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御剑士传奇三部曲Ⅰ:镀金锁链> 第三章 爱佛曼 1-3

第三章 爱佛曼 1-3

1

终于看到大门和门外雪白的世界。罗兰大人最后一次离开幽塘宫,竟是这么一个严寒冬夜。他从没想过私室的火炉如此令人怀念。
国王轮番居住在各个宫殿:无忧宫、幽塘宫、濡岸宫、古集宫等等。国王所居叫做宫,放了一堆公文的才是政府,首都纶敦城有许多文官、律师和跑腿的整日忙来忙去,而国王躲在鹰憩宫过长夜节。现下,幽塘宫枢密院的文件在不停地传递,也因此不分昼夜都备有马车供高官乘坐。
生了张国字脸、已上了年纪的门房长厄舍受封为士绅到底有多久,说不定连他自己也搞不清,罗兰更不知自己向他道过几千遍的早晚安。不过这会儿,老先生看来跟地上的雪一样快融化了,一开口就说:“阁下,我有命令在身。”空地上有辆马车,牌楼下还有四辆。
罗兰大人从来没有自己的马车,除非把他太太那辆算进去。他这辈子没想过捞钱,甚至都没有多余的坐骑留在宫中。不过,他想回家回得体面些。要他在大街和乡间小路走两小时,身上还穿着大法官的袍子,那可真是颜面无光。柯络门就是想作践他,二三十年积怨了。
奎若那张充满渴望的年轻面孔,在暗淡火光的照耀下,透出危险的神采。他全身微微颤抖。罗兰做手势要他往前,自己则退了一步。
“厄舍先生,”罗兰的声音从保镖的肩后传来,“真的很尴尬,御剑士奎若爵士跟着我的时间还不长,他不知道在宫里该怎样待人处事。我刚刚叫他来预定一辆马车时,他没搞懂这种问题其实不是你的错,我相信他并不想伤害你,只不过——”
奎若的剑在剑鞘里沙沙作响。
厄舍先生原先面有难色,现在脸色更差,“啊,御剑士大人,别这样对付一个可怜的老头儿,我有十四个孙子啊!”
“废话少说!”奎若说,“你不叫辆马车过来,全速将我的护主带到目的地,我就只好把你大卸八块奉献给八圣灵了。”
“一——定得这样吗?好吧,小伙子,拿剑架着我——对,这样看起来比较像样……马车!马车!”
罗兰上马车时,听到厄舍在吩咐车夫,这时剑还架在他脖子上。车子一开动,奎若便迅捷地跳上来,顺手甩上车门。马车驶出宫,来到夜幕低垂的街道。
永别了,幽塘宫!
“谢谢,奎若爵士,劫车表演得漂亮,还有先前说话唬人也干得好。”
“很荣幸为您服务,阁下。”
罗兰该怎么对待这个身陷致命困境的男孩呢?制约仪式让御剑士只对一个人忠贞,可让奎若跟着陪葬,这实在不公平。
事实上,会被拖下水的人很多,例如他妻子怎么办?在柯络门派审问官到他家之前,他们能有多少时间相处呢?
笨蛋才会期待君王知恩图报。
马车颠簸的声音被压了下去,黑暗之中,对面传来一个声音:“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阁下?”
“你是不希望我继续胡思乱想,是吗?”
对方咯咯笑了一声,“是啊,不过我也真想知道答案。”
“问吧,有话就问,人老了就是给人问的。”
“能不能跟我说说您当初是如何救了国王的?”
又是这个问题!怎么每个人都想知道这事儿?
“我倒很想告诉你,不过这事应该去问国王本人。陛下目睹了一切,他是唯一从头到尾都知情的人,这点我确定。”他听见自己叹了口气。时光不再!“那件事发生于355年,尼西亚的临水城外。那时我们展开围攻已经三个星期了吧,当天起了大雾,四下里都是烟雾与尘埃。”
罗兰忽然想起来,他应该把故事告诉奎若,而不是独自回想。他将思绪从那个朦胧的清晨拉回现实,从年轻时代的黄金岁月中跳出来,重新面对纶敦城的严冬。眼前是摇晃的马车、官场的羞辱、撤职的风暴。他老了,时间已是388年,过去的这些岁月都到哪儿去了?
“当时我正好跟国王一起走着,没有其他御剑士在场,我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可能敌人用了什么魔法吧,我猜。”
“我还以为我们身上的制约是不受其他魔法影响的呢。”
“我当初也这样想,按照逻辑,如果叛军有这种能力,应该直接对国王出手才对。法师学院那边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他们只能猜测,是我身上的双重制约让我的抵抗力比较强,当然也可能只是单纯的机运问题。那时,我们一行人正要穿越湿地,附近有很多灌木丛,路途泥泞。我们走得比较分散。我跟国王一道,走得很慢,边走边讨论着马匹。
“你问我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说真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记得有四个人突然从树丛里跳出来……”并非大男人,只是四个孩子。“接下来,我好像暂时停止了呼吸,然后剑上就染满了血,地上多了四具尸体。蒙普司指挥官一边大叫一边跑过来,他当时的语气你简直无法想象!国王只是笑他,脸色跟牛奶一样平静。”
是啊,这些都是往日旧事了——在那段年轻岁月里,有战争、有爱情,那时的他只是禁卫军里一个单纯的御剑士。

2

“可惜啊,指挥官,你错过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剑技表演!”看到一群禁卫军惊慌失措的模样,国王挺乐的,“我想杜朗达又添了一桩传奇。”
“吾王,请用这柄剑!”蒙普司跪在泥地上,将自己的剑呈上,“请用这柄剑将我这废物的头颅给砍下来吧,我失职了——”
“起来!把你的剑收好!我可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你。不过话说回来,嗯,我的确想要借你的剑一用。”
附近一具尸体随着惊天动地的声响被炸飞起来,碎石、树枝四下弹射,一些石块从陛下脚边掠过,但国王毫不在意。这个河谷平原有许多坑,其中大部分注满了水,临水城那几道蜂蜜色城墙现在残破不堪,城里半数高塔也好不到哪儿去。可城垛上的射手依旧不断地朝这儿发射,幸好准头不太够。有一支箭对准谢夫尼身边的草皮飞来,他机警地跳开了。
杜朗达还搞不清状况,连忙看看丰收剑,剑身有一抹红渍,地上躺着死人。对他来说,刚才的几分钟在跳跃、砍杀、格挡中变成了一片空白。他杀了四个人?
“你姓什么,杜朗达爵士?”
“姓?……我姓罗兰,陛下。”这姓氏他十几年没提过,得思索一下才能想起来。国王当然有权恣意询问别人不该过问的隐私,这安布罗斯到底想干吗?
国王皱起眉头,“梅郡的罗兰家吗?”
“嗯?啊,不是,陛下,只是汀波郡的一个小士绅家庭。我祖父是收租的地主,把庄园租给古德汉修道院。”问这些做什么?还有蒙普司干吗伸手用力按他的肩头?
他忽然间搞懂了——指挥官是要他跪下!他大惑不解,但还是乖乖地单膝跪地;接着他又明白一些了,便两条腿都跪下去。不会吧!他隔着长袜都还感觉得到泥地的冰冷!
喔,是真的!剑点在他肩上,然后又换到另一边。
“起身吧,临水城的罗兰男爵。”
他听令站起来,蒙普司抓起他的手,另一只手抱住他,其他御剑士也兴高采烈地围过来,捶了捶他。
“陛下!我——我很感激,陛下啊,但我不配——”
“不配?”霍尔大叫,“地上躺了四个人你还不配?那我们真的都得个个上吊剖腹分尸了!”
又有一座临水城高塔被巨石击中,碎片四散。一行人不约而同地望向炮兵连的位置,看看王室魔法部队的战斗法师们有没有出事——因为他们发动攻击的同时,常常也会把自己从八角星阵里炸飞出去。战号随即响彻云霄,一开始是远方的军队嘶吼,接下来整个平原上都是厮杀声。
杜朗达转身看见国王自鸣得意的笑容,不禁问道:“陛下……我想这应该不是说……我是不是得……”身为贵族的同时又是禁卫军?这怎么行?
国王眉开眼笑,一边把剑还给蒙普司,“哈哈,我准你先留职,继续留在禁卫军,过足瘾了再说。”
这真是殊荣了!他高兴的时候可以退休当贵族!——不过其实这不可能,因为当贵族,要有很多钱才能撑得起门面。
又一次爆炸,瓦砾泥土飞来,大家纷纷低头闪避,不过有一两个人还是被打中,骂了几声。
“陛下,他们算清楚射程了!”蒙普司生气地大叫。
“看样子是这样。好吧,我们就去炮兵连听听大法师对战况的看法。”国王气定神闲地漫步,不希望自己看起来像是要撤退。御剑士们见状也暂时松了口气,赶快跟上去。
霍尔偷溜到杜朗达身边悄悄说:“阁下,能容我吻一吻你的臀部吗?”
“不行,你不够格。”
“唉,我也知道,只是说说罢了。”
临水城的罗兰男爵?其实对他没什么意义,反正他没钱去承担这种头衔,更何况他根本不想要。
 
那一晚,刚受封的贵族正在磨他的丰收剑,传令官进到营帐里,呈上枢密院的正式通知:
王室释出汀波郡沛苔区之土地,致赠给临水城的罗兰男爵。所述土地之一切用途、福利、收益皆归为指定之男爵所有,且依其指示办理。
这下他有钱了,不过那似乎并不重要。
他现在只想把上衣的血迹洗干净。

3

那是一段美好时光,从他第二次离开铁堂,到第三度回来这中间的四年,杜朗达与国王一直相当亲近。禁卫军虽有上百名御剑士,但其中只有五六个特别受国王宠爱,杜朗达爵士当然是其中之一,于公于私皆是如此。
尼西亚叛变的那个夏天,可说是他的黄金时期——军营生活,出征打仗。其实除了让他封官拜爵的那短短几分钟,真正和人交手的次数很少,因为如今国王御驾亲征这种事很少见了,而蒙普司一直谆谆劝告国王避开一些冲突场面。只是在叛军首领柯克万被打败那天,蒙普司阻止不了国王骑马从城墙缺口处长驱直入,跟着前锋部队挺进;众多御剑士随行保护。经过激战,本方死了四个,十几人受伤,但是战绩彪炳,仅丰收一柄剑就帮死去的四位兄弟全报了仇,也因此令第二个杜朗达缔造的传奇一点点逼近了元祖杜朗达。
之后他认识了凯特。
杜朗达在宫中见过她很多次,不过并没有深入接触,而且过了很长时间才下定决心去认识她,因为他不喜欢被女孩子拒绝——面对多数女子,杜朗达没有这种担忧,他是很自信的,但凯特不同。毕竟,他记得自己上次跟白色姊妹的互动并不融洽。那天傍晚机缘巧合,他正犹豫要找谁一起去化装舞会,正好发现她在空中花园看天鹅。凯特穿着雪白的袍子和高帽,和花园高架上的花团锦簇互相映衬……被拒绝也死不了人吧?!
于是他愈走愈近,但凯特并没因探查出他身上的魔法而当场回头质问,反倒很专心地看着天鹅。杜朗达发现这女子的个头比他想象中要小一些,大概是那顶高帽子让人有了错觉,不过其他一切都如此完美无瑕,个头稍微娇小也不是很重要。杜朗达找到一个适当的距离,能够表达他的好感,又不会过分靠近,给人压迫感,然后将手放上石栏杆,刻意将身体压低,让目光可以直视凯特。
“好丑的鸟!”他说。
凯特转过头来皱眉道:“它们很漂亮啊?”
“从我这里看过去,有个人比它们美多了。”
杜朗达一直觉得人的笑声很有趣:许多人的笑声在听到之前都很难想象,例如有些大男人吃吃地笑,有些小女人却偏偏是爽朗地大笑,而凯特的笑声如同鸟儿歌唱般甜美。
“你嘴真甜,杜朗达爵士。”
“你知道我的名字?”他刻意露出惊讶的表情,不过,事实上他在宫里可是无人不知。
“你可是大名鼎鼎。”凯特的微笑同样很甜美。她有一双矢车菊般的蓝眼睛,杜朗达猜想她的头发大概跟眉毛一样是漂亮的金色,不过帽子和面纱让他无法一窥究竟。
“大名鼎鼎?好名还是恶名?”
“我们说话不该这么暧昧,很危险的。”
“我不怕危险。”好像是要证明一样,杜朗达靠近了一些。
“我想这是你成名的原因之一。”
看起来有机会,不过在更进一步之前,他得先搞清楚自己身上的制约魔法会不会引起她的反感。“我听说白色姊妹隔很远就可以感应到御剑士?”
“三十步左右吧,如果人很多则会短一些。”
“顺风逆风都没有差别?”
她又笑了,“没差别,就算你躲在墙壁后头,或是藏身暗处,我都感应得到,因为制约魔法的力量很强。”
“怎么感应?真的用‘嗅’吗?”
凯特微笑着说:“那是古时候的迷信。我们不是用嗅觉、视觉、触觉或听觉来感应,但却与之都有关联。对外行人而言,这就像对瞎子解释颜色一样无法理解。”
“我还是想问,御剑士跟一般人有什么不同?”
她想了一下,侧头的模样十分可爱,“比较有力量。如果是一群御剑士,就会有种坚固的感觉,会比较有存在感,我想大概是这样。侦测魔法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专长,我自己的感受嘛……御剑士就像一箱餐刀中忽然出现的匕首。”
“很有趣的形容。那听起来呢?我的声音能让你发现些什么?”
“其实你不出声也没关系,我感觉到像喇叭最高的音符那样高亢又清亮……这样说好像有点尖锐,其实不是的,就是亢奋的感觉。”
“亢奋?”
“就像行军那样。”凯特连忙解释,“至于味道,你应该知道烧红的铁有一种很干的气味吧?”
“我想那就是我在熔炉闻到的味道!”他伸出一只手搭上凯特的手掌,“触觉呢?”
她僵住了。杜朗达有点担心自己操之过急,不过凯特并没有拨开他的手,反而将手翻了过来,两人手心对手心。
“很强壮。”
“所以跟御剑士在一起不会很讨厌吧?”
“可以习惯的。”
“要不要试试看?先陪我出席明天的化装舞会?”
她吃惊地抬起头,“呃,当然好啊!你是说真的吗?”
过了一小时,杜朗达要工作了才离开,那时他都忘记问对方名字,直到隔天晚上舞会结束他才开口,同时也体会到这是他真正想要钓上来的鱼,收线时得小心一点。
 
不过凯特不一样。舞会隔天的下午,他们两人手牵手走在春天的花园里,她便开口问道:“那个用剑戳进心脏的壮烈仪式会不会留下疤痕?”
“会留下两个——前胸跟后背,所以我有四个。”
“我很想看看。”
真要命!
杜朗达把凯特带进自己的房间,那里很小,光线不足,床又太大,显得很挤。他锁上房门,虽然御剑士习惯不锁门,但凯特见状并没有质疑,而是转过身看着墙上的图案。杜朗达走到窗边的光线下,脱下外衣和衬衫,他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已经好几年没有为一个女人这么紧张了。凯特这时转过身来,杜朗达也张开双臂,她投向他的怀抱。
凯特根本没去注意那些伤痕。
杜朗达很快就发现,凯特并没有与异性亲密接触的经验,而他自己不但有经验,而且很熟练,所以在这种状况下格外体贴,结果也相当成功。
后来他们相拥躺在床上,杜朗达说了很多事情,其中一句是:“你真的让我很惊讶,我们才认识两天啊。”
凯特的身子靠得更紧,“我喜欢你已经好几个月了。这几个星期我一直故意在你面前晃来晃去,可你都没注意到。”
“我注意到你啊!可我一直怕你……跟御剑士走得太近会不舒服。”
“不会啊,很舒服。”
“喇叭,烧红的铁块,匕首……那现在是什么?”
“唔?”她搔弄着杜朗达胸口的毛发,“像在跟一柄剑睡觉!”
“一把光溜溜的剑?”
“没错。”
 

推荐阅读:
  • 《沙丘》六部曲合集
  •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 《猎魔人》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