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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反抗

  娜绥妲躺在石头上,浑身不停地哆嗦,冒着冷汗,身上的每一处都疼得要命。她心底盼望着穆塔此时能够返回来,仿佛这样他能再次为她疗伤祛痛。

  当通往这个八角形牢房的门终于再次被推开的时候,她禁不住感到一阵解脱,但很快又陷入了痛苦的失望当中,因为,远处传来的只是狱卒走下牢室台阶时的缓慢脚步声。

  像上次一样,这个矮小粗壮、肩膀窄窄的人用一块湿布擦抹她的伤口,然后用亚麻布条将它们包扎了起来。当他给她打开锁链,让她去上厕所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虚弱到连盘子上的餐刀都拿不住了。然而,她很快调整了心绪,因这狱卒的帮忙而心怀感激,并再次称赞了他保养得很好的指甲。它们的确比之前更光鲜明亮了,而他也显然想让她注意到这一点,因为他频频将手举进她的视线范围内。

  给她喂完食后他就离开了,她努力想睡上一觉,但伤口持续的疼痛让她一直睡不着,最多只是打了一会儿盹。当牢门的铁闩哗啦一声被人拉开的时候,她猛然醒了过来,目光炯炯地盯着门口看。

  不会又来了吧 !她想,恐惧一下子涌了上来,不会这么快的!我受不了……我没那么坚强。 她努力压制自己的恐惧,告诉自己:不要,不要这么说,否则你就会开始相信他们。 然而,虽然她还能控制住自己的理智,但她的心还是怦怦乱跳,心跳加快了一倍。

  脚步声在牢房里回荡,接着她的眼角出现了穆塔的身影。他没有戴面具,表情冷郁。

  他这次一进来,便马上给她疗伤。当痛感逐渐被抽离的时候,她感到一阵莫名强烈的解脱,灵魂仿佛一下子升到了天国。在她的一生当中,还从没有过什么体验能让她感觉比痛苦的散去更令人销魂的呢。

  这种感觉体验令她惊讶万分,开口向穆塔道了谢。

  穆塔点了点头,接着就走到墙边,坐在上次坐过的地方。

  她仔细地打量着他,他指关节上的皮肤平整光滑如旧,但整个人显得很严肃,甚至可以说是冷酷与沉默。他的衣服以前一直是上乘得体的,但现在却很破旧,不少地方有了磨损和补丁。她注意到在他的衣袖下面有几处似乎是被刀割破的痕迹,因此怀疑他是不是刚去打过仗。

  “加巴多里克斯知道你在这里吗?”她终于问道。

  “或许,但我觉得不太可能。他正顾着和自己的宠姬调情呢,要么就该是在睡觉吧。现在正是午夜。而且,我已经施了咒,任何人都听不到我们的谈话。如果他想要的话,他可以破解我的魔咒,但这样一来我马上就知道了。”

  “如果他知道了那该怎么办?”

  穆塔耸了耸肩。

  “他不会知道的,你应该清楚,除非他突破了我的防线。”

  “那就坚持住你的防线吧,你比我强,他抓不住一个人来要挟你。你能抵御住他,跟我不同……沃顿人即将来到,北方的精灵们也正在步步逼近。如果你能再坚持几天,就有可能……有可能被他们解救出去。”

  “你认为他们其实没这个能力的,不是吗?”

  他又一次耸了耸肩。

  “那么帮我逃脱这里吧。”

  一阵干枯尖厉的笑声从他嗓子眼里爆发出来:“我怎么帮你呢?没有加巴多里克斯的许可我甚至连靴子都不能穿。”

  “你可以松开我的手铐,当你离开的时候,或许可以碰巧忘记关上牢门。”

  他上唇扬了扬,冷笑了一声:“有两个人把守在外面;加巴多里克斯在牢室里结了界,一旦有犯人踏出牢室,他马上就能知道;另外从这里到最近的门之间都有数百个卫兵。你能走到门厅那里就不错了。”

  “或许,但我想试一下。”

  “你这样做只会害死自己。”

  “所以才要你帮助我。只要你愿意,你肯定能想到法子蒙混过他结的界。”

  “不行,我发过誓的,我的魔法不能用于对付他。”

  “那就帮我对付那些卫兵,怎样?只要你能拖住他们一会儿,让我能够走到门口。我会躲在城里面,这样就算加巴多里克斯知道我逃掉了也没关系……”

  “整个城市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而且不管你躲到哪里,他都能用法术找到你。唯一安全的办法是在警报把他吵醒之前你就能远远地躲开他,但即便你有龙可骑也做不到这一点。”

  “肯定有办法!”

  “如果有就好了……”他苦笑了一声,垂下了头,“考虑这个没有任何意义。”

  沮丧中,她将视线移向了天花板,盯了好一会儿,然后说道:“至少帮我打开这些锁镣。”

  他怒气冲冲地叹了口气。

  “这样我才能站起来,”她说道,“我讨厌躺在这块石头上,我要不停地向下望才能看到你,这把我的眼睛都弄疼了。”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一个优雅利落的打挺,站了起来,走到石头边上,动手解开她手腕和脚踝上带有护垫的锁镣。“不要以为你能够杀掉我,”他低沉地说道,“你还没那个能力。”

  一把她解开,他就退到了之前的位置,重新坐回到地板上,眼睛盯向远处。她坐起来,将双腿从石床上放下,心里明白他是怕她尴尬。她的衬裙已经破烂不堪了——烧破了数十个洞——何况这衬裙一开始也几乎遮盖不住她的身体,这会儿更是很勉强了。

  她穿过那片大理石的地板——脚底板感到一阵阵的凉意——走到穆塔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出于几分矜持,她双手环绕着抱住了自己。

  “托奈克真的是和你一起长大的唯一的朋友?”她问道。

  穆塔依旧没有看她,他说:“不是,但他几乎像我的父亲。他教我知识,安慰我……当我犯犟的时候会严厉地责骂我,不知道有多少次让我免于出丑。如果他依然在世的话,当我醉成像前天那个样子的时候他肯定会痛打我一顿的。”

  “你说过他死于你们逃离乌鲁邦的时候。”

  他哼了一声:“我原以为我做了一件聪明的事。我贿赂了一个看守,让他给我们留了一个边门,计划在夜色的掩护下溜出城去。我以为等到加巴多里克斯发现时,他已经来不及抓我们了,但是其实他从一开始便对整个计划了如指掌。如何得知的,我不清楚,但我猜他一直在用水晶球观察着我的行动。当托奈克和我穿过城门的时候,我们发现他的士兵已经在城门外头等着我们了……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把我们完好无损地带回去,但我们奋力抵抗,托奈克被其中一个士兵杀害了,整个帝国最卓越的剑士倒在了一把插入后背的刀下。”

  “但加巴多里克斯让你逃掉了。”

  “我想他可能没有料到我们会抵抗,而且,那晚他的注意力放在了别处。”

  穆塔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其古怪的浅笑,她不解地皱了皱眉。

  “我算了下日子,”他说道,“那是蛇人在帕伦卡谷中寻找孵出蓝儿的那枚龙蛋的时候。所以你知道的,伊拉龙几乎在我失去养父的同时也失去了他的养父。命运在我们身上开的玩笑还真是残酷啊,你不觉得吗?”

  “是啊,的确……但如果加巴多里克斯能够在水晶球中看到你,那为什么他不继续跟踪你,然后把你带回乌鲁邦呢?”

  “他在玩我,我想。我待在一个我认为可以信得过的人的城堡里。同样地,我又错了,虽然当时我还不知道,但那对双胞胎一把我带回到这里,我就意识到这一点了。加巴多里克斯当时知道我逃跑后到了哪里,并且知道我对托奈克的死依然耿耿于怀,所以他愿意先把我留在那里,然后先去猎寻伊拉龙和布鲁姆……但我还是让他吃了一惊;我离开了,等他知道我消失的时候,我已经在去雷欧那城的路上了,这就是为什么加巴多里克斯去了雷欧那。不是因为塔伯大人的行为而去惩罚他——虽然他的确这么做了——主要是为了追寻我,但他已经晚了一步。等他到达那个城市的时候,我已经和伊拉龙及蓝儿碰了面,而且我们已经一起出发去基里。”

  “你们为什么要离开那里?”她问道。

  “难道伊拉龙没有告诉过你吗?因为——”

  “不是,不是雷欧那。我是想问,你为什么要离开那座城堡?你在那里很安全,至少你当初是这么认为的。那么你为什么要离开呢?”

  穆塔沉默了一会儿,他说:“我原本想回去偷袭加巴多里克斯的,而且我也想为自己挣一个名声,跟我父亲的无关。我的整个人生,人们都对我另眼相看,只因为我是莫赞之子。我希望人们尊敬我,是因为我自己的作为,而不是因为他。”他终于看了她一眼,用眼角快速瞥了她一下,“我认为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但是,命运又在我身上开了个残酷的玩笑。”

  她怀疑在加巴多里克斯的宫廷里是不是还有一个他关心的人,但她觉得提及这个话题太冒险了,于是转移了话题:“关于沃顿族,加巴多里克斯究竟知道多少?”

  “所有一切,就我所知。他的奸细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她的胃抽了起来,于是她使劲地按住自己的肚子。她问:“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杀掉他吗?”

  “一把刀、一把剑、一支箭、毒药、魔法,平常的方法就行。问题在于,他有太多的法术护身,任何人、任何东西都很难有机会伤到他。在这一点上,伊拉龙要比大多数人都幸运;加巴多里克斯不想杀他,所以他可以有不止一次的机会袭击他,但即便能够攻击他一百次,伊拉龙也不可能攻破加巴多里克斯的防护咒。”

  “每个谜语都有谜底,同样地,每个人也都有个弱点哪,”娜绥妲坚持道,“他有特别钟爱他的某位姬妾吗?”

  穆塔脸上的表情已经足以回答她的问题。他接着说道:“加巴多里克斯仍旧做国王真的就那么糟糕吗?他设想的世界是一个挺好的世界。如果他打败了沃顿,和平终将降临整个阿拉加西亚。他将终结魔法的滥用时期,精灵族、矮人族和人类将再无争端。而且,如果沃顿战败的话,我和伊拉龙就能够像普通的兄弟一样待在一起了,但是如果他们赢了,那就意味着我和荆刺的末日,事情必然是这样的。”

  “哦?那我会怎样?”她问道,“如果加巴多里克斯赢了的话,我是不是会变成他的奴隶,被他随心所欲地呼来唤去?”穆塔没有理会她的提问,但她看到他手背上的筋腱一下子抻紧了:“你不能就这么放弃,穆塔。”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他咆哮道,牢室里充斥着他的回声。

  她站了起来,低头凝视着他说:“你可以奋起抗争啊!看着我……看着我!”

  他不情愿地扬起视线。

  “你肯定能找到对付他的办法,这是你能够做到的!即便你的誓言只允许你对他做小小的反抗,这小小的反抗也依然可能导致他的瓦解与毁灭。”她用他的话反问了一句,“你还有别的选择吗?你可以选择绝望而悲惨地度过余生。你还可以让加巴多里克斯把你变成一只野兽。或者,你还可以抗争!”她摊开她的手臂,给他看那些烧伤的印痕,“你很享受伤害我的过程吗?”

  “不!”他嘶叫道。

  “那么就反抗吧,该死的!你必须抗争,否则你将失去你所有的一切,荆刺也一样。”

  他猛地站了起来,弓成一只猫似的向她逼近。两人之间仅隔开几英寸,她能看到他脸上肌肉的扭曲,他的怒目狠狠地盯着她,鼻孔中喷出重重的呼吸,但她仍稳稳地站在原地不动。她认得他的这种表情,因为之前她已见过好多回了。这是一个男人的自尊心被挫伤之后,想拿鞭子狠狠地抽侮辱了他的人的表情。再逼他将非常危险了,但她知道她必须冒这个险,因为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了。

  “如果我能坚持抗争下去的话,”她说道,“那么你也一定可以。”

  “躺回到你的石头上去!”他嘶声说道。

  “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懦夫,穆塔。死都比给加巴多里克斯这样的人做奴隶好,至少你还能给世界带来一些福祉,在你死去之后,你的名字将有可能被后世的人们怀着善意地记诵着。”

  “回到你的石头上去!”他开始咆哮了,抓着她的手把她往石头上拖。

  她任凭他把自己拖到那块灰石上,重新锁上手铐和脚镣,然后扎紧她头部的皮带。做完这些,他站在那里盯着她看,他的眼睛黑洞洞的,充满着野性,身体绷得像一条扯紧的绳索。

  “你必须做出抉择,你是否愿意冒生命的危险来拯救你自己,”她说道,“你同荆刺都一样。现在就要决定,趁还来得及。问问你自己:托奈克会想要你怎么做?”

  穆塔一言不发地伸出右臂,将手置于她的锁骨上,滚烫的手掌抵住她的皮肤。这么一接触,她一下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然后,几乎是低语般的,他开始用一种古语念念有词。当这些古怪的词从他嘴唇跌落的时候,她感到一种更为强烈的恐惧。

  他就这么念了几分钟。当他停下来的时候,她没有感觉到有任何不同,但就魔咒而言,这既不是坏迹象,也不应该是什么好事。

  凉风如洗,拂过她的胸膛,因为穆塔已经挪开了他的手,这会儿那地方有一股刺骨的冷。穆塔退后了一步,开始擦身离开,朝门口走去。她正要叫住他——问他刚才都对她做了什么——这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说道:“这个符咒能保护你免受几乎大多数的伤痛,但你必须装作依然很痛苦的样子,否则加巴多里克斯就会发现是我做的。”

  然后他就离开了。

  “谢谢。”她对着空荡荡的牢室喃喃自语道。

  她对刚才的谈话进行了长久的思索,似乎不可能是加巴多里克斯有意派穆塔来和她交谈的。但不管真假与否,这种可能性都不能被排除掉。另外,从内心深处来说,穆塔究竟是正义还是邪恶,她此时费尽思量,却难以决断。她想起了国王罗特加——在自己成长的岁月中他一直像叔叔般照顾着自己——而穆塔又是如何在烈火平原一战中杀害了他。她又想起了穆塔的童年和他曾经历过的苦难,以及他如何放过了伊拉龙和蓝儿,而其实他本可以把他们两个带回乌鲁邦。

  然而即便穆塔曾经是高尚的,可以信赖,她知道他这种被迫的奴役可能已经腐蚀了他。

  最终,她决定忘记穆塔的过去,只应该从他当前的行为来对他做出判断。善或恶,或者两者兼而有之,他都可以是一个潜在的盟友。只要他愿意,她都希望能借到他的力。如果他最终是邪恶的,那么再糟糕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但如果他是正义的,那么她就可能借他之力逃脱乌鲁邦,这个险是值得冒的。

  因为不再感觉到疼痛,她睡了沉沉的一觉,自从来到都城后还从未如此香甜地睡过一个好觉呢。当她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到体内充盈着一种希望之气,她又开始用目光追随画在天花板上的线条。一条细细的蓝线把她引到了屋角处的一块瓷片上,那儿有一个她此前没有注意到的小小的白色图案。片刻之后她才醒悟,原来只是那儿的瓷片崩掉了一小块。

  看到这个她开心起来,因为她觉得很滑稽——还有点欣慰——原来加巴多里克斯号称密不透风的牢室终究不是那么“密不透风”。这意味着,不管怎么唬人,他都不是无所不知、无懈可击的。

  当牢室的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看管她的狱卒走了进来,给她带来了吃的,她想此刻可能是中午了。她请求他先给她喂食,然后再让她起来,因为她说她饿得已经不行了,当然她也的确是饿了。

  他一言不发地答应了她的请求,带着一副丑陋死板的笑容,坐在石头边给她喂食。当他用勺子把温热的稀粥送进她嘴里的时候,她脑子里开始飞快地盘算起来,因为她知道她仅有一次机会。

  不可按捺的期待让她几乎咽不下本来就索然无味的食物,不过她还是努力配合着。当一碗粥喝完,她已经饱了,而计划也制订好了。

  狱卒像通常一样把食盘放在远远的墙边,挨着穆塔之前坐过的地方,离门口大约有十英尺远。

  一解开手铐,她就溜下石台,这个脑袋长得像葫芦一样的人过来搀着她的左臂,但她抬起了手,温柔地说道:“我可以自己站了,谢谢。”

  狱卒略有迟疑,然后又笑了一下,把牙齿磕了两次,似乎在说:“不错,我真替你高兴啊!”

  他们向厕所走去,她在前,他稍微落后。当第三次举足的时候,她假装右脚踝扭了一下,狠狠跌倒在地板上。狱卒叫了一声要抓住她——她的脖颈几乎感觉到了他粗大的手指——但他慢了一步,她已经巧妙地躲过了他的一抓。

  她直直地跌倒在食盘上,打碎了水罐——里面还有几乎满满一罐掺过水的葡萄酒——木碗也被撞飞了,咔嗒咔嗒地滚到地板上。按照想好的步骤,她有意把手压在了身下,趁机用手指摸索那把金属汤匙。

  “啊!”她惊叫了一声,似乎被伤到了,然后转过身抬头看着那个人,努力装出很懊恼的样子,“可能我的身体毕竟还没有恢复。”抱歉地对他笑道,她的拇指触到了汤匙的柄,当那个人拉着她的另外一条胳膊扶她站起来的时候,这只手紧紧地把它攥在手里。

  他上下瞅了她一下,皱了皱鼻子,似乎对她湿淋淋的狼狈样感到厌恶。她趁机把手藏到背后,把汤匙塞进衣服褶边处的一个小洞里,然后她举起手,好像什么都没碰过。

  那人嘟囔着,抓住她另外一只手,把她押进厕所。她一进去,他就走回到食盘那里,嘴里还在低低地嘟囔着。

  一关上厕门,她马上从衣服里掏出那把汤匙,衔在双唇之间。接着,她从脑后扯下几缕最长的头发,左手捏住长发的一端,右手手掌用最快的速度在大腿上搓这几缕头发,把散开的发丝拧成一股细绳。她发现绳子太短,不由得浑身一阵发冷。慌乱中,她将绳索的两头打成结,放在地上。

  她接着又扯下一缕头发,照样搓成绳子,打成结。

  知道自己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她迅速单膝跪地,把两股绳打结接了起来,然后从嘴里取下汤匙,用结好的发绳把它绑在左腿的外侧,衣服刚好遮住的地方。

  她必须把它绑在左腿,因为加巴多里克斯一般总是坐在她的右边。

  她站起来,检查了一下,看汤匙是否会露出来,然后又走了几步,确保它不会掉下来。

  好好的。

  如释重负,她尽情地呼出一口气。现在她要做的是在不让狱卒注意到的情况下走到石床那里去。

  她打开厕门,那人等在外面,脸色阴沉地望着她,稀疏的眉毛皱在了一起,连成一条直线。

  “汤匙。”这个词像一块熟过头的萝卜,被他的舌头搅得含混不清。

  她抬起下巴,朝厕所里面指了指。

  他越发地沉着脸,走进厕所仔细地检查墙壁、地板、天花板等所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一无所获。他重重地走出来,又磕了磕牙关,抓了抓疙疙瘩瘩的脑袋,似乎一脸不高兴。他感觉被她愚弄了,她想。她一直对他的态度很友善,所以她知道这样小小的反抗让他困惑和恼火。

  他走上前来,伸出重重的大手,在她的头发中摸索,试图找到那把汤匙。她想躲开,但还是抑制住了这股冲动。没有找到,他脸色一下子委顿下来,抓住她的臂膀,带到石床上,又给她戴上镣铐。

  然后,他闷闷不乐地捡起盘子,踢踏着走出了牢室。

  她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确信他走远了,才伸出左手,一英寸一英寸地,用手指拉起衣服的褶边。

  当食指终于触到汤匙的勺头时,她开心地笑了。

  现在她有武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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