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陷阱的缺点
这名哥布林一直背靠着树,许久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它的好几名同伴死掉了躺在那里,似乎在一瞬间就被消灭了。这名吓坏的哥布林听到它唯一还活着的同伴逐渐消逝的尖叫声,然后这名害怕的生物把自己跟屠杀发生之处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开。
最后,这名仅存的哥布林鼓起勇气从树边溜开。它从巨大的树干后面往周围窥看,朝它那些被砍劈和猛打的同伴们望去。
没有看到任何残忍怪物的踪影。
这名哥布林再稍微往外爬了一点,然后往四周看。
还是没有东西。
抱着树干,它又多走了一步。
“我知道你在那里!”一名黄色胡子的矮人叫道。
这名哥布林赶快缩回去,抬头看到一把迅速降下的双刃战斧。
把那只生物了结后,这名矮人转身看看他的兄弟进展如何。
“唉耶!”最后一名活着的哥布林尖叫着全速跑动,知道带着一把可怕木棒的矮人就在后头几步。
“喔咿!”那名矮人开心地回喊道。
“唉耶!”哥布林直直冲向一列巨大的山毛榉,心想自己或许能够在巨大的树干跟树根之间,找到一条逃出去的路。然后,它看到一名美丽的人类女性召唤它过去,她的皮肤是褐色的,头发则是绿色。这名女性指向旁边,那里有一条直接导向一棵树之中的隧道。
没有别的选择,这名哥布林二话不说,低下丑陋的头,全速跑过去,希望在隧道的黑暗处不会有大个转弯。
这名哥布林像只公羊一样撞上了树。它反弹回来两步,不晓得那个隧道只是一名树精所造出的幻影。血从哥布林脸上跟胸口的好几处伤口流下来,它几乎昏厥过去,但却仍顽固地站着,却是个愚笨的决定。
矮人将一根比较像是一截树干的木棒放低,速度丝毫没有减慢下来。这根木棒击中了哥布林,然后它再度撞上树,这次则带着相当的冲力。不过这个撞击比刚刚的伤害小,因为这名邪恶的生物在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前就已经死了。
皮凯尔·石肩花了一会儿时间打量那团压扁在他的木棒跟大山毛榉之间的东西,实在怀疑它为什么一会儿前还像是只活的哥布林。然后这名矮人望向哈玛丁,给了她响亮的一声“喔咿!”
这名树精脸红了,然后消失在树丛间。
“你那棒打得真重。”皮凯尔的兄弟依文一会儿之后说,从他后面走上来。这名留着黄色胡子的矮人将他的战斧扛在肩上,斧头的一边还挂着一名被刺穿的哥布林。
皮凯尔好奇地看着它,抓抓自己染成绿色的头发跟胡子。不像他那把长胡子塞进腰带里的兄弟,皮凯尔则是把自己的胡子塞到耳朵后,把它跟头顶的头发一起编成辫子垂下后背。
依文把那只被刺穿的哥布林甩过肩头,落在他面前。“我也重重打了这只。”他解释道。他一只脚踩上死掉的哥布林肩膀,然后在自己指节粗大而无情的双手上吐了口水,紧握住斧头的把手。
当这名矮人顽固地猛拽时,骨头断裂声出现,“我不想等到回去再弄,”他在哼声之间断断续续地说,“我觉得你大概会需要我帮忙。”
“喔哼。”皮凯尔回答道,摇摇头,望向仍然塞在树里的那一坨哥布林。
依文终于把他的斧头拔开来了,“难搞的东西。”他评论道。
“另外一场战斗在西方几里之外,正玷污着森林。”哈玛丁音乐般的声音说道。
依文不可置信地摇摇头,“总是有另一场战争!”他对这名树精咆哮道,然后他怀疑地望向皮凯尔,“这什么德鲁伊的生活真是要命。”
“嘟达!”皮凯尔热切地嚎叫着。
“自从我们来到这个讨厌——”他瞥了哈玛丁一眼,然后缩了一下,“这个漂亮的森林之后,没有一天是清静的。”
皮凯尔耸耸肩,没有解释。的确,这对矮人兄弟自从一个多星期以前来到西米斯塔之后,就遇上了一场接一场的战争。虽然因为知道对手的天性残酷,所以他们也不太介意跟它们战斗,但即使连依文都开始担心,在这座本该平静的森林里,到底有多少哥布林在。
这名树精把她的耳朵跟温柔的双手放到橡树的粗树皮上,仿佛在聆听树的话语。“战斗刚结束。”她宣布道。
“精灵赢了?”依文问道,“但我可不在意!”他赶快澄清。依文不喜欢精灵,就他身为矮人的感觉来说,他们太爱想象而没头脑了。
“嗯?”皮凯尔刺激他,用力地用手肘顶着他的兄弟,仿佛他刚抓到依文有一刻展现了同情。
“他们比兽人好一点,”依文承认道,“不过我可不想跟其中任何一方坐下来吃饭!”皮凯尔粗哑的轻笑同意他的话,然后他们一起转身面对哈玛丁。
“他们到底赢了没?”依文再问一次。
这名树精的表情空白而有些忧虑,不晓得答案。
“我想我们该去看看要不要帮忙。”依文不情愿地说道,“我们在烧掉的树下从它们手中拿回一具尸体——就算是个精灵,也该得到比被放上哥布林的餐桌还好的待遇!”
他们一小时后抵达战斗发生的地点。皮凯尔第一个发现牺牲者,那是一名被砍杀的兽人,横躺在一堆浓密树丛里。
“喔!”这名矮人抵达尸体处,发现还有四具类似死法的尸体,高兴地尖叫着。
“喔!”当他看到几步之外还有两名死掉的食人魔,一只的喉咙被刺穿,另一只的头则塌陷下去,他更加热切地尖叫着。
“某人打了一场好仗。”依文同意道,在整个区域大范围巡察着。他看到一名死掉的兽人跟强兽人躺在看起来像是一个小营地之处,但继续绕过营地走向显然有更多战斗发生的地方。
两名强兽人死在那里,它们的头几乎被扭到朝向后方,在他们不远处周围也散落着一些兽人跟强兽人。依文花了一会儿检视这些怪物跟它们奇特的伤处。它们没有一个是被剑所砍,或是被箭或矛所刺,甚至那些致命的打击也不像是由任何矮人所见过的硬头锤或战锤所造成。而且,那两名强兽人的死法——它们的颈部被惊人地相像的方式扭断——也似乎不像任何精灵所为。
皮凯尔的叫声让这名矮人猛然转身。依文的兄弟此时在营地那边,高举着死掉强兽人的头部跟胸部,指向它那烧焦的伤口。依文只见过一种武器能够造成那样的损伤。他回头瞥向那两名死掉的强兽人,丹妮卡的影像突然跃入他脑海。
“魔法师搞的,”依文带着希望表示,走过去加入他的兄弟,“或者……”
后面的那个想法很快就得到答案,因为皮凯尔突然丢下强兽人,跳到一株小树处,拿出一支有着公羊头把手的眼熟手杖。
“哦喔。”皮凯尔说。
“树精!”依文大喝。
“在危险的森林里保持安静比较好。”哈玛丁表示,从矮人们身后的一棵树中走出来。她对依文眨眨眼,给他一个好意的微笑。
“不要在那里笑了!”这名矮人对她吼道,但当哈玛丁温和的微笑转变成皱眉的时候,就连粗鲁的依文都缓和下来。“这件事情太重要了,”依文解释道,“是谁打了这场仗?”
这名树精耸耸肩。
“去问问你的树!”这名矮人大声吼道,“是精灵还是人类?”
哈玛丁转过身去一下,然后宣布,“两者都有。”
“他们去哪了?”依文问道,望向四周。
哈玛丁指向北方,依文跟皮凯尔立刻开始跑,依文请求这名树精引导他们。
当他们追上那队捉了人的部队时,终于松了口气。他们发现凯德立跟丹妮卡还活着,虽然被打得很惨。丹妮卡从肩膀到颈部都被绑在一根木桩上,由两名食人魔高举离地。这些巨大的怪物显然很怕她,都离她远远的,即使她的手跟脚都被安全地绑住了。其中一只怪兽跛得很严重,其他的则都有着抓伤跟淤青。这两名矮人可以轻易猜到,这些食人魔在营地时运气很不佳地跟丹妮卡缠斗过。
下一个是凯德立,双手被绑在身后步行着。他的头上被罩着一顶兜帽,四名强兽人包围着他,每走一步都戳弄他。最后一个是一名精灵,一群兽人拖着他,他的脚踝被绑在一条板子上。
“太多了。”依文吐出这句话,而的确,总共有不下二十个难对付的怪物,包围着他们无助的朋友。他望向他的兄弟然后笑了,“我们得设个陷阱。”
“喔咿!”皮凯尔同意道,然后他们跑开去,远远地绕到队伍前方。一会儿之后,他们在一处小空地停下。依文环视四周,然后抓抓他的胡子。
他看到上方一棵有着厚重树枝的榆树、一小段距离外的一堆凌乱卵石,然后是这支队伍即将接近的道路。
“如果我们可以在树上放些石头。”这名矮人若有所思地说道。他的黑眼珠闪烁着光芒,然后快速地拍击手掌两次。“砰!砰!然后就少了两个要打的食人魔!”
“喔哦。”皮凯尔有不祥预感地低语道,把眼睛朝天一翻。从树皮那边传来的一声轻笑显示,树精也像这名心存疑问的矮人一样看到同样灾难性的后果。
依文没时间回应抗议了。他拖着他的兄弟,一起努力把一颗大石头滚到低垂的树枝下。依文抓抓他的黄胡子,考虑着要怎么样才能把石头弄上树,因为就算在最低点,树枝仍然离地还有八到九尺高——而那已经是整棵树上最低的一根枝干了。
“你把石头拿起来,放在我肩膀。”依文说,“把它固定住,然后我们待会再爬上来想办法。”
皮凯尔瞄瞄石头跟树枝,然后怀疑地摇摇头。
“快做!”依文命令道,“你要凯德立跟丹妮卡去喂那些臭食人魔?”
皮凯尔咕哝着跟呻吟着,最后终于一寸一寸地把那两百磅的石头举到胸口。依文把头上镶着鹿角的头盔丢到一旁,走到皮凯尔身后,然后低头到他兄弟的两只腿中间。这名强有力的矮人用尽全身的力气向上抬,终于把皮凯尔不稳地举到空中。
“放上去!放上去!”依文在哼气声间要求道。而皮凯尔在摇晃的位置上,没办法把石头举得够远去放在厚重的树枝上。
“我跑一下。”依文表示道,发现他兄弟面临的两难。他往树后方斜斜退了几步,然后往前冲,希望他的冲力能帮上皮凯尔。
皮凯尔用力抬,把石头推到一只手臂远处,然后就整个撞上了枝干。对他兄弟突然面临的困境一无所知的依文继续往前跑,把可怜的皮凯尔拉长到了极限。石头越过了枝干,滚过去,结果往下朝依文的头直直落下。
“哎呀!”皮凯尔警告地叫了一声。依文及时伸出手臂让这颗炸弹歪斜开去,但他还是摔了个四肢贴地,令皮凯尔只用指尖构着树枝挂在上头。
“喔——!”皮凯尔哀嚎,然后就掉了下来,降落在依文的胸口上。
虽然看不到,却听得到哈玛丁的吃吃笑声,而这对改善依文的心情一点也没帮助。
当他们几分钟后终于恢复过来,试着开始用绳子慢慢地把石头吊上去。它从他们的绳圈中滑出去好几次——直到他们摸清楚如何正确地绑好它!而且还有一次砸到依文的脚。他们几乎把石头吊到树枝那儿,结果绳子断了。
皮凯尔摇着他的头,紧张地回头望向道路,觉得他们的时间已经用完了。
“你这个德鲁伊!”依文对他咆哮道,“叫你的树弯下来把这该死的东西捡上去!”
皮凯尔把双手放在屁股上,生气地大皱其眉。
依文在皮凯尔眼前挥着拳头,皮凯尔抓住那只手然后咬上依文的指节。他们在土里打滚,拧着、咬着、踢着——用上任何在近身肉搏战时有效的技巧,直到依文滚开来,有着厚厚皮肤的脸上带着一抹大大的笑容,似乎想到了好主意。
“我把你弄上树然后把石头丢给你!”他灿烂地微笑。
皮凯尔看看四周,然后也笑了。
把皮凯尔放上树没什么问题,但这颗顽固的石头则是另一回事。就算强壮如依文,他还是无法把石头丢得够高让皮凯尔接住。皮凯尔快要跟他兄弟一样沮丧,他转身,用矮胖的双腿膝盖勾住树枝,然后尽可能往下构。
石头正中他的脸跟胸口,不过他到底还是在树上稳住了,虽然他一点都不晓得要怎么让自己带着沉重的石头回到站姿。
依文声援着,要他的兄弟努力。然而,他太晚才了解到,自己正好走到自己兄弟下方。
皮凯尔正想要转直身躯时,他的腿滑掉了。依文及时在最后一秒跨出一步,差点被他的兄弟跟那颗石头砸死。
哈玛丁的笑声更大了。
“我受够了!”依文大吼,他跳起来,抓住石头,试着想把它从皮凯尔手里拉开。皮凯尔只是躺在那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喔。”然后仿佛把那颗石头当成是个矮人宝宝一样地紧抓着——实际上,它也有点像。
然后依文拿到了石头。他冲向树,朝树枝跟树干连接处投掷石头。它弹开去,但依文把它捞回来,再次举起它,再一次,然后又一次。
皮凯尔坐在土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兄弟。
然后,令人惊讶地,这颗石头滚进了凹处然后固定了。依文胜利地转过身来。
“他们很快就会到这里,”他说道,一面收起绳子,“没有时间弄另一颗石头了。”
“呼!”皮凯尔偷偷说道。
他们把绳子绕过树枝,然后开始往上爬,一人在绳子的一边。皮凯尔穿的甲胄比他兄弟少,所以较轻,爬得比较快,然后他把穿着凉鞋的脚踩上依文的肩膀(他的臭脚趾踏过他兄弟的脸),然后往上跳。他的冲力带他飞过剩下的距离,然后他攀上树枝坐下,忘了要继续抓住绳子。他带着惊异的表情,看着绳子飞过,然后依文噗通地掉回土里。
这名满脸黄胡子的矮人坐起来,把树枝跟小石头吐出来,然后咒骂自己怎么没早点想到这种后果。
“唉呀。”皮凯尔抱歉地表示。
“把绳子绑紧!”依文咆哮道。皮凯尔想了一下这个任务,还有让他那愤怒的兄弟靠近他的后果,然后摇了摇头。
“把它绑紧!”依文大吼,“不然我就把树砍下来!”他把斧头拿起来,朝粗大的树干踏了一步,然后哈玛丁出现在他跟他的目标之间。
“别这么做。”这名树精警告道。依文更在意的是他的兄弟,这名准德鲁伊已经滑下到靠近凹处,以及那颗沉重石头的宝贵栖处附近的树枝上。依文一点都不怀疑,若他真的去砍那棵树,皮凯尔会把石头砸在他头上。
依文把他粗壮的双臂交叉在胸前,站在那里瞪着皮凯尔。最后,那名坐着的矮人让步了,把绳子绑紧,要他的兄弟爬上去。很快地他们就一起坐在树枝上,依文很不耐烦而不安,但皮凯尔觉得自己所在之处非常像个德鲁伊,所以相当满足。
“你现在又笑个什么劲儿?”一会儿之后依文质问那名讨厌的树精。哈玛丁出现在他们头上的一根树枝处,指向北方。
“食人魔没有往这边走。”她说。当然,从树之间瞧过去的话,依文跟皮凯尔可以很容易辨认出一段距离之外那群移动中的囚犯队伍,他们在北方远处,正移开去。
皮凯尔看看依文,看看石头,再看回依文,无邪的脸上出现讽刺的表情。
“闭上——”依文开始说,但随后他突兀地住口,因为他注意到不远处的矮树丛间有些动静。一会儿之后,他辨认出一名兽人,它正在树丛间稳步前进,一面用长刀砍下可以作为引火物的东西。依文盘算了一下这名生物的行进路线,然后明白它会经过陷阱的不远处。
“把它弄来这里。”他对皮凯尔耳语道。
他的兄弟吱吱叫了几声,用一根手指戳着自己的胸口。
“好啦,你上!”依文粗声低语,然后他一掌拍上皮凯尔的后脑杓,让他的兄弟掉下树枝。
“喔!”皮凯尔哀嚎着、砰的一声掉到地上。
依文不理会他的兄弟,而比较注意那名兽人,因为它发现了这阵噪音。这名生物慢慢地爬近,握紧手上的刀准备好出击。
皮凯尔滚了几圈后,抬头怒视着依文,不过他仍一面保持冷静移到离那名兽人较远之处。他转身背向那名接近中的兽人,把手放在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开始满不在乎地吹起口哨。
这名兽人溜到树干边,没注意到依文,然后把一颗石头高举过头。它踏出一步,再一步,然后开始跑了起来。
接着它就死了。
依文藉绳索翻了一圈,往下荡,朝它被挤压得变形的对手头上重重踢了一脚,胜利地用一只手捶着自己像大水桶一样粗壮的胸口,“我就说有用吧!”大声说道。
皮凯尔望向那名被压扁的兽人,然后往上看看树枝,脸上展开一个有趣的表情。依文知道他的兄弟在想什么:拿着斧头直接走过去砍穿这名兽人的厚脑袋还简单多了。
“你敢说一个字!”依文恐吓地咆哮道,幸运地,皮凯尔从不会对这句话会错意。
“我想我们可以把石头放回树上,”依文开始说,转头望向那个凹处,“如果我可以……”
皮凯尔冲过去撞倒他,然后他们就打成一团。这两名打斗的矮人并未注意到,另一名兽人正在附近,收集着树枝。它走到小空地处,发现那名被压扁的同伴,然后打量着正在激烈进行的搏斗。它挫败地看看自己手上单薄的刀子。
这名兽人耸耸肩走开了,它决定某些景象还是忘了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