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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当晚他们就在黑橡林中一块小空地上扎营,有大树和茂密的灌木林掩护,而可怕的克里特低地就在西面五十码开外的地方。进入森林后浓雾就消散了,现在可以看见他们头顶交织着枝叶的美丽苍穹。之前的低地一片死寂,而橡林这里整夜都可以听到虫鸣鸟叫的乐音。能再听到生命的声音真好,这是三个旅人几天来头一次感到放心。不过上一次来这的阴霾还在心里挥之不去,当时他们迷路了好几天,差点被饥饿的野狼生吞活剥;除此之外,过去在这里遭遇不幸的旅人实在多到让人无法忽视。

不过,年轻的南方人觉得在黑橡林旁边相当安全,感激地生火。树林里有很多干燥的柴枝。他们把自己脱个精光,把湿衣服挂在绳子上烘干;晚餐也快速备妥,这是五天来第一顿热食,三人狼吞虎咽,几分钟就吃完了。林地又软又平,与潮湿的低地相比,这里简直舒适得像床。他们安静地以背为席,注视着随风摇摆的树顶,明亮的火焰向上发散出微微的橙光,如同神殿里燃烧的祭坛。火光摇曳,映照在粗糙的树皮以及大树的苔藓上。昆虫持续着欢快的鸣叫,偶尔会有虫子飞进火焰,嗤的一声结束了它短暂的生命。有一两次他们还听到小动物的声音,它们在柴火外围的黑暗中注视着三人。

过了半晌,曼尼安转身侧躺,好奇地看着谢伊。

“这些石头的力量从何而来,谢伊?他们可以达成任何愿望吗?我还是不太确定……”

他的声音愈来愈小,茫然地摇着头。谢伊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眼睛看着上方,脑子里回想着下午发生的事。他明白,自从那不可思议的力量指引出黑橡林的神秘景象之后,再也没有人提过精灵石。他看了一眼弗利克,弗利克也专注地看着他。

“我不认为我能够控制它们。”他突然说道,“这就像是它们自己的决定……”他停住,然后心不在焉地继续,“我不认为我可以控制它们。”

曼尼安点点头,翻回躺平,弗利克则清了清喉咙。

“那有什么关系?它们带领我们离开了那阴森的沼泽,不是吗?”

曼尼安瞥了弗利克一眼,耸了耸肩。

“这会帮助我们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靠它们帮忙,你不认为吗?”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交叠枕在头下,注意力转移到脚边的柴火上。弗利克不自在地翻来覆去,来回地看着曼尼安和他弟弟。谢伊一言不发,凝视着上头某个地方。

隔了很久,高地人才又开口说话。

“哎呀,好歹我们也走了那么远,”他愉快地宣布,“现在要继续下一站。”

他坐起身,在干燥的地上画起这个区域的简图,谢伊和弗利克也跟着坐起来,安静地看着。

“我们在这里。”曼尼安指着某个点,代表他们现在所处的黑橡林边缘,“至少,这是我认为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他快速补充,“北边是迷雾沼泽,更北边则是彩虹湖,两边都经过银河往东流向阿纳尔森林。我们明天最好往北走,直达迷雾沼泽边缘后绕过它,”他画出一条长长的线,“然后从黑橡林的另一头出来,再从那里一路向北走到银河,这样应该可以让我们平安抵达阿纳尔。”

他停下来看着另外两人,似乎没有人满意这个计划。

“怎么了?”他困惑地问道,“这个计划可以让我们不必直接穿越黑橡林,上次就是因为那样,才惹了这么多麻烦,不要忘了森林里还有野狼。”

谢伊皱着眉慢慢点头。

“这不是一般会选的路线,”他迟疑地开口,“我们听过太多迷雾沼泽的故事……”

曼尼安惊讶地举手拍额。

“喔,不!不会又是那个埋伏在沼泽边,等着把迷途旅人吃掉的老掉牙的迷雾幽灵的故事吧?别告诉我你们相信那一套!”

“最好是,还不是因为你!”弗利克怒火中烧,“我想你已经忘了,上次出行之前是谁告诉我们黑橡林有多安全!”

“好啦!”精瘦的猎人安抚道,“我并不是说那一带是安全的,也不是说那里没有奇怪的生物,只是没有人见过所谓的沼泽怪物,但我们已经见识过野狼。你要选择哪一个?”

“我想你的计划是目前最好的了,”谢伊匆匆打断,“但我会比较倾向尽可能多地从森林往东走,尽可能减少走迷雾沼泽的路。”

“我同意!”曼尼安大声附议,“但是有点困难,我们三天没有见过太阳了,无法确定哪边是东边。”

“爬树啊!”弗利克随口提议。

“爬……”对方因惊诧而结巴,“是啊!我怎么没想到?我只要徒手爬上两百英尺高、光滑潮湿又满是苔藓的树干就可以啦!”他故作惊奇地摇着头反讽道,“有时候你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啊。”

他疲倦地望向谢伊寻求理解,但谷地人兴奋地跳到他哥哥身旁。

“你带了爬树工具吗?”他出乎意料地提问,对方点点头,他忘情地拍了拍弗利克宽阔的背。

“特殊的靴子、手套和绳索,”他快速解释给困惑的利亚王子听,“弗利克是谷地最会爬树的人,他一定能征服这些参天巨树。”

曼尼安不解地摇头。

“靴子和手套在使用之前会涂上一层特殊物质,让表面变得粗糙,可以紧紧抓住平滑、潮湿、生了苔的树干。他明天可以爬上其中一棵橡树,确认太阳的位置。”

弗利克沾沾自喜地笑着点头。

“是啊,太神奇了,”曼尼安摇摇头,从上到下打量了壮硕的谷地人一番,“连最迟钝的人都开始思考了,我想成功离我们并不远了。”

隔天早上醒来,只有几许微弱的光线从橡树顶端透进来,偶尔从森林边缘飘来低地那阴郁的薄雾。森林有点凉,但不是低地那种潮湿且钻心刺骨的冷,而是森林清晨里那种充满清新朝气的凉爽。他们快速吃完早餐后,弗利克就开始准备爬树,他套上重而柔韧的靴子和手套,然后谢伊从一个小罐子里倒出一种糊状物,在靴子和手套上涂抹厚厚的一层。曼尼安充满疑惑地看着,但一看到结实的谷地人从树底敏捷地爬上树顶时,他的好奇转为震惊,弗利克证明了不管是他的大块头还是这项任务的困难度,全都不成问题。他强壮的手臂让他轻松爬上交叠的树枝,愈往上困难度愈高,速度愈慢,爬上最顶端的树枝后他就暂时消失了;没多久后他再次出现,快速溜下平滑的树干,重新回到他的朋友身边。

快速收拾好爬树工具后,一群人便朝着东北方前进。根据弗利克所报告的太阳位置,他们所选择的路线会带他们走到迷雾沼泽东缘。曼尼安相信这段路程可以在一天之内走完,现在是大清早,因此他们要在天黑前穿越黑橡林。三人依次稳步前进,偶尔加速。眼神锐利的曼尼安在前面带路,在昏暗中他们必须倚重他的方向感,谢伊紧跟着他,而弗利克背着装备殿后,偶尔从肩头瞄一下寂静的森林。途中他们只休息了三次,还有一次停下来吃午餐,然后又马不停蹄地赶路,途中交谈不多,但都是轻松愉快的。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就要入夜了,但他们还是看不到森林的尽头,更糟的是,雾又出现了,而且还愈来愈浓。不过,这次的雾不太一样,它没有低地薄雾的反复无常,反而像烟一样,让人觉得身体被紧紧缠住,被一种很古怪、不舒服的方式钳制住。那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身体被好几百只湿黏冰冷的小手抓住往下拉一样,三人都对那种持续的碰触感到极度反感。曼尼安表示,这些雾是来自迷雾沼泽,他们已经快要抵达森林尽头了。

终于,雾已经浓到伸手不见五指,因为能见度太低,曼尼安减缓速度,三人紧跟在一起以免走散。此时已经天黑,即使没有雾,森林也是一样漆黑,现下又多了浓雾搅局,根本没有办法把路看清,三人仿佛悬浮在地狱边境一样,唯有脚下踏着的实土还有一点实感。最后连看都看不清了,曼尼安要大家用绳子绑在一起以免分开,然后继续缓慢前进。他知道他们一定已经很靠近迷雾沼泽了,因此非常仔细地看进前方灰雾,希望能够看到突破口。

即便如此,当最后真的到达黑橡林北边的迷雾沼泽时,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他一脚踏进及膝的绿水里时才恍然大悟。不过伴随着他的惊讶,底下湿冷的泥巴紧紧攫着他,让他愈陷愈深,他及时发出警告,才让谢伊和弗利克免遭同一困境;两人连忙拉住绑着大家的绳索,把他们的伙伴从沼泽的死亡边缘拉回来。沼泽里黏滑的死水非常浅,下面全是深不见底的泥巴,任何人或物只要陷入沼泽,时间一久,就注定在万丈泥渊中慢慢窒息死去。一直以来,它平静无波的表面欺骗了无数没有戒心的生物,它们想要涉水穿过、绕过,或可能只是想检试一下没有反光的水,如今腐烂的遗体全都葬身在宁静水面下的某处。三人默默站在岸边看着沼泽,它的黑暗秘密让三人害怕不已,刚刚逃过死劫的曼尼安更是吓得发抖。恍惚之间,逝者如魅影般从他们面前飘过,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发生了什么事?”谢伊突然问道,他尖锐震耳的声音打破宁静,“我们应该已经避开了这个沼泽才对啊!”

曼尼安抬头环视了几秒钟,然后摇摇头。

“我们出来的地方太靠西边了,我们必须沿着沼泽边缘往东走,直到我们穿越这场雾走出黑橡林。”

他停下来,判断目前的时间。

“我不要在这个地方过夜,”弗利克反应激烈,期望另一人也提出质疑,“我宁愿走一整夜,甚至一直走到明天!”

他们很快就决定继续沿着迷雾沼泽边缘走,直到他们往东抵达开阔的地方,然后就在那里过夜。虽然谢伊还是很担心在空旷的地方会被骷髅使者抓到,但是他对沼泽的惧怕甚至盖过了这层恐惧,目前的优先考虑是要尽量远离此地。三人绑紧腰上的绳索,排成一列沿着崎岖的岸线走,眼睛紧盯着前方昏暗的路。曼尼安小心翼翼地引领他们,避开沼泽旁交缠的树根和蔓生的杂草。在诡异昏暗的灰雾中,它们扭曲多节的形态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有时候脚下的路会变成软泥,就像沼泽里的一样危险,必须要绕道而行。有时候巨树挡住他们的去路,巨大的树干倾斜在沼泽的死水之上,枝干低垂,了无生气,仿佛在等待水下的亡魂。如果克里特低地是个垂死之地,那么这个沼泽便是等待中的死亡,没有任何迹象、任何警告、任何动静,就蜷伏躲藏在这块已经被它无情摧毁的土地上。这里也有低地那股寒冷的湿气,但浓雾中还掺杂着沼泽那不可名状的凝滞的黏稠感,紧紧附着在疲倦的旅者身上。他们周围的浓雾在缓慢旋转,但这里既没有风,也没有风吹过沼泽杂草和垂死橡树留下的声响。万物皆静,永恒的死寂宣告着谁才是这里的主宰。

大约走了一个小时,谢伊首先发觉不对劲,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在不知不觉中来袭,直到他全部的感官都警觉起来,试着想要找出问题在哪里。他安静地走在另外两人中间,聚精会神地聆听着,先看看老橡树,再望向沼泽。最后,他得出一个让人惊恐的结论:他们并不孤单,有个东西就在他们看不见的远处,隐藏在浓雾之中,但却能清楚地看见他们。有那么一瞬间,年轻的谷地人被这个想法吓到无法言语,甚至连比手画脚都没办法,只能往前走,他无法思考,等待着灾难降临。然而,他还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叫停了另外两人。

曼尼安一脸疑惑地环顾四周,正打算开口说话时,谢伊将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安静,然后指向沼泽。弗利克已经警觉地看着那个方向,他的第六感也向他发出警告。他们一动也不动地在沼泽边站了许久,倾耳拭目地专注于那一潭死水上方难以望穿的浓雾,四周安静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想你弄错了……”最后他放松警戒低声说道,“当你很累时,很容易胡思乱想。”

谢伊摇头否认并看着弗利克。

“我不知道……”另外那人坦承,“我以为我感觉到了什么……”

“迷雾幽灵?”曼尼安笑着责怪道。

“说不定你是对的,”谢伊赶快圆场,“我真的累了,累到产生幻觉。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吧。”

他们继续跋涉,虽然那种不寻常的警觉一直挥之不去,但是一路上都没有事情发生,他们也开始把心思转到其他地方。谢伊认为一定是因为缺乏睡眠才让自己出现这种过度想象,直到弗利克突然大声惊叫。

谢伊马上就感觉到绑着他们的绳索猛地一拉,将他拖向致命的沼泽,他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但是在雾中什么也看不清楚。突然间,他看到他哥哥身体浮在沼泽上方几英尺的空中,绳索还绑在他的腰上,下一秒,谢伊就感觉到从他被沼泽抓住的脚所传上来的寒意。

他们可能迷路了,利亚王子才这么想时就出事了。绳索第一次被急扯时,他凭直觉反应赶快抓住身边的东西稳住脚,那是一棵沉没的大橡树,树干深深嵌入地里,上面的树枝尚在伸手可及的范围内,曼尼安马上钩住最近的一根,另一只手紧抓着绑在腰上的绳索,试着要往回拉。现在谢伊已经从及膝的沼泽泥巴中站起来了,他感觉到曼尼安那头的绳索拉得紧紧的,并试着想要拉自己一把,而弗利克则在黑暗的沼泽上空尖叫着,另外两人只能大声鼓励他。紧接着,弗利克和谢伊之间的绳索突然变松,灰雾中出现弗利克飘浮在水面上不断挣扎的身影,有个像是长满杂草的淡绿色触手缠在他的腰上,他的右手拿着银色匕首,不断刺向缠住他的那个东西。谢伊使劲抓着绑住他们的绳索,想要帮他哥哥脱身,不一会儿那只触手突然缩回去,被松开了的弗利克随即掉下沼泽。

谢伊勉强从沼泽中拉出已经精疲力竭的弗利克,在更多绿色触手从雾蒙蒙的黑暗里伸出之前,谢伊把绳索解开,帮弗利克站起身来。但随后他自己也陷入了险境,他感觉自己被拖向沼泽,马上抽出匕首朝着沾满黏液的触手猛刺,一边对抗,一边看到沼泽里有个庞然巨物,但夜晚和沼泽给了它绝佳的掩护。而在另外一头,弗利克又被另外两只触手缠住,结实的身躯被无情地拖向水边。谢伊奋勇摆脱扣住他手臂的触手,一刀斩断那令人憎恶的东西,正要过去他哥哥那边时,他的脚又被另一只触手抓住,猛地一扯。他的头部重重地撞上树根,失去了意识。

曼尼安二度救了他们,他灵活的身躯从黑暗中一跃而出,剑光一闪,划出一道弧线,挥向抓住谢伊的触手,然后又马上来到弗利克这边,左劈右砍,解决掉突然从黑暗中伸向他的触手,几记快速精准的攻击便救出另一个谷地人。霎时之间,触手又缩回沼泽迷雾中,弗利克和曼尼安赶紧把失去意识的谢伊从危险的水边拖回来。但是还没到安全的橡树边,绿色触手又再次进击,两人毫不犹豫地挺身站在失去行动力的朋友前方,猛击怪物合围过来的触手。双方安静对战,只有两人吃力浊重的呼吸声,他们又劈又斩,触手断成好几截,有时甚至整只都砍断了,但是丝毫威胁不了沼泽里的野兽,反而更加激怒它。曼尼安咒骂自己忘了随身带上弓箭,否则管他躲在雾里的是什么东西,他都可以给它一击。

“谢伊!”他拼命大喊,“谢伊,快醒来!我们要完蛋了!”

他身后静止的身躯微微动了一动。

“起来,谢伊!”弗利克声音粗哑地恳求着,他因为跟触手缠斗而快要气力耗尽了。

“石头!”曼尼安大吼,“拿出精灵石!”

谢伊费力地跪起身来,但是又被面前打斗的威力扫到而再次倒下,他听见曼尼安大声呼叫,昏昏沉沉地用手摸索他的背包,马上想起背包在帮弗利克时掉了,现在他看到背包就在他右边几码的地方,还有触手在上头不断挥动威吓。曼尼安似乎在第一时间就明白了,暴吼一声,抡剑为两人杀出一条路。弗利克与他站在同一阵线,手里依旧握着匕首,谢伊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飞身扑向装着精灵石的背包,纤细的身躯夹在数只张牙舞爪的触手之间,不偏不倚正压在背包上。当他的手正伸进背包里翻找皮袋时,一只触手抓住他的脚,他狂踢猛踹,希望能够争取到几秒钟的时间找到石头。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已经弄丢了它们。随后他的手摸到了小皮囊,正当他要从背包里抽出手时,不断盘绕的触手猛地一甩,差点又让他丢了袋子。他将袋子紧紧地贴在胸口,用仅存的知觉松开系绳,此时弗利克不断被逼退,绊到谢伊的身体,整个人往后倒,触手伺机迎面而来。现在只剩下曼尼安挺在两人和攻击者的中间,两只手牢牢抓住利亚宝剑。

就在这生死存亡关头,谢伊握住三颗蓝色石头,手脚并用地往后爬,挣扎着站起来,然后发出一声胜利的吼叫,将微微发出闪光的精灵石往前一举,封存在里头的力量瞬间被释放出来,迸发出的灿烂耀眼的蓝色光芒将黑暗淹没,弗利克和曼尼安往后退,护着眼睛避开强光。触手踌躇不决地缩回,三人冒险睁眼一看,只见精灵石明亮的光线如闪电般投射在沼泽上方的浓雾里,将水汽劈开,而刚刚进犯他们的怪物受到它毁灭性的冲击,缓缓沉入覆盖着黏稠物的沼泽里。与此同时,怪物上面的强光亮度持续增加,变成了一颗小太阳,蓝色火焰将水蒸发,在空中挥发殆尽。前一刻还在眼前的强光和火焰,下一秒马上消失无踪,黑暗的沼泽地再度只剩下他们三人。

他们迅速将武器收回,捡起掉落的背包,返回到黑橡林中,沼泽又回复袭击之前的平静。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沉默地瘫靠在树干上深深地吸着气。感谢老天,他们都还活着,整个搏斗的过程就像做了一场真实的噩梦。弗利克因为掉到沼泽里浑身湿透,谢伊腰部以下也被浸湿,两人在夜晚寒冷的空气中兀自打颤,只休息了一会儿,他们便慢慢动了起来好赶走寒意。

曼尼安知道他们必须尽快离开沼泽地,疲惫的身躯挣扎着挪离背靠着的大橡树,顺手提起背包背上。虽然没那么急切,弗利克和谢伊还是跟着照做,他们商议了一下往哪个方向走最好。选择很简单:冒着迷路和被狼群盯上的风险穿越黑橡林,或者是继续沿着沼泽走,打赌不会二度遇见迷雾幽灵。两个选择都没什么吸引力,只不过刚刚跟沼泽怪物的对战还历历在目,因此他们很快就敲定要走树林,找出和沼泽岸线平行的路线,希望几个小时内就能到达前方旷野。长时间的旅行再加上专注于危险,让他们累到忘记早上的推论。他们被自己所踏入的诡谲世界给吓到,呆滞的脑袋里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赶快穿越这个令人窒息的森林,然后睡个好觉。这样的想法占据了他们全部的心思,让他们忽略了要谨慎行事,以至于根本忘记了要把大家再次绑在一起。

行程一如既往,曼尼安在前,谢伊居中,弗利克殿后,大家沉默不语地迈步行进,心里只想着前方就有阳光照耀的空旷草原,可以带领他们到阿纳尔。雾似乎有些消散,而曼尼安的体形也只有个影子,谢伊还能够让自己跟上,不过有时候谢伊和弗利克还是会看不见前方的那个人,一直盯着曼尼安走出来的路也让他们的眼睛疲劳。时间痛苦地缓缓流逝,每个人的眼皮也因为愈来愈想睡而变得沉重,几分钟感觉像几小时一样难熬,而他们仍在黑橡林的雾中缓慢前进。现在他们根本无法分辨到底走了多远,或是时间过了多久,他们就像梦游一样,在半梦半醒的世界里;前路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眼前经过一棵又一棵树。唯一有改变的是从某处吹来的风,如呢喃细语飒飒作响,然后逐渐增强为让人麻木的声音,如施咒了般揪住三人疲惫的心。它在呼唤他们,提醒他们光阴似箭,警告他们只是那块土地上微不足道的凡物,呼吁他们躺下来进入平静的梦乡。他们用最后一丝气力对抗这充满诱惑的请求,脑袋放空,把注意力集中在步子上。前一分钟他们还全都歪七扭八地走成一列,但下一分钟谢伊往前看时,曼尼安却不见了。

起初,他还不太能接受,因为缺乏睡眠让他脑袋一片混沌,他继续往前走,徒劳地想要寻找高地人的背影;然后他突然停下脚步,惊恐地发现他们不知怎么就走散了。他狂乱地想要抓住弗利克,一把揪住他哥哥宽松的外衣,疲乏的谷地人和他撞个满怀,弗利克不知道甚至也不关心他们为什么停下来,他唯一的期望就是终于能够倒头大睡了。黑暗森林里的风听起来像是欣喜若狂地嚎叫着,谢伊绝望地呼喊着高地王子,却只听到自己的回音。他不断地呼叫再呼叫,声音因为绝望和恐惧变得近乎尖叫,但是除了他自己的声音被橡树林间狂野的风啸声包裹和扭曲,在枝叶间低回盘绕外,什么回复也没有。有一度他以为他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赶紧响应,拖着自己和精疲力竭的弗利克穿过树林朝着声音来源而去,但是什么都没有。他跌坐在地上,一直呼喊直到失声,但是只有风以嘲笑回应他,告诉他他已经失去了利亚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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