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厄尔布尔士山脉，德黑兰北部
迪马没有听见呼叫。呼叫声淹没在鱼鹰坠落在树下的轰鸣声中，半毁的小屋旁树木又烧掉一半。刀锋划过空中，韩国人生生忍住了复仇的欲望，因为要遵守命令。他的老板赢了。刀锋现在消失了。
“抬起他的头。”
那个阴或者阳扳起迪马的脑袋拧到一边，卡法洛夫微弯着身体，迪马第一次近距离看着他：塔吉克人，黑色头发，皮肤煞白，下巴很显眼——像是电影《教父》中那个虚弱而冲动的弗雷多。如果卡法洛夫手下没有人的话，也许迪马很容易搞定他，但现在迪马找不到机会。
“他看上去不像是美国人。带他到水池旁边。”
“多谢，我没有带游泳衣。”迪马说道。
那个活下来的双胞胎之一猛拉他衣服的后颈，像拖条劣狗一样拖着他穿过房间，墙上有道看上去平淡无奇的门，静静地开了。过了牧人小屋的门就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全部藏在山体里。迪马想自己走，但那个韩国人按着他，他只能在他身后爬着，像一个玩具一样爬过走廊。
另外一道门也是开着的：是个健身房，旁边到处都是屏幕。他们停在健身房。迪马想扭头看看这个房间，但被向前拖去。那里一眼看上去像个水族馆——卡法洛夫在这里养老虎鱼呢，还是放的电影？接着他闻到氯气的味道。他们没有问问题。这个大个子韩国人把他的脑袋按进水里，一直压在水下。二十秒。这只是让他尝尝味道。又把他的头揪起来。卡法洛夫的脸近了，异常冷静，没有表情，瞳孔只是小点。
“谁派你来的？”他用波斯语说，然后又用英语说了一遍。
迪马用俄语回答：“你女朋友在石堆下面，如果你快点的话，还来得及救她。”
他的脑袋又被按到水下。冰冷而令人窒息的恐怖，没有空间，没有空气。别急着呼吸。这次会多长时间？他数了二十秒——接着又是二十秒。
这次卡法洛夫的脸更近了：“你要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来这儿，要不然阴就淹死你。”
“啊，看来我杀掉的是阳。你的手下长得可真像。”
“淹死他。”
迪马又被按下去。OK，开始计数。这里的水微微有些温度，有点腐臭的味道。迪马知道该怎么办。他受过这种训练，在他所在的特战队小组因为坚持时间最长而成为第一名。最重要的是放松。你越放松，使用的能量就越少。坚持计数。没有在下一次把肺部吸满，多出来的秒数就没有了。他在训练中学到如何忍受这些痛苦和惩罚，浑身一丝不挂地被扔到冰天雪地里，还要战斗、挨打、受辱。一切都关于忍受耻辱，控制愤怒，把一切都导入等待当中，把这一切捏合成在适当时候的倾力一击。
诀窍在于不要在乎，一直数数，但要向它妥协。这样我会死：那便如何？我已经爽过了。停留在水下的记录是十一分三十五秒。他最好的时间是不到八分钟。但那是睡好之后。他想，我应该把那个前台女招待干了：她红色的头发和苹果香味。如果我死了，这会是个不错的回忆。
三分钟。他看着这个池子，看见这就是最深的地方。他们还能怎样？注意一下周围，手按着它，阴把全身重量都压上来，膝盖压着他的肩膀，而不是可以空着的前臂。迪马的手摸索着，直到可以抓住水池的边缘。四分钟。比原来有退步。他现在需要肺部里的气体。
他肌肉一松，停止抵抗，使用原来顶着阴的脑袋的重量，把他拉得更深，用自己撑在水池边的手作杠杆，猛地一拉，下潜更深。阴失去平衡，跪在迪马身上，掉进水里——出乎意料。迪马把他的手一拧，从他的胖手里把刀子抽出来，向上一送，直插阴的胸腔，然后一按一搅，又是一捅。他感觉到一道肌肉墙，又把刀子抽出来，又插了进去。水变成了酒红色。
左舷发动机转速提高，吸入更多空气，想要补偿动力，但鱼鹰现在正处于从飞行状态转移到悬停状态的半截过程中，布莱克本感觉到飞机爬升了一下，然后挑逗似地悬停了几秒，然后放弃了飞行，开始逐渐下降。飞行员已经尽力了，但他们依然冲向地面。机舱里面的人抓住手柄，一动不动。没用，布莱克本连滚带爬地被甩到打开的后舱门，他脑袋先出去，撞到几棵自己从来都不认识的树上，不过他真的爱死这几棵树了。树枝让他没有直直掉下去。虽然他背部着地，晕过去几秒钟，摔到地上的时候依旧很疼。他看到鱼鹰在山坡上滚：机翼上的发动机依然在转动，就像是一小块脱落的塑料玩具。
他抬头看着牧人小屋，每一间房子的设计图都印在他脑子里。但第一眼看上去，他还是认不出来，整个正面和所有的阳台都被火箭弹打成了粉。布莱克本想，如果里面还有活人的话，那简直是个奇迹。但他知道岩石里面还有很多房间。他一定要到屋子那里去。他没有考虑自己这边人员的伤亡。如果他回到鱼鹰飞机救助伤员，科尔可能会指责他临阵脱逃。操你妈科尔，如果因为没人救你，你死了，那是你活该。事实上我确实希望你死。
防空机枪是哪里来的？在军校的时候他是调停者，制止了不少斗殴。他总是愿意看见事情的另外一面。在这个任务中——是个累赘。从现在开始，他要轻装上阵，他抓起M4突击步枪，站起身向石堆跑过去。
即便如此，迪马四肢大开，想要击中也轻而易举。卡法洛夫练习乌兹冲锋枪的次数也许不多，但干掉迪马还是没问题的。迪马现在什么也干不了——除了耗时间。
“你这个地方还真不错，遇到像这样的时候，撤退到这里做个避难所真的不错。”
卡法洛夫没有回答。迪马觉得他是不是对“撤退”这个词太敏感了。
他重新喘上气来的时候，第一次好好看着卡法洛夫。他个子不高，肩膀下削，一张狭长的狐狸脸，好几天没刮胡子。眉毛浓厚，好像永远皱着，这辈子永远愤愤不平的样子。
“克里斯滕在外面，伤得很重。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活下来：对不起。”
卡法洛夫没有回答：一点遗憾的迹象都没有。不过，你能对一个拒绝为自己的老婆支付一百万美元的赎金，一次又一次地把武器卖给每一个邪恶的家伙，或者达尔富尔娃娃兵这样误入歧途的武装分子的人指望些什么呢？美国人花了太多时间和金钱追杀奥萨马·本·拉登，这对卡法洛夫真是件幸事，这个真正的恶魔可以畅行无阻地贩卖他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顺便问下，马蒂斯和高更：我希望你没有为这两幅画花太多钱。”
现在他吸引了卡法洛夫的注意——钱对他很重要，而人不重要——当然。
“为什么？”
“这些是赝品。”
“去你妈的。谁在乎你想什么？”
“我原来在巴黎住过，花了很多午餐时间在奥塞博物馆：那里的藏品比卢浮宫还强，而且游客更少。”
可不可以用一个人对艺术的热爱吸引他？存疑。那些画作在那里，只是因为他相信那些画作很值钱。卡法洛夫笑了，充满邪恶，没有暖意。
“啊，巴黎。美丽的城市。真遗憾。”
他是什么意思？
“看，”迪马说道，想要保持冷静，看上去没有威胁，“我不是你的敌人：别人派我到这里来营救你，不让核弹落到错误的人手里。我们到修道院的时候，你不在那里。我是迪马·马雅可夫斯基：好人中的一个。”
“马雅可夫斯基？你看上去不像俄罗斯人。”
这句话的含义肯定有好有坏。
“我母亲是个美国人。不，实际上，我是俄罗斯人。克里姆林宫雇用我保护你的安全。这一点很难让人相信吗？”
“你必须要有他们的信物来证明。”
在一个不被承认的黑色行动里？这个人在开玩笑。你得注意，这个人看上去不像是一个能开怀大笑的人。
“你这样位置的人会有很多人嫉妒的。我不得不跟踪很多我的敌人。要干这行，就总是要留心身后。”
迪马想，很好，是你自己选择当一个武器贩子的。如果你想晚上睡得安稳，大可以去卖鸡蛋或者橘子。
“顺便说一句，我进来的时候看到美国海军陆战队也杀过来了。我觉得他们来这儿不是为了当你的客户。”
卡法洛夫的假笑扭曲了。
“是啊，美国佬好像认为他们应该垄断国际武器市场。他们太狭隘了。而且——”他摆了一下手中的乌兹冲锋枪，“过时了。”
“你知道，那伙人已经操练了很长时间怎么干这个。他们找到进来的路只是个时间问题。”
对一个美国海军陆战队就在门口准备敲他的门的人来说，卡法洛夫现在流的汗不算很多。迪马扫了一眼死去的韩国人，水池全成了粉色。
“现在谁在做你的保镖？”
“你在申请这份工作吗？”
这本来应该是个玩笑，但他的表情说好像不是这样。他就像个困在很深的洞里跑不出来的老鼠。
“我可以提供非常具有吸引力的条件。”
迪马想，继续和他开玩笑：“很好，这是第一次我被雇主拿枪指着的时候谈工作。”
卡法洛夫没有笑。
“法洛克·艾尔·巴希尔死了，我听CNN说的，所以这肯定是真的。所以我猜人民解放抵抗组织完蛋了。”
卡法洛夫摇了摇头：“相反，巴希尔不再成为障碍，人民解放抵抗组织的真正力量才能迸发出来。‘9·11’只是其后历史的一个注脚而已。”
迪马希望这只是个空虚的大话。他害怕这不是空话。
“你不懂的，迪马·马雅可夫斯基，但你太天真了。我知道你是个啥样的人。深陷于特战队的传说中，从来甩不掉老苏维埃的那一套狗屎玩意儿。”
他摇了摇头：“你现在在这里，靠为他人干脏活儿混口饭吃。外面你这种人成百上千，为祖国母亲忠心耿耿地效力之后却变得痛苦扭曲。当机会来临的时候，你应该抓住机会。我看过柏林墙上写着的话。你知道怎么说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
卡法洛夫迈入了自己的轨道。他把乌兹冲锋枪向自己的方向拉了拉——是不是他有些累了？
“你为什么来这儿，我清楚得很。因为莫斯科的一些混蛋听说一个本来应该是绝密武器的东西来到了公开市场。你知道他们的第一个念头吗？怎么让自己安然脱身？那就是把什么人抓起来。找个替罪羊，让他们承担罪责，等等。甚至有更好的办法——告诉你要去抓的人组织一次搜索和救援行动，肯定会失败的。然后再把他们抓起来。不幸的是，你选的人不像你希望的那么傻逼——他带着自己的人来了。但是你仍然给他们提供了错误的情报。嘣！听起来很熟悉吧？”
迪马感到一阵愤怒。就像他怀疑的那样，卡法洛夫早就知道。卡法洛夫点了点头，对自己很满意。
“我有很多朋友，迪马。我是个很受欢迎的人。如果你有钱，也会很受欢迎。你以后应该找机会试试。”
迪马能感觉到他的耐心用完了。乌兹冲锋枪依然指着自己的方向，但卡法洛夫似乎沉湎于自己的洋洋得意之中。他可以看穿潜伏下来的内务部官员，他们在军事上从来没有胜利过，只能从他们更成功的伙伴身上偷一点战绩。他这种有钱有影响的人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吹牛。这比悲哀更悲哀——愚蠢。
迪马还是做沉思状，好像在万分感谢地深深思索卡法洛夫充满智慧的指教。卡法洛夫还是站在他身边，说着话。迪马依然跌倒在池边，浑身湿透，但不再上气不接下气，左手慢慢往卡法洛夫右脚的方向滑过去。
加强门的另外一边传来一声巨响。卡法洛夫的眼睛往左边一瞥，迪马一个突刺，用手抱住卡法洛夫的脚踝，猛地一拉，卡法洛夫倒在地上，昏了过去。乌兹冲锋枪从他手中滑出，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就像一个转瓶子的游戏，转了几圈，掉到卡法洛夫手够不到的地方。
门外又是一声钝响。他希望是柯罗尔和弗拉迪米尔，但害怕是美国海军陆战队。
迪马跳起身，又弯下身看着卡法洛夫，一只手紧紧掐着他的脖子。
“告诉我核弹在哪儿，现在。”
卡法洛夫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但没有出声。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再也不见他洋洋得意的样子，而是一脸沮丧。
“我告诉你，都不见了。”他朝相反的门的方向点了点头。迪马的手松了一点，这样卡法洛夫可以喘喘气。
“别他妈的和我玩花样，不然我一定宰了你。”
这是个空洞的威胁，因为他需要把卡法洛夫活着送回莫斯科。交易就是这样，但卡法洛夫的皮肤还是变成死灰色。
“去哪儿了？在谁手里？说。现在！”
卡法洛夫伸出一只手，好像是要朝地堡的方向指一下。他的嘴又张开了，好像是抗议。但他的身体投降了。他的胸膛开始发硬，脑袋垂了下来。迪马把他的两只手锁定在一起，找到胸骨的正确基点，使劲压了下去。此时他的意识中不可思议地想起他们急救训练的时候唱的歌曲，以找到正确的节奏：进去——出来，进去——出来，我的女人喜欢这样用力！对他们来说，本来应该唱的歌词是前进，前进，让祖国高兴！但是在那三年时间里，他们一直都喜欢唱自己的非山寨版本。他撬开卡法洛夫的嘴，捏住鼻子，呼吸三次，然后又开始按压。没反应。外面又是一颗炮弹爆炸了，这次更大，地堡里所有的灯都灭了。一片黑暗。
外面是世界上最强大军队倾泻出的炮火，而猎物已经死于心脏衰竭。
他准备第一个进去。坎波和蒙特斯也感觉到了。现在布莱克本有点发疯了。他们可以原地不动，等着科尔，重新集合。蒙特斯已经通过无线电呼叫了救援直升机。如果科尔受伤了，那就伤了。现在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所罗门和核弹上。世界上的其他东西都不重要。坎波和蒙特斯现在和他一起，但对于布莱克本来说，他将陷入孤军奋战。
“嗨，我听到了什么东西。”蒙特斯开始挖那一堆碎石。“我们找到了伤员。”坎波过来帮忙。布莱克本没管他们，继续走，爬上楼梯，来到破碎的阳台那里。
一楼的死人面朝下。西方平民的衣服——黑色T恤和裤子。布莱克本抬起他的脑袋：胖胖的东方五官，脸上因为疼痛而永久地扭曲，身上因为致命伤而流干了血。他查看了一下脉搏，想要确定一下。当然没有。他看了一眼房间里面。再也不像他以前看的样子。这么富丽堂皇的地方，破坏得这么严重。前面墙壁上的一大块石头都被掀飞出去了，落到下面的地上。想一想，他努力想起那幅设计图，重新找到方向。这堵墙的外面覆盖了木板，门都被炸飞到了左边，但是没有飞到右边的——至少是看不见。他在萤火虫营地查看的设计图显示这里有一个垂直于山体内部平台的走廊，通往一排地下的房间——你怎么样才能进去呢？
他冷静而专注，戴上手套，用手在表面上摸。在平台左边一路下去，每块板子都沿地板铺向天花板，中间有个狭窄的三厘米缝隙。没有把手或者是开口的地方。没有红外设施。如果那里有一扇门的话，那也隐藏得非常好。他向后站了一步，寻找任何磨损的迹象。底部上方一英尺处一条裂缝右边有三个勉强能够看到的血指印。他用大拇指擦了一下。后面拖出一块模糊的地方——血指印是新的。这些指印是怎么抹到这里的？旁边的面板是不是房门用的？一定是。他狠狠踢了一脚面板。没动。他应该用枪崩开的。
他对无线电说：“正在突破。待命。”
坎波回话道：“收到。”
他把榴弹发射器装在M4突击步枪上，步枪成为一个破门器。震动可能会把房间更多地方震塌，但他必须要冒这个风险。一炮出去，似乎地动山摇：走廊里弥漫出一层厚厚的灰尘。木板被打得粉碎，露出房门。他又插入第二枚榴弹，又轰了一炮。第二次爆炸感觉更大。天花板一盏灯摇摇晃晃地砸了下来，布莱克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掉在他身上，把他砸倒在地。然后他左手边的墙开了一个洞，天花板随之裂开了大嘴。他苏醒的时候，四周一片黑暗，和其他人都失去了联系。
“布莱克本——和我们说话！完毕。”这是坎波。
布莱克本没有回答。他打开头盔上的手电，在弥漫的烟雾中他只能看到门在哪里——大概打开了三十厘米。他站起身，把全身重量压在肩上撞上去，他肾上腺素急速分泌，依靠比本能更强的力量穿越到了走道。
唯一的光亮来自他的手电。他闻到氯气的味道，想起来在设计图上有个长方形的东西可能是个池子。他停了下来，想要听听自己疯狂的心跳声之外还有什么声音。有个东西，在动。他在向前走。他穿过了一个有显示器的房间，应该是控制中枢。然后他看见前面有水面反光。他什么也听不见，只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存在。现在他近了，离追寻的东西越来越近。他用手电筒的光扫了一遍这里。水里有个大块头的尸体，和外面的死尸一般大，还有一个人倒在池边。第三个人趴着，瞪着他，衣服湿透了，折射着手电筒的光。
迪马心中暗骂，操你妈的。美国人似乎总是搞这些夸张的玩意儿。他还没看见美国人，但美国人已经把他看得清清楚楚。弗拉迪米尔、柯罗尔和其他人在哪里？他已经作好了最坏的打算。他甚至不愿意去想克里斯滕——或者艾玛拉，他许诺过要把她完好无损地交回到父亲身边的。他现在一个人，湿透了——那个他疯狂追击要活捉的家伙现在躺在他的脚下，死掉了。现在有个激愤的美国人和他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他想，这份工作每多一分钟都更加刺激。
布莱克本用枪上的红外手电扫了一下自己的猎物。
“你——会——讲——英——语——吗？”
“如果你不懂其他语言的话，我当然会讲。”回答非常流利。
迪马可以在黑暗中大概估计一下乌兹冲锋枪掉到哪里去了，但他肯定够不到。
“站起来，双腿站直，分开。我上来了，准备对你搜身。你听懂了吗？”
迪马想，没有必要和他对抗。如果他年轻没有经验的话，可能会一不小心把我打死。
“是的，听得非常清楚。”他回答道，慢慢站起身，双手高高举起。
“双手摸着墙，腿分开。”
迪马听他的声音是二十五六的样子。他照办了，听见美国人走过来，感觉双手把他从上到下小心谨慎地拍了一遍。似乎可以试试和他谈谈。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被切断了吗？”
“别说话，你能确定死者是谁吗？”
“水池边上那个人是阿米尔·卡法洛夫。池子里面那个，还有你可能在马蒂斯画作下面看到的那个人是他的私人保镖，阴和阳。他们是双胞胎，来自韩国。”
布莱克本没有回答，似乎一点也不着急。迪马感觉他在路上朝人民解放抵抗组织挥舞的护照平滑地掉出了口袋。掉下去的还有几个里亚尔和美元的零钞，以及手机。布莱克本从他腰带上的刀鞘里把刀子抽走，迪马心中悲伤地说了声再见，这把刀对付阴和阳的时候非常顺手。
迪马听到美国人的无线电滋滋作响：有些紧急而且无法理解的事情。布莱克本继续搜身，迪马稍微偏了偏脑袋，朝乌兹冲锋枪的方向看了过去，担心美国人的头盔上有手电筒的光照亮那里，但他只感觉到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脖子。
“请看着墙。”
太礼貌了。有多少俄罗斯人能在这种情况下开玩笑呢？他们表示礼貌的方式就是管住自己不要用膝盖顶你的蛋蛋。但布莱克本在与自己的阴暗面作斗争。他的手就在刀把旁边，他意识的一部分想要抽出来现在复仇，把刀刃插到这个人的脖子里，让他知道感觉如何。
他还是决定按照手册进行操作。他想，自己和手下囚犯的区别就是他潜藏的人性。这让他们这群士兵与刽子手区别开来。这让他们能够看出来为什么美国人总是赢家，非常重要。
“OK，转过身，把手举起来。”
迪马服从了，头盔上的手电照着他的脸。他的皮肤都是湿的，反射着美国人的光。他很难确定这个人年龄多大，从二十岁到三十岁都有可能，很聪明的样子。
“好的，现在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迪马·马雅可夫斯基。”
“不是护照上瞎填的名字。你在人民解放抵抗组织里面做什么？”
“我不是人民解放抵抗组织的。我来自莫斯科。”
迪马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填补之后的沉寂。
“到这儿来把以虚假理由骗出去的武器送回到俄罗斯联邦。”
“是啊，没错。”
布莱克本迅速翻阅他从迪马口袋里搜出来的伊朗护照——这肯定和他说的不一样。
“这里写着你叫塔吉·侯赛因。”
迪马没有回答问题，而是问道：“谁派你来这儿的？如果你不介意我问问的话。”
布莱克本看着他，没有显示出不满：“我们也许有共同的兴趣。”
布莱克本哼了一声。他正在积聚对那个名叫所罗门的男人的仇恨。
“我真心怀疑。”
“搭错桥3-1，收到？”
又是坎波。
“3-1，布莱克本。你能在这里接收到吗？建筑有进一步倒塌的危险，完毕。”
布莱克本没有理会。迪马可以看到美国人胳膊上的条纹布。
“布莱克本中士，是吧？”
布莱克本没有回答。如果这个人继续想要讨好他，他可能会采取措施让他闭嘴。
“你和我来这儿最大的可能就是为了同一个东西，那个手提箱核弹，对吧？”
布莱克本还是没有回答，但迪马能从他的脸上看出来显然自己已经拨动了他的神经。他决定再冒险问下一个问题：“几个？两个？”
没有回答。
迪马继续说下去：“我相信应该是三枚核弹，一枚已经在你们手里。”
布莱克本这一次忍不住了：“你为什么这么想？”
“我们有个扫描仪，从德黑兰市中心的大都会银行开始就跟踪这些核弹，其中一枚去了西北部的美军营地方向，还有两枚到了这里。”
他提到银行的时候，布莱克本胸口弥漫着一种感觉冰冷的凉气。这就是他所需要的看见那个与巴希尔一起离开的人证明吗？
他向迪马走了一步，说话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睛。
“你的代号是所罗门，对吧？”
他的俘虏眼睛睁大了，嘴巴张开了一点。这就是承认了。
上次他听到这个名字差不多是在一年以前，柯罗尔说他在迪拜炸掉了一座酒店，那个时候中东的和平代表使团正在那里开会。这些代表都被彻底抹掉了，以至于没什么东西剩下，他们的坟墓里都没什么东西。还有一次特别血腥的攻击，是一个美国义工团体前往阿富汗的路上，边界两边的叛乱分子都断然否认是自己所为，甚至连迪马都不能理解为什么要下这么狠的手，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对美国人存在的简单仇恨。据报道二十四名遇难者中，每个人在被大刀斩首之前都互相做了些特别没人格的事情——这个标志让迪马特别不安。
现在在这个地下室，卡法洛夫死在他脚下，而布莱克本中士用他的M4突击步枪指着他的脑袋，这是他最不愿意听见所罗门名字的地方，更不要说从一个美国现役军人嘴里说出来。
“再说一遍？”迪马说道，确认他没有误听。
布莱克本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很慢，每个音节都说得很清楚，就像巴希尔当时一样。迪马长出了一口气。
“你对所罗门知道多少？”
布莱克本一直瞪着迪马。他的声音几乎由于愤怒而发抖。
“我知道在过去的七十二小时里，有一个据信是这个名字的人应为一名解除武装的美军现役军人在伊拉克边境被斩首而负责，他还用刀杀死一名坦克手。我还知道有一个叫这个名字的人最后一次露面是和法洛克·艾尔·巴希尔在一起，离开了德黑兰的大都会银行。”
迪马想了想。布莱克本眼里有一股难以改变的狠劲。不仅仅是坚定，是一种有人狠狠撞击他的内心感情，而他在拼命遏制自己的情绪。
迪马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有决定作用。他深深吸了口气：“OK，我可以说两个关于所罗门的事情，虽然我并不指望你马上就相信。一个是，我绝对不是所罗门。另一个是，我可以告诉你很多关于他的事情，比任何活着的人能告诉你的都多。”
布莱克本想，是啊，没错，他现在没心情去怀疑站在他前面的这个人是“所罗门”，但他想首先确认一下。他以前从来没有冷血地无故杀人。他可以做正确的事情，然后把他移交出去——然后呢？他不想与心中的怒气交火，然后表现在脸上。
“搭错桥3-1，这是搭错桥指挥官，完毕。”
这次是科尔说话。
“搭错桥3-1，请报告现在的情况，完毕。”
迪马和布莱克本互相看着对方。布莱克本关掉了无线电，迪马想，这个举动有些奇怪。实际上整个形势都非常奇怪。他现在在国王原来的滑雪度假小屋，脚下有一名挂掉的武器贩子，水池里还有一名死掉的韩国人，然后被一名美军士兵在崩塌的地下室扣住——如果这都不算奇怪的话，提到所罗门才是巧得不能再巧。
房间又被炸，又是一阵水泥雨淋到他们身上。他们现在被埋起来了。布莱克本的同志们在呼叫他，但他把无线电关掉了。迪马想，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重要到让布莱克本违抗命令。这个人是不是精神错乱了？他看上去很生气，但并不疯狂。
“你说吧，简短些。”
“我会的。他第一次出现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的黎巴嫩难民营的时候，还是个孩子，深受失忆症之苦——甚至记不起他自己的名字，但很有语言天赋，美国传教士认为他是个奇才，于是以《旧约圣经》中的圣王所罗门的名字给他命名。他们把他带回到位于佛罗里达的家中。这并不好。他在学校横行霸道，这样下去好几个月。他一直在忍受。他有一种品质——他不喜欢匆匆忙忙地做事，然后小所罗门用他自己特有的方式对折磨他的人进行了复仇——没有急不可耐，而是像做手术。我就不说细节了，你只要知道最少三个人的头被砍下来就可以。然后他就消失了——偷偷搭上一艘开往海湾的商船，接下来的两年里他是‘苏莱曼’，与圣战游击队在阿富汗并肩作战——对付苏联人。但他想要的更多。除了自己，他没有忠诚可言。随后俄国人招募了他，并且发现了他的潜力——无情，语言天才，对什么都可以无师自通，而且极度仇视美国人。所以俄罗斯人带上了他，把他训练成为一部机器。他可以担任所有的角色：美国人、阿拉伯人、欧亚人。他是个秘密武器，但是无法控制。后来苏联解体，一片混乱，他消失了——以后就自行其是。‘9·11’发生了。美国人抓住了他，把他关在关塔那摩。但所罗门不是傻子——你猜他怎么出去的？他提供服务，为他们提供了恐怖组织分支机构、俄罗斯情报的无价宝藏。然后他就又是‘所罗门’了。他在你们中央情报局的薪水册上，执行黑色行动。”
布莱克本在听：“你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因为他是我在阿富汗发掘出来的。我是他在军情总局的指导员。”
“你？”
布莱克本整整沉默了半分钟，琢磨他刚才听到的话。如果他要相信的话，也需要时间来决定。不过他并没有时间。最后布莱克本说话了，声音很遥远。
“在银行地下室——有地图。”
“什么的地图？”
“纽约，巴黎。”
巴黎——真遗憾。卡法洛夫的话又回到迪马耳边。巴希尔不再成为障碍，人民解放抵抗组织的真正力量才能迸发出来。“9·11”只是其后历史的一个注脚而已。迪马思绪如潮，想要把注意力集中在布莱克本中士和他的M4突击步枪上。
布莱克本也在与自己作战，不要让感情影响自己的思维。这个人说的是真的吗？他真正的安排和任务是什么？至少在他想出来下一步要做什么之前，他要先把这个人扣住。科尔就在外面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对布莱克本的表现作细致的评估。布莱克本真讨厌自己的长官。
他把M4突击步枪的枪口压在迪马的脖子上。
“OK，很有说服力。现在趴下。”
他让迪马转过身，按着他跪下。
“我能看出来你非常希望我就是他……”
“闭嘴！”布莱克本在迪马的耳边大喊。
迪马的脑子里一直在回响布莱克本的这句话，不过肯定不是因为布莱克本说得太大声，而是因为旁边又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迪马没有听见呼叫。呼叫声淹没在鱼鹰坠落在树下的轰鸣声中，半毁的小屋旁树木又烧掉一半。刀锋划过空中，韩国人生生忍住了复仇的欲望，因为要遵守命令。他的老板赢了。刀锋现在消失了。
“抬起他的头。”
那个阴或者阳扳起迪马的脑袋拧到一边，卡法洛夫微弯着身体，迪马第一次近距离看着他：塔吉克人，黑色头发，皮肤煞白，下巴很显眼——像是电影《教父》中那个虚弱而冲动的弗雷多。如果卡法洛夫手下没有人的话，也许迪马很容易搞定他，但现在迪马找不到机会。
“他看上去不像是美国人。带他到水池旁边。”
“多谢，我没有带游泳衣。”迪马说道。
那个活下来的双胞胎之一猛拉他衣服的后颈，像拖条劣狗一样拖着他穿过房间，墙上有道看上去平淡无奇的门，静静地开了。过了牧人小屋的门就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全部藏在山体里。迪马想自己走，但那个韩国人按着他，他只能在他身后爬着，像一个玩具一样爬过走廊。
另外一道门也是开着的：是个健身房，旁边到处都是屏幕。他们停在健身房。迪马想扭头看看这个房间，但被向前拖去。那里一眼看上去像个水族馆——卡法洛夫在这里养老虎鱼呢，还是放的电影？接着他闻到氯气的味道。他们没有问问题。这个大个子韩国人把他的脑袋按进水里，一直压在水下。二十秒。这只是让他尝尝味道。又把他的头揪起来。卡法洛夫的脸近了，异常冷静，没有表情，瞳孔只是小点。
“谁派你来的？”他用波斯语说，然后又用英语说了一遍。
迪马用俄语回答：“你女朋友在石堆下面，如果你快点的话，还来得及救她。”
他的脑袋又被按到水下。冰冷而令人窒息的恐怖，没有空间，没有空气。别急着呼吸。这次会多长时间？他数了二十秒——接着又是二十秒。
这次卡法洛夫的脸更近了：“你要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来这儿，要不然阴就淹死你。”
“啊，看来我杀掉的是阳。你的手下长得可真像。”
“淹死他。”
迪马又被按下去。OK，开始计数。这里的水微微有些温度，有点腐臭的味道。迪马知道该怎么办。他受过这种训练，在他所在的特战队小组因为坚持时间最长而成为第一名。最重要的是放松。你越放松，使用的能量就越少。坚持计数。没有在下一次把肺部吸满，多出来的秒数就没有了。他在训练中学到如何忍受这些痛苦和惩罚，浑身一丝不挂地被扔到冰天雪地里，还要战斗、挨打、受辱。一切都关于忍受耻辱，控制愤怒，把一切都导入等待当中，把这一切捏合成在适当时候的倾力一击。
诀窍在于不要在乎，一直数数，但要向它妥协。这样我会死：那便如何？我已经爽过了。停留在水下的记录是十一分三十五秒。他最好的时间是不到八分钟。但那是睡好之后。他想，我应该把那个前台女招待干了：她红色的头发和苹果香味。如果我死了，这会是个不错的回忆。
三分钟。他看着这个池子，看见这就是最深的地方。他们还能怎样？注意一下周围，手按着它，阴把全身重量都压上来，膝盖压着他的肩膀，而不是可以空着的前臂。迪马的手摸索着，直到可以抓住水池的边缘。四分钟。比原来有退步。他现在需要肺部里的气体。
他肌肉一松，停止抵抗，使用原来顶着阴的脑袋的重量，把他拉得更深，用自己撑在水池边的手作杠杆，猛地一拉，下潜更深。阴失去平衡，跪在迪马身上，掉进水里——出乎意料。迪马把他的手一拧，从他的胖手里把刀子抽出来，向上一送，直插阴的胸腔，然后一按一搅，又是一捅。他感觉到一道肌肉墙，又把刀子抽出来，又插了进去。水变成了酒红色。
第四十六章
他们感觉到颠簸的时候，鱼鹰里爆发出一阵痛苦的喊叫声。防空机枪打掉了右舷发动机的鼻子，还没有着火爆炸的时候，发动机就停止了转动。尾门已经打开，可以快速逃离，但是门口的枪手已经被打飞。对方没有猛烈扫射，而是用高手擅长的精准短点射。F16战机报告防空机枪已经被干掉了——错误，战争中有太多错误，布莱克本现在理解了——任何人能活下来都是个奇迹，不要管谁取得胜利。左舷发动机转速提高，吸入更多空气，想要补偿动力，但鱼鹰现在正处于从飞行状态转移到悬停状态的半截过程中，布莱克本感觉到飞机爬升了一下，然后挑逗似地悬停了几秒，然后放弃了飞行，开始逐渐下降。飞行员已经尽力了，但他们依然冲向地面。机舱里面的人抓住手柄，一动不动。没用，布莱克本连滚带爬地被甩到打开的后舱门，他脑袋先出去，撞到几棵自己从来都不认识的树上，不过他真的爱死这几棵树了。树枝让他没有直直掉下去。虽然他背部着地，晕过去几秒钟，摔到地上的时候依旧很疼。他看到鱼鹰在山坡上滚：机翼上的发动机依然在转动，就像是一小块脱落的塑料玩具。
他抬头看着牧人小屋，每一间房子的设计图都印在他脑子里。但第一眼看上去，他还是认不出来，整个正面和所有的阳台都被火箭弹打成了粉。布莱克本想，如果里面还有活人的话，那简直是个奇迹。但他知道岩石里面还有很多房间。他一定要到屋子那里去。他没有考虑自己这边人员的伤亡。如果他回到鱼鹰飞机救助伤员，科尔可能会指责他临阵脱逃。操你妈科尔，如果因为没人救你，你死了，那是你活该。事实上我确实希望你死。
防空机枪是哪里来的？在军校的时候他是调停者，制止了不少斗殴。他总是愿意看见事情的另外一面。在这个任务中——是个累赘。从现在开始，他要轻装上阵，他抓起M4突击步枪，站起身向石堆跑过去。
第四十七章
保镖的大身板慢慢打着转沉下去，血从身体中慢慢流出，流成细细的血丝，水池慢慢变成粉红。迪马从水池中抽起身，大口喘气，他猛地吸气，地下室的空气散发着氯气的腐臭味——却是他呼吸过的最好空气。卡法洛夫站在他身边，端着乌兹冲锋枪。他可能买卖过很多枪——数不胜数，但现在他持枪的动作却显示他已不太习惯用枪。这就是把事情都委派给其他人干的缺点——你的水平可能直线下降。即便如此，迪马四肢大开，想要击中也轻而易举。卡法洛夫练习乌兹冲锋枪的次数也许不多，但干掉迪马还是没问题的。迪马现在什么也干不了——除了耗时间。
“你这个地方还真不错，遇到像这样的时候，撤退到这里做个避难所真的不错。”
卡法洛夫没有回答。迪马觉得他是不是对“撤退”这个词太敏感了。
他重新喘上气来的时候，第一次好好看着卡法洛夫。他个子不高，肩膀下削，一张狭长的狐狸脸，好几天没刮胡子。眉毛浓厚，好像永远皱着，这辈子永远愤愤不平的样子。
“克里斯滕在外面，伤得很重。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活下来：对不起。”
卡法洛夫没有回答：一点遗憾的迹象都没有。不过，你能对一个拒绝为自己的老婆支付一百万美元的赎金，一次又一次地把武器卖给每一个邪恶的家伙，或者达尔富尔娃娃兵这样误入歧途的武装分子的人指望些什么呢？美国人花了太多时间和金钱追杀奥萨马·本·拉登，这对卡法洛夫真是件幸事，这个真正的恶魔可以畅行无阻地贩卖他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顺便问下，马蒂斯和高更：我希望你没有为这两幅画花太多钱。”
现在他吸引了卡法洛夫的注意——钱对他很重要，而人不重要——当然。
“为什么？”
“这些是赝品。”
“去你妈的。谁在乎你想什么？”
“我原来在巴黎住过，花了很多午餐时间在奥塞博物馆：那里的藏品比卢浮宫还强，而且游客更少。”
可不可以用一个人对艺术的热爱吸引他？存疑。那些画作在那里，只是因为他相信那些画作很值钱。卡法洛夫笑了，充满邪恶，没有暖意。
“啊，巴黎。美丽的城市。真遗憾。”
他是什么意思？
“看，”迪马说道，想要保持冷静，看上去没有威胁，“我不是你的敌人：别人派我到这里来营救你，不让核弹落到错误的人手里。我们到修道院的时候，你不在那里。我是迪马·马雅可夫斯基：好人中的一个。”
“马雅可夫斯基？你看上去不像俄罗斯人。”
这句话的含义肯定有好有坏。
“我母亲是个美国人。不，实际上，我是俄罗斯人。克里姆林宫雇用我保护你的安全。这一点很难让人相信吗？”
“你必须要有他们的信物来证明。”
在一个不被承认的黑色行动里？这个人在开玩笑。你得注意，这个人看上去不像是一个能开怀大笑的人。
“你这样位置的人会有很多人嫉妒的。我不得不跟踪很多我的敌人。要干这行，就总是要留心身后。”
迪马想，很好，是你自己选择当一个武器贩子的。如果你想晚上睡得安稳，大可以去卖鸡蛋或者橘子。
“顺便说一句，我进来的时候看到美国海军陆战队也杀过来了。我觉得他们来这儿不是为了当你的客户。”
卡法洛夫的假笑扭曲了。
“是啊，美国佬好像认为他们应该垄断国际武器市场。他们太狭隘了。而且——”他摆了一下手中的乌兹冲锋枪，“过时了。”
“你知道，那伙人已经操练了很长时间怎么干这个。他们找到进来的路只是个时间问题。”
对一个美国海军陆战队就在门口准备敲他的门的人来说，卡法洛夫现在流的汗不算很多。迪马扫了一眼死去的韩国人，水池全成了粉色。
“现在谁在做你的保镖？”
“你在申请这份工作吗？”
这本来应该是个玩笑，但他的表情说好像不是这样。他就像个困在很深的洞里跑不出来的老鼠。
“我可以提供非常具有吸引力的条件。”
迪马想，继续和他开玩笑：“很好，这是第一次我被雇主拿枪指着的时候谈工作。”
卡法洛夫没有笑。
“法洛克·艾尔·巴希尔死了，我听CNN说的，所以这肯定是真的。所以我猜人民解放抵抗组织完蛋了。”
卡法洛夫摇了摇头：“相反，巴希尔不再成为障碍，人民解放抵抗组织的真正力量才能迸发出来。‘9·11’只是其后历史的一个注脚而已。”
迪马希望这只是个空虚的大话。他害怕这不是空话。
“你不懂的，迪马·马雅可夫斯基，但你太天真了。我知道你是个啥样的人。深陷于特战队的传说中，从来甩不掉老苏维埃的那一套狗屎玩意儿。”
他摇了摇头：“你现在在这里，靠为他人干脏活儿混口饭吃。外面你这种人成百上千，为祖国母亲忠心耿耿地效力之后却变得痛苦扭曲。当机会来临的时候，你应该抓住机会。我看过柏林墙上写着的话。你知道怎么说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
卡法洛夫迈入了自己的轨道。他把乌兹冲锋枪向自己的方向拉了拉——是不是他有些累了？
“你为什么来这儿，我清楚得很。因为莫斯科的一些混蛋听说一个本来应该是绝密武器的东西来到了公开市场。你知道他们的第一个念头吗？怎么让自己安然脱身？那就是把什么人抓起来。找个替罪羊，让他们承担罪责，等等。甚至有更好的办法——告诉你要去抓的人组织一次搜索和救援行动，肯定会失败的。然后再把他们抓起来。不幸的是，你选的人不像你希望的那么傻逼——他带着自己的人来了。但是你仍然给他们提供了错误的情报。嘣！听起来很熟悉吧？”
迪马感到一阵愤怒。就像他怀疑的那样，卡法洛夫早就知道。卡法洛夫点了点头，对自己很满意。
“我有很多朋友，迪马。我是个很受欢迎的人。如果你有钱，也会很受欢迎。你以后应该找机会试试。”
迪马能感觉到他的耐心用完了。乌兹冲锋枪依然指着自己的方向，但卡法洛夫似乎沉湎于自己的洋洋得意之中。他可以看穿潜伏下来的内务部官员，他们在军事上从来没有胜利过，只能从他们更成功的伙伴身上偷一点战绩。他这种有钱有影响的人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吹牛。这比悲哀更悲哀——愚蠢。
迪马还是做沉思状，好像在万分感谢地深深思索卡法洛夫充满智慧的指教。卡法洛夫还是站在他身边，说着话。迪马依然跌倒在池边，浑身湿透，但不再上气不接下气，左手慢慢往卡法洛夫右脚的方向滑过去。
加强门的另外一边传来一声巨响。卡法洛夫的眼睛往左边一瞥，迪马一个突刺，用手抱住卡法洛夫的脚踝，猛地一拉，卡法洛夫倒在地上，昏了过去。乌兹冲锋枪从他手中滑出，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就像一个转瓶子的游戏，转了几圈，掉到卡法洛夫手够不到的地方。
门外又是一声钝响。他希望是柯罗尔和弗拉迪米尔，但害怕是美国海军陆战队。
迪马跳起身，又弯下身看着卡法洛夫，一只手紧紧掐着他的脖子。
“告诉我核弹在哪儿，现在。”
卡法洛夫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但没有出声。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再也不见他洋洋得意的样子，而是一脸沮丧。
“我告诉你，都不见了。”他朝相反的门的方向点了点头。迪马的手松了一点，这样卡法洛夫可以喘喘气。
“别他妈的和我玩花样，不然我一定宰了你。”
这是个空洞的威胁，因为他需要把卡法洛夫活着送回莫斯科。交易就是这样，但卡法洛夫的皮肤还是变成死灰色。
“去哪儿了？在谁手里？说。现在！”
卡法洛夫伸出一只手，好像是要朝地堡的方向指一下。他的嘴又张开了，好像是抗议。但他的身体投降了。他的胸膛开始发硬，脑袋垂了下来。迪马把他的两只手锁定在一起，找到胸骨的正确基点，使劲压了下去。此时他的意识中不可思议地想起他们急救训练的时候唱的歌曲，以找到正确的节奏：进去——出来，进去——出来，我的女人喜欢这样用力！对他们来说，本来应该唱的歌词是前进，前进，让祖国高兴！但是在那三年时间里，他们一直都喜欢唱自己的非山寨版本。他撬开卡法洛夫的嘴，捏住鼻子，呼吸三次，然后又开始按压。没反应。外面又是一颗炮弹爆炸了，这次更大，地堡里所有的灯都灭了。一片黑暗。
外面是世界上最强大军队倾泻出的炮火，而猎物已经死于心脏衰竭。
第四十八章
布莱克本朝被炸得稀巴烂的林间小屋走去，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所罗门。断气前的巴希尔挤出来的最后一个词。他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名字。他可能还有些其他的事情，没有来得及向审讯者交代。科尔没有留下什么印象。不过，这依然是他在离开银行的时候在监视器屏幕上给那个人留的名字，给那个他看到对哈克尔斩首的剑客留的名字——所罗门，他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过去的三天里，无论他在说什么，总是能想到这个词。他准备第一个进去。坎波和蒙特斯也感觉到了。现在布莱克本有点发疯了。他们可以原地不动，等着科尔，重新集合。蒙特斯已经通过无线电呼叫了救援直升机。如果科尔受伤了，那就伤了。现在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所罗门和核弹上。世界上的其他东西都不重要。坎波和蒙特斯现在和他一起，但对于布莱克本来说，他将陷入孤军奋战。
“嗨，我听到了什么东西。”蒙特斯开始挖那一堆碎石。“我们找到了伤员。”坎波过来帮忙。布莱克本没管他们，继续走，爬上楼梯，来到破碎的阳台那里。
一楼的死人面朝下。西方平民的衣服——黑色T恤和裤子。布莱克本抬起他的脑袋：胖胖的东方五官，脸上因为疼痛而永久地扭曲，身上因为致命伤而流干了血。他查看了一下脉搏，想要确定一下。当然没有。他看了一眼房间里面。再也不像他以前看的样子。这么富丽堂皇的地方，破坏得这么严重。前面墙壁上的一大块石头都被掀飞出去了，落到下面的地上。想一想，他努力想起那幅设计图，重新找到方向。这堵墙的外面覆盖了木板，门都被炸飞到了左边，但是没有飞到右边的——至少是看不见。他在萤火虫营地查看的设计图显示这里有一个垂直于山体内部平台的走廊，通往一排地下的房间——你怎么样才能进去呢？
他冷静而专注，戴上手套，用手在表面上摸。在平台左边一路下去，每块板子都沿地板铺向天花板，中间有个狭窄的三厘米缝隙。没有把手或者是开口的地方。没有红外设施。如果那里有一扇门的话，那也隐藏得非常好。他向后站了一步，寻找任何磨损的迹象。底部上方一英尺处一条裂缝右边有三个勉强能够看到的血指印。他用大拇指擦了一下。后面拖出一块模糊的地方——血指印是新的。这些指印是怎么抹到这里的？旁边的面板是不是房门用的？一定是。他狠狠踢了一脚面板。没动。他应该用枪崩开的。
他对无线电说：“正在突破。待命。”
坎波回话道：“收到。”
他把榴弹发射器装在M4突击步枪上，步枪成为一个破门器。震动可能会把房间更多地方震塌，但他必须要冒这个风险。一炮出去，似乎地动山摇：走廊里弥漫出一层厚厚的灰尘。木板被打得粉碎，露出房门。他又插入第二枚榴弹，又轰了一炮。第二次爆炸感觉更大。天花板一盏灯摇摇晃晃地砸了下来，布莱克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掉在他身上，把他砸倒在地。然后他左手边的墙开了一个洞，天花板随之裂开了大嘴。他苏醒的时候，四周一片黑暗，和其他人都失去了联系。
“布莱克本——和我们说话！完毕。”这是坎波。
布莱克本没有回答。他打开头盔上的手电，在弥漫的烟雾中他只能看到门在哪里——大概打开了三十厘米。他站起身，把全身重量压在肩上撞上去，他肾上腺素急速分泌，依靠比本能更强的力量穿越到了走道。
唯一的光亮来自他的手电。他闻到氯气的味道，想起来在设计图上有个长方形的东西可能是个池子。他停了下来，想要听听自己疯狂的心跳声之外还有什么声音。有个东西，在动。他在向前走。他穿过了一个有显示器的房间，应该是控制中枢。然后他看见前面有水面反光。他什么也听不见，只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存在。现在他近了，离追寻的东西越来越近。他用手电筒的光扫了一遍这里。水里有个大块头的尸体，和外面的死尸一般大，还有一个人倒在池边。第三个人趴着，瞪着他，衣服湿透了，折射着手电筒的光。
第四十九章
“美国军队！不许动！”一个声音说道。迪马心中暗骂，操你妈的。美国人似乎总是搞这些夸张的玩意儿。他还没看见美国人，但美国人已经把他看得清清楚楚。弗拉迪米尔、柯罗尔和其他人在哪里？他已经作好了最坏的打算。他甚至不愿意去想克里斯滕——或者艾玛拉，他许诺过要把她完好无损地交回到父亲身边的。他现在一个人，湿透了——那个他疯狂追击要活捉的家伙现在躺在他的脚下，死掉了。现在有个激愤的美国人和他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他想，这份工作每多一分钟都更加刺激。
布莱克本用枪上的红外手电扫了一下自己的猎物。
“你——会——讲——英——语——吗？”
“如果你不懂其他语言的话，我当然会讲。”回答非常流利。
迪马可以在黑暗中大概估计一下乌兹冲锋枪掉到哪里去了，但他肯定够不到。
“站起来，双腿站直，分开。我上来了，准备对你搜身。你听懂了吗？”
迪马想，没有必要和他对抗。如果他年轻没有经验的话，可能会一不小心把我打死。
“是的，听得非常清楚。”他回答道，慢慢站起身，双手高高举起。
“双手摸着墙，腿分开。”
迪马听他的声音是二十五六的样子。他照办了，听见美国人走过来，感觉双手把他从上到下小心谨慎地拍了一遍。似乎可以试试和他谈谈。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被切断了吗？”
“别说话，你能确定死者是谁吗？”
“水池边上那个人是阿米尔·卡法洛夫。池子里面那个，还有你可能在马蒂斯画作下面看到的那个人是他的私人保镖，阴和阳。他们是双胞胎，来自韩国。”
布莱克本没有回答，似乎一点也不着急。迪马感觉他在路上朝人民解放抵抗组织挥舞的护照平滑地掉出了口袋。掉下去的还有几个里亚尔和美元的零钞，以及手机。布莱克本从他腰带上的刀鞘里把刀子抽走，迪马心中悲伤地说了声再见，这把刀对付阴和阳的时候非常顺手。
迪马听到美国人的无线电滋滋作响：有些紧急而且无法理解的事情。布莱克本继续搜身，迪马稍微偏了偏脑袋，朝乌兹冲锋枪的方向看了过去，担心美国人的头盔上有手电筒的光照亮那里，但他只感觉到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脖子。
“请看着墙。”
太礼貌了。有多少俄罗斯人能在这种情况下开玩笑呢？他们表示礼貌的方式就是管住自己不要用膝盖顶你的蛋蛋。但布莱克本在与自己的阴暗面作斗争。他的手就在刀把旁边，他意识的一部分想要抽出来现在复仇，把刀刃插到这个人的脖子里，让他知道感觉如何。
他还是决定按照手册进行操作。他想，自己和手下囚犯的区别就是他潜藏的人性。这让他们这群士兵与刽子手区别开来。这让他们能够看出来为什么美国人总是赢家，非常重要。
“OK，转过身，把手举起来。”
迪马服从了，头盔上的手电照着他的脸。他的皮肤都是湿的，反射着美国人的光。他很难确定这个人年龄多大，从二十岁到三十岁都有可能，很聪明的样子。
“好的，现在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迪马·马雅可夫斯基。”
“不是护照上瞎填的名字。你在人民解放抵抗组织里面做什么？”
“我不是人民解放抵抗组织的。我来自莫斯科。”
迪马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填补之后的沉寂。
“到这儿来把以虚假理由骗出去的武器送回到俄罗斯联邦。”
“是啊，没错。”
布莱克本迅速翻阅他从迪马口袋里搜出来的伊朗护照——这肯定和他说的不一样。
“这里写着你叫塔吉·侯赛因。”
迪马没有回答问题，而是问道：“谁派你来这儿的？如果你不介意我问问的话。”
布莱克本看着他，没有显示出不满：“我们也许有共同的兴趣。”
布莱克本哼了一声。他正在积聚对那个名叫所罗门的男人的仇恨。
“我真心怀疑。”
“搭错桥3-1，收到？”
又是坎波。
“3-1，布莱克本。你能在这里接收到吗？建筑有进一步倒塌的危险，完毕。”
布莱克本没有理会。迪马可以看到美国人胳膊上的条纹布。
“布莱克本中士，是吧？”
布莱克本没有回答。如果这个人继续想要讨好他，他可能会采取措施让他闭嘴。
“你和我来这儿最大的可能就是为了同一个东西，那个手提箱核弹，对吧？”
布莱克本还是没有回答，但迪马能从他的脸上看出来显然自己已经拨动了他的神经。他决定再冒险问下一个问题：“几个？两个？”
没有回答。
迪马继续说下去：“我相信应该是三枚核弹，一枚已经在你们手里。”
布莱克本这一次忍不住了：“你为什么这么想？”
“我们有个扫描仪，从德黑兰市中心的大都会银行开始就跟踪这些核弹，其中一枚去了西北部的美军营地方向，还有两枚到了这里。”
他提到银行的时候，布莱克本胸口弥漫着一种感觉冰冷的凉气。这就是他所需要的看见那个与巴希尔一起离开的人证明吗？
他向迪马走了一步，说话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睛。
“你的代号是所罗门，对吧？”
他的俘虏眼睛睁大了，嘴巴张开了一点。这就是承认了。
第五十章
所罗门。只有少数名字能在响亮地说出来时，让迪马感到大受震动。上次他听到这个名字差不多是在一年以前，柯罗尔说他在迪拜炸掉了一座酒店，那个时候中东的和平代表使团正在那里开会。这些代表都被彻底抹掉了，以至于没什么东西剩下，他们的坟墓里都没什么东西。还有一次特别血腥的攻击，是一个美国义工团体前往阿富汗的路上，边界两边的叛乱分子都断然否认是自己所为，甚至连迪马都不能理解为什么要下这么狠的手，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对美国人存在的简单仇恨。据报道二十四名遇难者中，每个人在被大刀斩首之前都互相做了些特别没人格的事情——这个标志让迪马特别不安。
现在在这个地下室，卡法洛夫死在他脚下，而布莱克本中士用他的M4突击步枪指着他的脑袋，这是他最不愿意听见所罗门名字的地方，更不要说从一个美国现役军人嘴里说出来。
“再说一遍？”迪马说道，确认他没有误听。
布莱克本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很慢，每个音节都说得很清楚，就像巴希尔当时一样。迪马长出了一口气。
“你对所罗门知道多少？”
布莱克本一直瞪着迪马。他的声音几乎由于愤怒而发抖。
“我知道在过去的七十二小时里，有一个据信是这个名字的人应为一名解除武装的美军现役军人在伊拉克边境被斩首而负责，他还用刀杀死一名坦克手。我还知道有一个叫这个名字的人最后一次露面是和法洛克·艾尔·巴希尔在一起，离开了德黑兰的大都会银行。”
迪马想了想。布莱克本眼里有一股难以改变的狠劲。不仅仅是坚定，是一种有人狠狠撞击他的内心感情，而他在拼命遏制自己的情绪。
迪马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有决定作用。他深深吸了口气：“OK，我可以说两个关于所罗门的事情，虽然我并不指望你马上就相信。一个是，我绝对不是所罗门。另一个是，我可以告诉你很多关于他的事情，比任何活着的人能告诉你的都多。”
布莱克本想，是啊，没错，他现在没心情去怀疑站在他前面的这个人是“所罗门”，但他想首先确认一下。他以前从来没有冷血地无故杀人。他可以做正确的事情，然后把他移交出去——然后呢？他不想与心中的怒气交火，然后表现在脸上。
“搭错桥3-1，这是搭错桥指挥官，完毕。”
这次是科尔说话。
“搭错桥3-1，请报告现在的情况，完毕。”
迪马和布莱克本互相看着对方。布莱克本关掉了无线电，迪马想，这个举动有些奇怪。实际上整个形势都非常奇怪。他现在在国王原来的滑雪度假小屋，脚下有一名挂掉的武器贩子，水池里还有一名死掉的韩国人，然后被一名美军士兵在崩塌的地下室扣住——如果这都不算奇怪的话，提到所罗门才是巧得不能再巧。
房间又被炸，又是一阵水泥雨淋到他们身上。他们现在被埋起来了。布莱克本的同志们在呼叫他，但他把无线电关掉了。迪马想，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重要到让布莱克本违抗命令。这个人是不是精神错乱了？他看上去很生气，但并不疯狂。
“你说吧，简短些。”
“我会的。他第一次出现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的黎巴嫩难民营的时候，还是个孩子，深受失忆症之苦——甚至记不起他自己的名字，但很有语言天赋，美国传教士认为他是个奇才，于是以《旧约圣经》中的圣王所罗门的名字给他命名。他们把他带回到位于佛罗里达的家中。这并不好。他在学校横行霸道，这样下去好几个月。他一直在忍受。他有一种品质——他不喜欢匆匆忙忙地做事，然后小所罗门用他自己特有的方式对折磨他的人进行了复仇——没有急不可耐，而是像做手术。我就不说细节了，你只要知道最少三个人的头被砍下来就可以。然后他就消失了——偷偷搭上一艘开往海湾的商船，接下来的两年里他是‘苏莱曼’，与圣战游击队在阿富汗并肩作战——对付苏联人。但他想要的更多。除了自己，他没有忠诚可言。随后俄国人招募了他，并且发现了他的潜力——无情，语言天才，对什么都可以无师自通，而且极度仇视美国人。所以俄罗斯人带上了他，把他训练成为一部机器。他可以担任所有的角色：美国人、阿拉伯人、欧亚人。他是个秘密武器，但是无法控制。后来苏联解体，一片混乱，他消失了——以后就自行其是。‘9·11’发生了。美国人抓住了他，把他关在关塔那摩。但所罗门不是傻子——你猜他怎么出去的？他提供服务，为他们提供了恐怖组织分支机构、俄罗斯情报的无价宝藏。然后他就又是‘所罗门’了。他在你们中央情报局的薪水册上，执行黑色行动。”
布莱克本在听：“你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因为他是我在阿富汗发掘出来的。我是他在军情总局的指导员。”
“你？”
布莱克本整整沉默了半分钟，琢磨他刚才听到的话。如果他要相信的话，也需要时间来决定。不过他并没有时间。最后布莱克本说话了，声音很遥远。
“在银行地下室——有地图。”
“什么的地图？”
“纽约，巴黎。”
巴黎——真遗憾。卡法洛夫的话又回到迪马耳边。巴希尔不再成为障碍，人民解放抵抗组织的真正力量才能迸发出来。“9·11”只是其后历史的一个注脚而已。迪马思绪如潮，想要把注意力集中在布莱克本中士和他的M4突击步枪上。
布莱克本也在与自己作战，不要让感情影响自己的思维。这个人说的是真的吗？他真正的安排和任务是什么？至少在他想出来下一步要做什么之前，他要先把这个人扣住。科尔就在外面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对布莱克本的表现作细致的评估。布莱克本真讨厌自己的长官。
他把M4突击步枪的枪口压在迪马的脖子上。
“OK，很有说服力。现在趴下。”
他让迪马转过身，按着他跪下。
“我能看出来你非常希望我就是他……”
“闭嘴！”布莱克本在迪马的耳边大喊。
迪马的脑子里一直在回响布莱克本的这句话，不过肯定不是因为布莱克本说得太大声，而是因为旁边又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