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适应营地生活
阳光透过东边的窗户照射进来,温暖而明亮,于是他醒了。晚上回到房间时,冰冷的晚餐仍然在等着他,很明显,托雷说话算话,给他送来了饭。两只苍蝇正叮在饭菜上,但对于海军人员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劳伦斯挥手将苍蝇赶走,一点点地把饭吞了下去。他原本只想在晚饭或洗澡前休息一会儿,但他现在只能呆呆地盯着天花板。
后来,他想起了要训练的事情,马上慌忙地爬了起来。他睡觉时穿着衬衫和裤子,不过所幸他还有另外一套,他的大衣看上去很不错。他必须去找一个当地的裁缝,再做一套衣服。他内心痛苦地挣扎着,要不要单独进去,但最后他下定决心,独自一人下去了,还好,一切都很正常。
高等军官的桌子仍然整洁如初,空无一物。格兰比不在那里,但走过桌子旁的通道时,劳伦斯感觉到坐在桌子后面的两个年轻人瞥了瞥他。他走到餐厅前面,看到一个身材魁梧、毛发浓密、脸色红润的人没有穿大衣,平静地坐在那里吃饭,面前堆着一盘子鸡蛋、黑布丁和熏肉,劳伦斯不太确定地向餐具柜四周看了看。
“早上好,上校,要咖啡还是要茶?”托雷拿着两个罐子,站在他身旁。
“咖啡,谢谢,”劳伦斯感激地说,然后,托雷把杯子给他倒满,托雷转身离开的时候,他问道,“我们要自己拿东西吗?”
“不用,雷西伊会给你拿来鸡蛋和熏肉,如果你想要别的话,可以告诉她,”托雷说完就离开了。
女仆戴着一幅粗糙的手套端着盘子走了过来,轻松愉快地说:“早上好。”看到友好的面孔,劳伦斯非常高兴,向她回应了一下。她端的盘子很热,仍然冒着气,尝了尝美味的熏肉后,他觉得没有什么可以和这个味道相媲美:上面有一些不熟悉的盐味,香味四溢。鸡蛋的蛋黄是浅桔黄色的。他迅速吃了下去,这时太阳已经透过高高的窗户照了进来,阳光在地板上照射的正方形阴影正慢慢地滑动着。
“别噎着,”那个毛发稠密的人看了看他说,“托雷,再来点茶,”他吼道,他的声音很大,就像暴风雨来了一样。“你就是劳伦斯?”当他的杯子里加上茶后,他问道。
劳伦斯停止了咀嚼,说道:“是的,先生,你是在命令我吗?”
“我是波克雷,”那个人说,“看看这里,你在你的龙脑袋里装了什么废话?我的麦西莫斯一早上都在咕哝着想洗澡,想把龙鞍拿下来,真是荒谬。”
“先生,为了让我的龙能舒服点,我不认为这有什么荒谬,”劳伦斯紧紧地握住了餐具,平静地说。
波克雷死死地盯着他:“真该死,你是说我忽略了麦西莫斯?没有人曾经给龙洗过澡,脏一点他们不会怕,他们有皮。”
劳伦斯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和声音,他的胃口一下子没有了,他放下了刀叉:“很明显,你的龙并不满意,你的意思是说,你能够比他更好地判断什么会让他感到不舒服吗?”
波克雷对他怒目而视,然后突然哼了一下:“好,你是一个点火者,没有错,我想你们海军都这样呆板和谨慎,”他喝完茶,从桌子旁站了起来,“以后我们还会见面,塞勒瑞塔斯想让麦西莫斯和泰米艾尔一起训练。”他友善地点了点头,然后就离开了。
劳伦斯对于他态度的突然转变有点吃惊,但他意识到自己快要迟到了,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事件了。泰米艾尔正不耐烦地等着他,现在,劳伦斯发现必须为自己的美德付出代价,因为他不得不把龙鞍重新安上去,虽然叫来了两个地勤人员帮忙,但是他们也刚刚到了场院。
着陆时,塞勒瑞塔斯刚到场院一会儿,劳伦斯看到训练主管从一个在绝壁上凿出来的洞穴中走出来,很明显这是他秘密的住所,那里可能是为年纪大或者地位比较尊贵的龙准备的地方。塞勒瑞塔斯振动翅膀,飞到了场院,用后腿平衡地着陆,然后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泰米艾尔一下,“嗯,是的,胸部非常深,请吸气,不错,不错,”他坐了下来,“现在,飞一下让我们看看,到山谷那边飞两圈,第一圈水平转向,第二圈向后翻转。速度慢一些,我想看看你的身体构造,而不是你的速度。”他把手向前伸了伸,示意了一下。
泰米艾尔全速飞向高空,“慢点,”劳伦斯喊着,并拉了拉缰绳提醒他,泰米艾尔不情愿地慢了下来,恢复到正常的速度。学高飞时,他轻松地转着弯,然后又翻起了筋斗,当他们返回时,塞勒瑞塔斯向他们大喊:“再来一次,全速前进。”泰米艾尔疯狂地拍打着翅膀,劳伦斯向他的脖子俯过去,只听到耳边风的呼啸声。这一次比刚才飞得速度快,真是令人兴奋,在空中旋转时,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在泰米艾尔的耳边小声地呐喊着。
第二圈完成后,他们又向场院飞去,泰米艾尔的呼吸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加快。但就在他们穿过山谷飞到半路时,突然头顶上传来了一场巨大的吼叫声,劳伦斯吃惊地抬头望去,发现麦西莫斯正朝他们的方向飞过来,好像要袭击他们。泰米艾尔突然停了下来,在原地盘旋起来,麦西莫斯飞了过去,然后返回了地面。
“波克雷,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劳伦斯站在龙鞍上,大声喊道。此时,他非常愤怒,手颤抖着,仍然紧紧地抓着缰绳,“先生,你要为此做出解释,必须马上——”
“上帝,他怎么能这样?”波克雷在他身后大喊,好像他们一点也没有做什么违背常理的事情,麦西莫斯镇定地返回了场院,“塞勒瑞塔斯,你看到了吗?”
“我看到了,请着陆,泰米艾尔,”塞勒瑞塔斯向场院外说道,“他们在按照命令飞行,上校,不要发怒。”当泰米艾尔优美地在悬崖上着陆后,他对劳伦斯说:“这是测验龙在空中遇到惊吓时的本能反应的最重要方法,这种本能是我们无法看到的,也是通过任何训练都无法培训出来的。”
劳伦斯仍然心绪不宁,泰米艾尔也是,“真是太讨厌了,”他责备麦西莫斯。
“是的,我知道,我们开始训练时,他们也对我这么做,”麦西莫斯神情愉快地说,没有一点后悔的感觉,“你怎么能够那样悬在空中?”
“我从来没有好好考虑过这个问题,”泰米艾尔口气缓和了一点说,然后,他转过头去检查自己的身体,“我只是用另外一种方式振动翅膀。”当塞勒瑞塔斯紧紧盯着泰米艾尔的翅膀处的关节时,劳伦斯安慰地抚摸了一下泰米艾尔的脖子。“我想这只是一种平常的能力,先生,难道这不平常吗?”劳伦斯问。
“在我200年的经历中,这不能说绝对独一无二,”塞勒瑞塔斯转身坐了下来,语气干干得说。“‘蛱蝶’龙在紧急转圈时能够做到这样,但不能以这种方式盘旋。”他摸了摸头,继续说:“我们必须得好好想想如何把这种能力应用于实践,至少,这种能力会让你成为非常致命的轰炸机。”
劳伦斯和波克雷也一直在讨论这个问题,甚至去吃饭时,泰米艾尔和麦西莫斯互相配合时也在讨论这个问题。这天余下的时间里,塞勒瑞塔斯一直让他们在一起工作,研究泰米艾尔的控制能力,让两条龙彼此配上步伐。当然,劳伦斯已经感觉到泰米艾尔在空中的快速和敏捷,但听到塞勒瑞塔斯也这么说时,他十分高兴和满足,泰米艾尔已经轻易地把年纪更大、体形更壮的麦西莫斯抛在了后面。
塞勒瑞塔斯甚至建议他们当泰米艾尔长大后可以试着让他进行双倍速度飞行,实践证明如果他能够保持机动性的话,这意味着他能够沿着整个编队快速飞行,然后及时返回自己的位置,与其他的龙一起进行第二次飞行。
波克雷和麦西莫斯是很好的合作伙伴,可以让泰米艾尔围着他们环形飞行。“帝王铜”当然是空军中一流的龙,在单纯的体重和力量上,泰米艾尔无法和麦西莫斯相提并论,因此没有什么真正可以让他嫉妒的。经过第一天的紧张气氛后,劳伦斯尽量把没有敌意看作胜利。波克雷的性格也很古怪,对于一个新上校来说,他的年龄有点大,行为方式也很奇怪,偶而会发发脾气,有时也会打破极端迟钝的正常状态。
尽管行为方式奇怪,但是他看上去仍然是一位坚定、专注的军官,同时也很友好。当他们坐在空桌子旁等其他军官时,他迅速告诉劳伦斯:“你不用等待像这样的一条好的龙出生,所以,你将不得不面对一些嫉妒的眼光。当然,我等了六年才等到了麦西莫斯,我觉得这非常值得,但我不知道如果‘王龙’还在壳里时,你就在我面前欢呼雀跃的话,我会不会恨你。”
“等待?”劳伦斯说,“在孵化出来前,你就被安排给他了吗?”
“当蛋摸起来还很冰冷时就安排了,”波克雷说,“我们得到了四五个‘帝王铜’的蛋,空军总部不会改变驾驭的人。我刚会说‘是的,谢谢你’时,就被放到了这里,在这里,我盯着蛋壳,跟还是胚胎的他讲话,希望他不需要花费非常多的时间就能够孵化出来,感谢上帝,他做到了。”波克雷哼了一声,干了杯中的葡萄酒。
经过早上的训练后,劳伦斯对波克雷在空中的技巧给予了很高评价,他看上去确实是那种可以被稀少而有价值的龙所信赖的人,当然他也非常喜欢麦西莫斯,并且直率地表现了出来。当离开在场院里的麦西莫斯和泰米艾尔时,劳伦斯偷偷地听到波克雷对那条大龙说:“我想如果我不把你的鞍取下来,你是不会让我平静的,该死,”说完,他命令地勤人员好好照看他,这时麦西莫斯爱抚地用翅膀轻轻敲了敲他的头。
其他的军官也一个接一个地走进房间,大部分人都比他或波克雷年轻得多,大厅里立刻喧哗起来,到处都是高嗓音的尖叫声。劳伦斯开始有点紧张,但并没有表现出害怕的情绪,有一些上尉疑惑地看了看他,格兰比尽可能地坐在远处,而其他的人看上去并没有对他多加注意。
一个个子高大、金发碧眼、鼻梁高耸的人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平静地说:“请原谅,先生,杰里米?瑞肯上校,很高兴认识你,”他伸出一只手,礼貌地说,“我想我们还没有见过吧?”尽管所有的高级军官都穿着大衣、戴着领带吃饭,但这个新来者明显不同,他的领带仔细地叠过,他的外套也像刚刚熨烫过一样。
“是的,我昨天刚到,威尔?劳伦斯上校,很高兴认识你,”劳伦斯回答道,瑞肯紧紧地握了握他的手,态度令人舒服而自在。劳伦斯发现和他交流起来很容易,后来知道了瑞肯是肯新顿的一位伯爵的儿子之后,他并不感到吃惊。
“我的家族总是派第三个儿子加入空军,在空军建立之前很长时间里,龙只为国王保留着,不知道多少代以前我的爷爷习惯为国王赞助两条龙,”瑞肯说,“因此我回家没有多大困难,我们仍然为编队保留着一个小的隐蔽训练营,训练期间我经常去那里。这是一个有利条件,我希望更多的飞行员能够拥有这个条件,”他瞥了瞥桌子四周,低声说。
劳伦斯不想说出任何可能被看作是评论的话,对于瑞肯来说,这么进行暗示是他的权力,但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可能只会显得无礼。“对于孩子来说,这么早离开家肯定很艰难,”他机智而老练地说,“在我们海军——,我是说,海军里,不到12岁的孩子是不允许加入海军的,即使在巡航期间,他们也要住在岸上,有时间也要在家里。你知道吗,先生?”
“唔,”波克雷吞下一口东西,没来得及回答劳伦斯,他有点为难地看了看瑞肯,“不能说我知道,我想只是听说过一点,但一个人会习惯的,我们让小孩子早来,就是为了让他们不恋家。”他又把注意力转回到食物上,不想再继续谈下去,劳伦斯只好转过身,继续和瑞肯交流。
“我迟到了——噢!”一个纤细的小孩子有点忙乱地跑到桌子旁,尽管声音没有长开,但对于这个年纪来说,已经够高了。长长的红头发从编好的辫子里跑了出来,他迅速在桌子旁停了下来,慢慢地、有点犹豫地在瑞肯的另一侧坐下,因为只有这个位子空着。尽管很年轻,但是他已经是上校了,因为在外套的肩膀上,有两条金色的横杠。
“嗯,凯瑟琳,一点也没有迟到,我给你倒点葡萄酒,”瑞肯说。劳伦斯有点吃惊地看着那个男孩,想了一会儿,他可能听错了,但他又看了看,一点没有错,这个男孩确实是一位年轻的女士。劳伦斯茫然地向桌子周围看了看,看上去没有人在想这个问题,很明显这不是一个秘密:瑞肯用礼貌而正式的语气和她说话,并给自己在大浅盘里盛上了吃的东西。
“请允许我给你介绍一下,”瑞肯转身补充道,“劳伦斯上校,泰米艾尔的骑士,小姐——噢,不,我忘记了,这是凯瑟琳?哈考特上校,嗯,莉莉的骑士。”
“您好,”姑娘没有看他们,只是咕哝了一句。
劳伦斯觉着自己的脸红了,因为哈考特坐在那里,展现出了腿部美丽的曲线,衬衫只用一条领带紧紧地系了起来。他抬头看去,决定说点什么:“你好,哈考特小姐。”
最终,这句话让她抬起了头,“不,应该是哈考特上校,”她说,她的脸色苍白,上面点缀着一些雀斑清晰可见。很明显,她决定维护自己的权力,说这话时,她有点奇怪地用挑衅的眼光看了看瑞肯。
劳伦斯只是自然地使用了这个称呼,并无意冒犯,但很明显,他已经冒犯了她。“请原谅,上校,”他立即向她点头致歉。这样称呼她确实很难,这个称呼在他的嘴里感觉十分奇怪,也有点尴尬,他担心听起来会让人觉得僵硬不自然。“我并不是不尊重你,”现在他已经忘记了龙的名字,昨天不寻常的一天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由于有许多其它事情要考虑,所以他还是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我想你有一条‘长翅’龙?”
“是的,那是我的莉莉,”她说。谈起龙时,她的话语间不知不觉地涌上了一丝暖意。
“可能你不知道,劳伦斯上校,‘长翅’不要男性骑士,这是他们的一种怪癖,不过必须得感激他们,否则的话我们就不会有这么迷人的同伴,”瑞肯把头向女孩探了探,说道。他的口气中充满了讽刺的意味,劳伦斯皱了皱眉头,女孩看上去很不自在,瑞肯看上去也不想让她多说话。她再次低下脑袋,盯着自己的盘子,苍白的嘴唇紧闭在一起,很明显有点不太高兴。
“你真是太勇敢了,能够承担这样一项重任,哈考特——上校,为了你的健康,咱们喝一点,”劳伦斯在最后一刻改了口,抿了一小口酒,他认为逼迫一个女孩子喝完一大杯葡萄酒不太合适。
“和别人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她咕哝着,犹豫了一下,然后拿起杯子,举了起来,“我的意思是,为了你的健康。”
他在心里默默地重复着她的称谓和名字,如果已经被纠正过,还再次犯错的话,那他就太粗鲁了,但是这太奇怪了,他还是不能完全相信自己。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她的头发紧紧地梳在后面,这让她看起来有点男孩子气,还有她穿的衣服也和其他人一样,这让他最开始时错认了她。他想这就是为什么她会穿男性的衣服,尽管这看上去不合常规,让人吃惊。
他很愿意和她交谈,尽管很难不问一些问题,但他不能老是和瑞肯交流。他的内心在思考着,想到每一条服役的“长翅”龙都要有一个女人做上校,这真是太令人吃惊了。看了看她瘦小的身躯,他怀疑她能否撑起这项工作。经过一天的飞行后,他感到身体像被敲碎一样,劳累疲倦,尽管合适的龙鞍会减少这种压力,但他仍然很难相信一个女人能够忍受住这样日复一日的艰苦训练。这样问她好像很残酷,但当然不能把“长翅”龙留着不用,他们可能是最致命的英国龙,可以与“帝王铜”相媲美。没有他们的话,英国的空军防卫将会变得非常脆弱。
由于心中充满了好奇,也由于瑞肯礼貌的谈吐,他的第一顿正餐就这样快乐地过去了,从某种程度上讲,这比他所期待得要好得多。尽管整顿饭哈考特上校和波克雷上校都没有说过话,但他仍然备受鼓舞地站了起来。这时,瑞肯转过身对他说:“如果你没有什么别的安排的话,我可以邀请你一起到军官俱乐部下一会儿国际象棋吗?我几乎没有机会下棋,自从你那次提到下棋,我一直渴望有机会和你下一次。”
“谢谢你的邀请,我非常乐意,”劳伦斯说,“但现在我必须得离开了,我要去看看泰米艾尔,我已经答应给他读书了。”
“给他读书?”瑞肯说,他无法掩饰住内心的惊奇,“你的努力真是令人欣佩,对一个新骑士来说,这是自然的。我知道在上校里面,有几个人习惯于所有的业余时间都和他们的动物在一起,我不希望你也像他们一样,认为这样做是必需的,或者认为牺牲与人类相处的乐趣是承担这样一项责任所必需的。”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向你保证我是被放错了地方,”劳伦斯说,“就我而言,我不渴望有比和泰米艾尔在一起更好的交际,主要是我对他的情感原因,我们才来到这里。但如果不训练的话,我非常高兴今天晚上晚一点的时候和你一起下棋。”
“我很高兴听到这些,”瑞肯说,“至于我,不,当然不训练,我只是过来送信,不需要对学生进行训练课程。尽管有点羞愧,但我不得不承认在我的时间里,只有午饭前,你才能够在楼下找到我,但是,我很高兴今天晚上和你会面。”
分手后,劳伦斯打算去找泰米艾尔。走出来后,他愉快地发现三个军官学校的学生正在餐厅门口等着他:那个褐色头发的男孩,还有其他两个孩子,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拿了一把干净的白色抹布。“噢,先生,”男孩看到劳伦斯走出来,马上跳过来说,“你需要为泰米艾尔多弄点亚麻布吗?”他渴望地问道,“我们想你可能需要,于是就拿过来一些,我们看到他正在吃东西。”
“过来,罗兰,你怎么在那边晃来晃去?”托雷拿着一大摞盘子从餐厅出来,看到学生们在和劳伦斯搭话,就停了下来,“你知道,最好不要纠缠上校。”
“我没有,是吗?”男孩满怀希望地望着劳伦斯,说,“我只是想,或许我们能够帮上点忙。毕竟,他个头非常大,摩根、戴尔和我都有竖钩,我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锁上它。”他期待地说,并向他展示了一件奇怪的工具,劳伦斯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他的腰上紧紧地缠着一条厚厚的皮带,带子两头被一个锁链样的东西缠在一起,第一眼看上去这个锁链好像是用钢铁制成的。靠近仔细观察时,劳伦斯发现这个东西可以折叠,因此打开链环就可以钩在别的东西上。
“泰米艾尔现在还没有一个合适的鞍具,我想你们可能没法把皮带锁上,不过,”劳伦斯说,看到孩子们沮丧的表情,他暗暗地笑了笑,补充道,“过来吧,我们去看看能做点什么,谢谢你,托雷。”他向仆人点头说:“我能处理好。”
看到相互的交流,托雷并没有刻意掩藏自己的笑容:“你是对的。”说完,他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去了。
“罗兰,是吗?”当三个孩子一溜小跑地跟着劳伦斯向场院走去时,他问那个男孩。
“是的,先生,艾米丽?罗兰学员,乐意为您效劳,”然后,她快乐地转向同伴,根本没有注意到劳伦斯吃惊的表情,继续补充道,“这是安德鲁?摩根和彼德?戴尔,今年是我们在这里的第三年。”
“是的,确实是,我们都很愿意为您效劳,”摩根说。戴尔比其他两个孩子小,眼睛又大又圆,在一边不停地点着头。
“很好,”劳伦斯应付道,他偷偷地看了看那个女孩,她和其他两个男孩一样,都剪成了碗状的发型,身体结实健壮,但是她的声音并不比其他两个人尖,所以劳伦斯认错了她的性别也很正常的。现在他想了想这件事情,感觉非常有意义。空军自然需要训练一些女孩子,当“长翅”龙孵化出来时,需要她们加入其中,就像哈考特上校本人可能就是这种训练的产物。但是他还是禁不住怀疑什么样的父母会把女儿在年幼时就送过来参加这种严酷的训练。
他们走进场院,发现里面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巨大的翅膀的挥动声和龙的吼叫声。绝大多数的龙刚从饲养场回来,他们的队员们正忙着清理龙鞍。劳伦斯发现几乎每一条龙的上校都站在他们的龙身边抚摸或和他说话,这证明了龙和他们的骑士在自由的时间里,也都待在一起,而不是像瑞肯说的那样。
他没有马上看到泰米艾尔,在繁忙的场院里找了半天,才看到泰米艾尔在外墙的外面,可能是想逃避场院里的繁忙和嘈杂。在此之前,劳伦斯把学员们带到了利维塔斯身旁:这条小龙正独自蜷缩在场院墙里面,看着其他的龙和他们的上校。利维塔斯仍然戴着鞍具,但看上去好像比前天好多了,皮革可能被油擦过,显得更加柔顺,连接皮带的金属链环也被打磨得光闪闪的。
劳伦斯猜想这些链环可能就是挂竖钩的地方。尽管利维塔斯比泰米艾尔个头小,但仍然是一个大动物,劳伦斯想他应该能够轻易地承担起三个学员的重量,进行短暂的飞行。这条龙非常渴望,也非常高兴自己得到关注,当劳伦斯提出这个建议时,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噢,是的,我可以轻松把你们都带起来,”他看着三个学员说,学员们也非常渴望地回望着他,像松鼠一样敏捷地爬了上去,每个人都把竖扣扣在了两个分离的链环上,动作看上去非常娴熟。
劳伦斯拉了拉每条皮带,看上去都很安全,“很好,利维塔斯,把他们三个带到岸边,一会儿,我和泰米艾尔与你在那里见面,”他拍了拍龙的身体说。
把他们送走后,劳伦斯穿过龙群,来到了大门外。他停了下来,清楚地看到了泰米艾尔:他看上去有点奇怪,精神消沉,与今天训练完后的高兴情绪完全不同,劳伦斯匆忙走到他身边。“你感觉不舒服吗?”劳伦斯检查了他的爪子问,但泰米艾尔身上都是他吃的食物留下的斑斑血迹,看上去他吃得很好,“你吃了什么不想吃的东西吗?”
“没有,我很好,”泰米艾尔说,“只是——劳伦斯,我是一条正常的龙,是吗?”
劳伦斯盯着他,泰米艾尔的嗓音里这样不确定的信号以前从来没有过,完全是新的。“你和世界上的龙一样正常,究竟是什么让你问这个问题?有人说什么对你说了不友善的话了吗?”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劳伦斯的内心便涌起一股怒火。飞行员可能歧视他,随心所欲地说他们想说的话,但他不能容忍任何人对泰米艾尔说这样的话。
“噢,不,”泰米艾尔说,但这让劳伦斯更加怀疑了,“没有人对我不友善,但当我们吃饭时,他们总是盯着我看,我看上去和其他的龙不太像。他们的颜色比我鲜亮,翅膀上没有那么多关节,而且他们的脊柱在背上高耸,而我的脊柱却是平的,我脚上的爪子也比别的龙多,”他一边列举着这些区别,一边检查着自己,“因此他们都用古怪地眼神看着我,但是没有不友善,我想这是因为我是一条中国龙吧?”
“是的,确实如此,你必须记住,中国人被认为是世界上经验最丰富的驯龙人,”劳伦斯坚定地说,“如果有什么的话,应该是其他龙把你看作是他们的理想,相反,我希望你不要怀疑自己,只要记住今天早上塞勒瑞塔斯如何夸奖你的飞行技巧就好了。”
“但是我不能喷火,也不能吐毒液,”泰米艾尔仍然表情沮丧地坐在那里说,“我没有麦西莫斯的个头大。”他安静了一会儿,又补充道:“他和莉莉先去猎食,等他们吃完后,其他龙才允许一起去猎食。”
劳伦斯皱了皱眉头,他没有想到龙也有一套等级体系。“亲爱的,英国从来没有你这样的品种,所以你的优势地位还没有建立起来,”他尽量找一些能够安慰泰米艾尔的解释,“而且可能还与他们的上校的级别有关,因为你必须记住,在这里,我并不比任何其他上校地位高。”
“这真是太愚蠢了,你比他们大部分人都年纪大,有着更丰富的战斗经验,”泰米艾尔说,他一想到对劳伦斯的轻视,就感到十分愤慨,不高兴的情绪也减少了一些,“你打过胜仗,他们大部分只是在接受训练。”
“是的,但那是在海上,在空中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劳伦斯说,“但这确实是一个事实,地位先后和军衔高低并不能完全见证聪明智慧和良好的品质,所以不要把它放在心上。我相信在这里服役一年或两年后,你的付出就会得到相应的回报。但是现在,你吃饱了吗?如果没有吃饱,我们现在就去饲养场。”
“噢,不,我已经吃饱了,”泰米艾尔说,“我能够追上我想吃的东西,其他龙一点也没有挡我的路。”
他又陷入了沉默,还是有点消沉。劳伦斯说:“来,我们必须去给你洗澡了。”
一听这个,泰米艾尔马上来了精神,之后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他都在湖里和利维塔斯一起戏水,学员们把他擦洗得很干净,他又精神焕发了。当他们一起回到场院读书时,他高兴地蜷缩在劳伦斯身旁的石头上,很明显比刚才快乐多了。但是劳伦斯注意到泰米艾尔更加频繁地看着那条镶珍珠的金项链,不时用趾尖抚摸它,他开始意识到这是一种渴望,他尽量充满情感地读书,劳伦斯不停地抚摸着泰米艾尔的前腿。
晚点的时候,他走进了军官俱乐部,仍然皱着眉头在考虑这件事。俱乐部里人不太多了,比起别的时间来,少了许多嘈杂。格兰比正站在门附近的钢琴旁,这时劳伦斯走过来,他把手放到前额上,敬了个礼,说道:“先生。”
这是一种奇怪的傲慢方式,让人无法申诉,劳伦斯选择了真诚地回应他,礼貌地点了点头说:“格兰比先生。”然后做了一个进去的手势,用匆忙但还算合理的步速走了进去。瑞肯正坐在房间靠角落里的一个小桌子旁看报纸,劳伦斯和他打了个招呼,于是瑞肯从架了上取下了棋盘,两个人便开始下起了棋。
谈话的嗡嗡声再次响了起来,在下棋的过程中,劳伦斯偷偷地观察了一下房间。现在,他睁大了眼睛,看到人群中散布着一些女性军官,看来部队并不制止她们参加这种交际。她们之间的交谈尽管看上去很和善,但并不完全优雅,房间中一片嘈杂声,还伴随着被打断的混乱声。
不过,整个房间里都是和善友好的气氛,他不禁从心底里拒绝这种感觉,他们的优越性和自己的心情,都让他感觉到不太适合参与进来,这除了让他感觉到孤独外,无法给他任何东西。但很快,他就抛弃了这种想法,一个海军上校不得不习惯于孤独,根本不可能存在像他和泰米艾尔之间的友谊。现在,他可能还可以期待着瑞肯的陪伴,于是他把注意力又转移到棋盘上,不再去看其他人。
瑞肯技艺并不高超,但可能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练习了,下棋也不是劳伦斯最喜欢的娱乐项目,因此他们的水平看上去旗鼓相当。下棋时,劳伦斯向瑞肯说了他对于泰米艾尔的一些想法,瑞肯同情地听着。“这确实不体面,空军不应该给他们排出优劣先后,但我必须劝告你应该对他采取一些补救措施,”瑞肯说,“他们在野外用这种方式表现,越致命的种群越要求首先捕猎,弱一点的就要让出来。他也肯定想在其他种类的龙里面证明自己,以获得更多的尊重。”
“你的意思是给他提供一些挑战的机会吗?但这肯定不是一个明智的方法,”劳伦斯说,他对于这个极端的想法非常吃惊。他曾经在古老的离奇故事中听说过野生龙内部的相互争斗,在决斗中杀死别的龙,“难道为了这样小小的目的,允许在这么稀有的动物中进行自相残杀?”
“几乎不可能产生真正的战斗,他们都知道彼此的能力,我向你发誓,一旦对于自己的能力很确信时,他将不会再容忍,也不会再遭遇任何大的反抗。”瑞肯说。
劳伦斯对此并没有太大信心,他确信泰米艾尔并不是缺乏勇气去取得优势地位,而是因为更为微妙的敏感性,让他不开心的是自己没有得到其他龙的认可。“我仍愿意找一些方法去安慰他,”劳伦斯悲伤地说,他可以预见到,从今以后,所有的捕食都会成为泰米艾尔新的不快乐的源泉,然而这无法避免,如果在不同时间喂食的话,这只能让他感觉更加脱离龙群。
“噢,给他个小小的饰物,他就会平静下来,”瑞肯说,“非常令人吃惊,它是怎么让他们恢复精神的。每当我的龙心情郁闷时,我都会给他一个小玩意儿,他总是能够马上快乐起来,就好像一个喜怒无常的情妇。”
劳伦斯这种荒谬的玩笑式的比喻不禁笑了起来。“我打算给它弄一个项圈,”他更加严肃地说,“就像塞勒瑞塔斯戴的那种,我相信他肯定会很高兴,但我不知道这里是否有地方能够做这个东西。”
“无论如何,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补救方法,送信时,我会定期到爱丁堡,那里有几个出色的珠宝商,有一些专门为龙制作的现成的项圈,因为在北方的飞行距离内,还有许多其他的秘密训练营地。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很高兴带你去那里,”瑞肯说,“这周六我会进行一次飞行,如果早上离开的话,我们可以轻松地在晚饭时返回。”
“谢谢你,非常感激,”劳伦斯又惊又喜地说,“我会向塞勒瑞塔斯请假前往。”
第二天早上,听到这个请求后,塞勒瑞塔斯皱着眉头,勉强地看了看劳伦斯。“你想和瑞肯上校一起去?嗯,这将是你自由时光的最后一天,因为泰米艾尔训练飞行的每时每刻,你都必须待在这里。”
对于这件事,塞勒瑞塔斯的情绪有点激动,劳伦斯对他强烈的反应感到很吃惊。“我向你保证我不是故意逃避,”他吃惊地怀疑是不是这个训练主管认为他故意在逃避职责,“确实,我没有想别的,我非常清楚在训练的紧急时刻需要怎么做,如果我的缺席会导致任何困难的话,请你马上拒绝这个请求,不要有什么犹豫。”
不论最初不高兴的原因是什么,塞勒瑞塔斯还是平息了口气。“恰巧地勤人员需要一天时间为泰米艾尔安装新的装备,那就到那时准备吧,”他语气稍微柔和了一点,“我想我们可以给你时间,只要泰米艾尔不介意没有你的情况下时安装鞍具,你就可以进行最后的短程旅行。”
泰米艾尔向劳伦斯保证他不介意,因此计划就定了下来,接下来的几个晚上,劳伦斯总要花一部分时间去量他脖子的尺寸,还有麦西莫斯的尺寸,他觉着“帝王铜”现在的大小应该非常接近泰米艾尔将来可能会达到的尺寸。他假装是为了给泰米艾尔做龙鞍,希望这个礼物能够带给他惊喜,赶走最近一直徘徊在他心中的苦恼,揭开阻碍他保持高昂精神的覆盖物。
瑞肯饶有兴趣地看着可能有的各种样式的饰物蓝图。现在,两个人已经养成了晚上一起下棋、吃饭时坐在一起的习惯。到目前为止,劳伦斯很少和其他飞行员交谈,他觉得有点遗憾,但当他没有接到任何形式的邀请时,还是感到很舒服,没有什么动力推着他去改变现状。很清楚,和他一样,可能是由于优雅的行为举止,瑞肯也被抛出了飞行员的日常生活,但如果两人因为相同的原因被排除在外的话,至少他们可以从与彼此的相处中得到快乐的补偿。
他和波克雷在每天早饭和训练时见面,他不断地发现这个上校是一位机敏的空军战术家,但在正餐或聚会时,波克雷始终保持着沉默。劳伦斯不太确定应该把这个人变成亲密无间的朋友,还是只是泛泛之交,因此他只和波克雷进行礼貌的交流,并讨论一些技术的话题。到目前为止,他们只认识了几天,但更好地了解一个人真正的性格,这段时间已经足够了。
再次遇到哈考特上校时,他逼自己正确地称呼她,但看上去,他们相处时都有点害羞。他几乎只能远远地看着她,尽管泰米艾尔不久就和她的莉莉一起飞行了。然而,一天早上,当他到餐厅吃早饭时,她坐在桌子旁,于是他尽量自然地和她交谈起来。他问她的龙为什么叫做莉莉,听起来好像是沃雷的昵称。她的脸马上红起来,生硬地说:“我喜欢这个名字,那你为什么给他起名‘泰米艾尔’?”
“说句实话,我不知道给龙起名的正确方法,在当时也找不到什么方法,”劳伦斯说,他感到自己又犯了一个错误。之前没有人谈论过泰米艾尔这个不寻常的名字,只有现在,她给他安排了这样一个任务,他想自己可能戳到了她的痛处。“我是根据船名给他起的名字,我们俘虏了的第一艘法国船只‘泰米艾尔号’,这艘船现在正在服役,是一艘有98支枪的三帆甲板船,是我们目前最好的一艘战舰。”
说出起名的原因她看上去轻松多了,说话也更加直率了。“噢,听你说了这么多,我也不介意向你承认,这个名字和我的名字几乎一样。最初,大家认为莉莉还有至少五年才能孵化出来,因此我没有考虑过名字的问题。当蛋壳变硬时,他们半夜把我从爱丁堡的隐蔽训练营地叫醒,扔到了一条‘温彻斯特’龙上,于是我迅速地赶了过来。蛋壳裂开时,我差一点走到浴室里。她让我给她起名字时,我仍然在打着哈欠,我想不起什么别的名字。”
“这是一个迷人的名字,非常适合她,凯瑟琳,”瑞肯来到桌子旁说,“早上好,劳伦斯,你看报纸了吗?皮尔伯爵最终决定把女儿嫁出去了,伏罗德一定是经济上出现困难了,”由于在这段闲话中提到的人,哈考特一点儿也不知道,因此她被抛到了话题以外。劳伦斯尽力去转换话题,却发现她借口从桌子旁走开了,因此,他失去了一个和她进一步熟悉的机会。
在旅行前剩下的几天时间里,训练仍然集中在检验泰米艾尔的飞行能力上,看怎样才能让他和麦西莫斯达到最佳的配合,以莉莉为中心排成新的阵型。塞勒瑞塔斯让他们围着训练峡谷绕了无数圈,有时让他们把拍打翅膀的速度放到最慢,有时让他们以最高速度飞行,但两条龙必须保持在一条直线上。一个难忘的早上几乎就是这么不停地上下翻飞,到后来时,劳伦斯发现自己有点晕眩,脸色潮红。就连结实的波克雷在飞完最后一圈时,从麦西莫斯背上爬下来,也不停地喘着粗气,劳伦斯则双腿无力,一下子趴到了地上。
麦西莫斯焦虑地在波克雷的上面盘旋着,忧伤地低吟着。“不要抱怨了,麦西莫斯,没有什么比像你这么大个子的动物还像母鸡一样唠唠叨叨更可笑的了,”当波克雷坐在了仆人匆忙为他拿过的椅子上时说,“啊,谢谢。”说完,他拿起劳伦斯递给他的一杯白兰地,吸了一口,而劳伦斯则松开了自己的领带。
“不好意思让你们承受这么大的压力,”当波克雷不再气喘吁吁、面色潮红时,塞勒瑞塔斯说,“通常这些实践应该进行大约半个月时间,也许我太急于求成了。”
“胡说,我很快就会好,”波克雷立刻说,“我非常清楚我们不能浪费时间,塞勒瑞塔斯,为了我,不要阻止我们。”
“劳伦斯,为什么情况那么紧急?”吃完晚饭后,他们又回到了场院的墙外读书时,泰米艾尔问,“马上就要有一场大的战争吗?战争需要我们吗?”
劳伦斯把书合上,把手指放在了看到的那一页上。“不,很遗憾让你失望了,但我们的技艺太生疏了,不会直接选上参加重要的行动。不过,如果没有驻扎在英国的‘长翅’阵型帮助的话,很有可能纳尔逊上将无法摧毁法国舰队。我们的职责是去替代他们的位置,这样他们就可以参加战斗了。那确实是一场大的战斗,尽管我们不是直接参与,但我保证我们绝不是无足轻重的。”
“不,当然没有,尽管听起来不太让人振奋,”泰米艾尔说,“但可能法国人将袭击我们,然后我们不得不战斗?”听上去他对战斗的渴望超过任何东西。
“我们希望不会,”劳伦斯说,“如果纳尔逊摧毁了法国舰队,就会使波拿巴失去带领军队穿越海峡的可能性。尽管听说有大约1000艘船运输他的士兵,但那只是运输船而已,如果他们想不用空军的保护就穿过海峡的话,我们的海军就会把他们击沉。”
泰米艾尔叹息着,把头埋到了前腿里说:“噢。”
劳伦斯笑了笑,抚摸了一下他的鼻子。“你是多么好战啊!”他幽默地说,“不要担心,我向你保证训练结束后,我们会看到足够多的战斗。首先,在英吉利海峡上有许多冲突,其次我们可能被派去支援海军,或者可能被派去独立地袭击法国舰队。”这些话让泰米艾尔大为振奋,他恢复了的好心情开始看书了。
星期五,他们仍然进行耐力训练,试验两条龙能在高空停留多长时间。阵型中速度最慢的是两条“黄色收割机”龙,泰米艾尔和麦西莫斯不得不降低速度来配合这项训练。他们在训练峡谷上空绕了无数圈,在他们上空,阵型中的其他龙也在塞勒瑞塔斯的监督下进行训练。
雨不停地下着,所有的景色都掩藏在了雨雾中,天空中只能看到灰蒙蒙的一片,这样的天气使得这项工作变得更加冗长乏味了。泰米艾尔经常回过头来,略带悲哀地询问他已经飞了多久了,劳伦斯总是不得不告诉他,距离上次询问只过去一刻钟。至少劳伦斯还能看到他们在不停地旋转俯冲,和灰蒙蒙的天空中龙身上明亮的颜色。可怜的泰米艾尔为了保持最好的飞行姿态,不得不把脑袋伸直放平,当然这样什么也看不到。
大约过了三个小时,麦西莫斯的速度慢了下来,巨大翅膀的拍打的速度也变慢了,头也耷拉了下来。波克雷把他带了回来,泰米艾尔仍然留在那里转圈。阵型中的其他龙也都向下飞去,在场院里着陆了。劳伦斯看到所有的龙都尊敬地把头前倾,向麦西莫斯点头致意。由于距离很远,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很明显,他们趁上校们溜达时,在轻松地交谈着。塞勒瑞塔斯把他们召集起来,对今天他们各自的表现进行了点评。泰米艾尔看着他们,轻轻地叹了口气,但什么也没有说。劳伦斯向前探过身,抚摸了一下他的脖子,心中暗暗发誓,即使是花掉一半的资产,也要把爱丁堡最精美的珠宝给泰米艾尔带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在和瑞肯出发之前,劳伦斯走出场院向泰米艾尔告别。走出大厅时,他突然停了下来:一名小地勤人员正在给利维塔斯安装鞍具,瑞肯正坐在他的前面看报纸,根本没有在意这个安装过程。“您好,劳伦斯,”小龙高兴地问候他,“看,这是我的上校,他来了!我们今天要飞往爱丁堡。”
“你和他交谈过吗?”瑞肯向上看了一眼,对劳伦斯说,“我想你没有夸张,你确实喜欢和龙交流。我希望你不会厌倦。你今天将带我和劳伦斯一起飞,你必须努力向他展示你的速度,”他对利维塔斯说。
“噢,我会的,我发誓,”利维塔斯立刻兴奋地点着脑袋说。
劳伦斯礼貌地回答后,快速地走到泰米艾尔旁边,以便掩饰自己的混乱。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现在,在这趟旅行中,他没有办法去逃避这场羞辱了,他感觉自己几乎快病倒了。在过去的几天里,他看到了许多利维塔斯不快乐和被忽视的证据:这条小龙非常渴望见到不来看自己的骑士,如果他或他的鞍具得到了更多的简单擦拭的话,那是因为劳伦斯鼓励学员去照看他,让郝林继续清理他的鞍具。当发现瑞肯应该为这些忽视负责时,劳伦斯感到苦涩和失望。当看到利维塔斯为了如此少的冷漠关注而表现得这样卑屈和感激时,他的心里涌起一丝痛楚。
通过对龙的忽视可以感觉到,瑞肯对龙的评论代表了他高傲而轻蔑的个性,这在飞行员中相当奇怪,并且非常令人不快。原来,他和其他军官之间的隔阂,远远不是因为他高雅的品味。每一个飞行员在自我介绍时总是把龙的名字挂在嘴边,只有瑞肯认为家族的名字更为重要,这让劳伦斯直到此时才发现利维塔斯原来是他的龙,现在,他发现自己在最没有防备的方式中,与一个他永远不能尊敬的人交朋友。
他拍了拍泰米艾尔,给了他一些安慰,实际上也是为了让自己舒服点。“出什么事了吗,劳伦斯?”泰米艾尔充满关切地温柔地嗅了嗅他,“你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没事,我相当好,我向你保证,”他尽量用正常的口气说,“你确定不介意我离开吗?”他带着一丝微弱的希望问道。
“不介意,你晚上就会回来,是不是?”泰米艾尔问道,“现在我们已经读完了《邓肯》,我希望你能给我多读一些关于数学的书,在海上航行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你仅通过时间和一些方程式就能够判断出你的位置,这个问题你解释得非常有趣。”
劳伦斯非常高兴自己在被迫学习三角法基础后,脑袋里还记着一些数学知识。“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他尽量让声音中不带一点悲伤地说,“但我想你可能会喜欢读一些关于中国龙的书?”
“噢,是的,那也特别棒,我们可以下一次读它,”泰米艾尔说,“确实,有这么多各个方面的书真是太好了!”
如果这能给泰米艾尔一些可以思考的东西,让他摆脱悲伤的话,劳伦斯准备捡起拉丁文,用鼻音为他读《数学基本原理》的原文,因此,他只能暗暗叹息了。“很好,我让地勤人员照顾你,他们已经来了。”
郝林领导着这支队伍,这位年轻的队员认真仔细地整理了泰米艾尔的鞍具,温柔善良地照料着利维塔斯。劳伦斯曾经对塞勒瑞塔斯提到过他,希望安排他来领导泰米艾尔的地勤人员。劳伦斯高兴地看到,这个要求得到了准许,这一步明显地是某种重要性的提升,尽管事情还有一些不确定性。他朝这个年轻人点了点头,问道:“郝林先生,你愿意把其他人介绍给我吗?”
郝林为他们作了介绍,他在心中不断地重复着,以便能够记住他们的名字。他故意和每个人都对视,语气坚定地对他们说:“我相信泰米艾尔不会给你们带来任何麻烦,但我相信你们做任何调整时,也会询问他是否感觉舒服。泰米艾尔,如果在运动中你感觉到一点不舒服或者束缚的话,不要犹豫,告诉他们。”
利维塔斯的例子已经向他说明,如果上校不留心的话,一些地勤人员可能会忽视安排给他们的给龙配装备的任务,确实,很多事情是无法预料的。尽管劳伦斯不担心郝林会忽略自己的工作,但他还是想提醒其他人,他不能忍受任何人忽略泰米艾尔所关心的任何事情。如果他的严厉态度会让大家认为他是一个态度强硬的上校,那就让他们这样认为吧,可能与其他飞行员相比,他就是这样的。他不能为了让大家喜欢他而忽视他认为他们职责范围内应该做的事情。
大家都回应着,有的咕哝着“很好”,有的说“你是对的”,他故意不去看大家皱起的眉头和相互之间交流的眼神。“那就开始吧,”最后,他点点头说,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向瑞肯走去。
这次旅行的所有快乐都消失了,瑞肯厉声地训斥利维塔斯,命令他不舒服地弓起背以便装载东西,站在旁边看这样一个场景,真是令人厌烦。劳伦斯迅速地爬上去,尽量坐在合适的位置上,以便减少他的重量可能给利维塔斯带来的困难。
至少,飞行的路途短暂,利维塔斯非常敏捷,大地飞快地向后掠去。他高兴地发现,这样的速度使大家根本无法交谈,当瑞肯试图交谈时,他尽量地简单作答。不到两个小时,他们就在一个巨大的有墙壁的营地着陆了,展现在他们面前的就是爱丁堡的城堡了。
“安静地待在这儿,我回来时不想听到你纠缠过地勤人员,”下来后,瑞肯对利维塔斯严厉地说。他把龙鞍的缰绳拴在一根柱子上,好像利维塔斯是一匹被拴住的马,“返回拉干湖时,你就可以吃东西了。”
“我不想麻烦他们,可以等会儿再吃,但我有点渴了,”利维塔斯小声地说,“我尽全力飞行了这么久。”他补充道。
“确实飞得非常快,利维塔斯,太感激你了。当然你必须喝点东西,”劳伦斯尽量忍着怒气说。“你过来,”他对那些正在空旷地边上闲逛的地勤人员喊道,利维塔斯着陆时,他们没有一个人过来服务,“马上去拿一桶干净的水来,再检查一下他的鞍具。”
这些人看上去有点吃惊,在劳伦斯严厉的眼神注视下,他们开始工作起来。瑞肯没有反对,但是,当他们从营地爬上楼梯,走到城市的街上时,他说:“我看你对他们有点心肠太软了,我一点儿不吃惊,因为这是飞行员共有的方式,但我必须告诉你,我发现严格的要求比经常看到的溺爱的方式要好得多。比如利维塔斯必须时刻为长途、危险的飞行做准备,让他习惯于不吃不喝地飞行对他有好处。”
劳伦斯对于自己的处境感到很尴尬,他是作为瑞肯的客人来到这里的,晚上还不得不和这个人飞回去。不过,他无法让自己不说话,“总体上,我不拒绝对龙要有最真挚的情感,在我的经历中,我发现他们除了尊重外,对什么都一律不感兴趣。不过,我坚决不同意你把提供一般的和合理的照顾当成是溺爱,我发现,在必要的时候,一个先前没有经历过食物匮乏和辛苦劳作的人,可能比先前经历过这些的人具有更强的忍耐力。”“噢,龙不是人,你知道,但我不会和你争辩,”瑞肯轻松地说。这种倔强让劳伦斯更加生气了,如果瑞肯愿意维护自己的理论,尽管可能是错误的,但毕竟是一种真挚的情感,但很明显,他不是,瑞肯只是关注自己的轻松快乐,这些话只是为他表现的忽视找一个借口而已。
幸运的是,到十字路口,他们就要分道扬镳了。劳伦斯不用再忍受与瑞肯同行了,因为这个人必须到这个城市的军事部门去转一圈。他们相约在营地会合,然后,他高兴地逃开了。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他就在这个城市里漫无目的地闲逛着,只是为了清理一下自己的思维和情绪。没有什么可行的方法可以改善利维塔斯的处境,很明显,瑞肯习惯于遭到别人的反对:现在,劳伦斯想起了波克雷的沉默、哈考特明显的不舒服、其他飞行员的躲避,还有塞勒瑞塔斯的不满。想到自己对于和瑞肯结伴表现出了这样明显的偏爱,真是令人郁闷,他让别人感觉到自己也同意这个人的行为。
这就是别的飞行员对他冷眼相看的原因,说他什么都不知道是没有用的,他应该已经知道了。尽管没有让自己陷入到学习新战友行为方式的困境中,他却一直在为与一个让战友们都逃避和斜视的人交往而高兴。他不能为自己找借口,说他不同意或不相信他们的总体判断。
他有点困难地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无法轻易原谅自己在不加思考的几天里所造成的损害,但从此之后,他能够,也将改变自己的行为方式。无论如何,他将竭尽全力,把精力全部用在泰米艾尔身上,他将证明:他既不同意,也不愿意对泰米艾尔有任何形式的疏忽。他会礼貌地对待和关心那些和他一起训练的飞行员,如波克雷和阵型中的其他飞行员。他能够向大家表明,他不会将自己凌驾于团体之上。他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采取一些小措施来恢复自己的名誉,但是他也只能这样来做。他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立刻解决这些问题,不论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他都准备忍受下去。
最后,他从自责中走了出来,确定了方向,匆忙地向皇室银行的办事机构走去。他在伦敦的银行家是朱蒙德斯,听说劳伦斯已经驻扎在拉干湖后,他便写信给奖金发放机构,让他们把俘虏“友谊号”而得到的奖金汇到这里。一说出名字,劳伦斯立刻发现自己的指令得到了很好的执行,因为他马上就被领到了一个私人办公室,受到了热情的接待。
听到询问,银行家唐尼森高兴地通知他,俘虏“友谊号”的奖金包含了得到泰米艾尔的奖金,价值等于相同品种的一只未孵化的龙蛋的价值。“据我理解,这个数字不是特别好估算,因为我们不知道法国人为他花费了多少钱,但最后按照‘帝王铜’龙蛋的价值为他估算了价值,我很高兴地告诉你,你的全部奖金的1/4已经达到了14,000英镑。”话音刚落,劳伦斯已经目瞪口呆地呆在了那里。
喝了一杯上好的白兰地后,劳伦斯恢复了情绪,马上就意识到在这个巨额的估价背后,克罗夫特上将做出的自私努力。但他几乎没有提出异议,经过短暂讨论后,他授权银行把大约一半的钱投资到基金上。他热情地握了握唐尼森先生的手,拿着一堆银行支票、金子,还有银行慷慨提供的信件离开了。他可以向商人展示银行的这些信件,以便建立起自己的信用。在某种程度上,这个消息让他精神抖搂起来,他买了一大堆书,查看了几种不同的昂贵的珠宝,想象着泰米艾尔收到书和珠宝时的快乐心情,逐渐地平静下来。
最后,他看到了一个像胸甲一样的宽宽的白金垂饰,周围有无数的珍珠,上面还镶着兰宝石。这个饰物设计了一条链子,可以扣在龙脖子上,当泰米艾尔长大时,可以把链子伸开。垂饰的价格几乎让劳伦斯耗尽了手中的所有财物,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签了支票,等着一个男孩跑去和银行求证钱的数量,最后,他马上取走了包装好的饰物,因为饰物太重,他拿起来有点困难。
尽管离约定时间仍有一个小时,他还是直接回到了营地。利维塔斯在满是尘土的着陆场上躺着,没有人照顾他,他把尾巴缠绕在自己身上,看上去很劳累,也很孤独。营地那边的牛栏里有一小群羊,劳伦斯命令一个人去杀羊,给利维塔斯拿过来,然后,他坐在龙身边,静静地和他说话,直到瑞肯回来。
返回的飞行比来时要慢一些,当他们着陆时,瑞肯对利维塔斯说话时非常冷酷。尽管看上去有点鲁莽,劳伦斯还是表达了自己的关心,他表扬了利维塔斯的出色表现,并拍了拍他的身体。但这并不够,他悲伤地看到,瑞肯走到屋后,这条小龙默默地蜷缩到场院的角落里。空军总部把利维塔斯给了瑞肯,劳伦斯没有权力去纠正一个职位比自己高的人的言行。
泰米艾尔的新龙鞍整齐地放在场院边上的两个长椅上,宽阔的脚带上面用银铆钉铆上了泰米艾尔的名字。泰米艾尔又坐在外面,看着安静的湖泊峡谷。傍晚降临,太阳西下,山谷逐渐笼罩在一片阴影中,他的眼神中若有所思,又有点悲伤。劳伦斯迅速拿着沉重的包裹走到他身边。
看到这个垂饰,泰米艾尔欣喜若狂,劳伦斯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在黑皮肤的映衬下,银色金属发出闪闪的光芒。戴上后,泰米艾尔用前趾拿起饰物,心满意足地看着大大的珍珠,为了更好地检查这些宝石,他把瞳孔睁得巨大。“我真是太喜欢珍珠了,劳伦斯,”他用鼻子感激地抚摸了一下劳伦斯说,“真是太漂亮了,但不会特别昂贵吧?”
“为了让你看上去漂亮,花多少钱都值得,”劳伦斯说,他的意思是说,只要看到他高兴,花多少钱都在所不惜。“俘虏‘友谊号’的奖金已经到账了,所以现在我的口袋里有钱,亲爱的。确实,这是你应该得的,你知道,相当一部分奖金是因为我们从法国人的船上得到了你。”
“嗯,我没有做什么,但我很高兴发生了这件事,”泰米艾尔说,“我相信对于任何法国上校,我喜欢得都不会有喜欢你一半多,噢,劳伦斯,我真是太高兴了,别的龙可都没有像这么漂亮的东西。”他发出深沉而满足的叹息声,把劳伦斯拥抱起来。
劳伦斯爬到他前腿的钩状物上坐下来,抚摸着泰米艾尔,感受着他对于这个饰物的持续不断的心满意足。当然,如果法国船没有延误,也就不会被俘虏,现在可能某个法国军官已经拥有了泰米艾尔。之前,劳伦斯几乎没有想过可能会发生什么。很有可能这个人正在某个地方咒骂他的运气,法国人当然已经知道了英国人俘获了这只蛋,但他们可能还不知道它已经被孵化成‘王龙’,也不知道泰米艾尔已经被成功地驾驭了。
他抬头看了看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龙,感到所有的悲伤和焦虑全都离开了。比起那个可怜的人来说,不论发生什么,他都不能抱怨降临在他身上的转折的命运。“我还给你买了一些书,”他说,“我开始给你读牛顿吗?我找到了一本他的关于数学原理的翻译书,但我必须得告诉你,我可能不能完全理解给你读的东西。除了老师教给我的关于航海的数学知识外,我可能并不是很擅长其他的知识。”
“读吧,”泰米艾尔把视线从新的珠宝前转移开,说道,“我相信我们能够一起思考出来,不论它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