视她,高高举起手,吐字冷硬道:“你真当我不敢吗?”

唐小荷见他巴掌都扬起来了,瞬间真被吓到了,心想完了完了这下真玩脱了,我就知道不该在正事上跟这家伙作对的。

她下意识闭上眼,心道奶奶保佑,孙女还不想这么快去见您老人家啊。

那巴掌高高举起,重重落下,最后在距离她额头一寸的地方停住,“嘣”一声,用食指弹了下。

“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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