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普塞密斯学院
光线暗淡的房间里，迪林蹲在最后一排男生中间，背抵着灰泥
墙，用眼角余光瞟着克伦和帕特罗克洛斯，暗自得意地笑。那两人迟
到了，并没有注意到他。
“请注意，”一个声音蓦然响起，打断了正交头接耳的男孩们，
“今天我们要谈的是，看待世界的方式。”
迪林抬起头，双手掌心朝下，放在膝盖上。负责教授初级魔法的
菲诺普斯老师站在二十个男孩儿前面的空地上。他低沉的声音与清癯
干枯的身形给人一种不搭的感觉。一双浓密的白眉毛，眼窝深陷——
迪林仔细观察这个老头儿——这是他在这个又旧又脏的地方能找到的
唯一乐趣。
“昨天我们谈到了在我们身边随处可见的普通物质的本质，”老
师抬起一只穿着凉鞋的脚踩在硬邦邦的泥地上，“我说它并不是永恒
不变的，只是外表看起来坚固而已。不过，从你们脸上，我看得出
来，你们并不相信。”
菲诺普斯微微一笑，露出泛黑的牙龈和白牙齿：“那么，今天，
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是孔隙与穿透。”
“不过，首先，我们先来说一说人和动物的本质。人和动物的区
别在哪里？”
菲诺普斯用一双老眼扫视男孩们，看见他们要么茫然不解，要么
兴致缺缺，要么百无聊赖。他不悦地磨了磨牙，继续往下说。
“你，”他用骨节嶙峋的手指指着第一排的一个男孩儿，“你和
一只狗的区别在哪里？”
被他指着的留着一头直发的叙利亚男孩儿先环视了周围的同伴，
然后才傲慢地说：“我能直立行走！我能开口讲话。我知道神的存
在。”
菲诺普斯点点头。
“猿猴亦能直立行走，”他说，“猫亦能开口讲话——如果你知
道如何倾听的话。至于神……这个无须多言。答案勉强过关，但人类
和动物之间真正的区别却并不在此。”
迪林略微坐直身子，目光越过其他学生的头顶望向前方。
“我们，人类，区别于动物的真正原因不单单只是因为我们能使
用工具或生火，而是在于你的心灵——不——是因为我们能用心去看
这个世界。”
菲诺普斯擦了擦额头，又摸了摸鼻子：“你们要明白，眼睛、舌
头和手都是有血有肉的器官，是有形之物！它们可以触摸、品尝和看
到有形的世界。但是，眼睛并不能看见我们所摸到、听到或者尝到的
一切。这些器官——”他张开十指扁平的双手，掌心朝向学生们，
“——的功能是有限的。要看、要听，要感受，我们其实并不需要它
们，用心足以。”
菲诺普斯停了下来，严肃地看着这些男孩，观察他们的表情。
“一个有几分悟性的野蛮人曾说过，人类眼中所看见的世界其实
是另一个由完美形式组成的世界所投射出的影子。他以一个洞穴作比
喻，认为我们所感受到或看到的现实世界其实是这些完美形式的影子
或者映象。虽然他这个假设并不恰当，但就对真实世界的描述而言，
却不失为一次不错的尝试。”
菲诺普斯，踱着步子停在叙利亚男孩跟前：“起立，我的朋友，
我要用穿透术向你和你的同学们展示隙的存在，让你们知道这个世界
上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叙利亚男孩站起身，他的个子远比老师高出许多。菲诺普斯抬头
冲他微微一笑，手指握住男孩的右手腕举起来，张开他的手指。
“这是一只手，”菲诺普斯说，声音里充满求知欲，“通过它，
我们可以感受到固态的形式。不言而喻，我们置身于一个由实心形式
组成的世界。”他用自己的手指用力按了按男孩的手掌。
“他的手有其固定的形式，我的手也是。它们都有自己的形状、
大小、质量、尺寸，对此大家都一目了然！”
菲诺普斯转身面向男孩们，伸出自己的手，张开五指。“但是，
我告诉你们，我会让你们看到，事实并非如此。事实上，你们周围没
有什么是固定不变的。整个世界都是由‘模式’、‘形状’和‘形
式’构成，而且这些形式都没有实体，万物皆空。当你真正学会去看
时，你将看到一片混沌，里面除了光，一无所有。甚至，更进一步地
说，就连形式都不是固定的。明白吗？”
小老头儿转身把手放在叙利亚男孩的背上，低头静立。片刻后，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起了变化，变得更冷了。老头儿微微一笑，眼神仿
佛失去了焦距。就在这时，他的手直接穿过男孩的胸膛，从身体的另
一边伸了出来。
看着老头儿的手指从叙利亚男孩胸口的薄棉汗衫里伸出来，迪林
震惊得几乎忘了呼吸。老头儿的手掌也伸了出来，接着是小臂。菲诺
普斯炯炯有神的眼睛越过男孩的肩膀望过来，然后突然整个人穿过了
男孩的身体。
叙利亚男孩儿呆若木鸡，而前排的一个罗马男孩已经吓昏了。
“他的身体由各种形式组成，形式与形式之间有很大的空隙。所
以，我只要按适当的方式调整我自己身体里的形式，就能够穿过他
的。从这个意义上说，他的身体是空的，我们全都是。身体不过是个
承载思想的脆弱容器。”
菲诺普斯甩了甩手臂，活动了一下肩部肌肉。浑身发抖的叙利亚
男孩急忙跑回自己的位置上。老头儿摩举着双手，脸上露出大大的笑
容：“那么，如何才能看到真实的世界呢？我们使用一种法术，叫
作‘赫耳墨斯初级术 [1] ’……”
在橘子事件发生一周后，艾哈迈德老师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吵闹声
引到了缮写室。他推开围聚在门口的男孩们，挤进散发着霉味的旧房
间。此时初级班已乱作一团，一群被激怒的大蜜蜂正在房间里四处攻
击。名叫克伦的西里西亚男孩最惨，成了蜜蜂们的头号目标，被蜇得
在桌子底下翻滚着惨叫。艾哈迈德皱紧眉头，瘦削的黝黑脸庞气得发
红。门边离他较近的那些男孩们见他脸色不豫，立即四下逃散，惊得
走廊里的两位僧侣大叫。
艾哈迈德抬手在空中飞快地做了两个动作。蜜蜂们安静下来，停
止了愤怒的攻击，聚成一团嗡嗡嗡地穿过房门飞到开阔的院子里。艾
哈迈德站在门口，目送它们在晴朗的蓝天下盘旋升高，然后越过南边
主楼的红瓦屋顶飞走了。两位僧侣停下正在讨论的关于神的实体的老
话题，惊奇地看着艾哈迈德。老师扯动嘴角生硬地笑了笑，向他们欠
了欠身，合上缮写室沉重的雪松木门。
在两张沉重的大桌子之间，男孩们东倒西歪地站成一排。尽管厚
墙壁保持了较凉爽的室内气温，男孩们却仍然满头大汗。艾哈迈德把
目光转向两张桌子中较小的那张。桌面上扔满了墨水瓶、羽毛笔、装
饰涂料、纸莎纸和羊皮纸；一只雕花桌腿旁边躺着一个已经变了形的
装卷轴用的青铜圆筒。艾哈迈德捡起圆筒轻轻摇了摇，一小块蜂巢落
到桌面上。他用手指在圆筒里刮了一圈，放进嘴里尝了尝。
艾哈迈德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他转身看着站在面前的
五个男孩。虽然西里西亚男孩克伦明显是最惨的那个，但其他男孩
们，包括来自爱尔兰的红发男孩迪林和来自西西里的男孩帕特罗克洛
斯，也都无一幸免，浑身上下都是蜜蜂蜇出的红包。例外的只有两个
希腊男孩——每人只有两处蜇伤。艾哈迈德做出自己最凶恶的表情瞪
着五个男孩，男孩们的脸一下变得惨白。
“索福斯、安德拉德斯，去请医生。”
两个希腊男孩如影子般悄然离开。艾哈迈德紧盯着剩下的三个
人。克伦毫无疑问惨不忍睹，帕特罗克洛斯和迪林则警惕地用眼角余
光提防着对方。艾哈迈德叹了口气，心想：年年如此。
“扰乱课堂秩序、破坏学院财产，”他一字一句地说，男孩们紧
张地听着，“后果——”他在桌子边缘轻轻敲着变形的圆筒，“很严
重。”接着，他笑了笑，“你们三个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他又笑
了笑。三个男孩看起来被吓到了。
“啊，”艾哈迈德看向门口，“医生来了。”他耐心地等着男孩
们身上的蜇伤都被处理好了，才把他们带出缮写室沿着走廊离开。
直到四天之后，迪林才不会在坐下来时痛得龇牙咧嘴。但与此相
比更糟糕的是其他男孩的冷嘲热讽和取笑。那天晚餐时，艾哈迈德把
他们带到大食堂，在僧侣、老师、低年级生和高年级生面前，脱了他
们的衣服狠狠教训了一顿，直打得他们像婴儿一样哇哇大哭。迪林觉
得最恼怒的应该算帕特罗克洛斯，他现在甚至连看都不看迪林一眼。
克伦看起来要好一点，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无时无刻不想把迪林
打得满地找牙。
三个人的晚间自由活动时间都被取消了。迪林继续在厨房里干洗
碗的活儿。日子一天天过去，帕特罗克洛斯和克伦又开始聚在一起用
餐和学习。迪林根本不在意他们，因为艾哈迈德老师就像只老鹰似的
把他盯得死死的。更何况，他觉得光是看到当愤怒的黑色蜜蜂像乌云
般从圆筒里涌出来时克伦脸上的表情，就已经值了。迪林把精力投入
到学习上，功课有所进步，这让他的老师们很高兴。迪林注意到，克
伦虽然花了不少时间在发霉的古籍堆里——他们的主要学习内容——
埋首苦读，他的功课却反不如以前了。帕特罗克洛斯一心想要超过迪
林，功课倒是有所进步。艾哈迈德老师毫不松懈地时刻监视着他们，
完全不让他们有再捣乱的机会。
[1] 在希腊神话中，赫耳墨斯是宙斯与迈亚的儿子，是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后来又与古埃及的智
慧神托特混为一体，被认为是魔法的庇护者。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墙，用眼角余光瞟着克伦和帕特罗克洛斯，暗自得意地笑。那两人迟
到了，并没有注意到他。
“请注意，”一个声音蓦然响起，打断了正交头接耳的男孩们，
“今天我们要谈的是，看待世界的方式。”
迪林抬起头，双手掌心朝下，放在膝盖上。负责教授初级魔法的
菲诺普斯老师站在二十个男孩儿前面的空地上。他低沉的声音与清癯
干枯的身形给人一种不搭的感觉。一双浓密的白眉毛，眼窝深陷——
迪林仔细观察这个老头儿——这是他在这个又旧又脏的地方能找到的
唯一乐趣。
“昨天我们谈到了在我们身边随处可见的普通物质的本质，”老
师抬起一只穿着凉鞋的脚踩在硬邦邦的泥地上，“我说它并不是永恒
不变的，只是外表看起来坚固而已。不过，从你们脸上，我看得出
来，你们并不相信。”
菲诺普斯微微一笑，露出泛黑的牙龈和白牙齿：“那么，今天，
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是孔隙与穿透。”
“不过，首先，我们先来说一说人和动物的本质。人和动物的区
别在哪里？”
菲诺普斯用一双老眼扫视男孩们，看见他们要么茫然不解，要么
兴致缺缺，要么百无聊赖。他不悦地磨了磨牙，继续往下说。
“你，”他用骨节嶙峋的手指指着第一排的一个男孩儿，“你和
一只狗的区别在哪里？”
被他指着的留着一头直发的叙利亚男孩儿先环视了周围的同伴，
然后才傲慢地说：“我能直立行走！我能开口讲话。我知道神的存
在。”
菲诺普斯点点头。
“猿猴亦能直立行走，”他说，“猫亦能开口讲话——如果你知
道如何倾听的话。至于神……这个无须多言。答案勉强过关，但人类
和动物之间真正的区别却并不在此。”
迪林略微坐直身子，目光越过其他学生的头顶望向前方。
“我们，人类，区别于动物的真正原因不单单只是因为我们能使
用工具或生火，而是在于你的心灵——不——是因为我们能用心去看
这个世界。”
菲诺普斯擦了擦额头，又摸了摸鼻子：“你们要明白，眼睛、舌
头和手都是有血有肉的器官，是有形之物！它们可以触摸、品尝和看
到有形的世界。但是，眼睛并不能看见我们所摸到、听到或者尝到的
一切。这些器官——”他张开十指扁平的双手，掌心朝向学生们，
“——的功能是有限的。要看、要听，要感受，我们其实并不需要它
们，用心足以。”
菲诺普斯停了下来，严肃地看着这些男孩，观察他们的表情。
“一个有几分悟性的野蛮人曾说过，人类眼中所看见的世界其实
是另一个由完美形式组成的世界所投射出的影子。他以一个洞穴作比
喻，认为我们所感受到或看到的现实世界其实是这些完美形式的影子
或者映象。虽然他这个假设并不恰当，但就对真实世界的描述而言，
却不失为一次不错的尝试。”
菲诺普斯，踱着步子停在叙利亚男孩跟前：“起立，我的朋友，
我要用穿透术向你和你的同学们展示隙的存在，让你们知道这个世界
上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叙利亚男孩站起身，他的个子远比老师高出许多。菲诺普斯抬头
冲他微微一笑，手指握住男孩的右手腕举起来，张开他的手指。
“这是一只手，”菲诺普斯说，声音里充满求知欲，“通过它，
我们可以感受到固态的形式。不言而喻，我们置身于一个由实心形式
组成的世界。”他用自己的手指用力按了按男孩的手掌。
“他的手有其固定的形式，我的手也是。它们都有自己的形状、
大小、质量、尺寸，对此大家都一目了然！”
菲诺普斯转身面向男孩们，伸出自己的手，张开五指。“但是，
我告诉你们，我会让你们看到，事实并非如此。事实上，你们周围没
有什么是固定不变的。整个世界都是由‘模式’、‘形状’和‘形
式’构成，而且这些形式都没有实体，万物皆空。当你真正学会去看
时，你将看到一片混沌，里面除了光，一无所有。甚至，更进一步地
说，就连形式都不是固定的。明白吗？”
小老头儿转身把手放在叙利亚男孩的背上，低头静立。片刻后，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起了变化，变得更冷了。老头儿微微一笑，眼神仿
佛失去了焦距。就在这时，他的手直接穿过男孩的胸膛，从身体的另
一边伸了出来。
看着老头儿的手指从叙利亚男孩胸口的薄棉汗衫里伸出来，迪林
震惊得几乎忘了呼吸。老头儿的手掌也伸了出来，接着是小臂。菲诺
普斯炯炯有神的眼睛越过男孩的肩膀望过来，然后突然整个人穿过了
男孩的身体。
叙利亚男孩儿呆若木鸡，而前排的一个罗马男孩已经吓昏了。
“他的身体由各种形式组成，形式与形式之间有很大的空隙。所
以，我只要按适当的方式调整我自己身体里的形式，就能够穿过他
的。从这个意义上说，他的身体是空的，我们全都是。身体不过是个
承载思想的脆弱容器。”
菲诺普斯甩了甩手臂，活动了一下肩部肌肉。浑身发抖的叙利亚
男孩急忙跑回自己的位置上。老头儿摩举着双手，脸上露出大大的笑
容：“那么，如何才能看到真实的世界呢？我们使用一种法术，叫
作‘赫耳墨斯初级术 [1] ’……”
在橘子事件发生一周后，艾哈迈德老师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吵闹声
引到了缮写室。他推开围聚在门口的男孩们，挤进散发着霉味的旧房
间。此时初级班已乱作一团，一群被激怒的大蜜蜂正在房间里四处攻
击。名叫克伦的西里西亚男孩最惨，成了蜜蜂们的头号目标，被蜇得
在桌子底下翻滚着惨叫。艾哈迈德皱紧眉头，瘦削的黝黑脸庞气得发
红。门边离他较近的那些男孩们见他脸色不豫，立即四下逃散，惊得
走廊里的两位僧侣大叫。
艾哈迈德抬手在空中飞快地做了两个动作。蜜蜂们安静下来，停
止了愤怒的攻击，聚成一团嗡嗡嗡地穿过房门飞到开阔的院子里。艾
哈迈德站在门口，目送它们在晴朗的蓝天下盘旋升高，然后越过南边
主楼的红瓦屋顶飞走了。两位僧侣停下正在讨论的关于神的实体的老
话题，惊奇地看着艾哈迈德。老师扯动嘴角生硬地笑了笑，向他们欠
了欠身，合上缮写室沉重的雪松木门。
在两张沉重的大桌子之间，男孩们东倒西歪地站成一排。尽管厚
墙壁保持了较凉爽的室内气温，男孩们却仍然满头大汗。艾哈迈德把
目光转向两张桌子中较小的那张。桌面上扔满了墨水瓶、羽毛笔、装
饰涂料、纸莎纸和羊皮纸；一只雕花桌腿旁边躺着一个已经变了形的
装卷轴用的青铜圆筒。艾哈迈德捡起圆筒轻轻摇了摇，一小块蜂巢落
到桌面上。他用手指在圆筒里刮了一圈，放进嘴里尝了尝。
艾哈迈德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他转身看着站在面前的
五个男孩。虽然西里西亚男孩克伦明显是最惨的那个，但其他男孩
们，包括来自爱尔兰的红发男孩迪林和来自西西里的男孩帕特罗克洛
斯，也都无一幸免，浑身上下都是蜜蜂蜇出的红包。例外的只有两个
希腊男孩——每人只有两处蜇伤。艾哈迈德做出自己最凶恶的表情瞪
着五个男孩，男孩们的脸一下变得惨白。
“索福斯、安德拉德斯，去请医生。”
两个希腊男孩如影子般悄然离开。艾哈迈德紧盯着剩下的三个
人。克伦毫无疑问惨不忍睹，帕特罗克洛斯和迪林则警惕地用眼角余
光提防着对方。艾哈迈德叹了口气，心想：年年如此。
“扰乱课堂秩序、破坏学院财产，”他一字一句地说，男孩们紧
张地听着，“后果——”他在桌子边缘轻轻敲着变形的圆筒，“很严
重。”接着，他笑了笑，“你们三个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他又笑
了笑。三个男孩看起来被吓到了。
“啊，”艾哈迈德看向门口，“医生来了。”他耐心地等着男孩
们身上的蜇伤都被处理好了，才把他们带出缮写室沿着走廊离开。
直到四天之后，迪林才不会在坐下来时痛得龇牙咧嘴。但与此相
比更糟糕的是其他男孩的冷嘲热讽和取笑。那天晚餐时，艾哈迈德把
他们带到大食堂，在僧侣、老师、低年级生和高年级生面前，脱了他
们的衣服狠狠教训了一顿，直打得他们像婴儿一样哇哇大哭。迪林觉
得最恼怒的应该算帕特罗克洛斯，他现在甚至连看都不看迪林一眼。
克伦看起来要好一点，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无时无刻不想把迪林
打得满地找牙。
三个人的晚间自由活动时间都被取消了。迪林继续在厨房里干洗
碗的活儿。日子一天天过去，帕特罗克洛斯和克伦又开始聚在一起用
餐和学习。迪林根本不在意他们，因为艾哈迈德老师就像只老鹰似的
把他盯得死死的。更何况，他觉得光是看到当愤怒的黑色蜜蜂像乌云
般从圆筒里涌出来时克伦脸上的表情，就已经值了。迪林把精力投入
到学习上，功课有所进步，这让他的老师们很高兴。迪林注意到，克
伦虽然花了不少时间在发霉的古籍堆里——他们的主要学习内容——
埋首苦读，他的功课却反不如以前了。帕特罗克洛斯一心想要超过迪
林，功课倒是有所进步。艾哈迈德老师毫不松懈地时刻监视着他们，
完全不让他们有再捣乱的机会。
[1] 在希腊神话中，赫耳墨斯是宙斯与迈亚的儿子，是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后来又与古埃及的智
慧神托特混为一体，被认为是魔法的庇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