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混蛋塞浦路斯人不应该在这里,这里不是他们的国家。”另一个补充说。
他们几乎要扑向他了,可是在街灯的微弱光线里,看到老头正用左轮手枪对着他们,目光疯狂。此时他们可没有闲心留下来,看一下那枪或者发了疯的枪主是否是在玩真的。
政治远比爱情诚实。因为在政治中,你总期待着背叛。
唐宁街后面是皇家骑兵卫队阅兵场,那里有一条狭窄的L形道路,路边有一个大的暗箱。暗箱里几米长的空间都是英国电讯公司的线路,箱子旁边的墙上有一个洞,传输信号的电缆可以通过此洞直接进入唐宁街首相府。只要接通,在地球上的任意一点都可以收到这里的电视信号,不到两个小时即可做到。
军事行动往往会有力地促进视频技术的发展。美国CNN电视台在海湾战争中的所为,令全世界的国防机构后来都决定在作战时也如此安排——尽管公众报道方面的规模要比CNN小多了。抵达山区后,圣奥宾中校的通讯兵们从四吨军用卡车上卸下很多铁箱子,取出遥控设备支架,在别墅的两边各安装了一个遥控监视摄像头,同时把分成几块的两米大圆盘式卫星天线拼装起来,然后用罗盘定位器把它对准,锁定赤道线上空欧洲电信卫星组织的同步卫星。从那儿,测试信号飞向伦敦码头区附近的一个卫星信号接收转换站,通过英国电信塔,传入了内阁军情指挥部的两台监视器中。
弗朗西斯·厄克特似乎已经做好了打仗的准备。
* * *
屏幕忽闪了几下后,画面出现了,画面中是坚实而平凡的总统别墅,三层小楼,所有的百叶窗都紧紧地关着。它坐落在纠缠交错的高大树木中,外面涂着的绿颜色带来了一点戏剧感。
“看上去像是在某个潦倒教区里教区长的维多利亚式住宅。”外长博林布鲁克小声说。
“差不多就是那样的房子。”厄克特回答道。他让技术人员离开这个房间后,启动了红色电话机,“请报告,圣奥宾中校。你的声音在扩音器放出,内阁军情指挥部的其他成员都可以听到,我们在显示器上可以看到图像。”
“这个地区已经被控制,首相。只有一条进出线路,我们已经封锁。别墅周边地形不是很有利,山的一边是松树和荆棘丛,潜入一两个人没有问题,但他们无法把全部的人弄出来。还不包括那个女的和主教,首相。我们已经把他们堵在里面了。”
“太好了。你估计会遇到什么样的抵抗?”
“此时还很难说。正像您在屏幕上看到的,别墅主楼附近还有其他建筑,这会给我们很好的掩护,但我们不知道在这些建筑中是否有哨兵。若有,接近前他们就可能发现我们。我建议利用夜幕进行一个全面的评估,我相信通过夜视镜会了解到需要的信息。”
“非常好。”
“问题是,厄克特先生,别墅本身是古老的石头结构,这种房子他们不再修建了。”
“是这样,我记得。”
“是一种有利的防守阵地,”圣奥宾继续说,“房顶是波纹金属材料,会发出敲鼓一样的声音。外面一侧的房子里可能会有哨兵,另外一侧是空荡的草地,通向直升机停机坪。周边田野上覆盖着会发声的风干的松树碎枝叶,走上去如同踩到了焦脆的玉米片。如果他们不是沉睡状态,就会发现我们,从相对远的地方就能听到的。”
副总长用鼻子“哼”了一声,那种傲慢劲儿虽说没太过分,但是意思够明白的了。
“能让我跟主教大人直接通话吗?”厄克特询问道。
“可以,我让下士霍金斯爬上电线杆即可进入他的电话线,大约五分钟吧。”
“请你们马上安排。”
他们开始等待下士霍金斯爬杆接通电话,如果成功,他可能被授予杰出空战十字勋章。此时,杨布拉德又重新提出他的想法。他强调说不可能采取突袭,现场没有特种兵,普通军队必须等待、推迟,通过疲劳战术来降低主教一伙人的士气。使用武力强行解救人质会是个闹剧,更可能导致导致人质的死亡。
对所有这些观点,厄克特都没有答复。此时电话接通了。
“是西奥菲勒斯主教吗?我是弗朗西斯·厄克特首相。”
“终于来电话啦,什么耽搁了你?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我尊敬的主教,耽搁我的是需要用军队把你们扣押人质的别墅围起来。包围已经完成,你们现在是我的俘虏了。”
电话那边传来了捧腹大笑。“原谅我,首相,我忘了你们英国人在危难时都会保持这么棒的幽默感。”
“但是时间在我这边,主教。这些军队可以在那里停留数周,如果需要的话,甚至数月。”
“如果你相信,厄克特先生,那你就是个蠢蛋。你难道没有意识到你把军队调到这里意味着什么吗?你们入侵了塞浦路斯——我的国家。就在我们谈话时,抵抗的潮水会淹没这个岛屿,你们在这里没有朋友。你们就像老牌帝国主义暴徒,蹲在我门口的时间越长,我的力量就越强,越容易把你们永远地从这个岛上彻底清除掉。时间到了,是时候该完成早些年的未竟事业了。为什么你就以为我会坐在这里等待你呢?你难道就没有想到这是我给你设下的陷阱?”
夜幕正在降临,遍地是长长的阴影,别墅的轮廓笼罩上了更加悲观的色彩。厄克特的声音降到更加深沉的音调:“我还没有从那个方面想过。”
国防大臣赶紧遮挡着眼睛,避开首相的视线,假装在思考问题。副总长杨布拉德从椅子上站起来,采取了他的祖先伊齐基尔进攻克里米亚黑海港口前骑上战马的姿势,他不断膨胀的眼球充满了正义。主教刺耳但是清晰明了的声音继续在房间里回荡。
“我有足够喝数个星期的酒、吃数个月的食物,首相。我不急。噢,对啦,我忘了,还有四个人质。我是相信人生有来世的,只要我嗅到了接近别墅的英国大兵的袜子味,我会不带任何遗憾地强迫他们加速去寻找来世的生活。”
“这是你身为基督教徒应该有的观点吗?”厄克特责问道。
“我们塞浦路斯有一个说法:主教的儿子是魔鬼的孙子。我们是一个神父和海盗混合的国家,没有人搞得清楚他们的区别。”他轻声地笑了。
厄克特的声音不那么有把握了,听起来像是泄气了。“主教,没有必要采取暴力手段。我不想有伤亡。”
“很不幸,我推测必有一伤,厄克特先生。”
“谁?”
“你,我尊敬的首相。你还有什么——离大选还有十三天的时间?我不信英国人民会考虑再选择一个不幸被塞浦路斯主教羞辱的人做首相,因为我要求你在大选日之前宣布英国离开基地。”
“我怎么会同意撤出主权基地呢?”
“因为你不同意,我会给你们的报社寄去马丁先生切成片的耳朵。”
“我明白了。”
“我希望你明白。”
厄克特停顿了一下。“主教,有商讨的余地吗?”
片刻停顿。“或许时间吧。五年之内撤出而不是立刻。当然还要有大量的援助。你看,厄克特先生,我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吧?”
“我需要想想,给我思考的时间。”
“世界上所有的时间都可以给你。”他又哈哈笑起来,并把电话挂断了。
笔挺地坐在桌边的杨布拉德显示出更为露骨的轻蔑态度。“我告诉过你要等待。”他很得意地说。
“我告诉过你时间在主教手里,不在我这边。”厄克特反驳道。
“但是你说你需要时间去思考……”
“我不需要思考,我已经知道我该做什么了。”
“那是?”
厄克特最后看了一下电视上的场景。“我会把这个杂种烧出来。”
对于有些人,死亡是刺激的冒险;对另一些人,它是消失的过程。一个人持什么样的观点,更多地取决于谁死,是他人死还是自己死。
“三男一女,一共是四个人质,在楼下的同一个房间里。首相,这是我们用夜视镜观察到的。如您所见,白天别墅所有的窗户都是关闭的,但是晚上他们会打开一些用来透气。我们查明有七个绑架者在里面,包括主教,另有三个在外面的房子里瞭望。”
“鼓一样的金属屋顶,坚硬的石头墙,百叶窗紧闭,门极可能是锁上的。”厄克特仔细思考着,“圣奥宾中校,如果我要你去接近,你会如何行动?”
副总长杨布拉德在内阁指挥屋的桌子最那头立正站了起来。
“中校,稍等。”厄克特指示道,随手关闭了对讲机,“杨布拉德将军,任何人从桌边站起,就表示要离开,而不是要发言。”
“但这非常荒唐!我们必须等待时机,从心理上把他们拖垮,从而给我们争取时间送进一个班的SAS特种兵。圣奥宾的人马是普通陆军,他们不具备特种部队作战能力。他们不能像瞎子一样进去。根本不应该进去。”
“你才是瞎子。他想让我们等待,拖延。此时,他一直在安排组织中,等到明天就会有一支坐着婴儿车的儿童大军抵达,他会给你创造另外一个推迟的理由。”
“请考虑等待时机吧,我求您了。”
“要把握时机,将军。”
厄克特非常清楚地表明他不会让步,而且主意已定。这个军人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他气愤的语调已经很大程度上变成了厌恶。
“是什么魔鬼在驱使你?”
“政治的领导地位要求有很多的牺牲。”
“但是让谁牺牲?一个傻瓜向水里扔了一块石头,一千个年轻人即使被淹死也要将它捞上来吗?”
“如果这次出了问题,我就是牺牲者,而你可以在我的坟墓上跳捷格舞。”
“我的脚已经在打拍子了。”
侮辱首相的言辞如倾倒糖浆一样沉重而缓慢地倾泻出来,坐在杨布拉德身后的一排军事顾问们吃惊地吸了一口冷气。
厄克特的眼睛一动不动。“你不想把这些话记录下来译成舞蹈节拍保存吧,将军?”
“我不希望在此事上有任何误解。我想我还是按你的规矩处理吧,厄克特先生。”
说完,这位全权掌握军事指挥大权的副总长大踏步离开了内阁军情指挥部。
* * *
“主教,早上好。”
“啊,我尊敬的厄克特先生。Kalimera(早安)!你晚上休息得很好,我想是这样,对吧?没有不祥之梦吧?”
“几乎没睡,一直在想问题。”
“我能荣幸地知道你的思考把你引导向何处吗?”
“引导我去做笔交易。交换吧。”
“但是,有一个‘但是’。我听到你喉咙里有不适的隆隆声。注意别让自己窒息了。”
“你昨天列出的条件是办不到的。”
西奥菲勒斯的声音里飘出嘲讽的味道:“你希望在自己的葬礼上弄虚作假吗?”
“我希望挺过来,非常希望。但是你想一下,如果让我公开宣布——我该怎么表达呢——我承认塞浦路斯人要求归还基地区域的正当要求,而且要在我大选前夕宣布,那么,这正像你说的,我就会成为阵亡者了。但这满足了谁的意愿呢?不是你的呀。一周后的星期四,就会有一个新首相。这个首相不会有义务和责任来落实我的保证。恰好相反,他很可能就是因为许诺要维护基地的每一寸土地而高票当选进驻首相官邸的。”
“我将扣留你们的大使,把他变成碎块。”
“完全没错。可是没有赢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