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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开始,理查德僵直地站着,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不能完全肯定那四个男子是在追捕她,至少现在还不能确定。再说,这又关他什么事?还有,他甚至没有带着刀。一个没有武器的他能有多大的机会对付四个人?他看着那个女子沿着鹰隼之径走着,也看着那四个男子紧跟着。 
  
  那个女子有多少机会逃走?
  
  他蹲在树丛中思考着他该怎么做,浑身肌肉都不由自主地绷紧了,心跳得跟脑中念头转得一样快。早晨的太阳照射在他脸上,有点发烫,他的呼吸也慢慢平静下来。理查德知道有条小道通往鹰隼之径,在那个女子前面的一段路上。他飞快的试图记起那个确切地点。鹰隼之径沿着常德湖延伸,过了湖,左边有一个岔路。这条岔路通往山上,直到他现在所处的地方。如果那个女子沿着鹰隼之径走,他可以在岔路上截住她,然后告诉她有人跟踪她。然后,该做什么?再说,时间太短。那些人可能在他到达之前就已经捉住了她。突然他有了一个主意,跳了起来开始往山下跑。 
  
  如果他能在他们捉住她之前找到她,而且在岔路前。他可以带着她走上左边的岔路。那条岔路穿出树林,通往开阔地,远离结界,直到心之陆的城市。如果他们速度快的话,他能掩盖他们足迹。那些人不会知道他们往岔路走了,会以为她还在鹰隼之径上。至少能迷惑那些人一段时间,他就能带着她到达安全的地方。
  
  由于刚才的狂奔,理查德吃力地大口喘着气,继续以最快的速度向山下跑去。道路很快地就转进树林中,至少这样他就不用担心那些追踪者能看到他。树叶间隙中透过的缕缕阳光照射在他的身影上。道路两旁排列着古老的松树,落下的松针铺成了一片厚厚的软毯,掩盖了他的脚步声。 
  
  过了一会儿,他开始留心观察着岔路。他不能确定已经跑了多远。浓密的森林没有给他一个固定的参照物,而且他也不记得岔路的确切位置。岔路很小,很容易就会错过。在每一个转弯处,他都觉得已经到了。他试着开始想象遇到那个女子后应该说些什么。脑中念头跟脚步跑的一样快。她也许会认为他也是其中的一个追捕者,也许会被他吓到,也许根本不相信他所说的一切。他没有太多的时间来说服她,使她相信他愿意帮助她。
  
  跑过一段上坡路,他再一次查看岔路,还是没有到,于是他接着往前跑。现在,他已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了。他知道如果他没有在她之前跑到岔路口,他们就没有机会了。然后,他们要么比追捕者跑的更快,要么就战斗。但他现在已经累得两样都做不到了。这种想法驱使他跑的更加快了起来。他浑身冒汗,衬衫都已经被浸透,紧紧的贴在后背上。清晨的寒冷似乎堵塞了全身热量的散发,尽管他知道这是因为竭力奔跑产生的错觉。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身旁的树林都有些看不清了。
  
  就在一个向右的急转弯前,他终于到达了岔路口,几乎错过。他飞快地查看了一下足迹,确认是否她已经走过。没有发现任何痕迹,他送了一口气。疲惫不堪地跪坐在地上,竭力调整呼吸。第一部分顺利完成,他已经在她之前到达了岔路口。下一步是得在那些人追上她之前说服她。 
  
  他用手捂住激烈奔跑而疼痛的腹腔,试着调匀急促的呼吸,开始烦恼起来。如果这只是一个女孩同她兄弟之间的一场游戏呢?他会成为大家的笑柄,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会放声大笑,嘲笑他的愚蠢和多疑。
  
  他看了看手背上的刺伤,已经变得红肿了,随着脉搏的跳动而感到阵阵刺痛。他记起了天空中飞翔的东西。他又回忆了一下那女子走路的样子,是一种有着固定目标的样子,而不是在玩。她已经是一个成年女子了,而不是一个小女孩。他记起了第一眼看到四个男子给他的凛凛的感觉。四个男子小心翼翼的跟踪着,今天早晨发生的第三桩奇怪事情。麻烦的第三个孩子。不,他摇摇头,这不是一场游戏,他明白他所看到的。这不是游戏,他们在追捕她。
  
  理查德半立起身,发烫的身体开始慢慢恢复到正常体温。他用手撑在膝盖上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站直了身体。
  
  一个年轻女子走过一个转弯,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的目光正好落到了她的身上。在那一瞬间,他的呼吸停止了。她棕色的头发完美无缺,又长又直,正好同她身体的轮廓相匹配。她长得很高,几乎和他一样高,也和他差不多年纪。他从没见过她穿的衣服,几乎是纯白的,领口剪的平直,直到脖颈。整套服装连成一体,只在中间被一条窄小的,茶色的皮腰带打断。衣服的料子非常好,光滑得几乎在闪光。衣服上没有他常见的花边和饰带,也没有图案或颜色来转移对她完美身材的注意力。整套衣服简单而又高雅。她停住了步子,象女王般优雅的并拢了双腿。
  
  理查德向她走去,离她三步远停了下来,以免吓坏她。她平静的站直身体,双手垂在身体两旁。她的眉毛,像天空中翔鹰的翅膀,有着优雅弧度。绿色眼睛盯着他,一点也不害怕。目光如此之强烈,他几乎丧失了理智。他感到他本来就一直认识她,她一直就是他的一部分,她的需要就是他的需要。她凝视着他,就像钢铁般的镣铐一般紧紧锁着他的目光,好像在搜索着他的灵魂,搜索什么答案似的。他心里在呼喊,我是来帮你的,比他曾经所有过的念头更强烈。
  
  她的目光放松了,不再继续凝视他。在她的目光中,他发现了最吸引他的东西,智慧。他看见它在闪光,在燃烧,贯穿了她的整个身躯。他被感动了。理查德感到了温暖和安心。
  
  追捕者的威胁清醒了他,使他记起了他到这里来的原因。时间不多了。
  
  “我在上面,”他用大拇指向后指了指他刚才所在山上的位置,“看到了你。”她朝他所指的地方看了看。他也转头看了一下,发现他指的是一棵树干。浓密的树林使他们看不到山脉。他默默的放下手,试着忽略他的失误。她重新看着他,等待。
  
  理查德开始叙述,低声的:“我在那座山上,在湖的上面。我看到你沿着湖边走着,还有一些男人在跟踪着你。”
  
  她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只是盯着他:“有多少人?”
  
  他觉得她问的很奇怪,但还是回答了:“四个。”
  
  她的脸上突然失去了血色。
  
  她转头检查着身后的树林,飞快的搜索林中的阴影,然后再一次凝视着他。
  
  “你愿意帮助我?”除了她的脸色,优雅的容貌没有透露任何感情波动。
  
  在他意识到之前,他听见他自己说:“是的。”
  
  她的面容变得柔和了。“那我们该做些什么?”
  
  “这里向前,有一个向左转的小径。如果我们走小径而他们还继续走这条道路,我们就能逃离了。”
  
  “如果他们没有?如果他们依然跟踪我们的足迹?”
  
  “我会掩盖我们的足迹。”他摇着头,试着打消她的忧虑。“他们不会跟踪的。我们得赶快。”
  
  “如果他们还是跟了上来?”她打断了他。“你还有什么计划?”
  
  他凝视着她,过了一会儿,“他们非常危险吗?”
  
  她僵硬了,“非常。”
  
  她说话的样子使他不得不强迫自己深呼吸。从她的眼中,他看到了不可言状的恐惧。
  
  理查德用手指梳了梳头发。“那条小径很狭窄,而且陡峭。他们不可能包围我们。”
  
  “你有武器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对自己的愚蠢感到非常愤怒而没有说出声来。
  
  她点点头:“那我们得赶快了。”
  
  他们并没有再一次讨论他们作出的决定。为了不让追捕者发现他们,理查德快速地掩盖了他们的足迹。他示意她先走以便能隔开她和追捕者。她没有犹豫。按照理查德所说的方向飞快地走着,衣服上的皱褶随着她的移动而此起彼伏。小径的两旁是葱郁浓密的长绿植物,他们在灌木和树枝丛中留下了一道狭窄、深绿色的痕迹。他们看不见任何东西。理查德不时检查身后,尽管由于树林的遮挡他不能看的很远,但至少在目所能及的范围内没有看到什么动静。不需要任何催促,她走地非常快。 
  
  过了一会,地势开始陡峭起来,石头多了,树也少了,能见度提高了。小径在沟壑丛生的山林中盘旋,干枯的树叶在他们脚下四散而开。松树和杉树已经由阔叶树所代替,大部分是白桦树。枝叶在微风中摇摆,洒下的缕缕阳光在森林的地面上跳舞。白色的桦树干上有着许多黑色的树斑,看起来就像上百只眼睛在盯着他们。没有嘈杂的乌鸦叫声,这是一个非常平静安宁的地方。
  
  小径一边是花岗岩石壁,他在嘴唇前竖起一个手指,示意她小心脚步,以免发出的声音产生巨大的回音。天空中乌鸦的叫声,荡漾在整个山谷之中。理查德知道这个地方,石壁的形状能把声音传出好几里地之外。他指着苔藓和树叶覆盖着的岩石,示意她踩在有苔藓的岩石上以免踩断树叶下的枯枝。他拨开一些树叶,给她看下面的树枝,假装折断它,然后用手捂住他的耳朵。她点点头,一手提着裙子,开始走。他抓住了她的手臂,她回头看着他。他模仿滑下跌到的样子,让她明白小心脚步,因为苔藓很滑。她笑了,再次点点头。她的笑容很突然,使他感到温暖,中和了他心中的恐惧。当理查德从一块有苔藓的石头上跳到另一块有苔藓的石头时,他对他们的逃脱计划产生了信心。
  
  当山势继续平稳上升时,树木变得更加稀疏了。岩石替代了土壤,没有太多地方可以让树木生根。很快,只有在岩石的隙缝中才能看到树木,它们都是扭曲的,矮小的,以免被山风从本来就不足的锚固中拔起。
  
  他们安静地滑过森林,来到一片石滩。小径走的人很少,很多地方都看不出来该往那里走。她经常不得不转头看他,他用手指和点头来告诉她方向。理查德很想问她的名字,但是四个追捕者的阴影使他闭紧嘴唇。尽管山势陡峭,但她并没有拖累行程。她是一个强壮的登山者,而且迅速。他注意到她穿着一双软皮制的靴子,一种经常旅行的人才用的靴子。
  
  自从他们走出树林,差不多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他们沿着小径,平稳的向上攀升,正对着太阳。他们正在石滩中向东走,然后小径会转向朝西。那些追捕者,如果他们还跟随着的话,将不得不冲着阳光来搜索他们的身影。理查德示意他们走的时候尽可能蹲下身子,他经常向后观察是否有追捕者跟踪的迹象。当他看到他们在常德湖附近追踪她时,他们隐藏得非常好。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遮挡他们的身影。他没有看见任何迹象,开始感觉好多了。他们没有跟踪,一点也看不到他们的踪影,可能已经沿着鹰隼之径走出好几里了。离结界越远,他们就越接近城镇,心里感觉越好,他的计划成功了。
  
  既然他们没有被跟踪,理查德希望能停下来歇息一会儿,被刺的手跳动作痛。但是她看起来一点也不需要或者想要休息的样子。她一直走得很快,好像那些追捕者就在她脚后跟一样。理查德记起了当他问起是否追捕者很危险时她的脸色,就很快把想要休息的念头抛掷脑后。
  
  清晨慢慢过去,在一年的这个时候,上午变得越来越暖和。天空是一片明亮蓝色,只有几片薄云慢慢飘过。其中的一片云,波动起伏成蛇状,头下尾上。因为这种云的样子很奇怪,理查德记得曾经在黎明时分见过,或者是昨天?下次再见到佐德,要告诉他这种奇怪的云。佐德是一个识云者。如果理查德忘记告诉他,他会喋喋不休的讲一个小时,讲云所能体现的意义和阅读云的重要性。佐德很可能正观察着同一片云,并在担心理查德是否注意到它。
  
  他们沿着小径到了雪茄山的南面,雪茄山有一片险峻的山壁,形状象雪茄,这也是山名的由来。小径在雪茄山山壁上延伸,到了中部,可以纵观万域森林南部的全景,在他们的左边,几乎隐藏在云雾中,那高低不平的山峰是结界一部分。在绿色的森林地毯上,理查德看到了大片棕色的正在死亡的树林,越靠近结界,越浓密。他突然意识到那就是茎藤造成的结果。
  
  他们走地飞快,在雪茄山山壁小径上没有什么可以遮盖身影,一边是花岗岩峭壁,一边是万丈深崖。任何人都能轻易地看到他们。但是过了峭壁,他们就下山了,直到心之陆森林,然后就通往城镇了。如果追捕者现在发现了错误,开始追赶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快要走完这片危险的道路,小径开始宽了起来,足够两个人肩并肩走过。理查德用手扶着峭壁,探出头向几百英尺下望去,没有发现什么。他转过头去向后看,还是什么都没有。
  
  当他再转回头来,她突然僵住了,一只脚还未跨出,衣服皱褶出现在她的腿周围。
  
  小径前面,就在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地方,站着两个追捕者。理查德比大多数人都要强壮,但这些追捕者要比理查德强壮的多。他们的脸被旅行斗篷的帽子所遮盖,看不清,但是斗篷掩盖不住他们粗壮的身躯。理查德快速思考着,不能想象他们是怎么跑到前面去的。
  
  理查德和女子一起转身,准备向后逃离。从峭壁上,垂下了两条绳索。另外两个追捕者,砰的一声垂直掉下,双脚重重落在地上,堵住了他们的来路。他们和前面两个一样健壮。斗篷下,在他们皮腰带上挂着一个军械库,各种武器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理查德重新转身面对前面的两人。他们平静的向后推下斗篷帽子。每个人都有一头厚厚的金发,脖粗项宽,脸上曲线分明,十分英俊。
  
  “你可以离开,小伙子。这事和你不相干。”那人的嗓音很低沉,甚至可以称得上很友好。但是语气中的威胁显而易见。他脱下皮手套,将其插到皮带上,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上一眼,很显然,他一点都不认为理查德可以妨碍到他们。他是一个领头人,在他说话时,另外三个人都安静等待着。
  
  理查德以前从来没有陷入这种困境。他从不发脾气,能够很容易把怒容变成笑容。如果讨论解决不了问题,他也总是能够凭借速度和力量很快的阻止威胁。如果有需要,他可以简单地走开。他知道他们对讨论没有一点兴趣,也一点不怕他。他希望现在他可以简单地走开。
  
  理查德向她瞥了一眼,看见了一个骄傲女子的面容,在恳求他的帮助。
  
  他微微朝她倾斜身子,低声但是坚定的说:“我不会离开你。”
  
  她整个人松了一口气。
  
  她用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点点头。“隔开他们,不要让他们一起向我冲过来。”她低声道:“当他们过来时,绝对不要碰我。”她抓紧了他,紧紧盯着他,等待他的答复。他点点头示意他明白了。“愿善神与我们同在。”她说。她放下双手,转身面对后面的两个人,面无表情,死寂般的冷静。
  
  “走开,小伙子。”领头人的声音变硬了。他凶猛的蓝眼睛对理查德怒目而视,咬紧牙关说:“最后一次警告。”
  
  理查德困难的吞咽了一下。
  
  他希望能听起来很肯定:“我们要一起离开。”心已经跳到了喉咙口。
  
  “不是今天。”领头人说了最后一句,拔出一把长相邪恶的弯刀。
  
  站在边上的追捕者从肩上拔出一把短剑。带着邪邪的笑容,他向粗壮的前臂划去,把剑刃染红。理查德可以听到身后武器出鞘的声音。恐惧使他全身瘫痪了。所有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他们没有生存的可能。一点都没有。
  
  在那短暂的一瞬,没有人移动。然后四个人发出殊死战斗前的咆哮,理查德浑身颤抖。他们以惊人的高速冲进。那个追捕者高高举起短剑,冲向理查德。他一边看着追捕者冲进,一边听到了身后有人抓住了女子的声音。
  
  然后,就在那个追捕者够着他之前,空气中产生一阵强烈的冲击,好像一记无声的雷击。猛烈的气浪使他身体的每一部分都产生了剧烈的疼痛,不由自主地大声喊叫起来。四周的尘土纷纷扬起,向周围缓缓扩散。 
  
  持短剑的追捕者也同样感到了痛楚,在那一瞬间,他的注意力被分散了。理查德背靠峭壁倒下,用他的双脚狠狠的踢在追捕者的胸口上。这一击将他踢出了小径。他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向下堕入深崖,手中还紧紧握着短剑。
  
  令理查德震惊的是他看到身后另一个追捕者也同样摔落深崖,胸口被深深的划开,鲜血淋淋。理查德还没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领头人冲了过来,目标是那个女子。他一手持着弯刀,一手用掌跟重重击在理查德的胸口。把理查德肺中的空气都打了出来,他的背撞到了峭壁上,头也砰的一声撞到了岩石上。当他竭力保持清醒时,唯一的念头是要阻止领头人抓到女子。
  
  呼唤他所不知的力量,理查德一把抓住领头人的手腕,把他转了回来。领头人的弯刀也同时划了一个弧度向他砍下。刀刃在阳光下闪烁。领头人蓝色的眼睛中闪现着一种野蛮人对鲜血的渴望。理查德从未感到如此之害怕。 
  
  在那一刹那,理查德知道他就要死了。
  
  不知道从那里出现了最后一个追捕者,手中的短剑全是鲜血,重重撞在领头人身上,短剑深深的插进他的腹中。碰撞是如此之猛烈以致两个人都冲出了小径,堕入深崖。最后一个追捕者一边落下一边发出愤怒的吼叫,直到他们撞到崖底,声音才截然而停。
  
  理查德站直了身体,头脑晕乎乎的,凝视着崖边。他不情愿的转过身来,害怕会看到鲜血淋淋,有着致命的伤口女子尸体。相反,她坐在地上,背靠着峭壁,脸上苍白但没有受伤。她的脸上是恍惚出神的样子。这一切结束的太快了,他甚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和怎么发生的。理查德和女子沉浸在突然的寂静中。 
  
  他在那个女子边上重重地坐下,身下的岩石被太阳晒的很温暖。他的头被撞的很疼痛。理查德看得出她没有受伤,就没有开口讯问。他感到筋疲力尽,没有一点说话的欲望,看得出她也一样。她看到了手背上的鲜血,就在峭壁上擦了擦,在岩石墙上又增添了一点血迹。理查德觉得他快要开始呕吐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他们还活着,这看起来是不可能的。无声的雷击,还有随之而来的剧痛到底是什么?他从未有过类似的经历。他战栗的回想着。不管是什么,一定是她做了什么,并挽救他的生命。一些怪异的事情发生了,他不能肯定是否他真的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把头靠在峭壁上,转头向他:“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刚才想问,但是我不敢。”她含糊的示意崖底。“我非常害怕他们······我不想让他们发现我们。”
  
  他想也许她快要哭了,转头向她瞧去。她没有哭,但他觉得自己也许会。他点点头,表示理解。
  
  “我的名字叫理查德·塞弗。”
  
  他看着她,她绿色的眼睛凝视着他,微风吹起了她的缕缕头发。
  
  她笑了。“很少有人我走在一起。”他发现她的声音和她的其它地方一样令人着迷,和她眼中的智慧正好相匹配。他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你是一个非常不寻常的人,理查德·塞弗。”
  
  理查德脸红了,这使他感到很尴尬。她转过头,用手梳理了一下头发,假装没有注意。
  
  “我叫······”她看起来像是想了一下然后发现另一种说法更好的样子。她转过头来。“我叫凯伦·艾缪尔。”
  
  他深深的看进她的眼睛。“你也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人,凯伦·艾缪尔。没有很多人愿意和你走在一起。”
  
  她再一次笑了,没有脸红。那是一种很奇特的笑容,没有露出任何牙齿。嘴唇紧紧合在一起,是向知心好友露出的笑容。她的眼睛在闪烁。那是一种朋友间分享的笑容。
  
  理查德摸了摸脑后,摸到了撞出的肿块,看了看手指,擦掉了血迹。再没有任何追捕者了,他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他转过头看着她,再一次奇怪她刚才做了些什么和她是怎样做出来的。有一个无声的雷击;他把一个人踢下深崖;身后的一个追捕者不仅没有杀她,反而杀了另外一个追捕者,然后再杀了领头人和他自己。
  
  “凯伦,我的朋友,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会活了下来而那些追捕者反而没有?”
  
  她惊讶的望着他:“你真的那样认为?”
  
  “认为什么?”
  
  她犹豫了:“朋友。”
  
  理查德耸耸肩:“当然。你刚才说我和你走在了一起。那就是朋友应该做的,不是吗?”他给了她一个微笑。
  
  凯伦转过头。“我不知道。”她朝下看着,一边整理了衣服的袖子。“我从来都不曾有过朋友,也许除了我的姐妹们······”
  
  他感到了她的悲伤。“那么你现在就有了一个。”他用他最欢快的语气说。“毕竟,我们刚刚一起度过了一段十分吓人的时光。我们互相帮助并且活了下来。”
  
  她只是点了点头。理查德回头望着万域森林,森林对他来说就像家一样。阳光照射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上,看起来非常美丽。然后他望向左边,那些棕色部分,那些死亡和正在死亡的树木站在了它们健康的邻居中间。直到今天早晨他发现了茎藤并被它刺伤,他从来就不知道那些茎藤来自结界,并在森林中蔓延。他很少到万域森林去,那里离结界太近了。有些人甚至不会接近万域森林。一些猎人或是走鹰隼之径的旅行者会接近万域森林,但没有人会如此深入。结界意味着死亡。据说,一旦走进结界,不仅丧失生命,还有灵魂。结界看守者会阻止人们靠近。
  
  他瞥了她一眼:“那么其它部分呢?关于我们还活着的部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凯伦没有看他。“我想,善神保护了我们。”
  
  理查德一个字都不相信。尽管他非常想知道答案,但强迫别人说出不愿意说的事情不符合他的个性。他的父亲告诉他每个人都有权利保护他的隐私。如果她愿意,她会告诉他,但他不会试着强迫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当然也有他自己的。事实上,他父亲的死亡和今天发生的事情使他感到脑海中有一些隐晦模糊的念头。
  
  “凯伦,”他说,试着使他的声音听起来使她安心,“做朋友意味着你不用告诉我任何你不愿意告诉事情,我还会是你的朋友。”
  
  她没有看他,只是点了点头。
  
  理查德站起了身。他的头很疼痛,他的手很疼痛,现在他意识到胸口被领头人击中的地方很疼痛。但最重要的是,他饿坏了。米切尔!他已经忘了他哥哥的庆祝会。他看了看太阳,知道他已经迟到了。希望不会错过哥哥的演讲。他要带着凯伦,告诉米切尔那些追捕者,派些人保护她。
  
  他伸出手来,准备拉凯伦起身。她吃惊的盯着他的手。他继续伸着手,等待。她向上望去,直到他的眼睛,然后握住了他的手。
  
  理查德笑了。“从来没有一个朋友拉你一把?”
  
  她望向了旁边:“没有。”
  
  理查德发觉了她的不安,转移了话题。
  
  “你上次是什么时候吃的饭?”
  
  “两天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的眉毛挑了起来。“那你一定比我更饿。我带你去我哥哥那里。”他瞥了一眼深崖。“我们要告诉他崖下的尸体。他会知道该怎么做。”他再次转身。“凯伦,你知道那些追捕者吗?”
  
  她绿色的眼睛开始燃烧起来。“他们叫做四方小组。他们是,嗯-,他们就像是刺客。他们是被派出了杀······”她再一次犹豫了。“他们杀人。”脸上又变成了第一次见到她时那种平静的样子。“我想,知道我的人越少,我就越安全。”
  
  理查德惊呆了,他从未听说过有这种事情。他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头发,思考着。脑海中,隐晦模糊的想法再一次搅动起来。不知何故,他害怕她可能的回答,但不得不问。
  
  他深深地看进她的眼睛,希望这次她能告诉他真相。“凯伦,他们从哪里来?” 
  
  她凝视了他一会儿。“他们肯定是从中土开始追踪我,然后通过结界来到这里。”
  
  理查德的身体突然变冷了,鸡皮疙瘩从上臂像波浪一样一直出到后脖颈,使那里细细的毛发都僵直着站立起来。内心深处的愤怒开始觉醒了,各种念头猛烈搅动着。 
  
  她一定在撒谎。没有人能通过结界。
  
  没有一个人。
  
  没有人能够走进或是走出中土。在他出生之前,结界就已经把中土隔开了。
  
  中土是一块魔法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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