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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支队伍有了变化。它仍在行进，只是拉长了，从头到尾超过一英里。它是这样组成的：
快到马戏团游乐场的地方，吉姆和威尔僵直地在草地上走着。身边的人给他们定着步调，不断说着那两个神奇的词：缝补的针、蜻蜓。
在他们后面足足半英里的地方，是那个能像看手相一样研读尘埃的吉普赛女人，正拖着神秘负伤的身体，努力追赶前面的人。
更后面一点，是那个在图书馆当看门人的父亲，时而因为年龄关系放慢速度，时而又因为刚才短促交锋的胜利振作起来，加快脚步。他把左手抱在胸前，一边走一边嚼着药片。
游乐场边，达克先生回头张望，仿佛心里有个声音为他指出了这支拖拖拉拉队伍后面的掉队者。但这个声音很微弱，他不能确定。达克先生轻轻点了点头，侏儒、骷髅人、吉姆和威尔挤进人群，向前走去。
吉姆感觉到了人流，像一个个明亮的人组成的河，从四面八方流过他身边，却触不到他。威尔听到了这里那里响起的瀑布似的欢笑，而他只能从笑声的水花中走过去。天空绽开光芒，像群聚飞舞的萤火虫，那是摩天轮，盛放的焰火在他们头顶不断膨胀。
然后，他们来到镜子迷宫，在无穷无尽的冰封的池塘中间穿来绕去，直行侧行。冰面照出两个垂头丧气、仿佛被蜘蛛蜇了的男孩，长得很像他们，不断出现、消失，千百次重复。
那是我！吉姆心想。
可惜我帮不了我，威尔想，无论镜子里有多少个我。
除了一群群男孩，镜子里还有另外的人群。达克先生脱掉了外套和衬衣，画中众生于是映入镜子，挨挨挤挤，推推搡搡，潮水般涌向迷宫尽头的蜡像馆。
“坐下。”达克先生说，“等着。”
蜡像。被谋害、被枪杀、在断头台上斩首、在绞架上吊死的男人和女人。两个男孩坐在蜡像群中，像两只埃及猫，一动不动，不眨眼，不吞咽。
晚来的观众从他们身边走过，一路笑着，评点着一尊尊蜡像。
他们没有发现，一个“蜡像”男孩的嘴角淌下了一缕细细的口水。
他们没有发现，另一个“蜡像”男孩用急切、闪亮的目光注视着他们。清亮的泪水忽然涌入那双眼睛，流下面颊。
游乐场外，女巫一瘸一拐地走进来，穿过帐篷后面绳索和木桩形成的一条条小巷。
“女士们，先生们！”
这个夜晚的最后一批观众齐齐转身。三四百人，动作仿佛一个整体。
图画人上身赤裸。噩梦般的毒蛇、剑齿虎、好色的猩猩、羽毛纠结的秃鹫……无数生灵向着硫磺色的天空长身而起，发出宣告：
“今晚最后一场免费演出！来吧，来吧，都来吧！”
观众涌向畸形人帐篷外面的大舞台。侏儒、骷髅人和达克先生站在舞台上。
“享誉全球、最惊人、最危险、常常致人死命的——子弹绝技！”
人群欢呼。
“请看，枪！”
骷髅人咔地打开枪架，上面列着一排锃亮的枪械。
女巫匆匆奔到近前，却被达克先生的喊声惊呆了。“请看！挑战死神、接住子弹、用生命冒险的人——我们的塔罗牌小姐！”
女巫连连摇头，发出阵阵哀鸣。但达克的手刷地伸下，一把将她拉上台来，轻松得像拎一个孩童。女巫仍在不住推辞，让达克愣了一下。但是，当着那么多观众，他只能继续：
“谁来开枪？我需要一个志愿者！”
人群嗡嗡轻响，看谁开口响应。
达克先生的嘴唇几乎没动，用极低的声音问道：“那人的钟停了吗？”
“没有停。”女巫颤声说。
“什么？”他差点没能压住嗓门。
他用双眼的怒火烧灼着她，然后转身面向观众，嘴里舀滔不绝，手指叩击着架子上的步枪。
“志愿者，请！”
“停下节目。”女巫绞着手指，轻声哀求。
“节目接着演。诅咒你，双倍诅咒你。”他悄声说，但声音如同哨音，嗖嗖作响。
达克暗暗掐住手腕上的一块肉，上面刺着一个身披黑衣的瞎子尼姑。他的指甲狠狠咬进尼姑的身体。
女巫一阵抽搐，捂住胸口。她咬紧牙关，发出低低的呻吟。“饶命！”她咝咝地叫出了声。
人群蓦地安静下来。
达克先生赶紧点点头。
“既然没有志愿者……”他在刺青的手腕上狠抓一把，女巫猛地一震。“我们只好取消这最后一场演出——”
“我志愿！”
人群转过头来。
达克先生身体一缩，然后问道：“在哪里？”
“这里。”
远处，人群的边缘，一只手举了起来，一条甬道开始为他分开。
达克先生清楚地看见了那个人，孤身一人，挺身而立。
查尔斯·哈洛韦，公民，父亲，经常反躬自省的丈夫，踯躅徘徊于深夜的夜游者，本镇图书馆的看门人。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快到马戏团游乐场的地方，吉姆和威尔僵直地在草地上走着。身边的人给他们定着步调，不断说着那两个神奇的词：缝补的针、蜻蜓。
在他们后面足足半英里的地方，是那个能像看手相一样研读尘埃的吉普赛女人，正拖着神秘负伤的身体，努力追赶前面的人。
更后面一点，是那个在图书馆当看门人的父亲，时而因为年龄关系放慢速度，时而又因为刚才短促交锋的胜利振作起来，加快脚步。他把左手抱在胸前，一边走一边嚼着药片。
游乐场边，达克先生回头张望，仿佛心里有个声音为他指出了这支拖拖拉拉队伍后面的掉队者。但这个声音很微弱，他不能确定。达克先生轻轻点了点头，侏儒、骷髅人、吉姆和威尔挤进人群，向前走去。
吉姆感觉到了人流，像一个个明亮的人组成的河，从四面八方流过他身边，却触不到他。威尔听到了这里那里响起的瀑布似的欢笑，而他只能从笑声的水花中走过去。天空绽开光芒，像群聚飞舞的萤火虫，那是摩天轮，盛放的焰火在他们头顶不断膨胀。
然后，他们来到镜子迷宫，在无穷无尽的冰封的池塘中间穿来绕去，直行侧行。冰面照出两个垂头丧气、仿佛被蜘蛛蜇了的男孩，长得很像他们，不断出现、消失，千百次重复。
那是我！吉姆心想。
可惜我帮不了我，威尔想，无论镜子里有多少个我。
除了一群群男孩，镜子里还有另外的人群。达克先生脱掉了外套和衬衣，画中众生于是映入镜子，挨挨挤挤，推推搡搡，潮水般涌向迷宫尽头的蜡像馆。
“坐下。”达克先生说，“等着。”
蜡像。被谋害、被枪杀、在断头台上斩首、在绞架上吊死的男人和女人。两个男孩坐在蜡像群中，像两只埃及猫，一动不动，不眨眼，不吞咽。
晚来的观众从他们身边走过，一路笑着，评点着一尊尊蜡像。
他们没有发现，一个“蜡像”男孩的嘴角淌下了一缕细细的口水。
他们没有发现，另一个“蜡像”男孩用急切、闪亮的目光注视着他们。清亮的泪水忽然涌入那双眼睛，流下面颊。
游乐场外，女巫一瘸一拐地走进来，穿过帐篷后面绳索和木桩形成的一条条小巷。
“女士们，先生们！”
这个夜晚的最后一批观众齐齐转身。三四百人，动作仿佛一个整体。
图画人上身赤裸。噩梦般的毒蛇、剑齿虎、好色的猩猩、羽毛纠结的秃鹫……无数生灵向着硫磺色的天空长身而起，发出宣告：
“今晚最后一场免费演出！来吧，来吧，都来吧！”
观众涌向畸形人帐篷外面的大舞台。侏儒、骷髅人和达克先生站在舞台上。
“享誉全球、最惊人、最危险、常常致人死命的——子弹绝技！”
人群欢呼。
“请看，枪！”
骷髅人咔地打开枪架，上面列着一排锃亮的枪械。
女巫匆匆奔到近前，却被达克先生的喊声惊呆了。“请看！挑战死神、接住子弹、用生命冒险的人——我们的塔罗牌小姐！”
女巫连连摇头，发出阵阵哀鸣。但达克的手刷地伸下，一把将她拉上台来，轻松得像拎一个孩童。女巫仍在不住推辞，让达克愣了一下。但是，当着那么多观众，他只能继续：
“谁来开枪？我需要一个志愿者！”
人群嗡嗡轻响，看谁开口响应。
达克先生的嘴唇几乎没动，用极低的声音问道：“那人的钟停了吗？”
“没有停。”女巫颤声说。
“什么？”他差点没能压住嗓门。
他用双眼的怒火烧灼着她，然后转身面向观众，嘴里舀滔不绝，手指叩击着架子上的步枪。
“志愿者，请！”
“停下节目。”女巫绞着手指，轻声哀求。
“节目接着演。诅咒你，双倍诅咒你。”他悄声说，但声音如同哨音，嗖嗖作响。
达克暗暗掐住手腕上的一块肉，上面刺着一个身披黑衣的瞎子尼姑。他的指甲狠狠咬进尼姑的身体。
女巫一阵抽搐，捂住胸口。她咬紧牙关，发出低低的呻吟。“饶命！”她咝咝地叫出了声。
人群蓦地安静下来。
达克先生赶紧点点头。
“既然没有志愿者……”他在刺青的手腕上狠抓一把，女巫猛地一震。“我们只好取消这最后一场演出——”
“我志愿！”
人群转过头来。
达克先生身体一缩，然后问道：“在哪里？”
“这里。”
远处，人群的边缘，一只手举了起来，一条甬道开始为他分开。
达克先生清楚地看见了那个人，孤身一人，挺身而立。
查尔斯·哈洛韦，公民，父亲，经常反躬自省的丈夫，踯躅徘徊于深夜的夜游者，本镇图书馆的看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