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上帝的儿女都有鞋子 第五章 光束的路径
苏珊娜爬到他身边,动作敏捷得和走路没多大区别。她一手搂着他,一手把他的手从脸上挪开。起先,罗兰并不想让她这么做,但在她的一再坚持下,终于,他的手——杀人犯的手——放了下来,露出那双泪流不止的痛苦的眼睛。
“啊唷。”杰克说着,打了个呵欠。
杰克从一旁捡起R.F.留下的纸条,指着几行字下面的小图问:“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毫无疑问,”杰克声音低沉地说,“看起来,那个叫弗莱格的似乎可以发掘任何一只纸老虎。问题是,他们怎么会比我们先到这里呢?天哪,有什么会比布莱因的火车还快呢?”
接着,他们都沉默了,注视着远眺宫殿的罗兰。在那个宫殿里,罗兰遇到了一个假巫师,回顾了一段真实的记忆,并由此打开了回到他自己世界的无阻隔界。
这段话下面是一个小插图:
空旷土地上站着的五个流浪者聚在小树丛边。他们前面,有一条线穿过了平原上的草地,与空中的那条长长的云带极为相称。这条线不像草间小径那样明显……但是在明眼人看来,这条线上的东西都朝向同一个方向,使得这线条和画上去的没什么两样。
这是光束的路径。前方某处,在这条光束和所有其他光束相交的地方,就耸立着黑暗塔。埃蒂心想,如果风向对的话,他也许都能闻到黑暗塔上的石头阴郁的味道了。
“但是,罗兰……你肯定不会认为你父亲会在明知结果的情况下还让你……让你……”
乌,熊,兔子和鱼,埃蒂心想。
“——家,”埃蒂咕哝着。他觉得自己的嗓音听起来很沉很重。“回家,因为实在没有一个地方比家更好了。”
“嗯,”她在轮椅上坐好,回答道。“正确的发音还要加上一些特别的语调,不过,亲爱的,你已经抓住精髓了,是的。”
我们的世界,埃蒂一边想着,一边伸手搂住苏珊娜。现在这里是我们的世界。如果我们回到美国——也许在这事结束之前,我们就必须回去——无论那个时候美国是什么样子的,我们都会像来到一块陌生的土地上的异乡人似的。现在这儿是我们的世界了,这个光束的世界、守护者的世界、黑暗塔的世界。
“对,”罗兰说。“我们得利用这段时间。”他弯下腰,背起行囊。
祝你们愉快!——R.F.
“我不信她有那么大的能耐……但是,她自有招揽朋友的方法。没错,一种交友之道。你们知道,我又见了她。”罗兰没有解释下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漠。埃蒂曾经见过罗兰这样冷峻的眼神,他知道,那里面饱含着杀气。
罗兰和苏珊娜躺在树下的空地上。枪侠不停地翻着身,而苏珊娜则仰面躺着,四肢大张着,鼾声隆隆,没有一点淑女仪态,这样子让埃蒂忍俊不禁。杰克睡在他们旁边,奥伊则睡在男孩的膝边。正当埃蒂看着他们的时候,杰克睁开眼,坐了起来。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但是眼神空洞。他刚才睡得太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醒了。
“上帝的儿女都有鞋子,”罗兰若有所思地说,“你是这么说的吗,苏珊娜?”
杰克正在查看自己的背包,清点不明来历的食物。他提起一个装在小袋子里的鸡腿,将它打量了一番,然后看着埃蒂说。“你觉得这玩意是谁放进来的?”
“卡-泰特,”苏珊娜应声说道,“我们是百里挑一的。”
“不管怎么说,纸上的建议也不无道理,”罗兰说。“我希望你们能认真地考虑一下。如果你们想回到自己的世界去,我会让你们走的。”
“鞋子怎么办?”苏珊娜疑惑地看着那堆红色问。
“这么说太不负责任了,”枪侠的脸仍旧靠在苏珊娜的肩头,但他说的每个字都清晰可辨,“有些责任是无法推卸的,有些罪名是无法逃避的。没错,蕤在那里——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是这样——但我不能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库斯女巫的头上,尽管我也很想这么做。”
“那也不是她的责任,”埃蒂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尽管没人循着枪声过来查探情况,还是有人因为别的原因来过那个房间。当我昏迷过去躺在母亲尸体身边的时候,有人进来把巫师的玻璃球拿走了。”
他在苏珊娜旁边坐下,吻了吻她,说道:“早上好,睡美人。如果现在是下午了,那就下午好。”接着,埃蒂猛地把靴子从脚上扯了下来,他似乎连碰都不想碰它们(那就像触碰到死人的皮肤似的)。他在脱鞋子的时候,发现鞋尖磨损了,鞋跟上沾了不少淤泥,已经不是新鞋了。他刚才一直在纳闷,弄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但现在他感到腿上的肌肉疼痛,再把一路上轮椅的车辙联系起来,他就明白了。上帝啊,他们是徒步走过来的。在睡梦中走过来的。
“我们是卡-泰特,”埃蒂说。他脑海里闪过一阵惊讶,他惊讶于自己发生了那么多变化,变得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众多卡-泰特中的一个。”
“快坐下,你这个纸老虎。”杰克大笑着说。
“是的,”罗兰答道,“虽然……她偷了吗?”他似乎自己都想问这个问题。“我父亲知道很多事情,但有时候他总是把事情都藏在心里。”
“公路在哪里?”杰克问。他的声音听起来含混不清。奥伊跟着他醒来了。他先伸了伸一条后腿,接着伸了伸另一条腿。埃蒂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一只小靴子。
“是蕤吗?”埃蒂问。
“比如,他知道你母亲和马藤经常在私底下约会。”苏珊娜说道。
“好吧,我想我能够接受你的看法。”
他现在正躺在室外一小块空旷泛白的草地上。旁边是一个小树丛,有些树枝上还稀稀拉拉挂着最后几片枯黄的叶子。一根树枝上还垂着一片奇异的白色叶子,那是一种生白化病的叶子。只见一条涓涓细流延伸到树丛深处,而苏珊娜那辆新改进的轮椅则被遗弃在高高的草丛里。埃蒂发现,轮椅的车轮上沾着污泥,轮轴里还夹着几片枯黄发脆的树叶,还有一些草叶。埃蒂头顶上的天空布满了静静的白云,每一片云的样子各有其趣,就像一个个装满床单的洗衣篮。
“一种无阻隔界,”埃蒂说,“也许他们是通过某一扇特殊的门过来的。”
“就把它们留在这儿,”埃蒂说,“它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姑娘,坐上你的轮椅吧。”他抱起苏珊娜,帮助她坐到轮椅上。
“百里挑一。”杰克重复道,“来吧,我们出发吧。”
“也许是因为他对鞋子不怎么感兴趣,把它给脱了。”
苏珊娜让他的脸靠在自己肩上。“别难过了,罗兰,”她说,“放宽心情,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已经挺过来了。”
他们背对着树丛坐着吃饭,面朝远处放射着魔幻般光芒的绿色宫殿。他们把这顿饭叫做午餐。如果一个小时以后,太阳就下山了的话,我们就可以通过口头表决把这顿饭改称晚餐了,埃蒂心想,但他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他体内的生物钟又开始运作了,这个神秘而又总是非常精准的仪器告诉他,现在是中午刚过不久。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们进入宫殿的时候天空晴朗无云,他回想着,意识到时间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过去了。至于到底过了多久,他觉得自己并不在乎——罗兰的世界像一个几乎所有轮齿都脱离的动力传送器;你从来就不知道时间什么时候会突然脱节,什么时候又会突然超速把你载走。
突然,他站起来,举着他的饮料罐,似乎正对着一个无形的摄像机,微笑着说道:“当我带着新的塔库罗精神,走过奥兹的领土的时候,我喝了诺茨阿拉!”他煞有介事地说着,“它把我的肚子填满、但是永远不会让我满足现状!它让我感到快乐,它让我知道上帝的存在!它让我拥有天使的眼光,给我老虎般的勇气。每当我品尝到诺茨阿拉可乐,我都会情不自禁地说:‘上帝啊,我多么高兴我能活着!我说——’”
杰克向天空举起大拇指,埃蒂抬起头,发现自己刚才犯了个错误:天空并没有像一个毫无创意的洗衣篮一样,布满静静的白色云朵。只见他们头顶正上方,一条云带像传送带似的,不休不止地向地平线移去。
“我指的是卡,”埃蒂说,“像风一样的卡。”
罗兰依旧回头看着绿色宫殿,说:“来到你们的世界,或者其他任何地方。”
“同意你的看法,肯定是他把滴答带出了剌德。”
“这个呀,”苏珊娜说,“是你……嗯,是那么长时间以来你最好的主意。”她说着脱下了“小酒杯”。一旁,埃蒂看着杰克帮奥伊脱去小靴子。“我们当时在场吗?”苏珊娜问他。“埃蒂,我们真的在场吗?当他……”
“虎。”奥伊表示赞同。他把嘴巴靠在杰克的脚踝上,饶有兴致地盯着男孩的三明治。
“我也是,”苏珊娜说,“但关于卡,埃蒂是正确的。”她拿起那张纸条,用一根手指摩挲着它,沉思着,“罗兰,你不能先是对它谈论一番——我是指卡——然后仅仅因为你的献身精神和意志力的消沉,又把所有的话全盘收回。”
下一次我不会离开。放弃黑暗塔。
“如果她打算杀我,她不会选一条皮带作为武器。事实上,她是为我准备了一份礼物——也就是那条皮带,上面织着我姓名的首字母——这就证明她是打算来祈求我的宽恕的。她已经良心发现了。”
“那么,根据上帝的意愿,我们肯定会找到更多鞋子的。”罗兰说。
“当我杀死我母亲的时候,”罗兰说。“是的,你们在场,和我一起在现场。诸神救救我吧,我当时在场,我亲手杀了她。”他用手捂住脸,发出一阵阵嘶哑的抽泣声。
“我怎么知道?”埃蒂一边不耐烦地咕哝着,一边踉踉跄跄地慢慢站了起来。他不觉得自己是因为醉酒而昏沉,但他感到腿部酸痛,仿佛他刚从周末午后的沉睡中醒来。
“关于我们看到的事,有一点我不太明白,”苏珊娜犹豫着说道,“罗兰,为什么当你走进房间的时候,你母亲要躲在窗帘后面呢?难道她想……”她咬了咬嘴唇,接着把后面半句话说了出来,“难道她想要杀你?”
对罗兰的这番评论,苏珊娜有些不耐烦地努努书坊耸了耸肩:“亲爱的,要么这整件事全都是卡,要么就一点都不是。尽管卡让人感到颇为惊恐——特别是当你想到,命运有着鹰的眼睛和猎犬的鼻子的时候——但我发觉,没有卡的存在会更加可怕。”说完,她把R.F.留下的纸条扔到旁边的草坪上。
“埃蒂,亲爱的,你在哪里?”
“它可能会到处走动。”埃蒂说。
“玻璃球后来怎么了?”杰克追问道。
“埃蒂,你所说的‘底线’是现在这个状况:我杀了我的朋友。我没有把握,我不敢再冒这样的风险。特别是杰克……我……算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自从我走进那个阴暗的房间,转身杀了我的母亲后,我第一次发现有些比黑暗塔更重要的东西。权且这么说吧。”
“我不知道。后来我就昏过去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仍旧是我和我母亲两个人,一个死了,一个还活着。枪声没有惊动任何人——那个地方的墙壁是厚石块砌成的,再说,那一侧的房间基本都是空的。她的血已经干了,她为我做的皮带上染满了血迹,但是,我还是把它拿起来带上了。好多年来我一直带着那件沾满了血迹的礼物,至于皮带是怎么弄丢的,我以后会告诉你们——在我们的计划完成之前,我会告诉你们的,因为它和我寻求黑暗塔的事情有关。”
“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埃蒂说。“你没法把我们送回去。难道你没有想到吗,你这个呆小子?即使有无阻隔界,我们也不会过去。我说得没错吧?”
“一个人是没法忘记这样的事的,”罗兰说。“不,我忘不了,永远都忘不了。”
这是对你们的最后一次警告。
“不管你对它的看法如何,当它占据你的时候,你只有死路一条,”罗兰说。“莱默……托林……乔纳斯……我的母亲……库斯伯特……苏珊。如果可能的话,你可以去问问他们,问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行。”
“但它不一定会待在那儿。”苏珊娜说。
“苏珊娜,我不知道。”
他努力睁开眼睛,但一开始却怎么也办不到,双眼仿佛被胶水粘住了似的。他用手掌根部按住前额往上推,拉紧脸上的皮肤。这么做倒是起了效果,他的眼皮突然掀开了。他发现自己眼前既没有绿色宫殿,也不是他刚才所在的那个装饰华丽却又有几分幽闭恐怖的卧室(而他原以为自己还在那里)。
“那玻璃球呢?”苏珊娜温和地问。“我们看到它在梳妆台上,是在那儿吗?是她从你父亲手里偷来的吗?”
罗兰抬起头。“那你他妈的到底在说什么?”
到底是事实果真如此,还是你希望事实是这样的呢?埃蒂心中打着个问号,但他永远都不会问罗兰这个问题。罗兰已经历了足够的考验,为了能帮他们回到光束的路径,他忍着伤痛重新经历了最后一次到母亲房间的情景,那已经足够了。
“你没有杀她。”埃蒂说。
还有玫瑰的味道——忧郁的玫瑰花香。
他们几人由奥伊带队,再次踏上了光束的路径,继续探寻黑暗塔。
“那就别说蠢话了,”埃蒂说。“也别把我们当作蠢货。”
“现在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他对罗兰说道,并犹豫着把手搭在了枪侠肩上。罗兰很快用自己的手盖在了埃蒂的手上面。埃蒂微笑着,问道:“你是想好好利用这段时间,还是怎样?”
“R.F.,”埃蒂念道。“就是那个控制滴答的人。这张纸片是从他那里来的,对吗?”
他们回到了光束的路径。
“我们已经变了,”埃蒂说。“我们……”现在轮到他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他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表达自己想见到黑暗塔的强烈愿望……以及另一个同样强烈的愿望,就是继续佩带着那把檀香木手柄的枪。他总是把它想作是个大铁砣,像马蒂·罗宾斯那首老歌,那首关于腰际别着把大枪的男人的歌里所唱的那样,他说:“这是卡的安排。”这是他惟一能想到的足以囊括他所有想法的表述。
“没错。”
“对,”埃蒂说,“这方法对我奏效。”他慢慢地兜了一个圈子,朝他在地平线上看到绿色宫殿时的出发点走了四分之三的路。从这里看,绿色宫殿显得非常渺小,它的光辉被阴暗的天空掩埋了。埃蒂估计这里离绿色宫殿有三十英里的距离,从那里到他们所在地的一路上都是苏珊娜轮椅的车辙。
“我觉得她之所以躲起来,是因为她为自己所做的事感到羞耻,”枪侠说。“或者是因为她需要一些时间考虑该跟我说什么,该怎么跟我解释。”
“答对了。”苏珊娜说着伸出手,掌心向上,埃蒂的手拍了上去。
埃蒂扬起眉毛,仿佛在责问杰克怎么就这么愚蠢。“奇宝小精灵啊,”他说。“还会有谁?快点,我们走吧。”
埃蒂正打算坐下来,这时那片奇怪的患白化病的树叶又跃入了他的眼帘。那不是树叶,他揣测着,于是走上前去。那的确不是树叶,是一张小纸片。他把纸片翻过来,看到一排排“废话 废话”,“唠叨 唠叨”以及“所有的东西都一样”的字样。通常报纸的另一面不会是空白的,但埃蒂却惊奇地发现这个纸片的背面是空荡荡的——原来,奥兹每日电讯只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道具。
“可能会来到我们的世界。”杰克接口道。
埃蒂低下头,将眼光从空中的云带移到树丛里,他看到苏珊娜坐了起来,正在揉捏颈背。她有些摸不着头脑,茫然不知自己身处何地,甚至可能连她自己是谁都弄不清了。她脚上那双红色“小酒杯”在此刻的光线下出奇地暗淡,但它们仍旧是埃蒂此刻眼中最抢眼的东西……直到他低头看自己脚上的古巴跟街头爵士鞋,才发现自己的鞋子要鲜亮一些。不过,它们看起来还是颇为灰暗,埃蒂否定了自己刚才的看法,似乎并不是阴暗的天气导致了靴子颜色的变化。他观察了一下杰克的靴子,奥伊剩下的三只小拖鞋,以及罗兰的牛仔靴(这个时候,枪侠已经坐起来了,手臂抱着膝盖,茫然地望着远方),这些鞋子还保留着以前的宝石红色,但这颜色已经变得毫无生气,仿佛它们的魔力都已耗尽。
埃蒂把纸片带到其他几个人坐着吃饭的地方。他们轮流传阅了一遍,最后纸片落到了罗兰手里,他若有所思地用拇指在纸上从头到尾摸了一遍,感觉了一下纸质,然后把它还给了埃蒂。
罗兰睁大茫然的眼睛看着她。他的眼泪已经止住了,但是当他想微笑着面对她的这个问题时,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故意允许他的儿子杀死他的妻子?”他问,“不,我不能这么说。尽管我很想这么说,但我不能。是他一手制造了这样的事情?是他蓄意安排的?就像是他棋局中的一步棋一样?不……我无法相信这一切。但他会不会任凭卡按它的轨迹发展下去呢?嗯,这倒极有可能。”
他们的背包里有食物,可是他们谁也没在包里放过吃的东西——包里有些包装袋上画着奇宝小精灵的饼干;还有一些用保鲜膜包着的三明治,就是那种你(特别是在你饥饿难忍的时候)能在收费公路旁的自动售货机里买到的三明治的模样;还有一种可乐饮料,根据味道判断是可乐,装可乐的罐子也是红白相间的颜色,但牌子的名称是诺茨阿拉,埃蒂、苏珊娜和杰克都没听说过这个牌子。
“罗兰,我简直不能相信你,”埃蒂说。“你当时不顾我们的反抗挣扎,把我和苏拖到这儿来,现在,你怎么能对我们说出这样的话?你知道我哥哥会怎么评价你吗?他会说你矛盾得像一只在冰上滑来滑去的猪。”
其实,空白的那面上还是有几个字的,只见上面工整清晰地印着这样几句话:
这里是罗兰的世界吗?如果是,他们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我觉得,这是一个地方的记号。我第一次在巫师的玻璃球中飘游的时候看到过那个地方,名叫雷劈。”他的目光依次扫过同伴们,“我认为,我们会在那里和那个叫做弗莱格的人——那个巫师——再次碰面。”
“我认为我们已经不在堪萨斯了,”杰克说。埃蒂眼神犀利地看着他,他不相信这孩子是有意再次提到奥兹的巫师。“不是那个王公贵族们到处玩乐的堪萨斯,也不是那个君主到处玩乐的堪萨斯。”
他能听到无阻隔界的声音,但已经很微弱。他觉得自己还可以看到它——它如同一片沼泽般光灿灿地流动着,延伸到开阔的平地……最后在五英里开外截止。从这里向西五英里?他知道了绿色宫殿的方位,还明白了他们原来是在I-70州际公路上往东行进,这是自然而然的推测,可是谁知道这是不是真实的情况呢?尤其是现在没有太阳可以作为参照系确认方向。
“卡卡。”罗兰思索片刻之后,回答道。其他三人目瞪口呆地盯着他。
苏珊娜坐在轮椅里,埃蒂抓着她的手;苏珊娜握着罗兰的手;罗兰握着杰克的手。奥伊站在比他们靠前两步的地方,高昂着头,呼吸着秋天的空气,秋风像一只无形的手梳理着他的皮毛,他那带金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罗兰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穿着红靴子在沉睡中走来的路,说:“我们走过的堪萨斯是他的堪萨斯,扫空那块土地的瘟疫是他的瘟疫。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埃蒂突然要他们都坐下。
“你用的意志力和献身精神都是褒扬之词,”罗兰对她的话评论道,“但还有一个词,说的是一个意思,叫做执迷不悟。”
他看着杰克和苏珊娜,等待他们的回应,他们摇摇头。连奥伊都摇起头来。是的,埃蒂说得没错。
蓟犁的罗兰居然说了一个笑话。
“可我那么做是在我把你们当作朋友之前,”罗兰说,“是在我像爱阿兰和库斯伯特那样爱你们之前,在我被迫……被迫重新经历某些事情之前。那么做是……”他说到这里打住了,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他已经换上原来那双旧靴子),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他重新抬起头。“我心里的某个部分已经沉寂多年了,我以为它死了,但事实上没有。我已经重新学会去爱,我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让我去爱别人的机会。我有点迟钝——范内和柯特知道这一点,我父亲也知道——但我并不愚蠢。”
“血腥王国的国王是谁?”苏珊娜突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