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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恩师

    “变回来。”丹妮卡恳求道,她的声音带着绝望,两手则在身侧颤抖着。
    凯德立无助地瞪着自己跟松鼠一样的四肢,完全不晓得该怎么还原。“我没办法。”他承认道,对丹妮卡也同时对自己说。他无助地望着她,灰色眼睛因惊愕和恐惧而大睁。“我没办法。”
    丹妮卡朝他移过去,或者说试着想这么做,因为身侧传来的疼痛令她整个人一歪。她按住流着血的伤口,就位在臀部上方的下腹,然后单膝跪倒在地上。
    顽固地,丹妮卡再度站起,伸出一只手挡在前面,阻止关切的爱人接近。
    “你的伤口需要治疗。”凯德立恳求道。
    “用你那双松鼠的手吗?”丹妮卡的反驳比自己原先想说的,更刺痛了这名年轻教士。“把你的手脚还原成人类的样子,凯德立。我请求你。”
    凯德立严厉地瞪着他的四肢良久,觉得自己被骗了,觉得他的神,或者该说他的魔法,仿佛引他走入歧途。丹妮卡站在他面前,需要他,而他却带着啮齿动物的四肢,什么也不能为她做。
    这名年轻教士搜索着记忆,让普世和谐之书的书页在脑海中迅速地一页页翻过。他找不到任何线索是明显跟他所做的这件事,这个他不知怎么弄到自己身上的、惊人又要命的转变有关。
    但虽然凯德立没有找到任何直接的解答,却开始听见那首遥远的歌曲,那首甜美又具启发性的歌。一切存有的神秘飘过他,等着被抓住跟解读。这首歌对年轻教士唤起一个名字,那个人也许能够帮助他理解这一切。
    “波缇洛普?”凯德立茫然问道。
    丹妮卡,仍带着痛楚的表情,瞪着他。
    “波缇洛普。”他又说了一次,更加坚定。他将视线转向丹妮卡,呼吸变得急促。“她知道。”
    “她知道什么?”这名年轻女子问道,说每个字时都痛得皱脸。
    “她就是知道。”凯德立只能这么回答,因为说真的,他也不确定这名女教长能告诉他什么讯息。他只感觉到,那首歌并没有欺骗他,也并没有引他走入歧途。
    “我必须去找她。”
    “她在图书馆。”丹妮卡争论道,“你得花上三……”
    凯德立伸出一只手阻止她往下说。他将周围纷扰的事物排除在脑海外,再度专注在歌曲上,感觉它流泄过好几里,召唤他踏入,跟随它。凯德立顺从那旋律,让它带领着。整个世界变成了一幅梦境,宛如超现实,不像是真的。他看见卡拉敦的大门,以及那条往西通往高地的路。重重山隘从他的意识下方经过,他看见图书馆迅速接近,接着是点缀着象牙的高墙,然后他就穿越了它们……往波缇洛普的房间去。
    凯德立认出位于床旁边里墙上的挂毯,他曾把它偷去给依文,好用来复制黑暗精灵的十字弓。
    “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他听见波缇洛普说道。房间的景物变了,这名女教长就坐在她的床沿,照例穿着长袖高领黑袍。她一面打量眼前的景象,一面睁大了眼睛,于是凯德立了解到,她看得见他,以及他那啮齿动物状的四肢,虽然他的肉身还留在远方。
    “帮帮我。”他恳求道。
    波缇洛普安抚的微笑温暖地笼罩着他。
    “你发现了类同,”这名女教长解释道,“这是个强力的法术,而且不是没有危险性在。”
    凯德立根本不晓得波缇洛普在说什么。
    类同?他从来没听过这个词被这样用过。
    “歌曲会唱给你听,”波缇洛普说道,“而且通常不是你要它唱的。”凯德立的表情显示出他的惊异。
    “我知道会这样。”波缇洛普继续说道,“当我将普世和谐之书交给你时,就知道歌曲会开始在你心中唱,而且我也晓得,你很快就会发现如何解开隐藏在音符之后的奥秘。”
    “我没有。”凯德立抗议道,“我是说,事情就在我周围发生了,而且是自行降临在我身上!”他无助地看着自己的四肢,它们半透明地再现了他的肉身,“但我没有要它们发生,也无法控制它们。”
    “正好相反。”波缇洛普回答道,令他将注意力从自己变形的四肢上转移回来。“这本书是德尼尔神所赐予,是魔法力量的导引物。你召唤并引导着那股力量。它是因你的召唤而来,而且会遵从你的意志。”
    凯德立无助而且怀疑地往下望着他变形的身体。他知道波缇洛普了解他的问题,但不晓得远在卡拉敦这边屋顶上的丹妮卡是否也能够了解。这些松鼠般的四肢,就是对女教长言论的反证,因为,若凯德立真的如波缇洛普所言能够控制魔力,那为什么他的身体还仍然有一半是啮齿动物状态?
    “你还没有完全学会如何控制,”女教长对他说,仿佛读出他的心思,“但你毕竟还是个新手,未经训练却拥有无上力量。”
    “来自德尼尔的力量?”凯德立问道。
    “当然。”波缇洛普平静地说道,仿佛凯德立下一句话根本不会出乎她意料。
    “为什么德尼尔要给我这种力量?”这名年轻教士问道,“我做了什么值得拥有这种恩赐的事?”
    波缇洛普对他笑了。“你是他的门徒。”
    “我不是!”凯德立说道,然后他脸上出现惊恐的表情。因为他刚才对自己教派的女教长承认了这件事。
    再一次地,波缇洛普只是笑了。“你是,凯德立。”她说,“你不折不扣是我们的神的门徒,也是他的兄弟神欧格玛的。别从仪式或是否尽到义务的观点来衡量信仰的忠诚。用你的心、道德以及爱来衡量。你是一名学者,你那充满探求力的理智跟心灵,都证明你是个有天赋的学者。这就是对德尼尔忠诚的证明。”
    “在艾福利看来我并不是。”凯德立争论道,“他常威胁要把我逐出教派,正因为我在你刚才说不重要的那些仪式中言行失当!”
    “他没办法将你逐出任何教派。”波缇洛普回答道,“一个人不可能被‘逐出’信仰的天赋。”
    “信仰的天赋?”凯德立回答道,“如果你必须这么称呼它,那恐怕我根本从来就不属于这个教派。我没有天赋。”
    “太荒谬了。”波缇洛普回答道,“你是我所见过最符合德尼尔信条的人。我亲爱的年轻教士,这就是何谓信仰的天赋!你怀疑自己开始展现的力量吗?”
    “不是这些力量本身,”凯德立带着他标准的顽固回答道,“而是它们的来源。”
    “就是德尼尔神。”
    “你可以这么坚持,”凯德立回答道,“而去相信也是你的自由。”
    “等时候到了,你也会相信的。你是德尼尔教派的教士,追随着一位要求独立、实行自由意志,以及运用智慧的神。”波缇洛普继续说道,再度仿佛读出了凯德立的心思。他不禁猜想,波缇洛普是不是自己也曾经在许多年前经历过这样的情景。
    “你的确是该有疑问——对一切的事情,甚至对于神的存在,或生存本身的目的。”波缇洛普继续说,榛色的眼睛中出现一抹遥远而神秘的神情。“如果你只会盲目地遵从一个又一个的仪式,那就跟卡拉敦四周原野上的牛羊没两样。”
    “那并非德尼尔所要的。”波缇洛普接着说,神情平静而具安抚性,直视这名被吓坏的年轻教士。“他是艺术家、诗人及具有开放思想之人的神,否则他们的所作所为就仅只是对他人而言不切实际的东西。凯德立,问题,比答案要来得有力量。它才会让人成长——朝着德尼尔神成长。”
    在凯德立心中的某个深处,他祈祷波缇洛普说的话就是真相,祈祷着这些显然相当具有智慧的话语,并非某种站不住脚的希望化身;只因为他是这么困惑而绝望才产生。
    “你是被选中的人。”波缇洛普接下去说道,将对话导回更具体的方向上。“你听到了歌曲,而且,渐渐地,会越来越能够解读它的音符,更加了解你在我们称之为生命的、这令人困惑的经验中所在的位置。”
    “我是个魔法师。”
    “不是!”这是在整段对话过程中,女教长第一次表现出生气的样子,而凯德立明智地没有立刻回答。“你的施法能力绝对是属于牧师的。”波缇洛普坚持道。“在你施展过的法术中,有任何一项,是异于你所见过其他教士所施展的?”
    凯德立努力地回想许久。实际上,每个他所施展过的魔法,都至少在某方面跟牧师法术相同。即使,如今这个类同也跟森林地带的教士——德鲁伊——所拥有的变形能力相似。不过,凯德立知道,他所拥有的力量还是跟那些不同。
    “我并没有为这些咒文进行祈祷。”他争论道,“我并没有在早上下床时,心里想着今天我应该能创造出光来,也没有感觉到有将手臂变成松鼠爪子的需要。而且,我一直都没有向德尼尔祈祷。”
    “你读了那本书。”波缇洛普理论道,消解了凯德立渐增的气势。“那就是你所做的祈祷。至于选择魔法跟记住它们特定的咒语跟语调,你并不需要。你听见了歌曲,凯德立。你是被选中的人之一,非常少数人中的一个。我好几年来都一直这么猜想着,而在几周前我才了解到,你将会取代我的位置。”
    “你在说什么?”凯德立问道,而波缇洛普一面说话,一面开始解开长袍的扣子,令他的慌乱有增无减。凯德立惊讶地抽了一口气,因为这名女教长将长袍脱下,露出底下被鲨鱼一般的皮肤包裹的无性上身,而那皮肤上覆满了尖锐的五角型物体。
    “我从小在宝剑海岸长大,”女教长略显疲惫地说,“就在海附近。我的父亲是名渔夫,我经常会跟他一起出去照料渔网。你看,我喜欢鲨鱼,就像你喜欢松鼠————特别是波西佛。我开始欣赏这种经常被冠以邪恶之名的生物,欣赏它们优雅的动作跟它们的完美。”
    “我刚才已经跟你说过,类同是带有危险的法术。”波缇洛普继续往下说,发出一个小小而讽刺的轻笑。“你看,我也成了浑沌诅咒的牺牲品。在它的影响之下,我一点也没有想到安全性,就完全毫无保留地施行了类同法术。”
    凯德立瑟缩了一下,想到这名一直是他好友的美好女性,却也因他给图书馆带来的诅咒所害。
    但当波缇洛普继续往下说时,声音中丝毫不带有任何怨恨或责怪之意。
    “我施展的变形是永久的。”她说道,一只手沿着臂膀摩擦,上面的小锯齿在她还是人形的手掌上弄出了好几道血痕。“而且也非常痛苦,因为我整个身体是半人半鱼。空气本身就对我有害,而海洋里的水也是。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我能生存之处,我的朋友。我快要死了。”
    “不!”
    “是的。”波缇洛普轻松地回答道,“我已经不年轻了,你知道,而且也已经在我们称为人生的这条路上劳苦得够久了。诅咒令我生不如死,别怀疑这点,而我挣扎着留下来,只为了今天我将要完成的目标。你,凯德立,将成为我的继任者。”
    “我不会接受。”
    “你无法躲开。”女教长回答道,“一旦开始,这首歌就永远不会停止。永远都不会。”
    这句话在凯德立听来犹如一声巨响,他突然非常害怕,不晓得自己到底把多么恐怖的东西从那本可怕的书里释放出来。
    “你会了解到自己的力量有何局限。”波缇洛普接着说道,“而局限实实在在地存在。”她一面说,一面心不在焉地望着两只已经变形的臂膀,清楚地说明了她的意思。“你不是无敌的。你也不是全能的。你不是神。”
    “我从来没说——”
    “谦虚会是你的保护。”波缇洛普迅速而尖锐地打断他,“凯德立,去测试你的力量、但是要心怀尊敬。它们会耗损你的身心,而且每当你召唤它们时,它们就会拿走你的一小部分。筋疲力竭是你的大敌,而且要知道,施展法术的同时,一定会让施法者疲惫。不过,也同时记得,如果德尼尔选上了你,他也会对你有所要求。”
    波缇洛普温暖地微笑,显示她有自信凯德立能够胜任这项挑战。
    凯德立的脸上并没有出现类似的笑容。
    “你有急着要去哪里吗?”鬼魂朝波格·瑞司低语,看到这名年轻魔法师手中拿个一个袋子站在“龙的遮羞布”二楼走廊上。这名杀手从凯德立房间走出来,示意波格跟着他到自己房间去。
    “城市警卫队已经被召往这边。”这名魔法师解释道,“他们会蜂拥到这个地方来。”
    “然后会发现什么?”鬼魂带着一声窃笑回答道,觉得这句话真是讽刺,因为他刚才已经把布瑞南的尸体放在凯德立的房间里。“反正不会是跟我们有关的线索。”
    “我用闪电打中了那个绿胡子的矮人。”波格承认道。
    “他没有看见你。”鬼魂反驳。“如果他有,你早就死了。他跟他兄弟两个现在都还活蹦乱跳,在楼下跟费德嘉一起。如果那个笨矮人怀疑发动魔法的人是你,早就已经跑回来找你,不必等到现在。”
    波格放松了一点。“凯德立跟丹妮卡逃走了?”
    鬼魂耸耸肩,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在冲突爆发后所留下的残迹中看不出什么。“也许,暂时是。”他慢慢地回答,接着用所有的自信说道,“不过,‘夜之面具’现在已经开始追踪,他们会一直追到凯德立死去为止。”
    “那我可以回去三一城寨了。”波格抱着希望回答道。
    “如果你现在就走,只会令人起疑。”鬼魂回答道,“而如果凯德立想办法从我们的刺客手中逃掉,他很可能会回来这里。这里仍然是最好的位置,只留给有勇气把这场游戏玩到最后的人。”
    最后这几个字听起来清楚像个威胁。
    “去协助那些城市警卫队进行调查。”鬼魂继续说道,一抹嘲讽的微笑突然略过他脸上。他暗自提醒自己,他是名艺术家,而且已经开始织起新的阴谋之网。“告诉他们,你有些魔法知识,而你认为楼上的走廊中曾有人发射魔法闪电。矮人会证实你所说的是真的,如此你就能留下好印象。”
    波格狐疑地看着这名杀手,尤其他还记得,齐尔坎·鲁佛仍然带着可以指证他的讯息四处晃。
    “怎么了?”鬼魂问道,发现他渐增的担忧。
    “鲁佛。”
    鬼魂邪恶地轻笑。“无论他吐露任何线索,都会牵扯到自己。而且,照你的形容看来,他也懦弱到不敢这么做。”
    “的确如此,”波格承认道,“但我仍然不确定我们留在这间旅店是否正确。我们之前似乎低估了凯德立跟他的同伴们。”
    “也许,”鬼魂不情愿地同意道,“但现在也不要太高估那个教士,让问题更复杂。就我们所知道的情况,凯德立也许已经死在某条巷子里了。”
    波格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现在走吧,”鬼魂指示道,“回去你的房间,或者是去协助调查,但什么都不要跟鲁佛说。最好留那个懦弱的教士自己一个人,受罪恶感跟恐惧煎熬。”
    波格再度点点头,然后就离开了。
    等他一走,鬼魂展现的自信立刻消失无踪。这次在卡拉敦的任务横生太多枝节,根本不是个干净利落的杀戮行动。即使凯德立死了,伤亡人数也太高,参与这次任务的“夜之面具”杀手有一半以上被杀。
    鬼魂实在也不确定,留在“龙的遮羞布”对他或波格来说是好是坏,但若在城市警卫队及两名粗暴矮人四处探查的情况下想要溜走,那产生的后果更令他疑惧。他移向房门边,把它打开一条缝,好奇地想看看外面可能发生什么事情。
    他小心察看鲁佛是否在附近,心想若这名奸诈的教士做出任何危险举动,他或许得动手杀了他。
    不对,这次行动的确枝节横生,但它们不也是乐趣的一部份吗?这对艺术家来说是个新挑战,是一张正在上色的画布上,一处需要特别处理的复杂风景。
    鬼魂邪恶地微笑,安慰地想到自己并没有面临任何实际危险——因为他有器虏伏,还有正在城市郊外的范德,他的身躯在那里毫无抗拒之力地等待着被占据。
    凯德立回到自己还在“龙的遮羞布”旁边屋顶上的肉身时,松了一口气地发现丹妮卡还意识清醒地站着。这名年轻女子的脸仍因痛苦而扭曲。一枝十字弓箭突出在她身体右侧,悬挂在皮肤跟其上的上衣处,四周围则是一圈逐渐扩散的深红色血渍。
    凯德立并没有立刻奔向她。他闭上眼睛,逼那首歌曲重新进入脑海中。音符逐一飘过,直到凯德立想起那特定的一段,书中的某页,是他当时在阳台上,让自己变成松鼠形貌时所听到的部分。
    丹妮卡正向他轻声低语,对他的安危比对自己还要关心。凯德立费了一些力气将她的话声排除开来,专注在法术上。他口中吐出无声的祈祷,而当他最后终于睁开眼,发现丹妮卡正努力展开一抹微笑,而他的手跟脚也回复原状了。
    “你找到了答案。”这名年轻女子说道。
    “以及更多的问题。”凯德立回答道。他将紧紧缠在手指间的飞盘松开,把它收起来,然后来到他的挚爱身边。
    “你刚才在说话,”丹妮卡说,“但不是对我。听起来像是对话中的单边,而另一边——”
    “是波缇洛普。”凯德立解释道,“我,或者至少是我的意识,回到了图书馆。”他几乎没注意到丹妮卡瞪着他,而更关心她伤势严重的身侧。
    这次,当他回想起那首歌曲时,它听起来更加遥远,需要花更多力气去接近它。波缇洛普关于筋疲力竭的警告涌上他心头,但他将自己渐增的恐惧推到一旁;让丹妮卡复原要来得重要得多了。
    凯德立不但将注意力集中在十字弓箭所造成的伤口上,也同时在十字弓箭本身;摧毁跟治愈的念头同时存在他心中。咒语是从他紧咬着的牙关中被吐出来的。
    丹妮卡闷哼了一声,然后缩了一下。黑色的烟从她的伤口飘出。很快地,一片小黑云就笼罩在她身侧。
    凯德立决定,十字弓箭是他的敌人,也是丹妮卡的。他可怜、亲爱的丹妮卡。
    当烟雾散去,十字弓箭跟伤口都消失了。
    丹妮卡站直身躯,然后耸耸肩,不晓得自己如何答谢凯德立为她所做的。
    “你有受伤吗?”她关切地问道。
    凯德立摇摇头,拉住她的手臂。“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他说道,声音听起来有点心不在焉,仿佛他比较是在自言自语,而非跟丹妮卡说话。“我们必须去找个隐密的地方,一起坐下来,从眼前曲折的命运中,试着找出该走的路。”他将头歪向一边,注意到“龙的遮羞布”附近巷弄渐增的骚乱,尤其是从四面八方前来的许多马匹所发出的马蹄声。
    “城市警卫队来了。”丹妮卡回答道,“他们会需要相关讯息。”
    凯德立继续把她往前拉着走。
    “我们无处可去。”丹妮卡争论着,他们正朝建筑物的后侧接近,许多士兵沿着市集广场出现在视野内。
    凯德立根本没有在听。他的眼睛再度闭上,深深沉浸在某个咒语中,在歌曲中。
    丹妮卡的眼睛再度大睁,因为她感觉自己失去了实体。但凯德立还是能够紧紧抓住她的手臂,让两人一起乘着风的气流,就这么从屋顶上飞走。
    一会儿后,波格·瑞司从“龙的遮羞布”溜出来,快步冲过大厅中矮人跟丧子的旅店主人旁边。这名恐惧不已的年轻魔法师在多考虑了一下之后,决定鬼魂自以为是的假设不值得他拿自己的生命冒险,而且,他也认为,在这场悲剧发生后离开旅店,也不至于被看做是个可疑的举动。
    当他经过如今已成为一个大洞的旅店前门时,城市警卫队员只要求他不要离开这个城市。
    波格点点头,然后指向位于湖景街上坡方向几栋房子外的一间旅店。虽然这名魔法师根本就不想在此地久留,但他仍会去那间旅店订个房间,而且只在卡拉敦待到研究好能让他迅速,不受任何阻挠地离开此地的咒语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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