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伦敦城的深处，在一条废弃五十年的地铁线旁边，一个与下水道和上百幢大楼的排水管相连的粗陋厅堂里，绍尔向鼠群讲述“终极大战”的经过。
鼠群如同中了咒语。全伦敦的老鼠都来了，绕着绍尔围成许多个同心圆，这儿有一个那天夜晚的幸存者，正骄傲地舔着伤疤，那儿有另外一个幸存者在夸耀他的勇武，其他的老鼠吱吱叫着表示赞同。今天很干燥，也不太冷。这儿有为每只老鼠都预备的成堆的食物。绍尔躺在中央，讲述他的故事，展示他正在愈合的伤痕。
绍尔向齐聚一堂的鼠群讲述鼠王的背叛，他跪倒在尘土中，献上全伦敦所有老鼠的性命，只求吹笛手饶他一命。绍尔讲述他本人如何听见垂死者的惨号，就此破坏了吹笛手的魔咒，把恶魔的长笛插进他的腹中，将他推进无尽虚无。绍尔告诉鼠群，他踏过鼠王的时候是怀着多么轻蔑的心情。
鼠群听着，小小的脑袋上下起伏。
绍尔提醒老鼠要警惕，要注意吹笛手的踪迹，要避开“大背叛者”鼠王的谎言和诱惑。
“他仍旧在下水道里，”绍尔提醒道，“他仍旧在屋顶上，他就在我们附近，他会试图赢得你们的心，他会撒谎，会乞求你们跟从他。”
鼠群认真地听他说话。他们不会让他失望。
等绍尔讲完他的故事，他坐起来，望着周围一圈圈的鼠脸。一排又一排热切的眼神在注视着他，请求他发出命令。他们对他施以重压。
绍尔有那么多想做的事情。他的口袋里揣着一封写给法比安的信。法比安很快就将出院，他会发现这封信在等着他，这是试探性的序曲，暗示绍尔将作出解释，允诺风平浪静后会联系法比安。
绍尔想建立一个永久性的基地。哈灵盖地区有幢空置的高楼，他想前去一探究竟。
还有采购计划要完成。他看上了一台非常拉风的苹果Mac笔记本电脑。抛弃人类社会固然让生活变得简单，但前提是和金钱不扯上关系。
但只要鼠群还渴望听见他说的每一个字，与他如影随形，急切地想听从他的差遣，他就没法过他想要的生活。对鼠王的复仇给他引来了无穷无尽的仰慕者，他很想逃离他们。另外一方面，鼠群重新开始听从鼠王的号令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就在外面某处，偷偷摸摸地行走，制订计划，毁灭事物。绍尔想确保他的复仇能够延续下去。
他必须改变规则。
“你们都应该为自己而骄傲，”他说，“鼠国取得了伟大的胜利。”
鼠群享受着乐趣。
“这是鼠族的崭新黎明，”他说，“老鼠现在该意识到他们的力量了。”
兴奋的情绪席卷了所有群众。他这是要宣布什么？
“这就是我宣布退位的理由。”
惊恐万状！鼠群左右奔逃，向他恳求。带领我们吧，他们用眼神、尖叫和爪子对绍尔说，统治我们吧。
“请听我说！否则的话，我为何不向鼠王讨回使用这个名字的权利？请听我说！我要退位，是因为鼠族配得上比国王更好的待遇。狗有它们的女王，猫有它们的国王，蜘蛛将选出另一位君主，所有的群落都在领袖面前摇尾乞怜，但请让我告诉你们……没有你们，我不可能击败吹笛手。你们不需要头领。现在该革命了。”
绍尔想起他的父亲，父亲那些炽热的言论，父亲的书籍，父亲所献身的事业。这都多亏了你，老爸，他讽刺地想道。
“现在是该革命了。你们被君王统治了许多年，他带领你们走向灾难。接下来是无序的几百年，恐惧，寻找新的领袖，恐惧隔绝你们中的每一位，让你们对群体丧失了信念。”一阵战栗上下传遍绍尔的脊背。他忽然惊觉。耶稣啊，他心想，我这是在释放什么样的力量！但想停下来已经太晚，他接着说了下去。他觉得自己是历史的代言人。
“因此，你们已经知道了你们能做到什么，鼠族从今往后不再向国王的奇思怪想磕头。我退位，不是为了让其他国王登基。”绍尔夸张地停顿了一下。
“我宣布，鼠族共和元年由此开始。”
现场陷入大混乱。老鼠绕着房间乱奔，惊恐、兴奋、解放、痛苦。绍尔的声音压倒了喧闹和混乱，他继续说下去，他就快讲完了。
“每个个体都是平等的，齐心协力，尊敬那些值得尊敬的，而不是拥有威权的……自由，平等……让我们把‘鼠’这个字眼放回‘博爱’之中[1]，”他笑着作了结语。这样，他心想，或许就能让我享受些安静了。
他提高音量，盖住吵嚷声。
“我不是鼠王子，我不是鼠王……如果他愿意，就让那个背叛者继续抱着过时的头衔不放吧，让他可悲地执着于过往吧。从今往后，再也没有国王了。”绍尔说。
“我只是你们中的一员。”他说。
“我是‘鼠公民’。”
再次变得孤单。
我从前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你不能永远让我低头。
当心你的背后，小子。
我永远存在于此。我不肯放手。我被迫离开，我会再次归来。我是你在自家床上也不能安眠的原因。我教你学会所有知识，我的袖子里还有更多的把戏。我很顽强，咬住就不松口，不肯放弃，不可能永远被驱逐。
我是幸存者。
我是鼠王。 [1] 博爱（Fraternity）中包含“rat”这个词语。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鼠群如同中了咒语。全伦敦的老鼠都来了，绕着绍尔围成许多个同心圆，这儿有一个那天夜晚的幸存者，正骄傲地舔着伤疤，那儿有另外一个幸存者在夸耀他的勇武，其他的老鼠吱吱叫着表示赞同。今天很干燥，也不太冷。这儿有为每只老鼠都预备的成堆的食物。绍尔躺在中央，讲述他的故事，展示他正在愈合的伤痕。
绍尔向齐聚一堂的鼠群讲述鼠王的背叛，他跪倒在尘土中，献上全伦敦所有老鼠的性命，只求吹笛手饶他一命。绍尔讲述他本人如何听见垂死者的惨号，就此破坏了吹笛手的魔咒，把恶魔的长笛插进他的腹中，将他推进无尽虚无。绍尔告诉鼠群，他踏过鼠王的时候是怀着多么轻蔑的心情。
鼠群听着，小小的脑袋上下起伏。
绍尔提醒老鼠要警惕，要注意吹笛手的踪迹，要避开“大背叛者”鼠王的谎言和诱惑。
“他仍旧在下水道里，”绍尔提醒道，“他仍旧在屋顶上，他就在我们附近，他会试图赢得你们的心，他会撒谎，会乞求你们跟从他。”
鼠群认真地听他说话。他们不会让他失望。
等绍尔讲完他的故事，他坐起来，望着周围一圈圈的鼠脸。一排又一排热切的眼神在注视着他，请求他发出命令。他们对他施以重压。
绍尔有那么多想做的事情。他的口袋里揣着一封写给法比安的信。法比安很快就将出院，他会发现这封信在等着他，这是试探性的序曲，暗示绍尔将作出解释，允诺风平浪静后会联系法比安。
绍尔想建立一个永久性的基地。哈灵盖地区有幢空置的高楼，他想前去一探究竟。
还有采购计划要完成。他看上了一台非常拉风的苹果Mac笔记本电脑。抛弃人类社会固然让生活变得简单，但前提是和金钱不扯上关系。
但只要鼠群还渴望听见他说的每一个字，与他如影随形，急切地想听从他的差遣，他就没法过他想要的生活。对鼠王的复仇给他引来了无穷无尽的仰慕者，他很想逃离他们。另外一方面，鼠群重新开始听从鼠王的号令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就在外面某处，偷偷摸摸地行走，制订计划，毁灭事物。绍尔想确保他的复仇能够延续下去。
他必须改变规则。
“你们都应该为自己而骄傲，”他说，“鼠国取得了伟大的胜利。”
鼠群享受着乐趣。
“这是鼠族的崭新黎明，”他说，“老鼠现在该意识到他们的力量了。”
兴奋的情绪席卷了所有群众。他这是要宣布什么？
“这就是我宣布退位的理由。”
惊恐万状！鼠群左右奔逃，向他恳求。带领我们吧，他们用眼神、尖叫和爪子对绍尔说，统治我们吧。
“请听我说！否则的话，我为何不向鼠王讨回使用这个名字的权利？请听我说！我要退位，是因为鼠族配得上比国王更好的待遇。狗有它们的女王，猫有它们的国王，蜘蛛将选出另一位君主，所有的群落都在领袖面前摇尾乞怜，但请让我告诉你们……没有你们，我不可能击败吹笛手。你们不需要头领。现在该革命了。”
绍尔想起他的父亲，父亲那些炽热的言论，父亲的书籍，父亲所献身的事业。这都多亏了你，老爸，他讽刺地想道。
“现在是该革命了。你们被君王统治了许多年，他带领你们走向灾难。接下来是无序的几百年，恐惧，寻找新的领袖，恐惧隔绝你们中的每一位，让你们对群体丧失了信念。”一阵战栗上下传遍绍尔的脊背。他忽然惊觉。耶稣啊，他心想，我这是在释放什么样的力量！但想停下来已经太晚，他接着说了下去。他觉得自己是历史的代言人。
“因此，你们已经知道了你们能做到什么，鼠族从今往后不再向国王的奇思怪想磕头。我退位，不是为了让其他国王登基。”绍尔夸张地停顿了一下。
“我宣布，鼠族共和元年由此开始。”
现场陷入大混乱。老鼠绕着房间乱奔，惊恐、兴奋、解放、痛苦。绍尔的声音压倒了喧闹和混乱，他继续说下去，他就快讲完了。
“每个个体都是平等的，齐心协力，尊敬那些值得尊敬的，而不是拥有威权的……自由，平等……让我们把‘鼠’这个字眼放回‘博爱’之中[1]，”他笑着作了结语。这样，他心想，或许就能让我享受些安静了。
他提高音量，盖住吵嚷声。
“我不是鼠王子，我不是鼠王……如果他愿意，就让那个背叛者继续抱着过时的头衔不放吧，让他可悲地执着于过往吧。从今往后，再也没有国王了。”绍尔说。
“我只是你们中的一员。”他说。
“我是‘鼠公民’。”
再次变得孤单。
我从前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你不能永远让我低头。
当心你的背后，小子。
我永远存在于此。我不肯放手。我被迫离开，我会再次归来。我是你在自家床上也不能安眠的原因。我教你学会所有知识，我的袖子里还有更多的把戏。我很顽强，咬住就不松口，不肯放弃，不可能永远被驱逐。
我是幸存者。
我是鼠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