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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掉马

◎白玉臣◎

雨后初晴,江南漫长的梅雨季总算有消停的架势。

经一番风雨洗涤,白家园林中的花草树木焕然一新,亭台水榭,楼阁连廊,皆映在茂林修竹之中,悠扬笛声流连于树梢间,与婉转莺啼相呼应,二者合二为一,犹如世外仙乐,点缀在如画般的景色上。

大清早,残雨垂檐,与谁同坐亭颇为热闹,桌上摆了两碗快吃完的糖粥,一碗尚未动的绉纱馄饨,一碟桂花糕,一碟鲜猪肉生煎包,一碟蟹黄酥,另有小点若干,不计其数。

白玉隐刚朝桂花糕伸出筷子,便听自家那不省心的老爷子沉吟道:“藏之啊,我问你,莫羡三春桃与李,桂花成实向秋荣。这诗是何人所作?”

白玉隐轻舒口气,心想又来了,遂道:“此诗出自刘禹锡的答乐天所寄咏怀,且释其枯树之叹。”

白老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白玉隐也松了口气。

正当他准备再下筷子的时候,老爷子又道:“藏之啊,刘禹锡有篇极有名的骈体铭文,叫什么来着?”

白玉隐又舒口气,耐着性子道:“陋室铭,全篇八十一字,其中最为有名的,当属那句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白老爷子又道:“因何所作?”

白玉隐答:“任职时遭贬谪,被贬到徽州做官,当地知县故意刁难他,将原本分给他的好房子换成破房子,又把破房子换成没斗大的小房子,想让诗人难堪。但诗人非但不觉怨愤,反而作下铭文刻在门口,以此作为回击,逐渐传为佳话。”

白老爷子赞叹道:“不错,这说明啊,做人无论何时何境,最重要的便是个宠辱不惊,若能做到境随心变,便已是人中龙凤了。”

白玉隐认了命,将筷子收回,不再想吃桂花糕,改去夹生煎包。

白老爷子这时又道:“藏之啊,你可知这生煎包——”

白玉隐忍无可忍,朝着身后那道卧栏吹笛的人道:“大哥!你能不能回你自己的住处住啊!”

受够了,真是受够了,自从这家伙回家,他在哪老爷子便在哪,偏偏偌大个宅子,他不回自己的住处也不去别的地方,就赖上了渔隐堂的偏房,老爷子想陪大孙子,便也泡在渔隐堂,偏他爷俩之间还没什么话说,便苦了夹在中间的那个。

他白玉隐便是夹在中间的那个。

仔细想来,他已有多少时日没好好吃顿饭了,简直可恶!

控诉声落下,笛声停滞。

清风碧影中,墨发轻袍的身影总算出声,却也不过清冷简短的一句:“您别逗他了。”

白老爷子轻嗤一声,对白玉隐擡了擡手,示意他先下去。

白玉隐自然如释重负,忙不叠便逃了,头都不敢回。

白老爷子喝了口糖粥,起身走向那身影道:“我若不逗逗小隐子,你能开这个金口?到家这么久了,成日跟个锯嘴葫芦一样,也不说为何回来,也不讲发生了什么,我还是托人打听,才知道大理寺宋大人居然死在岭南了,跟我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个回事。”

宋鹤卿收笛阖眼,毫无波澜地道:“我在岭南剿匪时,从匪徒嘴里打听到了当年那几个匪首的下落,顶着朝廷给的身份,不方便我行动。”

白老爷子甚是吃惊,他以为孙子假死之后便直接回家了,没想到其中还有这种内幕,想到这些年的未了夙愿,声音当即便有些发颤,问他:“结果如何?”

宋鹤卿道:“解决了两个,还有一个暂且下落不明,已经派人去查了。”

白老爷子连连点头,咬字用力道:“查,使劲查,这些年我总梦到你爹,却一次未梦到过你娘,我就在想,你娘多半还是活着的,只是不知被那帮歹人带到哪里去了,有线索就好,有线索就好。”

白老爷子眼眶通红,终是难以隐忍,动手抹起泪来。

宋鹤卿睁眼看向爷爷,历来冷心冷肺个人,此时眼里亦有难言悲怆,但声音依旧平静,淡淡劝慰道:“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点眉目,该高兴才是。”

白老爷子吸了下鼻子,忍住眼泪道:“臣儿说得是,是该高兴的,爷爷不掉泪了,人长了岁数若掉眼泪,该对小的运势不好,我得让你们一个个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白老爷子抹干净泪,头脑便又清晰过来了,看着宋鹤卿道:“不过你的脾气爷爷还是知道的,若只是为了找那几个畜生,你忙完便该现身回京才对,怎么想起回家来了?”

宋鹤卿未回答,垂眸重新看向亭外景色。

白老爷子察觉到孙子不同寻常,小心追问道:“究竟怎么了,可是朝中有人惹你不快了?”

宋鹤卿道:“和官场上的人没关系,是我自己。”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语气带了丝明显的复杂,略有迟疑地说:“我近来脑子很乱,便想归隐一段时日,先将思绪理清。”

“乱?”白老爷子感到困惑,“怎么个乱法儿?是夜不能寐的那种乱,还是心有千千结的那种乱,还是抓心挠肝,百思不得其解的那种乱?”

宋鹤卿又无奈又想笑,解释道:“爷爷别猜了,都不是。”

他嘴硬,他都是。

他既夜不能寐,又心有千结,又抓心挠肝,百思不得其解。

归根究底,不过是想不通,老天为何会将一个不可能的人送到他身边,搅乱他的心境,又厌他如敝履。

宋鹤卿再度阖眼,努力不去回想唐小荷那张莹白灵动的面孔,强压下心头强烈的思念。

白老爷子怎知孙子实则是在为情所困,还煞有介事地安慰道:“你啊,就是朋友少,太闷了,心里又爱藏事情,所以才想得多。你也该向玉隐学学,别的没有就朋友多。当然了,也不能胡乱结交,和你上回一并来的那位崔御史便很好,人开朗,性子也和善,还没那些世家公子的架子,以后要常和这样的人走动。”

宋鹤卿冷嗤一声,懒懒道:“走动?爷爷你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个下落不明的死人,如何与其走动?他崔大御史纵然察觉出其中蹊跷,估计想破头脑,也找不到这来。”

话音刚落,只听亭下传来一声震耳发聩的——“宋鹤卿!”

宋鹤卿心一咯噔,转头望去,只见蓬头垢面一男子站在园中小径,两眼通红,咬牙切齿,大有将他剥皮抽筋的架势。

不是崔群青还能有谁。

白玉隐带着众多家丁紧跟上来,哭丧个一张脸,表情仿佛在跟宋鹤卿说:拦不住,根本拦不住。

宋鹤卿这边还在费解,崔群青便已冲到亭子里,先跟白老爷子道了声好,尽显世家大族的风范,接着一拳打在宋鹤卿脸上,将宋鹤卿摁地上狂揍道:“你个王八蛋!大骗子!你居然真的在这!你对得起朝廷对你的信任吗!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唐小荷吗!你知道唐小荷一个姑娘家家,为了找你赶了多少路吃了多少苦吗,她连那么高的山涧她都下去了,你不是东西啊你!老子弄死你!”

宋鹤卿原本懒得还手,但在听到“唐小荷”三个字,黯淡的双目立刻发出光彩,反手便制住崔群青道:“你说什么?你说唐小荷怎么了?”

崔群青一把挣脱开,又补了一拳,对准宋鹤卿耳朵吼道:“你小子聋了吗!我说!唐小荷一个姑娘家家!为了找你!历经千险!吃尽苦头!又是爬山又是下河!你对得起她吗!”

宋鹤卿头脑嗡鸣,全身气血齐齐上涌,整个人都呆愣住了,满脑子都是两个字——姑娘。

姑娘,姑娘,姑娘。

唐小荷是个姑娘。

唐小荷不是男人,是个姑娘。

半晌过去,宋鹤卿丁点反应没有,眼睫都不带颤动一下。

崔群青以为自己将他揍傻了,慌张起来,正要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宋鹤卿便猛地回过神来,两手瞬间抓住崔群青的肩膀,激动地拼命晃动道:“你再说一遍,唐小荷是个姑娘?她真的是个姑娘?”

崔群青本来赶路身体就虚,被这一晃险些口吐白沫,边干哕边道:“我都知道,你居然不知道,她,她眼下就在你白家门口……呕……你若是不信,你就自己去……呕……去问她……呕!”

宋鹤卿立马松开了他,拔腿下了亭子,跑出渔隐堂,径直奔向宅门。

这一路,他仿佛能听到体内血液汹涌流动之声,心跳震耳发聋。

从头到脚,犹如脱胎换骨。

一炷香后,宅门外。

唐小荷赶了太久的路了,灰头土面,全身上下没一处能看的地方,只剩下双大而圆的眼睛格外明亮。

她惴惴不安地在门口踱步,听到脚步声,原本以为是崔群青回来,擡头望去,却与一双熟悉至极的眼眸对上。

四目相对,万物静止,连空中浮尘都在此刻为之凝固。

门前,宋鹤卿看着那抹日思夜想,几乎要令自己生出心魔的身影,努力平复下无法控制的呼吸,哑声问道:“所以你不喜欢我近你的身,不是因为恶心,是因为你是个姑娘,是吗?”

“因为你是个姑娘,所以你才刻意与我疏远,觉得男女授受不亲,是吗?”

“在平阳县,我酒后看到的那名女子,根本不是你早夭的妹妹,那就是你,是吗?”

话到最后,宋鹤卿的声音已是克制不住的哽咽,两眼直直看着唐小荷,眼中只有唐小荷,万般情愫翻涌于内,复杂无法言喻。

唐小荷原本满肚子的话,在此刻看到他后,千言万语皆凝结于喉,所能做的,只有点头。

她眼里的泪太多了,慢慢连宋鹤卿的模样都看不见,想低头擦泪,眼前却是一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到了一个怀抱中。

他抱住了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紧。

作者有话说:

抱上去纯属情不自禁,知道小荷是女孩子后老宋会收敛很多,骚是不会骚的,根本不敢骚(除非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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