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双鱼座威武
黄玫瑰旅馆易守难攻
套话的艺术以及又一场攻防战
双面间谍
卢卡斯警长并没有注意到戴维的古怪眼神,他看着吴,动作和表情都没变,哪怕吴又戴上了高贵矜持沉默寡言的假面具,他都只表现出一副“反正今天我已经不能睡个好觉了,你不回应就让我们这么耗着吧”的样子。
大概是感受到了警长的决心,吴终于不情愿地说了声:“还好……”
“那两个印第安人捉住了吗?”戴维问。
“没有,他们跑得很快,而且他们的马就在驿站旁边,他们跳上马就跑了。进入戈壁以后就没法子了,那地方他们更熟悉。”
戴维耸耸肩,并没有觉得遗憾,大概他对于印第安人和白人的恩怨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而且,对于这段历史,他觉得显然是印第安人更倒霉,所以他们多活下来一些,也是件好事。
“不过,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卢卡斯警长还是看着吴说,“我们在镇上追捕那两个红野人的时候,他们逃到旧木棚那里时似乎放慢了速度。我追捕回来以后就去那边看了看,那木门倒是关着,不过木门上有个新鲜的口子。”
“什么叫新鲜的口子?”吴装傻。
卢卡斯警长从靴子中迅速抽出一把匕首,擦着吴的脸砰的一声钉在了门框上。
戴维吓得膝盖一软,靠着门才没倒下去。吴的脸色虽然没变,但戴维依然看到他的喉头动了一下。对于逐渐了解吴的戴维来说,他明白其实吴也被吓坏了。
但卢卡斯警长很满意自己达到的效果,他慢条斯理地把匕首拔出来,然后提着马灯凑近那个位置,“看到了吗?锐器扎进木头里会留下这样的痕迹,新鲜的。如果是陈旧的,那么木头的开口部位不会是这样的颜色,会更灰暗一些。那木门上的裂口很多,但都是风化的,所以新的口子无论是颜色还是形状都很容易被看到——虽然光线有些不足,但贴近点儿就行了。我的眼睛不错!”
“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吴又咽了口唾沫。
“我觉得,那两个红野人应该向木棚的方向投掷了短刀,或者是匕首——嗯,看口子的形状是匕首。那口子很深,因为木头都不算结实,匕首应该嵌进去了。你说,为什么红野人要朝一个破木棚的门丢匕首呢?”
为了把我扎个通透!或者他们只是觉得我站在那里很碍眼,顺手丢一丢!戴维干笑了两声:“大概他们以为门背后有埋伏?”
“或者是他们看到有人站在那儿!而且那个人还在他们走了以后拔下了匕首。”
戴维哈哈大笑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笑声相当不自然。
“我不擅长推理,警长。”还是吴决定结束这场非正式的询问,“既然你知道我们今天被吵醒了,就让我们早点回床上睡觉吧。”
“嗯。”卢卡斯警长终于往后退了一步,低头看看他们的脚下,“去睡吧,你们急匆匆起来,居然还穿上了靴子,真是有礼貌。”
戴维和吴同时感觉该抽自己一耳光。
“晚安,先生们。”卢卡斯警长抬了一下他的帽子,转身离开了。
门关上了,戴维和吴靠在门背后,相互看了一眼,心里咒骂着对方为什么一副衰样子:眼神虚浮,额头冒汗,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戴维首先咳嗽了两声,“那个……我觉得,他是来试探咱们的。他没有证据,是吧?”
“的确没有,他只是看到了一个匕首印,只要我们死不承认,他什么证据也没有。”吴说。戴维松了口气,中国人又补充道,“可这有什么用,反正他从来不在乎证据。他是个直觉动物!”
“他是双鱼座吗?”
“不……狮子座。”
这个你居然知道?戴维看了吴一眼,叹了口气,“那他是怀疑我们了吗?”
——确切地说,是怀疑你。
“我说了他一直看我不顺眼,他就是个记仇的人。”
这可真不怪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去调查黄玫瑰旅馆是不是会很被动?”
吴却笑起来,“怎么,你觉得如果警长不怀疑,我们对付道尔顿夫人就很容易吗?”
这游戏真是不折不扣的“困难”模式啊!“那……”戴维说,“我们得制订一个计划。”
“明天吧……”吴看上去兴味索然,“我今天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
“我也是。”戴维鼻子有点儿发酸,“但是我要说,真高兴认识你,钱钱。”
吴的眼睛也有点儿红,“兄弟,两年了,你不知道我多寂寞……”
他们热泪盈眶地拥抱了一下,互道晚安,拖着步子回到房间,沉入了黑甜的乌托邦。吴有金梦到自己站立在哆啦A梦的任意门前,打开门就看到穿越前的迈阿密海滩,比基尼美女们在愉快地玩着沙滩排球,他的躺椅空着,仿佛在等他回去,他就只需要迈出最后一步……而戴维梦到自己躺在家里的沙发上,手里捏着PS4的手柄,对面的屏幕上是劳拉,她跳过一个接一个的障碍,丰满的大胸晃啊晃啊……这就是天堂呀。
戴维在梦中无限满足。
从吴的两层小楼里其实可以看到黄玫瑰旅馆,那幢房子虽然也是两层,但修得又大又气派,而且占地挺宽。大概是经过重新修补的缘故,屋顶造得很高很倾斜,有点儿哥特式建筑的影子。那里面应该还有一层阁楼。
在被改建为旅馆之后,房子重新装修了外墙,甚至奢侈地刷了点漆。不过,因为洛徳镇恶劣的环境,那油漆很快就褪色脱落了,最后风沙和阳光联手把房子变成了棕色。女主人大概也明白再想让它漂亮点儿是徒劳的,就像满脸褶子的老太婆再怎么往脸上涂抹胭脂也没法变成窈窕少女。
但洛徳镇的居民不在乎黄玫瑰旅馆的模样,就算它年老色衰,也是个让人习惯了的舒适所在。那里面每天都有客人,熏肉、奶酪和啤酒消耗得很快。
戴维曾经数次经过,不时看到有人踉踉跄跄地走出来,或是相互搀扶着走出来。
让他记忆深刻的有两次,一次是两个淘金者,吵吵嚷嚷,愤愤不平,揣着枪出来决斗。酒馆里的人呼啦啦地全跑出来围观,打赌,戴维也押上了一个鹰元——在吴偷偷免除他的债务以后,其实他已经攒了一些钱。
两位决斗者倒是守规矩,可惜枪法太烂,独眼龙的子弹打到了天上,他侧后方的倒霉蛋吃了瘸子一枪,膝盖碎了。于是两位决斗者友好地决定共同赔偿被误伤的人,把他交给了醉鬼大夫,自己则亲亲热热地回到黄玫瑰旅馆继续喝酒。
原本坐庄的人想要偷偷溜走,但黛安娜踩住了他的衣角,一把将放钱的宽檐帽夺了过来。在她的公正主持下,戴维拿回了自己的鹰元,同时也注意到她穿着衬衫长裙,黑发挽起来的样子真是美得销魂,甚至包括插在腰带上的两把左轮手枪。
另外一次,他看到黛安娜挽起袖子,抓着一个矮个子男人的脖子把他拎出大门,狠狠地扔在了台阶下,她拍拍手回到旅馆,周围的人只是冷漠地看了看,依然各走各的路,只剩下那个醉得一塌糊涂的家伙躺在沙地上呻吟。
基于这两次的记忆,戴维和吴商量他们的“借助现有简陋条件,调查并发现时空隧道从而草拟回到21世纪计划书”这个项目时,反复说了三遍的是:
“我觉得我们的计划必须非常详尽。”
吴对此深表同意。他们整整一天什么活儿也没干,趴在棺材盖上用小木块儿摆了个模型。一人一边儿对着,抱着双臂,脸色严肃,就仿佛盟军在沙盘上演绎如何用游击队阻击德国坦克。
“那地方我去过几次,楼下一层最宽敞,有六张桌子。如果坐得挤一些,再加上吧台的七八个座位,大概能容纳三十五个人;如果他们把桌子挪到一边,搞点舞会什么的,可以容纳四五十个人。旅馆里常驻的有六个人,道尔顿夫人不用说了,还有那个女侍珍妮,厨师是双胞胎——他们叫酒桶和烟斗,具体的名字我也不知道。吧台有个大高个子,瞎了一只眼睛,名字挺可爱的,叫波比。还有一个女佣,老得跟那房子一样,基本不管楼下的活儿,只负责收拾房间和做清洁。厨师们最常去的地方是厨房和地窖;波比管吧台,也在道尔顿夫人懒得出手的时候揍那些醉鬼和惹事儿的。至于珍妮,她基本上是个傻姑娘吧,反正道尔顿夫人说什么她都唯命是从,所以只要生意好,她只会忙得团团转,不会注意到别的。”
“听起来一切都顺利,但是……”戴维指着中间那个细长而高挑的木块,“道尔顿夫人呢?这才是最终BOSS啊。”
“她的确是最大的变数,”吴的口吻仿佛他是盟军司令,“她游走不定,兄弟,她可能在楼下,也可能在楼上,或者是吧台,要么就是在厨房,你必须把她留在一个固定的地方,我才好行动。”
“这个固定的地方我建议是吧台,我可以跟她聊得很开心,同时还能保证波比也留在吧台——他肯定会为她服务的,对吧?”
说不定她还愿意请我喝两杯。
戴维没有把自己的这点儿小心思说出来,他避开了吴的眼睛,一脸认真地看着眼前的“沙盘”。
吴用手拨弄着那些木块儿,终于拍了拍手。
“好!就这么办!”他做出了分头狙击的决定,“你负责缠住道尔顿夫人,至少确保我有二十分钟的时间,能撑到三十分钟最好。”
“一个了不起的挑战啊!”戴维拍拍胸口,“交给我吧。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晚上,旅馆人最多的时候。他们会很忙,那时候我们更容易找到机会,也不会有太多人注意我们。”
戴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现在离天黑还有五个小时。他决定从现在就开始在脑子里把看过的西部片都重放一遍,这样他可以编出稍微像样一点儿的故事,让洛徳镇女神有耐心跟他多说说话。
“不过,”戴维始终有些忐忑,“这就是说,我们必须默契配合。”
“把握时间节点,伙计,”吴说,“我没法顾及你。反正如果我在二十分钟内完事儿就会先撤,如果情况允许,最多三十分钟。然后我会从正门进来叫你,让你回家。”
“如果你超过了这个时间还没有出现呢?”
“那你最好赶紧自己溜。”吴说,“道尔顿夫人太精明了,你说得越多,就越容易暴露破绽。她最恨别人骗她了!”
戴维打了个寒战,他想到劳拉开枪的姿势并换上了道尔顿夫人的脸,又回忆起她腰上的枪。有些美实在无须亲自领略。
“好,”戴维重重地点点头,“我记住了!就这么办!”
吴也点点头,但他的表情有些复杂:“这就意味着,我们要单独行动了。”
“往好处想,钱钱。”戴维鼓励他,“我们就像是詹姆斯·邦德——你看过《诺博士》对吧?还有《金手指》。我们可以学着像肖恩·康纳利和罗杰·摩尔那样,所向披靡。”
“可我只看过皮尔斯·布鲁斯南的007,《黄金眼》和《明日帝国》都挺好看的,他比较帅,还有杨紫琼的邦女郎。”
“哎,你真该看看肖恩·康纳利演的那几部啊,钱钱,我保证那才是经典。虽然丹尼尔·克雷格也是英国人,可还是不如康纳利有气势。”
他们又讨论了一会儿邦女郎,公认苏菲·玛索简直迷死人。戴维觉得这些并非废话,其实很励志。
“看,如果这次顺利,我们说不定就能找到回去的办法。我会请你去我家看投影,我收藏了康纳利主演的所有007的DVD。”
“好!”吴眼睛闪闪发亮地说,他们俩同时觉得充满斗志。
夕阳很快从地平线上沉下去了,最后一丝血色夕阳消失以后,洛徳镇迎来了它惯有的夜生活。
黄玫瑰旅馆无疑是全镇最热闹的地方,在其他人回家只能沉闷地吃完晚餐就坐着发呆,或者读读书打打牌的时候,旅馆里满是来挥霍美元的人。有些探矿者会占据角落里的桌子,小声讨论今天在旷野和地下敲打挖掘之后的成果,会偷偷摸摸地拿出一点矿石样品来看,然后再被鉴定为一钱不值。挣到钱的矿工会换下脏兮兮的外套,跟朋友们一起灌啤酒,如果谁运气好,可以买到珍妮一个小时——当然得等旅馆打烊之后。还有些女人也会来,多半是有男人的,只是一起来快活一下,跳跳舞,或者是打算在跳过舞之后把身旁的人换掉……
总之,人们到这里来各有目的,还真没有人会特别留意别人干什么。
吴和戴维还没有走进大门,就看到了玻璃窗透出的灯光,还有手风琴和小提琴的声音。
“噢,又跑调了,”吴用手捂住耳朵,“他们说这是马祖卡舞曲,我说就像他们掐着鼹鼠的喉咙要它们唱歌。克莱蒙特兄弟真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乐手。”
“他们是兼职吧。”
“专职怎么可能养活自己?”吴整理了一下他的黑色夹克,“算了,今天不会有更糟糕的事儿了,走吧,进去。”
他们一前一后进了旅馆。
扑面而来的糟糕音乐和灰尘、酒精、汗水的味道让两个人同时皱起了眉头。但显然吴更有迎难而上的勇气,他向戴维点了点头,挺起胸膛往里走去。
哇哦,他的架势可真不像是来做贼的!
戴维无限佩服,他把手揣在牛仔裤里,慢吞吞地挪着步子,找准了吧台旁的一个空位子蹭了上去,小心地把高脚凳往旁边移了点儿,离旁边那两个因为又挖出了废矿而借酒浇愁的大汉远一点。
“喝点儿什么?”酒保一边用脏兮兮的毛巾擦拭着吧台上的酒渍,一边问。他身高惊人,保守估计也超过六英尺,虎背熊腰,油腻的黑发长至肩膀,一只黑色的眼罩盖住了他的左眼,而右眼仿佛是从狼身上挖出来安上去的。
这就是波比吧,还真够可爱的。
“给我一杯威士忌,谢谢。”戴维客气地说,“那个……道尔顿夫人在吗?”
波比给他倒了酒,朝另外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
戴维看见旅馆的老板娘正和三个男人站在一起,对面五码外的墙上挂着一个木制的圆靶,他们拿着匕首投着玩儿。三个男人大概已经投过了,他们像绅士一样把最后那把匕首送到道尔顿夫人面前。道尔顿夫人用她丰润的红唇咬着匕首,先把披散的头发挽成一个髻,才拿起匕首,猛地丢过去。那匕首叮的一声擦过蓝圈旁的那把,栽进了中心的红点。周围的人都爆发出欢呼和掌声,道尔顿夫人也插着细腰大笑。
“我请你们每个人都喝一杯!”她对她的手下败将们说着,大步来到吧台前,对波比说:“把他们的酒记账上。”
大个子独眼龙点点头,排出三个杯子倒酒。
她真是个女王。戴维咽下口唾沫,把整杯威士忌都倒进肚子里,趁着食道和胃部的一阵灼热,大步走了过去。
“晚、晚上好,夫人。”
戴安娜·道尔顿转过头来看着他,微微一笑,“晚上好,杨格先生,您可是稀客。”
“啊,我也想多来的,可您知道我的钱包有多可怜,我还得努力工作。”戴维说,“不过今天我拿到了一点儿工钱。”
“吴是个好老板,虽然不怎么爱说话,对吗?”
“是啊,这几天多亏他照顾我。”戴维虚伪地笑着,如果钱钱都叫不爱说话,那么我一定是个哑巴。
“他呢?没跟你一起来。”
“刚才还在,说是要跟路易斯先生谈谈他定做的柜子。”戴维急忙岔开话题,“那个……夫人,实际上今天晚上我是来找您的。”
美人儿的眉梢往上挑了一下,“哦?”
“这几天我睡得很好,夫人。我心绪平静,大脑清醒,我努力地回忆了一下,也许可以再多告诉您一些信息。”
他的确吸引了她的注意,道尔顿夫人客套的笑容消失了,脸色变得严肃。她握住了戴维的手,领着他来到吧台最里端的两个座位。
这可真是没有过的待遇,戴维被那双算不得娇嫩却修长有力的手牵着的时候,有点儿小小的激动。
“来,坐下,”她对他说,“从头到尾慢慢地告诉我。”
看着这样的脸就是说一个晚上也没问题啊,戴维心神荡漾。他开始讲述准备好的故事,其实他都快忘记亲戚们各自的名字了,所以他绕开了太多的细节描述,他知道道尔顿夫人需要的是关于印第安人的部分。在他的剧本中,他决定把黑锅都甩给那个胆敢向他扔匕首的狂徒。
“我现在能清楚地想起他的长相了,”戴维描述的是昨天晚上和他面对面的人,“那个印第安人大概有六英尺高,轮廓很深,不太像印第安人,肤色也浅一些,留着长长的黑发,有些编成了辫子;额头上绑着一根绳子,后面好像插着羽毛。他没穿上衣,挂着骨管胸甲,穿着长裤和鹿皮鞋。”
“再跟我说说他的脸。”
“他挺帅的,”戴维顿了一下,观察着道尔顿夫人的脸色,“我是说,就一个印第安人来说,他的确轮廓分明,然后眉骨有点高,鼻梁挺直,眼睛是黑色的,脸上的油彩是这么画的……”
戴维用手指在脸上划拉了两下。
“果然是他……”道尔顿夫人的声音像是地狱门缝中吹出的带着硫黄味儿的风,“血狼,凶手……”
血狼,昨天吴也给他说了那个印第安人的事儿。很好,戴维想,他结的仇可真不少。钱钱也在他手里遭过罪,看道尔顿夫人这架势,他一定干了不少“好事儿”。
“恕我冒昧,夫人,血狼就是那个印第安人的名字吗?”
“嗯,”她很快控制住了情绪,“他在这附近很有名,他跟白人不共戴天。”
“他……伤害过您?”
“不是他,但他也必须为此负责。”道尔顿夫人含糊地回答,又看着戴维,“你那天不是说离他很远吗?为什么今天能这么详细地回忆起他的模样?”
我就知道她会这么问。
戴维胸有成竹地回答:“我刚来的那几天,还处于惊吓之后,记忆很混乱。这其实是人的一种自我保护,忘掉那些惨痛事情,忘记自己害怕的瞬间。您看我现在也很难想起我可怜的亲戚们惨遭毒手的瞬间。但是因为这几天的调养和休息,我发现我能想起他们距离我最近时的场景,我的眼神很好,没有近视,所以看得很清楚!”
“原来是这样。”道尔顿夫人的脸色似乎舒缓了一些,甚至带着些同情,“我可以体谅,杨格先生,我为你的经历难过,还有你的亲人们。警长给我说过,那个小姑娘真可怜,是你的侄女艾伦吧……”
“是的,夫人,上帝保佑她安息。”
老板娘用手支着头,眼神专注地看着他,看得戴维心脏怦怦直跳。她不会是因为同情而爱上我了吧?戴维想,西部片儿里有这样的情节。
但道尔顿夫人的眼神很快就变了,她把视线移向他的身后,优雅地挥了挥手:“嗨,你来了……”
戴维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提心吊胆地转过头,看到了他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
“晚上好,夫人!”德拉克·卢卡斯警长穿得人模狗样地走过来,光鲜的外套,铮亮的马靴,擦过的手枪,甚至连胡茬都剃过了……他是来泡妞的,戴维笃定,同时担心——
如果他是道尔顿夫人的情人,不会现在就要去二楼来一发甚至来几发吧!他看上去就不是一次完事儿的人!
天啊!
戴维迅速扫了一眼一楼大厅,没有看到吴的身影。
钱钱不会已经上去了吧?戴维内心一片绝望。
“嘿,杨格先生,为什么不跟我打招呼?”卢卡斯警长赶走附近的一个醉汉,在戴维跟前一屁股坐下。
“晚上好,警长。”戴维挤出一个难看至极的微笑。
卢卡斯警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晚上好,你怎么来这儿了?艾瑞克在哪里?”
这真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