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卡拉瓦尔秀第二夜
18
一开始，斯嘉丽并没有注意到玫瑰。
白色的玫瑰，红宝石色的花尖，像极了她房间壁纸上的花。肯定就是因为这一点，她昨晚才没看到玫瑰。她告诉自己，只是那些花儿与房间融为了一体，并没有人趁她睡着时溜进来。
但是，她真正盼望的是：莱金德并没有在她睡着时进入她的房间。
他之前的信件感觉都好像是小小的珍宝，这个最新的礼物则有点像个警告。她并不确定这花一定是莱金德送的。水晶花瓶边上也没有任何字条，可她想象不到还会有别人送花给她。四朵玫瑰，卡拉瓦尔秀剩下的每个晚上各一朵。
今天是15号。这场游戏在19号黎明正式结束，她的婚礼则在20号。斯嘉丽只有今晚和明晚两个晚上去找泰拉，最迟不能超过18号的黎明，否则她就不能及时离开这座小岛，回去参加她的婚礼。
斯嘉丽估摸要是她的未婚夫提早到了特里斯达，她父亲一定会向伯爵隐瞒她被绑架的事情;毕竟人们自古就迷信，说是新郎和新娘在婚前不能见面。然而，斯嘉丽一直不露面的话，她的婚礼肯定就进行不下去了。
斯嘉丽把手伸进衣兜，拿出写有提示的字条：
这是你在找寻她的征途中的第一条提示。
其他提示就不这么容易找到了。
有些提示会让你怀疑你是否神志清醒，会让你质疑你相信的一切。
二号提示：你将在她离开后的废墟中找到。
带有诅咒城堡图案的图片卡
跟着有一颗黑心的男孩?
三号提示：你必须去挣得。
四号提示：你必须用珍贵的东西去换。
五号提示需要信仰的飞跃。
你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将失败，只有一个会成功胜出。
两个晚上
你有五个夜晚去找到剩余的提示和那个女孩，然后，莱金德就会实现你的一个愿望。
斯嘉丽现在觉得朱利安不是第三条提示中的那个黑心男孩。尽管如此，她总是觉得他有事瞒着她。她还是很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受伤，怎么拿回的耳环。她对他们那个未遂的吻也充满了疑惑。她现在不能去想那个吻。毕竟再过五天，她就要嫁给伯爵了。
还因为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泰拉。
斯嘉丽匆匆整理仪容，她的裙子似乎并不着急。它慢慢悠悠地变成了可爱的奶油色和粉红色，奶白色的裙子上身布满了精美的黑点，边缘有粉红色蕾丝，裙撑上有配套的蝴蝶结，很是雅致，裙子则是非常柔软的粉色丝绸，看上去很时髦。不知怎的，这条裙子还变出了合适的纽扣手套。
斯嘉丽有种很别扭的感觉：这条裙子似乎是拼了命要吸引朱利安的注意。或者，只是她盼着裙子有那种效果。前一天他突然离开，让她产生了很多矛盾情绪，以及更多的问题。
斯嘉丽准备强逼水手给出答案。她去找他，却发现酒馆里空空荡荡。柔和的翡翠色灯光下只有一个客人，那是个女孩子，有一头黑发，坐在水晶壁炉旁边，正伏在一个笔记本上面。她甚至都没抬头看斯嘉丽，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客人越来越多，他们都看着斯嘉丽。
到处都看不到朱利安的影子。
他从她那知道了隧道的事，就让她在酒馆里等，他一个人去寻找提示了?
抑或，她不该永远一上来就怀疑别人。
朱利安是有缺点，即便他的确有几次丢下她不顾，可每次没过多久，他都会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不知道需不需要去找他。如果她刚走，他就来了呢?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而她的纽扣手套从白色变成了黑色，她能感觉到裙子领口从心形变成了高领。谢天谢地，裙子没有变成透明的，丝绸变成了很不舒服的绉绸，她能看到裙子上身的小黑点在变大，像是污渍一样蔓延到了整条裙子上，反衬出了她的焦虑。
她尝试放松，希望朱利安很快会出现，她的裙子能恢复正常。她看了一眼自己在玻璃桌子上的影像，看起来活像是穿了一身丧服，但这也不能阻止人们过来和她说话。
“你不是那个失踪女孩的姐姐吗?”一个客人问道，突然之间，一群人围拢了过来。
“我很抱歉，我什么都不知道。”斯嘉丽不停重复这句话，到最后，他们一个个都走开了。
“你应该试着拿他们找找乐子才对嘛。”一直默默坐着的那个女孩子说。她刚才一直在记笔记，这会儿则来到斯嘉丽的桌边。她美得像一幅水彩画，穿着一条前卫的金色喇叭裙，裙子是无袖的，连领子上都有褶边，裙撑是鲜艳的黄绿色。她坐在斯嘉丽对面的玻璃椅子上：“如果我是你，我就会胡编乱造一番。可以说你看到你妹妹和一个穿着斗篷的男人手挽着手，或者说你看到她的一只手套上有大象毛。”
大象有毛吗?
有那么一刻，斯嘉丽只是注视着这个古怪的女孩子。她似乎压根儿就没想到，斯嘉丽或许并不愿意这样说她的妹妹，或是她在等人。这个女孩就好像冰冷季中炎热的艳阳天，对于她与环境格格不入这事，她要么是没意识到，要么就是不在乎。
“这里没人盼着听到事实。”女孩没有望而却步，反而继续说道，“他们也不想要事实。这里的很多人都不期待能赢得那个愿望;他们来到这里，只是为了探险。你应该成全他们。我知道你也是这样，不然你就不会收到邀请了。”从她那金属色泽的裙子，到细长眼睛周围的金色眼线，女孩浑身上下都闪耀着光彩。
她看起来并不像个贼，可前一天晚上那个微红金色头发的女人干出了那种事，她再也不会相信别人了。
“你是谁?”斯嘉丽问，“你想要什么?”
“你可以叫我阿伊可。我什么都不想要。”
“参加游戏的人都有所图。”
“那我想我不参加游戏反倒是件好事了。”阿伊可看到一对夫妇走过来，便没有说下去。
这对夫妇一看就是新婚，与斯嘉丽年纪相仿，男人拉着年轻新娘的手，十分小心谨慎的样子，像是不常拉着这么重要的东西。
“打扰一下，小姐。”他有外国口音，需要仔细听才能听出他说了什么，“请问你真是多娜泰拉的姐姐吗?”
阿伊可鼓励地点点头：“她是，而且，她很高兴回答你们的问题。”
那对夫妇登时就高兴了起来：“噢，谢谢你，小姐。昨天我们去了她的房间，发现所有东西都没了。我们就是希望能找到提示。”
说到泰拉的房间被搜刮一空这事，斯嘉丽的心里就起了一股无名怒火，但这对夫妇看起来倒也真诚。他们不像那种唯利是图的人，会把东西卖给出价最高的人。他们的衣服很破旧，比斯嘉丽那条发黑的裙子还要糟糕，然而，他们的手紧扣在一起，脸上带着充满希望的表情，让她想到了这个游戏的本来目的。或者说是她以为的目的：快乐、魔力、奇迹。
“我真希望能告诉你们我妹妹在哪里，但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我最后一次见她还是在——”看到他们的脸垮了下来，斯嘉丽犹豫起来，不禁想到阿伊可说过，卡拉瓦尔秀里的人并不盼着得到真相，也不想要真相：他们来到这里，只是为了探险。你应该成全他们。
“事实上，我妹妹要我去附近一个有美人鱼的喷泉边上见她。”在斯嘉丽听来，这个谎言真是荒谬至极，那对夫妻却高兴得不得了，好像那是一碗香甜的奶油，一想到即将找到提示，他们的脸上都放光了。
“我想我知道那座雕塑。”年轻女人说，“是不是底部都是珍珠的那座?”
斯嘉丽听不明白这个女人说了什么，可她还是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开，并祝他们好运。
“看到了吧?”阿伊可说，“他们多高兴。”
“可我向他们撒谎了。”斯嘉丽说。
“你没有注意到这个游戏的重点。”阿伊可说，“他们远道而来，不是为了真相，他们来这里是进行一番探险，你只要成全他们就好了。他们也许什么都找不到，但不是没有找到的可能;这个游戏有时候也会因为人们敢于尝试而给予奖励。不管是哪种情况，那对夫妇都比你幸福。我一直注意你来着，过去的一小时，你一直坐在那儿，板着一张苦瓜脸，看着就叫人难受。”
“要是你妹妹失踪了，你也会这样。”
“噢，你真可怜。你身在一座有魔力的岛上，而你心里想的却只是你没有的东西。”
“可那是我的——”
“你的妹妹嘛，我知道啦。”阿伊可说，“我还知道等到最后这一切都结束了，你就会找到她，到时候，你肯定后悔把时间都浪费在这个臭气熏天的小酒馆里，自怨自怜。”
换成泰拉，也会这样说。从自虐的角度来说，斯嘉丽觉得她就该为了妹妹难过痛苦，然而，或许她要做的正好相反。她了解泰拉，要是斯嘉丽没有在莱金德的魔幻岛上好好享受，她一定会更失望。
“我又不是一整天都要坐在这里。”斯嘉丽说，“我在等人。”
“那个人迟到了，还是你早到了?”阿伊可扬起两道涂着颜色的眉毛，“恕我直言，我看你等的那个人是不会出现了。”
斯嘉丽那天晚上第一百次看向大门，依然盼着能见到朱利安走进来。她之前很肯定他会来，可如果有合理的等人时间这种说法，她早就超过了。
斯嘉丽站起来。
“这么说，你决定不再在这里干坐着了?”阿伊可优雅地从她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将笔记本抱在胸前，这时候，酒馆的后门又开了。
两个年轻女人一边笑，一边走进来，后面跟着斯嘉丽最不想见到的人。他如同一阵风似的大步走了进来，黑色的衣服破破烂烂，靴子上都是泥点。丹特比昨天更加衣衫不整，黑色的裤子皱皱巴巴，像是穿裤子睡了一觉，燕尾服也不知去向。
斯嘉丽还记得朱利安说过，丹特很想赢得莱金德的愿望大奖，弥补他在上一次卡拉瓦尔秀中遭受的损失。此时此刻，丹特看起来比以往更盼望赢得大奖。
斯嘉丽暗暗祈祷他看不到自己。在他们上次碰面之后，她还没准备好再次与他狭路相逢;等朱利安已经让她神经过敏，而且她的裙子也变黑了。即便斯嘉丽盼着丹特注意不到她，她却情不自禁地望向他。他的袖子卷到小臂，刺青露在外面。
她看到了一个类似心形的黑色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