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遗产系列之四《帝国》(下)> 泥做的石球

泥做的石球

  伊拉龙坐在水畔的一块石头上,已经有点气急败坏了:“你一点事都没有,别瞎担心,再说你担心也没用!”蓝儿吼了一嗓子,继续看着自己在湖中的倒影,脑袋左摇右摆,然后重重地呼了口气,喷出的烟雾飘浮在湖面上,像一小团雷云。

  你确定吗? 她看着他问,要是长不回来怎么办?

  “龙鳞肯定会长新的,你是知道的。”

  没错,可我从来没掉过鳞片哪!

  他懒得去隐藏脸上的笑容,反正她会感觉到他的情绪。“你没必要难过,也不是很大嘛。”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她嘴巴左侧钻石形的小坑,那让她忧伤欲绝的物件,不久前还嵌在这里呢。包围在光亮的鳞甲中的空隙,大不过拇指肚,深不过一英寸,底部能看到蓝色的皮肤。

  出于好奇,他用食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皮肤,感觉温暖而光滑,像小牛的肚皮。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把头从他身边转开。别弄,好痒。

  他呵呵笑了起来,用脚拍打水面,享受着光脚板上的感觉。

  也许不算大,她说,可是谁都会注意到的!怎么会看不到呢?雪山顶上露出一块土,都没这么清楚! 她说着眼珠子沿着长长的嘴巴向前用力,想要看到自己鼻孔上方的小黑坑。

  伊拉龙哈哈大笑,向她扬了一把水,然后,为了安慰她受伤的自尊心,他说:“蓝儿,相信我,没人会注意的;再说,即使他们看到了,也会以为是战斗中负了伤,为此会对你更加敬畏。”

  你真这么看? 她又向湖中打量起来。水波和她的鳞甲互相辉映,化成一片炫目的彩色光斑。要是被剑刺中怎么办?会一下子扎进去的。也许我该请矮人工匠帮我打一块铁甲盖在上面,直到新鳞长出来。

  “那样子会让人笑掉牙的。”

  真的?

  “嗯。”他点点头,又快笑出声了。

  她鼻子里又哼了一声:你尽管取笑我吧。要是你头上的毛掉了,或者你号称是牙齿的那些米粒一样的骨头掉了,你会怎么样?最后还不是得我来安慰你,准错不了!

  “错不了,”他随口附和道,“不过,牙齿可是长不回来的哟!”他从石头上起身,向岸上放靴子的地方走去,小心翼翼地落脚,以防给水边很多的尖石和断枝划伤。蓝儿跟着他,落足处,烂泥从趾爪间急涌而出。

  你可以念个咒语,专门为我防护一下这个位置。 她在他穿靴子的时候说。

  “可以呀,你确定想要吗?”

  确定。

  他系鞋带的时候在脑中想好了咒语,然后把右手覆在吻端的小坑上,用古语哼出咒语。微弱的蓝光从他手掌下溢出,咒语加持成功了。

  “好了,”他说,“现在你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可我还是少了一片鳞!

  他在她的下巴上拍了一掌:“算了吧你,咱们该回去了。”

  他们从湖边离开,伊拉龙一路抓着裸露的树根,和蓝儿一起爬上陡坡。

  上了坡顶,东方半英里外的沃顿大营以及偏北一点的散乱的雷欧那城,在视野中一览无余,中间没有任何障碍。城中唯一的生命迹象,是从许多房屋上升起的袅袅青烟。一如既往,荆刺懒散地躺在南城门上方的墙垛上,享受着下午明媚的阳光。红龙看上去已经睡着了,但是伊拉龙根据经验知道,他时刻留意着沃顿的动静,一旦有人试图接近城池,他会马上惊起,并向城内的穆塔和其他人发出警告。

  伊拉龙跳上蓝儿的后背,她带着他慢悠悠地飞向营地。

  降落后,他从蓝儿背上滑下来,领头在帐篷之间向前走去。营地里静悄悄的,从战士们无精打采的话语,到在凝滞的空气中纹丝不动的旗帜,一切都显得缓慢、困倦。唯一似乎完全不受缓慢节奏影响的生物,是那些瘦骨嶙峋、野性未驯的狗,它们东游西逛,四下乱嗅,在垃圾中寻找食物。有些狗的嘴巴和肋腹部带着抓痕,那是一个愚蠢但是可以理解的错误造成的恶果——它们以为那些碧眼的猫人和别的猫一样,可以任由它们追逐戏耍呢。每次发生这种事,它们痛苦的狺叫会传遍整个营地,人们哈哈大笑,看着倒霉的狗夹着尾巴,从猫人身边狼狈逃窜。

  意识到很多人在看着他和蓝儿,伊拉龙挺直身体,昂首阔步向前走去,努力表现出意气风发,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人们需要看到他仍然信心十足,没有被困境拖垮,一筹莫展。

  要是穆塔和荆刺离开就好了, 伊拉龙想,不用多,只要他们离开一天,我们就可以攻下城池。

  到目前为止,对雷欧那城一直是围而不打,娜绥妲不同意攻城,她对伊拉龙说:“上次交手,你很勉强才胜了穆塔,不会忘了他刺伤了你的大腿吧?他说过下次和你交手时他的力量会变得更强,穆塔也许恶迹昭著,但我不认为他还有说瞎话的毛病。”

  伊拉龙说:“魔法师之间的战斗,力量并非决定性的因素。”

  “不错,但也并非无关紧要;此外,他现在有黑格林祭司们的支持,我怀疑其中有不少是魔法师。我不能冒险让你与他们和穆塔硬碰硬,即使有布洛德迦姆等魔法师跟在你身边也不行。我们要想出办法,要么将穆塔和荆刺引开,要么困住他们,或者找到别的取胜之道,在此之前,必须按兵不动,围而不战。”

  伊拉龙愤愤不平,反驳说延迟进攻是不实际的,再说,如果他连穆塔都不能战胜,将来又怎么对付得了加巴多里克斯?但是娜绥妲就是不为所动。

  他们(包括阿丽娅、布洛德迦姆和杜万加塔部的全体法师)一起设计了各种方案,绞尽脑汁想获得娜绥妲所说的优势,但是他们能想到的每一种策略都有缺陷,不是所需时间和资源超出了沃顿的承受限度,就是没能真正解答如何生擒、消灭或者赶走穆塔和荆刺的问题。

  娜绥妲甚至去找了埃娃,埃娃能感知他人的痛苦,还能知道他人即将遭受的痛苦,娜绥妲问她可否动用自己的异能,来制伏穆塔,或者悄悄潜入城内。额头上戴着银符的女孩把娜绥妲好一顿奚落,说:“我不对你或者任何人效忠,娜绥妲,找别的孩子去替你打仗吧,我是不会去的。”

  于是乎,沃顿军就一直干等在城外。

  时间一天天过去,伊拉龙眼看着士气渐渐消沉,娜绥妲也越发焦虑。伊拉龙已经明白,军队就是一头永远吃不饱的野兽,除非有大量食物按时送进它那成千上万副辘辘饥肠,否则它很快就会失去生机,分崩离析。大军出征时,要向占领区的百姓收缴粮食和物资,从乡村掠夺资源,这就是获取军需给养的手段,就这么简单。沃顿人如同蝗虫过境,身后是一个空白地带,没留下任何生存所需的东西。

  然而,部队一旦停下来,很快就会把附近的粮食消耗一空,只得完全依赖色达和其余被他们攻陷的城镇供应给养。尽管色达的居民非常慷慨,他们占据的城镇也非常富裕,但是靠它们定期供养,是无法让沃顿人维持太久的。

  虽然伊拉龙很了解战士们的忠诚,可他也清楚,如果死于饥饿,除了让加巴多里克斯对他们的失败拍手称快,没有任何回报。如果这种结局不可避免,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逃到阿拉加西亚某些偏远的角落,在帝国势力无法触及的地方安全地度过余生。

  这一刻还没有到来,但已经为时不远了。

  伊拉龙明白,正是这样的忧虑,让娜绥妲夜不成寐,让她每天早晨都更显憔悴,眼圈明显,如面上忧伤的浅笑。

  伊拉龙很庆幸,若伦在阿热夫斯没有面对和他们一样的窘境,同时他也非常钦佩表哥在那个南方城镇取得的战绩。他比我更勇敢。 娜绥妲不会同意,但是伊拉龙已经下定决心,一俟若伦返回——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也就在这几日——就再给他设下全面的防护。伊拉龙已经在加巴多里克斯手里失去了太多的亲人,他不能允许若伦也遭受同样的命运。

  他停下脚步,让前头三个正在争论不休的矮人横穿路面。他们没有戴头盔,身上也没有徽记,但他看得出来,这些矮人不属于银吉通部,因为他们织成辫的胡子装饰着串珠,他没见过银吉通部落中有人做这样的打扮。矮人们的话题他无从得知——对于他们喉音浓重的语言,他只知晓屈指可数的几个单词——但其重要性则毋庸置疑,这一点光从他们的大嗓门和激烈比画的手势就可以确定,更别提他和蓝儿近在眼前,而他们居然没有注意到。

  伊拉龙笑嘻嘻地着看他们从身前走过,矮人的专注和严肃在他眼里多少有些好笑。矮人部队在新任国王奥利克的带领下,于两天前抵达了雷欧那城,让沃顿族的每一个人都松了口气。矮人援军的到来,和若伦在阿热夫斯的胜利,是全营地这两天的主要话题。矮人大军的人数几乎是沃顿联军的两倍,有了他们的援助,如果能找到解决穆塔和荆刺难题的有效办法,沃顿族离抵达乌鲁邦、与加巴多里克斯对决的终极目标将更近一步。

  在营帐之间穿行,伊拉龙望见了凯特琳娜,她正坐在帐篷前,给尚未出世的孩子织衣服。看到伊拉龙,她扬手招呼道:“表弟!”

  他也叫了声“表嫂”。自从她结婚,他们就开始这样称呼对方了。

  在悠闲地享用完午餐之后——蓝儿少不了一番大撕大嚼——他们一起来到伊拉龙帐篷旁边那块洒满阳光的柔软草地。娜绥妲有令,这块草地不得占用,要一直给蓝儿空着,沃顿人以对宗教般的虔敬遵守着这道命令。

  蓝儿蜷卧在草地上,伊拉龙从鞍囊里取出《天意》,爬到蓝儿左翼下面,窝进她脖颈侧弯和健壮小腿相接的一个空隙处,在此坐了下来,因为这儿比较阴凉。从翅膀褶皱间透射的阳光,加上鳞片反射的炫目光芒,为他全身蒙上了一层奇异的紫色光影,书页上也洒满了斑驳的光点,使那些细瘦的文字越发难读了。但是他不在意,和蓝儿相伴的惬意足以补偿一切不方便。

  他们共坐了一两个小时,直到蓝儿消化了她的午餐,伊拉龙看够了赫斯兰特繁复的句子。无聊之下,他们漫步穿过营地,检查防御情况,偶尔和前沿的哨兵聊上两句。

  矮人部队的营房主要都在营地东边,在这里,他们看到一个矮人,他蹲在一桶水旁,袖子卷到胳膊肘以上,正在捏一个拳头大小的土球。他的脚前是一个泥坑,坑里放着根搅动泥水的棍子。

  这矮人的身份和他做的事情太不协调,伊拉龙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奥利克。

  “Derûndânn(矮人语,你好),伊拉龙……蓝儿。”奥利克头也不抬地说。

  “Derûndânn。”伊拉龙也用矮人惯用的问候语和他打了招呼,然后在泥坑对面蹲下来。在他的注视下,奥利克用右手拇指肚不断修正泥球的轮廓,不时抓起一把干土,撒在发黄的泥球表面,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多出来的土抹掉。

  “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能看到矮人之王像个孩子一样蹲在地上玩泥巴。”伊拉龙说。

  奥利克来了脾气,吹胡子瞪眼睛地说:“我也从来没想过在我制作Erôthknurl的时候,会有一条龙和龙骑士在旁边盯着看!”

  “什么是Erôthknurl?”

  “就是thardsvergûndnzmal。”

  “thardsver……”伊拉龙说了半截,剩下的部分记不起来了,“那又是什么东西?”

  “是一个看起来绝不像自己的东西。”奥利克说着,举起手中的泥球,“就像它,它是一个用泥做的石球,或者说,等我做好了看上去就像是石球。”

  “用泥做的石球……这是魔法吗?”

  “不,这是我自己的一点小手艺,仅此而已。”

  见奥利克没有继续解释,伊拉龙便问:“怎么做呢?”

  “如果你有耐心,过一会儿自然就看到了。”奥利克说。过了一会儿,他的气消了,便又说道:“第一步,你得找些土。”

  “嘿,这可不容易。”

  奥利克从粗硬的浓眉下向他翻了翻眼睛。“土和土是不一样的。比如沙土,就不能用。合适的土必须有大小不同的颗粒,这样才不容易散掉,此外,还必须含有一定量的黏土,就像我手里的这块。但最重要的……”被踩得不成样子的草地中露出一小块泥地,他说着,在泥地上拍了拍,“我这样一拍,肯定会从土里拍出许多灰尘,看到没有?”他扬起手掌,给伊拉龙和蓝儿看附在手上的一层薄土。

  “这有什么重要的?”

  “呃。”奥利克用手指摸了摸鼻翼,在上面留下一道发白的泥巴印子。他又弄起了土球,不停地在手中旋动,以保持其匀称。“找到好土,你就像和面那样,用水把它和好,揉成很黏的泥巴。”他说着朝脚边的泥坑点了下头,“然后,你再用泥巴团出一个球,就像这样;再然后,用力地捏、挤,把泥巴里的水尽量挤出来,之后把球弄得特别圆;等到球的表面开始发黏,你就像我刚才那样,把土撒到上面,来吸出球里的水分,你反复这样做,直到球已经干到不会变形,但又不会太干以至于开裂。”

  “现在,我的Erôthknurl就差不多快到这一步了。等到了这一步,我就会把它拿回帐篷去,放在阳光里,让太阳照上好一阵子。阳光和热量会让更多的水分从球心里洇出来,然后我再给它撒一层土,再把土弄掉,这样反复三四次之后,我的Erôthknurl的表面就会变得和那格拉大野猪的皮一般坚硬了。”

  “这么麻烦就为了做一个干巴巴的泥球?”伊拉龙迷惑不解,蓝儿也是一样。

  奥利克又捧起一把土:“非也,因为到此并不算完。接下来就该用到细尘了。我把灰尘抹在Erôthknurl表面,薄薄的、均匀的一层,然后就不再管它,等着水分慢慢洇到表面,然后再抹灰尘,再等水洇出,如此不断地重复。”

  “这要花多长时间?”

  “直到Erôthknurl再也沾不上灰尘为止。Erôthknurl的美丽,就来自灰尘形成的外壳,用不到一天的时间,它就会慢慢焕发出亮丽的光泽,就像打磨过的岩石。不用抛光,不用研磨,不用魔法,只凭着你的心、你的头脑和你的双手,就可以把普通的泥土变为石头……是的,这石头硬度不高,可毕竟是石头。”

  无论奥利克说得多么肯定,伊拉龙仍很难相信,他脚下的一团泥土,可以完全不靠魔法,就变成奥利克所描述的东西。

  不过,矮人之王奥利克,你干吗要做这东西呢? 蓝儿问,现在你做了族人的领袖,肯定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奥利克哼了一声说:“一时半刻没有什么我非做不可的事;我的人随时可以参战,但是没有仗给他们打,这种情况下,我要还像个老母鸡一样总看着他们,那就不妙了。我也不想一个人闷在帐篷里,看着自己的胡子慢慢变长……这才想起了Erôthknurl。”

  他沉默下来,但伊拉龙觉得,奥利克心里还装着话,于是默不出声地等着,看他是否会说出来。过了一会儿,奥利克清了清喉咙说:“过去,我可以和部落里其他的人一起喝酒、玩骰子,罗特加继子的身份没有给我任何影响,我们可以一起痛快地聊天、欢笑,我不让着别人,也不用别人让着我。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朋友们忘不了我是他们的国王,我也很难不去注意他们对我的态度的改变。”

  “这是意料中的事。”伊拉龙说。他对奥利克的烦恼感同身受,因为,自从成为龙骑士,他也有着类似的体会。

  “也许吧。但即使明知必然如此,感觉也不会更好。”奥利克无奈地叹了一声,“唉!人生,有时真像一次奇异、残酷的旅程……我当年认为罗特加是个好国王,可就是觉得他对人有时太过粗暴无礼,而且全无理由……现在,我多少能理解他了。”奥利克看着捧在手里的土球,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你在塔纳哥见到甘纳尔酋长的时候,他有没有给你讲过Erôthknurl的重要性?”

  “他一个字都没提过。”

  “有必要讲的事情太多了……不过,作为一个银吉通人,作为得到承认的勒连(矮人的自称),你还是应该对Erôthknurl的重要性和象征意义有所了解。它可不仅仅是让人有所用心、打发时间,或者造出个有趣的纪念物的手段。绝不是那么简单。变土为石,是一个神圣的活动,通过它,我们重新坚定了对赫尔兹伏格的大能的信念,并以此来赞美他。做这件事的时候,心中要保持虔敬;制作Erôthknurl是敬拜神的一种方式,如果心浮气躁不够认真,这样的人是不会给神留下好印象的……生命来自岩石,尘土来自生命,岩石来自尘土。车轮不停转动,我们所见,不过是永恒之一瞬。”

  直到此刻,伊拉龙才体会到奥利克内心的焦虑。“你应该把海德拉带在身边,”他说,“有她陪着,你就不会这么忧郁了。你们一起在布列肯城堡的时候多快活啊,我从没见你比那时更快乐。”

  奥利克笑了,低垂的眼睛周围,沟壑变得更深:“说得对啊……不过她是银吉通部的格瑞卡乐丝(grimstcarvlorss,意为“管家”),不能为了安慰我而丢下自己的职责。再说,让她来到穆塔和荆刺——或者更糟糕,加巴多里克斯和他那受诅咒的黑龙——方圆百英里范围内,我的心会不得安生的。”

  为了让奥利克开开心,伊拉龙说:“你让我想到一个谜语,具体该怎么说我还没想好,但大致是这样的:有力又强壮,十三颗星在额头上,地上坐着活石头,把死土变成死石头。答案就是坐在地上,用土制造石头的矮人国王。谜语不太合乎韵律,可你也不能指望我随口就能作出好诗来。我猜,这样的谜语够大多数人挠头的了。”

  “哼,”奥利克不屑道,“这可难不住矮人,连矮人小孩子都能轻松答出来。”

  龙也可以。 蓝儿说。

  “我想你说得不错。”伊拉龙道。

  之后,他向奥利克问起,在他和蓝儿离开崇吉海姆,第二次前往精灵森林之后,矮人族内部都发生了哪些事情。自从矮人大军赶到雷欧那城,伊拉龙还没有机会和奥利克仔细聊聊呢。他很想知道自己的朋友在登上王位之后过得如何。

  奥利克似乎不介意谈论矮人内部复杂的争斗。确实,随着讲述,他脸上的表情渐渐生动起来,人也来了精神。他讲了将近一小时——在发动部队、出征与沃顿族会合之前的那段时间里,矮人各部落之间如何暗流涌动,钩心斗角。矮人的部落向来纷争不断,这一点伊拉龙清楚得很;即使当上了国王,奥利克也无法轻易地让所有人服从。

  “就像放一群鹅,”奥利克说,“它们吵得要命,谁都想按自己的方向走,一有机会,就在你手上咬一口。”

  听着奥利克滔滔不绝的讲述,伊拉龙想起应该打听一下斡芒的情况。他常想,这个曾经策划暗杀自己的矮人酋长,后来不知如何了。他希望了解自己敌人的情况,尤其是像斡芒这样危险的敌人。

  “他回到了法尔德拉斯特老家的村子里,”奥利克说,“在那儿,根据一切能了解到的说法,他整日枯坐饮酒,被功败垂成折磨得快要发狂了。但是没有人听他的。安胡因之泪部落的勒连骄傲又固执,在一般情况下,他们都会保持对斡芒的忠诚,无论其他的部落怎么做、怎么说。可是,试图暗杀一位客人,毕竟是不可原谅的过错;再说,安胡因之泪部落里,并非所有矮人都像斡芒那样痛恨你。为了保护一个把自己的荣誉糟蹋得一干二净的酋长,不惜为族人所弃,我不相信他们肯这样。也许要过好几年,但最终,他们会反对他的。我听说他们部落中有许多人已经对他敬而远之了,就像其他部落的人对他们敬而远之一样。”

  “你觉得最终他会怎样?”

  “他要么接受现实自动下台,要么就等着有一天被人在酒中下毒,或者心口挨上一刀。总之,他再也不能凭安胡因之泪部落首领的身份,对你构成任何威胁了。”

  他们就这么聊着,直到奥利克完成了Erôthknurl前面的几道工序,然后就该把蒙了灰尘的泥球拿回去,放到帐篷前的一块布上晾着了。奥利克站起身,收拾好水桶和棍子,对伊拉龙说:“谢谢你听我唠叨,伊拉龙,还有你,蓝儿。也算是怪事,在海德拉之外,我只有和你们说话才无所顾忌,其他人……”他耸了耸肩,“不说也罢。”

  伊拉龙也站了起来:“你是我们的老朋友,奥利克,不论你是不是矮人之王;能跟你聊天,永远是我们的乐事;而且,你知道,不用担心我们会把你讲的话说出去。”

  “嗯,我知道,伊拉龙,”奥利克眯起眼睛向上看着他说,“你从不置身事外,然而也从来不受周围各种谋划算计的摆布。”

  “我对那些不感兴趣,再说,现在有太多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去做了。”

  “这样就好,龙骑士不应参与任何派系,否则怎么可能做出自己独立的判断?我以前从来不觉得龙骑士的超然地位有什么好,但现在我明白了,哪怕只是出于自私的原因。”

  “我也不是完全超然的,”伊拉龙说,“和你,还有娜绥妲,我都立誓结盟了。”

  奥利克慢慢地点了下头:“不错,但你并不完全属于沃顿,或者银吉通。无论如何,我都很高兴可以信任你。”

  伊拉龙脸上掠过一丝笑意:“我也是。”

  “毕竟咱们是义兄弟,对吧?兄弟就应该互相照应。”

  是应该这样,伊拉龙想,尽管他没有说出来。“好兄弟。”他说着,拍了拍奥利克的肩膀。

推荐阅读:
  • 《沙丘》六部曲合集
  •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 《猎魔人》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