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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佐德一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袍子,然后向凯伦伸出了手。凯伦仍然盯着地面,注意到佐德的手,她握住后也站了起来。她的表情十分忧伤。佐德看了她一会儿,她点头示意没有什么大碍。
佐德转身对理查德说:“什么是探索者?问的好,但这并不是一个可以轻易回答的问题。”
理查德低头看着手中微微闪耀发光的真理之剑,不确定是否愿意接受它。他把它插回剑鞘,很高兴能从它召唤出来的力量中解脱出来,然后用两手握住长剑放在身前。“佐德,我从来没有见过它,你把它放在什么地方的?”
佐德自豪的笑了:“在屋里的壁柜里。”
理查德看着他,目光里都是怀疑:“除了碟子、盘子和你的药粉之外壁柜里什么都没有。”
“不是那个壁柜,”他说,放低声音好像怕被人偷听似的,“在我的魔法壁柜里。”
理查德皱着眉盯着他:“我从来没有看到任何其他壁柜。”
“狗屎,理查德!你当然看不到!这是魔法壁柜,是隐形的。”
理查德觉得自己很愚蠢:“你保存它有多久了?”
“哦,我记不得了,也许有十几年了。”佐德用他纤细的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好像要把这个问题赶走一样。
“那你是怎么得到它的?”
佐德的语气变得十分严肃。“任命探索者是魔法师的使命。联合议会错误的行使权力来自己进行这项工作。他们并不关心是否找到正确的人选。他们把这个职位给与任何当时能符合他们利益的人或是出价最高的人。真理之剑属于探索者,只要他还活着或者只要他还没有放弃这个任命。在探索者交替之间,剑是属于魔法师的。或者更精确的说,剑是属于我的,因为任命探索者是我的使命。上一个探索者现在变成了…”他的双眼看着天空,好像在搜寻恰当的词语。“…变得头脑混乱,同一个女巫在一起。因此,当他放弃了这个职位后,我去了一趟中土拿回了属于我的东西。现在它是你的了。”
理查德觉得自己好像不受控制的掉进了一个陷阱。他望向凯伦。她看起来好像已经隐藏起她的悲伤,再一次变得面无表情。“这就是你到这里来的目的?这就是你想要魔法师做的事情?”
“理查德,我想要魔法师任命一个探索者。我并不知道他会任命你。”
他在两人之间望来望去,觉得自己被套住了。“你们俩觉得我能够拯救所有人。这就是你们俩都认为的:我能够有力量来阻止达肯·拉哈。一个魔法师没有能力完成的任务,但我却要尝试着去做?”恐惧一下子从他的心房跳到了喉咙口。
佐德走进了他,用一只胳膊安慰似的搂住了他的肩膀。“理查德,看看天空。告所我你看到了什么。”理查德抬起头,看到了蛇云。他并不需要回答这个问题。佐德脊瘦但强有力的手指戳进了他的皮肤里。“来吧。坐下,我会告诉你你所要知道事情。然后你自己来做决定,什么是你会要做的。来吧。”他用另一支胳膊搂住了凯伦的肩膀,引导两人在桌边的长凳上坐下。他坐在了两人的对面,桌子的另一边。理查德把剑放在桌子的中央,示意这件事还没有被最终决定。
佐德把他的袖子往上推了推。“有一种魔法,”他开口说:“一种具有无穷力量的古老而又极具危险的魔力。这是一种从大地生命中自然产生的魔力。它被存放在三个被称为是命令之盒的器皿中。在有人想要获取这种魔力前,它是处于睡眠状态,是静止的。想要激活它并不容易。这需要一个人长期在学术上有深入的研究并且自身拥有很强的力量。一旦某个人拥有了一个命令之盒,他就可以尝试去获取这种魔力。他有一年的时间来打开一个盒子,但在打开前他必须拥有所有三个命令之盒。它们必须组合在一起才会起作用,你不能简单的找到一个后就打开它。如果这个人没有得到所有三个命令之盒或者是在一年内没能打开一个盒子,命令之盒的魔力就会剥夺他的生命。他一旦开始后就没有办法回头了。达肯·拉哈必须打开其中的一个盒子,否则他就会死。在这个冬季的第一天,他的时间就到头了。”
佐德表情肃穆的脸上充斥着深深的邹纹和决心。他依近了一点。“每一个盒子里都蕴藏着不同的力量,取决于他到底打开那一个盒子。如果拉哈打开了正确的盒子,他就获得了命令之盒的力量,生命本身的魔力,所有生存和死亡的力量。他就能获得无可抗衡的力量和权力。他就能成为所有人永恒的主人。任何他不喜欢的人,他只要转个念头就能杀了他,采用他任何喜欢的方法,也不管那人在多远的地方。”
“听起来好像是一种可怕的恶魔般的力量。”理查德说。
佐德坐直了身体,缩回了放在桌上的双手。他摇摇头。“不,并不是像你所想的那样。
命令之盒的魔力是生命的力量。就像所有的力量一样,它只是单纯的存在而已。善与恶都取决于它的使用者。命令之盒的魔力也可以用来帮助谷物的生长、治疗伤病和解决冲突。力量即不是善良的也不是邪恶的,只是存在罢了。这完全取决于使用者的想法。我想我们都知道达肯·拉哈会如何运用这种力量。“
佐德暂停了,这是他的方式让理查德思考一下他所听到的。他干瘦的脸上凝固着决心,等着。凯伦,脸上的表情也告诉了他她决心让他明白佐德所说的噩梦。
理查德,当然不需要考虑,数阴影之书上都写得明明白白。如果达肯·拉哈打开了正确的盒子,佐德所说的仅仅是描述了大灾难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情节而已。他也知道打开其它盒子的后果。但是他不能暴露出他的先知先觉,他必须继续问下去。“那么,如果他打开了别的盒子呢?”
佐德在一刹那之间依近了桌子,他已经猜到了他会问这个问题。“打开了错误的盒子,魔力就会杀了他。他就死了。”佐德打了一个响指。“就像这样。我们都安全了,危险解除了。”他依近了理查德,皱着眉,表情严肃。“打开了另外一个错误的盒子,每一个虫子,每一片叶子,每一棵树,每个男人、女人、孩子,每一个生物都会烧成灰烬。
这会是所有生命的末日。命令之盒的魔力是生命本身的力量,死亡是所有生命的一个部分,因此命令之盒的魔力也同样和死亡结合在一起,和生命一样。“
佐德坐了回去,好像大灾难的叙述使他变得筋疲力尽了。尽管理查德已经知道了一切,但他还是为听到的叙述而艰难的吞咽着。不知何故,佐德的描述要比书上的描述对他来说更真实。在他看书的时候,是那么的抽象、不真实,他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性会真正发生。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要把书中的知识保存下来直到找到书的看护者。他希望他能告诉佐德他所知道的,但是他对父亲立下的誓言阻止了他。这也使他不得不继续问一个他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达肯·拉哈怎么样才能知道那一个才是正确的盒子呢?”
佐德重新理了理袖子,低头看着桌子说:“当一个人尝试要获取命令之盒的魔力时,命令之盒会使他知道一些特别的信息。一定是这些信息告诉他该怎样找到和打开正确盒子的方法。”
不错。除了看护者,没有人知道数阴影之书,但看起来,尝试要获取命令之盒的魔力的人也会知道这本书的存在。数阴影书并没有写明,但这符合逻辑。他突然感觉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痉挛,达肯·拉哈一定是为了数阴影之书才搜捕他的。他几乎没有听到佐德再讲些什么。
“但是拉哈做了些奇怪的事情。在他拥有所有三个命令之盒之前,他就开始了尝试要获取命令之盒的魔力的进程。”
这句话立刻抓住了理查德的注意力。“他一定是要么愚蠢到了极点,要么自信到了极点。”
“自信,”魔法师说,“我离开中土,主要是为了两个原因。第一个是因为联合议会把任命探索者政治化了,第二个就是他们处理命令之盒的愚蠢方式。人们开始相信命令之盒的魔力只是一个传说故事。他们认为我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白痴,因为我坚持这不是传说而是事实。他们把我的警告抛至脑后。”
他用拳头敲打着桌子,吓的凯伦跳了起来。“他们嘲笑我!”他的脸因为愤怒而变红了,在满头白发的衬托下显得更为鲜明。“我想要把命令之盒用魔法隐藏起来并互相隔离开来,防止任何找到可能。相反的,联合议会想要把它给予重要人物,就好像是用来炫耀的奖品。他们把它当作是一种支付报酬。这使得盒子到了那些贪婪人的手中。我不知道盒子目前的情况。拉哈至少拥有一只,但并不拥有全部三个。至少现在还没有。”佐德的眼中闪烁着热情。“你看到了吧,理查德。我们并不需要直接对抗达肯·拉哈,我们只需要在他之前找到其中的一个盒子。”
“并使它不被他找到。这也许比找到盒子更难,”理查德指出。他突然有了一个念头。
“佐德,你认为其中的一个盒子会在西方大陆吗?”
“不可能。”
“为什么不?”
佐德犹豫了一下。“理查德,我从来没有告诉你我是一个魔法师,但是你以前从未问过我,所以我并没有真正对你撒谎。但我的确骗过你一次。我告诉过你,我是在结界形成前来到这里。事实上,我并没有在结界形成前来这里,那是不可能做到。你看,为了使西方大陆成为一个没有魔法存在的地方,在形成结界时这里不能有任何魔法、魔力或者是魔法师。可以在结界形成后来到这里,但不是在这之前。既然我是魔法师,我的存在会阻止结界的形成,因此我必须等在中土直到结界完全形成,然后我才来到这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我并不责怪你。但你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
“我想说的是,我们知道没有一个命令之盒可以在结界形成前在这里存在,因为它们的存在会阻止结界形成。所以如果它们以前都在中土的话,既然我没有带着盒子过来,它们就一定仍然在中土。”
理查德想了一会儿,感觉到希望的火花熄灭了。他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眼前的麻烦上。
“你仍然没有告诉我探索者是什么。或者说在这件事中我需要做什么。”
佐德合起他的手掌。“探索者是一个只需要对自己负责的人,他自己就是法律。按照他的需要佩带真理之剑,在他自身力量的局限下,他可以要求任何人回答任何事情。”佐德举起手来阻止理查德想要提出的问题和反对。“我知道这个解释很模糊。重点是探索者就像所有的力量一样。就像我曾经告诉你的一样,是使用力量的人决定探索者到底是什么。这就是为什么寻找正确的人选是最为重要的一件事。正确的人会理智的使用力量。你看,理查德,探索者完全按照字面的意思行动,他探索。他探索事情的答案。他自己选择想要探索答案的事情。如果他是正确的人选,他会探索能够帮助别人的答案,而不仅仅是帮助他自己。探索者的整个目的就是他可以毫无限制的自行探索,去任何他想取得地方,提问任何他想要知道的问题,学习任何他想要学习的知识,探索任何他想要寻求的答案,最后如果需要的话,做任何答案要求做的事。”
理查德坐直了身体,提高了嗓音。“你是不是在告诉我探索者是一个暗杀者。”
“我不会对你撒谎,理查德,有时候这就是探索者所要做的事。”
理查德的脸变得通红。“我绝不会成为一个暗杀者。”
佐德耸耸肩。“正如我所说的,探索者要做什么完全是他自己决定的。理论上,探索者是正义标准的维护者。我并不能告诉你更多的,因为我从来不是一个探索者。我不知道他们脑中在想些什么,但是,我知道谁才会是正确的人选。”
佐德一边看着理查德一边向上推了推袖子。“但我并不能挑选一个人成为探索者。理查德,一个真正的探索者挑选他自己。我只是正式的任命他而已。你已经不自觉的成为一个探索者好几年了。我一直在观察着你,观察你的所作所为。你总是在探索真相。你认为你在万域森林做什么?你在探索茎藤的答案,探索你父亲谋杀的真相。你原本可以让其他更有资格的人来做这件事,也许你应该这么做,但这么做同你的本性相抵触,探索者的本性。探索者并不会让其他人来代替他探索,因为他想自己探索。当凯伦告诉你他在寻找一个在她出生以前就失踪的魔法师后,你就开始探索并找到了魔法师。”
“但那只是因为…”
佐德打断了他。“这并没有关系。这并不相干。只有一件事相干:那就是你做到了。我用我找到的根茎挽救了你的生命。对于我来说,找到根茎困难与否同救活你是否相干?
如果找到根茎极其困难是否能更容易救活你?不是。我找到了根茎,你恢复了。那才是最重要的。探索者也一样。怎样找到答案并不重要,只要他做到了就行。正如我所说的,没有限制。现在有你必须探索的问题。我不知道你会怎样做,我也不关心,只要你做到就行了。如果你说:“噢,这很简单。‘那就最好了,我们也没有多少时间。”
理查德立刻警惕起来。“什么问题?”
佐德笑了,眼光闪烁。“我有一个计划,但你必须找到一个方法是我们越过结界。”
“什么!”理查德恼怒的用手指梳捋着头发,喃喃自语的这不可想象。他重新望着佐德。“你是一个魔法师,是你施展了魔法形成了这个结界。你刚才还说过你曾经越过结界取回了真理之剑。凯伦也被魔法师们送过了结界。我对结界一点也不了解!如果你期待我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这就是答案:佐德,你是一个魔法师,把我们送过结界!”
佐德摇头。“不。我说过要越过结界并不是要从结界中穿越过去。我知道怎样从结界中穿越过去,但我们不能这么做。拉哈正期待我们这么做。如果我们想要从结界中穿越过去,他就会杀了我们,这还算我们运气好。我们一定要越过结界但并不从结界中穿越过去。这里有很大的区别。”
“佐德,我很抱歉,但这是不可能的。我一点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让我们越过结界。我看不出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结界就是地狱的一部分。如果我们不能越过结界,我们就被困在这里了。结界存在的目的就是要阻止任何人越过它,阻止你想要我做的事情。”理查德觉得自己是这么的无助。他们这么信赖依靠他,但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佐德的声音是温和的。“理查德,你这么快就开始苛责自己了。在要解决困难问题的时候,我是怎么告诉你的?”
理查德知道佐德在说什么,但不愿意回答,因为他感觉到回答会把他拖得更深。佐德挑起一边的眉毛,等着。理查德低头看着桌子,用指甲在木纹上画着。“考虑解决方法,而不是问题本身。”
“而现在你就是在反着做。你现在只是在想为什么问题是如何不可能解决的。你没有在思考解决问题的方法。”
理查德知道佐德是对的,但还有其他问题。“佐德,我不认为我有资格成为一个探索者。我对中土一无所知。”
“有时候,没有受到知识的束缚会使你更容易做出决定。”魔法师一针见血的说。
理查德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我不知道地方。我会在那里迷路的。”
凯伦一手搭在他的前臂上。“不,你不会的。我几乎比任何人都了解中土。我知道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什么地方不是。我会做你的向导。你不会迷路的。我可以向你保证。”
理查德无法承受她绿色眼睛里的目光,低下头望向桌面。一想到可能没有办法满足她的期待就使理查德感到心痛,但是她的信赖、佐德的信赖并不意味着他有能力做到他们所期待的事情。他一点都不了解中土、不了解魔法,也不知道如何找到命令之盒或是如何阻止达肯·拉哈。他对这些事完全一无所知!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他必须带领他们越过不可逾越的结界!
“理查德,我知道我把这个责任扔到你肩上是不理智的,但这不是由我来选择的。你是自己体现出拥有正确特质的探索者。我只是承认这个事实而已。我成为一个魔法师已经很久很久了。你无需了解我到底经历过那些考验,但是你必须相信我有资格和能力确认真正的探索者。”佐德伸出双手,越过桌面、越过真理之剑最后放在理查德的手上。他的眼神忧郁。“达肯·拉哈亲自在搜捕你。我能揣测到的惟一个理由就是他从命令之盒给予他的信息中得知你会成为一个探索者,因此他就要在你还未构成威胁前找到你并消除隐患。”
理查德惊讶的眨着眼睛。也许佐德的猜想是对的。也许这就是达肯·拉哈搜捕他的原因。也许不是。佐德并不知道数阴影之书的事。他觉得他的脑袋快要被所有这些事情和念头炸开了,他突然感到他再也无法继续坐下去了。他站起身来,开始来回渡步,思考。
佐德叉手抱胸站着。凯伦一手撑在桌上。两人都安静的看着他来回渡步。
晚束曾经告诉他要么找到答案要么就死。但她并没有说过他一定要成为所谓的探索者。
他可以自己找到答案,就像他以前一直做的一样。他没有真理之剑的帮助就找到了魔法师,尽管这并不十分困难。
但接收这把剑又有什么坏处呢?有了它的帮助会造成什么伤害呢?拒绝这次协助会不会很愚蠢?显而易见,真理之剑可以完全由使用者决定该如何使用,那为什么不按照他的想法来使用呢?他并不一定要变成一个暗杀者或是其他什么东西。他可以利用它来帮助他们,仅此而已。这就是所有他所需要的,或者想要的,仅此而已。
但是理查德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要它。他并不喜欢拔出剑后带来的感觉。他感觉到迷醉,这困挠着他。它以某种方法搅动着他的愤怒,使他体会到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最使他惊慌失措的就是他觉得这种感觉很美妙。他并不想认可愤怒是正确的,并不想为愤怒所掌握。愤怒是不对的,父亲曾经教导过他。愤怒曾经杀害过他的母亲。他一直都把愤怒保存在一扇紧闭的门后面,他并不想打开它。不,他不需要剑的帮助就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来处理。他并不需要它,并不需要担心它所引起的感觉。
理查德转身对着佐德,他仍然双手抱胸坐着,凝视着他。佐德的皱纹在阳光下投出了深深的阴影。脸上熟悉的线条和凹凸看起来与往常有所不同起来。他看起来严肃、坚定,更像一个魔法师。两人的目光紧紧的互相锁着。理查德决定了。他会告诉他的朋友不。
他会提供帮助,同他们站在一起。他自己的生命也取决于这件事。但他不会成为探索者。在他这样说前,佐德开口了。
“凯伦,告诉理查德,达肯·拉哈是如何拷问人的。”他的声音平静、清晰。他并没有看凯伦,仍然凝视着理查德。
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佐德,不要。”
“告诉他,”这次他的声音更有力,更有强迫感。“告诉他达肯·拉哈是如何使用他皮带上的弯刀的。”
理查德转头望向凯伦苍白的脸。过了一会儿,她伸出了手,绿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悲伤目光,召唤他走近。他站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走近并握住她的手。她把他拉近。他坐下身来,跨坐在长凳上,脸朝着她,害怕她将要说的话。
凯伦把一缕头发捋到耳后,然后低头看着他的右手。她的双手握住了他的右手,用她的拇指抚摸着他的手掌。她的手指柔软、温暖。纤细的手掌显得他的手掌大的笨拙。她平静的叙述着,没有抬头。
“达肯·拉哈能使用一种古代魔法,称为人体测量术。通过观测活人的内脏,他能找到问题的答案。”
理查德感到他的怒火熊熊燃烧起来。
“这种魔法的作用有限,他最多只能从一个问题得到一个是或否的答案,有时候是一个名字。然而,他非常喜欢使用这个魔法。对不起,理查德,请原谅我告诉你这些事情。”
回忆潮水般的涌了出来,父亲的慈爱、他的笑声、他的爱、他的友谊、他们一起同秘法书渡过的时光、成百上千个生活片断象是要把他撕碎。景象和声音在理查德的脑海中汇聚成一个暗淡的阴影,发出空洞的回响,最后融化消失了。代替的是另一种回忆,地板上飞溅的血迹、人们苍白的脸色、父亲痛苦恐惧的景象,以及查尔斯的描述活灵活现的在脑海中不断浮现。他并没有试着阻止它们,反而鼓励它们,渴望它们。他将自己沉浸在每一个细节中,感触扭曲的痛苦。痛苦从他内心深处熊熊燃烧起来。毫无节制的召唤后,痛苦在高声尖叫。在他脑海中,他加入了达肯·拉哈的阴影,手上鲜红的鲜血不断滴下,站在父亲身边,手中握着染满鲜血的弯刀。他在脑海中冻结了这个情景,四处盘旋,仔细观察,深深刻画下来。图像现在完全了。他找到了他的答案。他知道谋杀是怎样发生的。父亲是怎样死的。直到现在,这是他曾经寻找过的答案。在他的一生中,他从来没有超越过这条界限。
但在这一白热的瞬间,改变了。
锁闭愤怒的大门,包含怒火的理智之墙,都在强烈发烫的渴望中融化了。在热的窒息的愤怒前,一生的理智思考都蒸发了。在熔铸需要的大熔炉里,冷静化为了残渣。
理查德伸出手来抓住真理之剑,剑鞘上的手指捏的紧紧的,指结都发白了。牙关咬紧,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对身旁的一切都视而不见。剑上涌出的愤怒汹涌澎湃着,不是剑本身的意志,而是被探索者召唤而来的。
理查德的胸脯剧烈起伏着,知道父亲死亡的方式使他感到了燃烧般的巨大悲痛,所有的情节都吻合了。他从来不允许的想法成为他心中唯一的念头。复仇的渴望洪水般的冲走了谨慎和要考虑的后果。
在那一瞬间,他唯一想要的、他唯一渴望的、他唯一需要的就是杀了达肯·拉哈。没有比这件事更重要的了。
理查德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剑柄并把剑拔了出来。佐德的手盖在了他的手上。探索者的眼睛砰的睁大了,怒气冲冲的对着外来干涉。
“理查德。”佐德的声音平和。“平静下来。”
探索者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怒目而视对方平静的眼睛。他的一部分,内心深处的一个地方,一直在警告他,试着重新控制他的情绪。他忽略了它。他两手撑着桌子,弯下身来对着佐德,牙齿咬得紧紧的。
“我接受探索者这个任命。”
“理查德,”佐德平和的重复了一便,“好了,放松点,坐下吧。”
世界重新回到了他身边。他把杀人的冲动遏制住了,但没有控制他的怒火。不仅是大门,就连包含怒火的围墙都消失了。尽管周围的世界重新回来了,但这个世界已被不同的眼睛所视。他一直就有这双眼睛,但却一直害怕使用,这就是探索者的眼睛。
理查德意识到自己站着。他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他坐回了凯伦身边,移开了剑上的手掌。他又重新控制了愤怒。但和以前不同,它并没有被锁在一扇大门后面,而是毫不畏惧的拉了回去,随时待命。
一些旧的自我重新渗进了他的心中,平静他、减缓他的呼吸、理智他的心灵。他感到被解放了,第一次毫不畏惧、毫无羞愧的面对他的愤怒。他允许自己坐在那里慢慢的放松,肌肉也松弛了下来。
他抬头望向佐德平静镇定的脸。老人,浓密的头发覆盖在棱角分明的脸上充满了智慧,研究着他,薄薄的嘴唇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恭喜,”魔法师说,“你通过成为探索者的最后一道考验。”
理查德困惑的坐直了身体。“你在说些什么?你已经任命我为探索者了。”
佐德慢慢的摇头。“我告诉过你,难道你没有在听吗?探索者是自己任命的。在你成为探索者之前,你必须通过一个决定性的测试。你必须向我显示你能使用你所有的力量。
很多年来,理查德,你一直紧锁着你的部分力量。你的愤怒。我必须知道你可以使用它,召唤它。我曾经见到过你的愤怒,可你却一直不愿意认可它。一个探索者如果不能使用他的愤怒,他只是一个无助的弱者。愤怒的力量是他毫无顾忌寻找答案的动力。没有愤怒,你就会放下真理之剑,而我也会同意你的做法,因为你没有满足成为探索者的条件。但现在这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已经证明了自己不再是你一直恐惧的愤怒了。但是,你仍需要谨慎行事。能够使用你的怒火是极其重要的,但控制它也是同等的重要。你一直就有这个能力,不要就此放弃它。你一定要理智的选择。有时候,释放怒火会造成比控制怒火更严重的错误。“
理查德严肃的点点头。他回想起愤怒中的他握着真理之剑的感觉、回想起他所感到从内心深处和来自剑上的力量、回想起沉浸在原始的渴望中的美妙。
“这柄剑有魔力,”他警惕的说道:“我感觉到了。”
“是的。但是理查德,魔力只是一种工具,就像其他工具一样。当你用磨刀石磨利刀刃时,你只是为了更好的使用刀而已。这和魔法的道理一样。只是需要的磨刀石。”佐德的眼神明亮锐利。“一些人更害怕死在魔法之下,比如说,死在刀下。好像死在看不见的力量下会比死在刀锋下死的更透彻。但你听仔细了。死亡就是死亡。不过,对魔法的恐惧是一种非常强大的力量。你要牢牢记住这一点。”
理查德点点头。午后的阳光温暖了他的脸颊,从他的眼角,他可以看到蛇云。达肯·拉哈也可以看得到。理查德回想起雪茄山上的四方小组、回想起领头人是怎样割开自己的前臂,在攻击前染红刀刃。他回想起领头人的眼神。当时他并没有明白,现在他理解了。理查德渴望战斗。
附近树上的叶子在秋天的微风中轻轻的摇摆,刚刚变成金色或红色的叶片在阳光下闪耀着。冬天快要到了,冬季的第一天很快就来临了。他想到他该如何带领他们越过结界。
他们必须得到命令之盒的其中一个,在他们找到盒子时,也会找到达肯·拉哈。
“佐德,没有其他游戏了。我现在是探索者了,不会再有考验了。是不是?”
“真实就像烤蛤蟆一样。”
“那么我们正在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我相信拉哈不会浪费他的时间。”他转身对凯伦说:“当我们到达中土后,我依赖于你是我向导的承诺。”
她对着急切的他笑了,点点头。理查德转身对着佐德。
“告诉我怎样使用剑上的魔力,魔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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