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们的会议
蓝儿先轻轻将阿丽娅放在一片草地上，然后才着陆。伊拉龙从她身上滑下，立即向阿丽娅跑去。
精灵脸朝下躺着，软绵绵的一动不动。伊拉龙将她翻过来，她眼帘扑闪了几下，睁开了眼睛。“荆刺……荆刺呢?”她低低地问。
他逃了。 蓝儿回答说。
“那……娜绥妲呢?你救出她了吗?”
伊拉龙垂着眼睛，摇了摇头。悲伤之色从阿丽娅脸上掠过，她咳嗽起来，身体疼得一阵瑟缩，然后她挣扎着想站起身，嘴角却汩汩地渗出血来。
“慢着，”伊拉龙说，“别动，我去找布洛德迦姆。”
“用不着，”阿丽娅撑着他的肩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挺直了身体，过程中一直屏着呼吸。伊拉龙看得出来，她在极力隐瞒自己的痛苦：“只是一点擦伤，没有伤筋动骨。幸亏有护体魔法才不至于被荆刺拍死。”
伊拉龙并不相信，但没有说什么。现在咱们该做些什么? 蓝儿向他们走来，身上的龙血带着浓烈的麝香味儿，直冲伊拉龙的鼻子。
伊拉龙在硝烟四起、一片狼藉的营地里举目四顾，再一次为若伦和凯特琳娜感到担心，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在偷袭中幸存下来。现在到底该做些什么呢?
接下来发生的事替他解决了这个问题。首先，两个受伤的帝国士兵突然从烟幕中出现，袭击了他和阿丽娅。就在他料理二人的时候，八位精灵从各处向他们奔来。
确定伊拉龙没有受伤之后，众精灵将注意力转到了蓝儿身上，非要为她治疗荆刺造成的咬伤和抓伤不可，虽然伊拉龙更希望亲自动手做这件事。
听说疗伤需要几分钟时间，伊拉龙离开这几位精灵和蓝儿，穿过几排帐篷，回到娜绥妲的大帐旁。在那儿，敌方四位法师只剩下最后一位，布洛德迦姆等三位精灵魔法师和他的意念战仍在进行。
仅存的敌方法师跪在地上，两手抱头，额头抵着自己的膝盖，很明显，胜负已定。伊拉龙并没有让意念加入战局，而是大步走到魔法师身边，在他肩头一拍，大喝一声：“哈!”
魔法师身子一抖，受到了惊吓。伊拉龙知道精灵们立即趁他分神，突破了他的防线，因为随后他便剧烈地颤抖起来，翻着白眼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很快，他停止了呼吸。
伊拉龙三言两语，将阿丽娅和娜绥妲的事告诉了布洛德迦姆和另外两位精灵。布洛德迦姆听了，鬃毛直竖，黄灿灿的眼睛里满是怒火，但是，他只是用古语说了一句：“黑暗来临了，魔影杀手。”然后便派耶拉去找回那支失落的达司忒。
伊拉龙和布洛德迦姆，以及在场的另一位精灵在营地里巡视了一遍，杀死那些侥幸在猫人的利齿，以及人类、矮人、精灵、巨人的武器下逃生的士兵。他们还运用魔法扑灭那些较大的火头，像熄灭烛火一般轻松。
在这个过程里，大难临头的感觉一直紧紧地抓着伊拉龙，像一堆湿透了的羊毛，裹住了他的意识。死亡、失败、错误，他所能想的只有这些。世界仿佛在他的周围坍塌了——他和所有沃顿人努力取得的一切，此时已经完全失控，他却束手无策，无法收拾残局。茫然无助之感令他意志消沉，他什么也不想做，只想缩在角落里，让悲伤淹没自己，然而，他还是没有服从自己的愿望，因为真是这样的话，或许就是死路一条。于是他不停地奔走，和精灵们一起忙碌着，尽管心头一片绝望。
接下来的事也让他的心情好不起来，葛勒多联络了他，说道：如果你按我说的做，可能我们已经阻止了荆刺，救回了娜绥妲。
也可能没有 ，伊拉龙说，他不想继续说下去，但又忍不住加了一句，你被自己的愤怒遮住了视线。杀死荆刺并不是唯一的办法，而且你这么轻易就决定杀死仅存的同族，这也是不对的。
别想来教训我。雏儿 !葛勒多呵斥道，你根本不了解我的损失。
我比谁都了解。 伊拉龙回答道，然而葛勒多已经从他的意识中退出，他认为葛勒多压根儿没有听到这句话。
伊拉龙扑灭一处火焰，正向下一处走去，这时，若伦急匆匆地赶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你受伤了吗?”
看到表哥安然无恙，伊拉龙心里顿时一阵轻松。“没有。”他说。
“蓝儿呢?”
“精灵们已经治好了她的伤。凯特琳娜怎样?她还好吗?”
若伦点点头，身体略微放松，但表情仍然焦虑不安。“伊拉龙，”他更靠近地说道，“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我看见约蒙杜团团乱转，像被砍掉脑袋的小鸡，娜绥妲的侍卫们个个面如死灰，但是谁也不对我说一个字。危险还没有解除吗?是不是加巴多里克斯要出马了?”
伊拉龙向周围扫了一眼，将若伦拉到一边，以防有人听见。“我的话你不能告诉任何人，眼下绝不能。”他告诫说。
“我保证。”
伊拉龙简明扼要地把当前的局势告诉了若伦。若伦听完之后，面色一暗。“不能让沃顿联军散掉。”他说。
“当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不过，奥林王可能会要求指挥权，或者……”伊拉龙停下来，等一群武士走过后，才接着说道，“支持我，好吗?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的帮助?我能帮你什么?”
“沃顿军上上下下都景仰你，若伦，就连巨人族也一样。你是重锤若伦，阿热夫斯的英雄，你的话很有分量，将发挥重要的作用。”
若伦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我会尽力。”
“现在，你管好士兵就行了。”伊拉龙说着，继续向他之前打算扑灭的火堆走去。
半个小时之后，营地又恢复了平时的安静和秩序，有人跑步到伊拉龙面前，通知他说阿丽娅请他立即到奥利克王的营帐去。
伊拉龙和若伦互相看了一眼，向营地西北部走去，大部分矮人的帐篷都分布在这一片。
“没有别的选择，”约蒙杜说，“娜绥妲早就说得很清楚，你，伊拉龙，必须接替她的位置，领导沃顿人。”
大家围坐在帐篷里，一张张面孔严肃而冷峻。阴影落在这些形貌各异的两耳族的身上——伊拉龙知道蓝儿是这样称呼他们的——落在他们凹陷的太阳穴上，落在紧皱的眉头的纹路之间。唯一没有皱眉的是蓝儿，她的头从营帐的帘门里伸进来，参加了这次的密谈，不过，她的上唇微微地掀起，好像随时就要发出嘶吼。
在场的还有睡袍外面披着紫色斗篷的奥林王，看上去虚弱而又坚定的阿丽娅，找到链甲蔽体的奥利克王，还有右肩用白色亚麻绷带裹着剑伤的猫人国王断掌。库尔人拿·葛左格半弯着腰，以免犄角碰到篷顶。若伦站在篷壁边凝神倾听，但未发一言。
这里没有卫兵，没有幕僚，没有仆人，连布洛德迦姆等精灵也不在，除了在场的几位，谁都不得进入这个帐篷。帐外，人类、矮人和巨人在入口处站成了十二排，他们的任务是阻止任何人打断会谈，无论来者有多么强大或者危险。若干临时加持的咒语交织在帐篷上，目的是阻止任何采用一般手段或者魔法手段进行窃听的行为。
“我从不想这样。”伊拉龙低头看着一张铺开的阿拉加西亚地图，它在帐篷中央的桌子上。
“我们也不想。”奥林王语带讥讽地说道。
阿丽娅在奥利克的营帐召集会议，确实是精明之举，伊拉龙心想。众所周知，矮人国王是娜绥妲和沃顿族的坚定的支持者，也是伊拉龙的结义兄弟和部落首领，同时，他既没有觊觎娜绥妲位置的嫌疑，也不会被人视为接替娜绥妲的当然人选。
通过在奥利克的帐篷举行会议，阿丽娅增加了支持伊拉龙的力量，削弱了反对的力量，同时表面上却还显得不偏不倚。伊拉龙不得不承认，在操纵局势方面，她比自己老到得多。她的安排只会带来一个负面影响，那就是会让人认为奥利克在背后操纵着伊拉龙。但是，为了得到朋友的支持，这点代价是伊拉龙乐意付出的。
“我从不想这样，”他又说了一遍，然后抬起视线，与周围探询的目光一一对视，“不过，事已至此，我向所有牺牲者的坟墓发誓，我将效法娜绥妲，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带领沃顿人反抗加巴多里克斯和帝国，走向胜利。”他极力做出一副充满自信的样子，但事实上，形势的严峻令他心生畏惧，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担当得起这一职责。娜绥妲才干卓绝，她所做的事哪怕只是其中一半，也能令人裹足不前。
“你精神可嘉，我对此确信无疑，”奥林王说，“然而，沃顿人一直与盟军共同进退——有色达人，有我们忠实的朋友奥利克王和来自贝尔山脉的矮人，还有精灵族。就在最近，拿·葛左格率领巨人族人也加入了我们的行列，此外还有猫人。”他朝格雷米尔点了点头，后者略一颔首以示回应。“如果让士兵看到我们大家彼此意见相左，那就不好了，你认为对吗?”
“当然。”
“当然，”奥林王说，“那么，你会在重要问题上继续征求我们的意见，就像娜绥妲以前那样?”伊拉龙还在沉吟，奥林又接着说了下去，“在场所有人，”他说，朝帐中的众人一指，“在这次的反抗行动中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我们谁都不乐意，同时也拒绝受人摆布。坦白地说，魔影杀手伊拉龙，虽然你战绩显赫，但你终归还是年纪尚轻，经验不足，而经验不足将被证明是非常致命的。除你之外，我们全都有多年带兵的经验，或者曾看过别人怎么做。我们能帮助你找到正确的路径，也许，还能一起找到办法收拾残局，打败加巴多里克斯。”
奥林所言全然正确，伊拉龙想——他年纪太轻，经验尚浅，确实需要别人的指点——但是如果承认这一点，无疑是示弱于人。
于是，他的回答是：“你可以放心，必要时我会与各位协商，但最后的决定还是要由我自己来做，就像以往一样。”
“请原谅，魔影杀手，我对此难以确信。你与精灵族交好，”说着，奥林向阿丽娅看了一眼，“这是众所周知的。此外，你被接纳为银吉通部的一员，并曾向他们的部落首领宣誓效忠，凑巧的是，这位部落首领正好就是奥利克王。也许是我弄错了，但看起来你的决定未必就是自己的决定。”
“你一开始建议我参考盟友的意见，现在你又对此表示反对。也许，你希望的是我听你的意见，而且只听你一个人的意见?”说这话时，伊拉龙怒气渐生。
“我希望你的决定是为我们的人民考虑，而不是为了别的族类!”
“我的决定以前是这样，”伊拉龙大声说道，“以后也还是这样。没错，我向沃顿和银吉通部都曾宣誓效忠，但是我同时也对蓝儿、娜绥妲和我的家人负有义务，我要向很多人负责，你也同样如此，陛下。然而，我最关心的，是打败加巴多里克斯，推翻帝国，这个目的高于一切，就算我效忠的各方存在矛盾，在它面前也必须让路。如果你非要有所怀疑，那就请怀疑我的判断能力，但不要怀疑我的用心。我将为你不再暗示我是本族的叛徒而心怀感激!”
奥林眉头一皱，血色涌上脸颊。他正要开口反驳，却被砰的一声巨响打断，原来是奥利克用战锤沃伦德重重地敲了一下盾牌。
“别再胡扯了!”奥利克恼火地瞪着眼睛吼道，“整座山都朝我们压下来了，你还在担心地板上的裂缝!”
奥林的脸色越发难看，不过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争执下去，而是从桌上端起了盛着酒的高脚杯，深深地陷进自己的座椅里，用一双阴沉的、隐含怒气的眼睛看着伊拉龙。
我觉得他恨你 。蓝儿说。
嗯，要不就是恨我所代表的东西，不管哪一种情况，我都是他的绊脚石，我们对他要多加小心。
“摆在眼前的问题其实很明确，”奥利克说，“那就是：娜绥妲不在的时候我们该怎么办?”他将沃伦德摆在桌面上，伸出长满老茧的手摸着脑袋，“照我看，咱们的处境没变，和今天早上是一样的。除非我们承认失败，意图求和，否则只有一个选择：用两只脚能走出的最快速度，赶到乌鲁邦去。迎战加巴多里克斯不是娜绥妲的事，这件事要落在你们，”说着，他朝伊拉龙和蓝儿一指，“还有精灵身上。娜绥妲将我们带到了这里，我们非常想念她，但接下来要做的事却并不需要她了。我们的路是笔直的。就算她在这里，我也不知道除此之外她还能干什么。打到乌鲁邦去，这就是我们要做的事，一切将在那里做个了断。”
格雷米尔把玩着一柄小巧的黑刃短剑，好像对这些谈话丝毫不感兴趣。
“我同意，”阿丽娅说，“没有别的选择。”
葛左格沉重的头颅在众人的头顶上方点了点，搅乱了落在帐篷壁上的影子。“矮人说得好。只要火剑做战斗首领，巨人族就会一直支持沃顿人。有他和火焰舌带领我们冲锋，我们将追回加巴多里克斯——那个没长犄角的叛徒——欠下的血债。”
伊拉龙不安地略略换了个姿势。
“听起来很好，”奥林王说，“不过，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听说我们到达乌鲁邦后，能用什么办法战胜穆塔和加巴多里克斯。”
“我们有达司忒，”伊拉龙指出，耶拉已经把长矛找回来了，“有了它，我们可以……”
奥林王挥挥手：“没错，没错，有达司忒。可是，它没能帮助你阻止荆刺。此外，难以想象加巴多里克斯会任由你拿着它靠近他自己或者苏瑞坎。不管怎样，你还不是那个黑心的变节者的对手，这个事实没有改变。该死，魔影杀手，你甚至连自己的哥哥都打不过，他当龙骑士的时间还没你长!”
同母异父哥哥 。伊拉龙默默在心里纠正了一句，不过没说出口。他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奥林的话，奥林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情，这令他感到羞愧难当。
国王继续说下去：“我们加入这场战争，是基于一个想法，那就是你会找到办法，去对付加巴多里克斯超自然的力量。娜绥妲向我们保证过。可是到了现在，眼看就要遭遇史上最强大的魔法师，而我们对于如何取胜，知道得一点不比刚起步时多!”
“我们投入战斗，”伊拉龙静静地说，“是因为在龙骑士陨灭后，我们头一次有了战胜加巴多里克斯的机会，虽然只是一个至为渺茫的机会，你很清楚这一点。”
“什么机会?”国王不屑地说，“我们只不过是玩偶而已，大家全都一样。我们被加巴多里克斯逗得团团转，之所以能走到这一步，只不过是因为他允许这一切发生。加巴多里克斯正是想让我们到乌鲁邦去，想让我们把你带到他面前。如果他有心阻止，早就在烈火平原上亲自拦截我们，在那里将我们消灭殆尽。一旦你到达他的面前，他要做的就是这个：消灭我们。”
帐篷里的空气骤然变得紧张。
小心 ，蓝儿对伊拉龙说，不能说服他的话，他就要拉队离开了。
阿丽娅也表现出同样的担忧。
伊拉龙双手撑在桌面上，整理了一下思路。他不想撒谎，但又必须设法鼓舞奥林的斗志。这殊不容易，因为连他自己都没有多少斗志可言。一直以来，都是娜绥妲在鼓励大家，在前路茫茫的时候，她为我们打气，让我们继续走下去，这就是她的感受吗?
“局势并不像你说的那么……那么危险。”伊拉龙说。
奥林哼了一声，喝了一口高脚杯里的酒。
“达司忒能对加巴多里克斯构成威胁，”伊拉龙接着说道，“这是我们的优势。他对它必须有所顾忌，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牵制他，虽然可能只是很小的程度。有了它，就算杀不死加巴多里克斯，也可能杀死苏瑞坎。他们俩的关系并不是真正的龙和骑士的关系，但苏瑞坎的死对他而言，仍然会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这是不可能的，”奥林说，“他已经知道我们有达司忒，自然会小心防范。”
“未必，我怀疑穆塔和荆刺并不认识它。”
“他们不认识，但加巴多里克斯查看了他们的记忆后，就会认出来了。”
而且还会发现葛勒多的存在，如果他们还没有主动告诉他的话。 蓝儿对伊拉龙说道。
伊拉龙越发沮丧。这一点他还没有想到，不过她说得对。出其不意是办不到了，我们已经没有秘密了。
生命充满了秘密，加巴多里克斯无法预知我们发动攻击的准确时间，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们可以来个攻其不备。
“这种死亡长矛你们发现了几支，魔影杀手?”格雷米尔百无聊赖似的问道。
“只有尼厄尼恩——兰。”
猫人眨了眨眼睛，居然显出惊讶之色，虽然面孔还是一副毫无表情的样子，但伊拉龙还是为此感到诧异。“兰，是这样吗?在这个年头找到这样的武器，可以说是奇事一桩，尤其……尤其还是这样的一件武器。”
“为什么这样说?”约蒙杜问道。
格雷米尔伸出小小的粉红色舌头，在尖牙上扫了一遍：“尼厄尼恩堪称臭名远扬。”
没等伊拉龙追问下去，葛左格开口了，声音像巨石摩擦：“你们说的死亡长矛是什么，火剑?是在毕拉同那伤过蓝儿的那支吗?我们听过关于它的传说，那可是离奇得很呢。”
伊拉龙这才想起，娜绥妲对巨人和猫人都没有交代过尼厄尼恩的底细。这下可好 ，他心想，瞒是瞒不住了。
他向葛左格解释了达司忒的来历，然后坚持要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用古语发誓，保证未经允许，不向外人提起这支长矛。这个要求惹来了一些抱怨，不过到底还是得到了执行，就连猫人也不例外。现在还想向加巴多里克斯隐瞒达司忒的存在是没有必要的，但伊拉龙还是认为，把它闹得尽人皆知也没有什么好处。
最后一个誓言说完后，伊拉龙继续之前的话题：“所以，第一，我们有了达司忒，这是以前所没有的优势。其次，我没有打算同时面对穆塔和加巴多里克斯，从没这样想过。到达乌鲁邦之后，我们要设计将穆塔诱出城外，然后围而攻之，需要的话投入所有的兵力——包括精灵——杀死或者俘虏他。”他扫视聚在眼前的一张张面孔，极力用饱含信心的语气去感染他们，“第三——关于这一点，你们必须从内心深处相信它——加巴多里克斯虽然强大，但也并非天下无敌。为了保护自己，他也许设下了成千上万个咒语，但不管他的知识有多么广博，心思有多么诡诈，能杀死他的咒语一定是存在的，就看我们是否有足够的聪明去找到它们。也许，最终是我找到了打垮他的咒语，但也可能是精灵或者杜万加塔部的某个成员。加巴多里克斯看似坚不可摧，然而也必定有弱点——总有一处缝隙能让你的利刃穿过，刺中敌人。”
“如果过去的龙骑士都找不到他的弱点，我们又怎么可能找得到呢?”奥林王质问道。
伊拉龙掌心朝上，摊开双手：“也许我们找不到，生命中没有什么事是绝对肯定的，战争中就更少了。然而，如果合我们五个种族的魔法师之力，也无法杀死他，那么也许是加巴多里克斯气数未尽，他能统治多久由他说了算，我们对此除了接受，无法改变。”
深深的沉默降临到帐篷里，但是很快被打破了。
若伦站了出来：“我有话说。”
伊拉龙看到围桌而坐的人们互相交换着眼色。
“想说什么就说吧，重锤。”看到奥林王不悦的神色，奥利克说道。
“我要说的是：我们付出了太多的鲜血和眼泪，已经不能回头了。否则就是不敬，对死者以及怀念死者的生者的不敬。也许，这是神灵之间的战争，”他的神色在伊拉龙眼里显得格外肃穆，“不过，我本人会一直战斗，直到被神灵击倒，或者，我击倒他们。一条龙也许能杀死一万条狼，但一万条团结一心的狼能杀死一条龙。”
未必如此 。蓝儿在她和伊拉龙彼此联结的意识空间里冷冷地说了一句。
若伦微微一笑，但笑容里毫无愉悦之意：“而我们的队伍里就有一条龙。别人怎么决定我不管，至于我个人，我要去乌鲁邦，我要面对加巴多里克斯，哪怕只有我一个人也是如此。”
“不会只有你一个，”阿丽娅说，“我可以代表伊丝兰查蒂女王说：精灵族会和你并肩作战。”
“还有我们。”葛左格雷鸣般地说道。
“和我们。”奥利克说道。
“还有我们。”伊拉龙希望自己不容置疑的语气能把不同意见压下去。
短暂的停顿过后，四人都朝格雷米尔看去。猫人抽了抽鼻子。“哦，我想，我们也一样。”他瞧着自己尖利的趾甲说道，“必须有人先偷偷溜进敌人阵营里，总不能派矮人穿着他们的铁靴子闹哄哄地去吧?”
奥利克动了动眉毛，不过，就算是心头火起，也被他压下去了。
奥林王接连喝下两口酒，然后抬起手背擦了擦嘴，说道：“很好，就按你们说的，继续向乌鲁邦前进。”酒杯空了，他向面前的酒瓶伸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