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的生活
我们返回时,观景崖里空荡荡的。我们小心翼翼地进入,准备将入侵者赶走,但熊群已经离开,而其他人都不敢进来。摩德的代理造成了巨大破坏,但我们笑倒在地,因为一开始,我们只有通过熊粪的痕迹,才能分辨出哪些是遭到破坏的部分,哪些没有被动过。博恩在墙上打了太多的洞。重新审视之下,我和维克意识到,先前我们居住的观景崖虽然有经过打理,但仍是个令人压抑的地方,我们一直没有给予它足够的空气流通。
“现在怎么办,蕾秋?”维克问我,“我们现在要干什么?”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说道。
于是我们开始忙碌。
维克的身体一直没有完全恢复,不过有时候状态还不错。他的左侧身体不太灵便,左臂也无法正常运动。他的皮肤再也没有变白,而是布满纵横交错的黑色血纹。有时,他神情恍惚,仿佛正在听某种我听不见的音乐。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没有显露出症状,没有迷失在神游与记忆中。我们继续生活下去,互相扶持,满足于现有的一切。他修复了游泳池,仍然用它制造生化制品,在四个月内,也就是最后一颗鹦鹉螺药丸耗尽之前,他找到了造出这种药的方法。
我没告诉维克,我杀了魔术师——她只是一直没回来。如果维克能秘密地背负着重担如此长久,那我也可以,我不想再给他增添负担。
我也没告诉维克,我知道他的秘密,知道他最根本的秘密。我们再也没有提起他的信,不过他一定知道我已经看过。我和维克想要在一起,就必须互相保留一些秘密,有些事不能提——谈论这些事就像是陷阱。有时候,我们感觉有些话特别重要,必须向对方说出来,然而事后却感到后悔,而且无论你多么努力想要忘记,它都已成为你的一部分,你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来。
我宁愿维持从前那种基于信任的背叛。他只需要知道我在他身边就行了。不管维克一生中曾经做过什么,他从没用石头杀过人。他也不再贩卖记忆。
维克从不相信自己是人,所以总是为此而困扰。博恩一直想要成为人,因为这是我对他的期望,因为他认为这是正确的。我们都想要成为人,然而没人知道那究竟意味着什么。
早先,我以为维克在床上伸出手臂,只是想要寻找一具身体。然而长期以来,他一直是想要寻找我——寻找一个叫蕾秋的人,而到最后,蕾秋也的确爱上了这个叫维克的人。
生活依然很艰难,但也很公平,其中能获得许多乐趣,而且不需要以伤心为代价。
有些地方不值得守卫,有些陷阱不值得设置。
观景崖里如今也有其他人一起住。当我在走廊里行走时,他们会注视着我。这些人大多是受我们邀请而搬进来的,其中有许多是无家可归的儿童。我们对他们没有其他要求,只要尽力搜索物资,共同维持观景崖就行了。
维克用琐碎的材料给孩子们造出各种生化制品小玩意儿,有时逗得他们发笑,有时让他们大吃一惊。我喜欢看维克跟他们逗乐,也喜欢孩子的笑声。这比高档餐馆要强得多,更像是那座岛上的植物园。几乎跟植物园一样出色。
提姆斯也在这里,他最像是我自己的孩子。我曾幻想找到那领头的女孩,把她当作女儿抚养,但我一直没找到她。不过我找到了提姆斯,将他接纳进来。他是第一个。
提姆斯就是个普通男孩,喜欢玩捉人游戏,讨厌蔬菜,也会在我的提议下读我的那些藏书。提姆斯不介意在泥浆里打闹,固执的下巴总是让他看起来像是抱持着反对意见。但他的眼睛又大又圆,洞悉一切,不会错过一丝细节。他诚实可靠,尽力保持勇气与荣誉。
我只教他有用的事和乐观的事。我教他我会的事,也教他我永远做不到的事。
我敢肯定,提姆斯一定认为我和维克这样的人太老派,太慷慨,不够强悍,已经再也看不到陷阱。但我们以前真的能发现陷阱吗?我和维克经历过的冒险,已经达到一生中能够忍受的极限。而且,即使没别人知道也没关系,就让我和维克一起守着这个秘密好了。对于我的这篇叙述,城里的其他人很难理解,也很难相信,不过他们不需要理解太多。
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说。我们返回观景崖后不久,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天空泛出青灰色的光泽,我像其他拾荒者一样,来到博恩和摩德消失的地方搜索。
在那里,我又找到了博恩。我将他从碎石之间捡起来,抹去灰尘。他十分弱小——就跟我第一次找到他时一样大。但那的确是他。他的气味就像是我小时候的海洋——盐、浪花和海藻。但其他人闻到的也许不一样。
我将博恩收起来,就像是收起一件优质的回收物品,然后把他带回了观景崖。他没有说话,因为他无法说话,但我能感觉到他还在那里面。他杀死了那么多人。虽然并非出于本意,但他干的事很可怕。我们都干过可怕的事。
我将他放在阳台上,正好让维克能看得见。我向自己保证,如果博恩长大了,或者开口说话,我就终止他的生命。如果维克想要把他拿走,就让维克拿走当零部件使用。
但这些都没有发生。维克没有将他拿走。博恩没有自行挪动,他就像一株植物,吸收阳光中的能量。博恩再也没有开口,不过我有对他说话,也许我希望他有所反应,但只要一点点就好。一点点残留的疑惑,一点点残留的需求,我想你至少应该能够原谅我的这点念想。
天气好的时候,我和维克会手拉手坐在阳台上,望着河面上的暮光。许多年后,对那些认识我的人来说,我只是个住在观景崖里的中年女子,照顾着一群孩子。人们有时会看到我在河流上方的高处。那条河不再像从前那样遭受污染,也许有一天真的会变得很美。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现在怎么办,蕾秋?”维克问我,“我们现在要干什么?”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说道。
于是我们开始忙碌。
维克的身体一直没有完全恢复,不过有时候状态还不错。他的左侧身体不太灵便,左臂也无法正常运动。他的皮肤再也没有变白,而是布满纵横交错的黑色血纹。有时,他神情恍惚,仿佛正在听某种我听不见的音乐。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没有显露出症状,没有迷失在神游与记忆中。我们继续生活下去,互相扶持,满足于现有的一切。他修复了游泳池,仍然用它制造生化制品,在四个月内,也就是最后一颗鹦鹉螺药丸耗尽之前,他找到了造出这种药的方法。
我没告诉维克,我杀了魔术师——她只是一直没回来。如果维克能秘密地背负着重担如此长久,那我也可以,我不想再给他增添负担。
我也没告诉维克,我知道他的秘密,知道他最根本的秘密。我们再也没有提起他的信,不过他一定知道我已经看过。我和维克想要在一起,就必须互相保留一些秘密,有些事不能提——谈论这些事就像是陷阱。有时候,我们感觉有些话特别重要,必须向对方说出来,然而事后却感到后悔,而且无论你多么努力想要忘记,它都已成为你的一部分,你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来。
我宁愿维持从前那种基于信任的背叛。他只需要知道我在他身边就行了。不管维克一生中曾经做过什么,他从没用石头杀过人。他也不再贩卖记忆。
维克从不相信自己是人,所以总是为此而困扰。博恩一直想要成为人,因为这是我对他的期望,因为他认为这是正确的。我们都想要成为人,然而没人知道那究竟意味着什么。
早先,我以为维克在床上伸出手臂,只是想要寻找一具身体。然而长期以来,他一直是想要寻找我——寻找一个叫蕾秋的人,而到最后,蕾秋也的确爱上了这个叫维克的人。
生活依然很艰难,但也很公平,其中能获得许多乐趣,而且不需要以伤心为代价。
有些地方不值得守卫,有些陷阱不值得设置。
观景崖里如今也有其他人一起住。当我在走廊里行走时,他们会注视着我。这些人大多是受我们邀请而搬进来的,其中有许多是无家可归的儿童。我们对他们没有其他要求,只要尽力搜索物资,共同维持观景崖就行了。
维克用琐碎的材料给孩子们造出各种生化制品小玩意儿,有时逗得他们发笑,有时让他们大吃一惊。我喜欢看维克跟他们逗乐,也喜欢孩子的笑声。这比高档餐馆要强得多,更像是那座岛上的植物园。几乎跟植物园一样出色。
提姆斯也在这里,他最像是我自己的孩子。我曾幻想找到那领头的女孩,把她当作女儿抚养,但我一直没找到她。不过我找到了提姆斯,将他接纳进来。他是第一个。
提姆斯就是个普通男孩,喜欢玩捉人游戏,讨厌蔬菜,也会在我的提议下读我的那些藏书。提姆斯不介意在泥浆里打闹,固执的下巴总是让他看起来像是抱持着反对意见。但他的眼睛又大又圆,洞悉一切,不会错过一丝细节。他诚实可靠,尽力保持勇气与荣誉。
我只教他有用的事和乐观的事。我教他我会的事,也教他我永远做不到的事。
我敢肯定,提姆斯一定认为我和维克这样的人太老派,太慷慨,不够强悍,已经再也看不到陷阱。但我们以前真的能发现陷阱吗?我和维克经历过的冒险,已经达到一生中能够忍受的极限。而且,即使没别人知道也没关系,就让我和维克一起守着这个秘密好了。对于我的这篇叙述,城里的其他人很难理解,也很难相信,不过他们不需要理解太多。
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说。我们返回观景崖后不久,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天空泛出青灰色的光泽,我像其他拾荒者一样,来到博恩和摩德消失的地方搜索。
在那里,我又找到了博恩。我将他从碎石之间捡起来,抹去灰尘。他十分弱小——就跟我第一次找到他时一样大。但那的确是他。他的气味就像是我小时候的海洋——盐、浪花和海藻。但其他人闻到的也许不一样。
我将博恩收起来,就像是收起一件优质的回收物品,然后把他带回了观景崖。他没有说话,因为他无法说话,但我能感觉到他还在那里面。他杀死了那么多人。虽然并非出于本意,但他干的事很可怕。我们都干过可怕的事。
我将他放在阳台上,正好让维克能看得见。我向自己保证,如果博恩长大了,或者开口说话,我就终止他的生命。如果维克想要把他拿走,就让维克拿走当零部件使用。
但这些都没有发生。维克没有将他拿走。博恩没有自行挪动,他就像一株植物,吸收阳光中的能量。博恩再也没有开口,不过我有对他说话,也许我希望他有所反应,但只要一点点就好。一点点残留的疑惑,一点点残留的需求,我想你至少应该能够原谅我的这点念想。
天气好的时候,我和维克会手拉手坐在阳台上,望着河面上的暮光。许多年后,对那些认识我的人来说,我只是个住在观景崖里的中年女子,照顾着一群孩子。人们有时会看到我在河流上方的高处。那条河不再像从前那样遭受污染,也许有一天真的会变得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