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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沃夫拜特 11-13

11

沃夫拜特发出一声惨叫,不过那可能只是从他胸口的大洞蹿出的气流。他一定在发出声音前就毙命了,赫瑞特一剑贯穿了他的心脏。
有些早起的挑战者正在墙外观望,对于眼前突发的莫名其妙的状况满腹疑惑。有六个僧侣站在修道院敞开的门前,不过没有人走近,毕竟赫瑞特已经在这儿了,他们还帮什么倒忙?赫瑞特腰间绑了条碎布,手握金色长剑,脸上虽挂着微笑,但嘴唇和牙齿上却还沾着血。杜朗达右手抽出丰收剑,左手拔出匕首,朝对手跳了过去。
赫瑞特在玺维剑手的凌厉攻势下稍稍退后几步,很快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因为他居然一退再退。两柄剑不断交击,发出的声响好比铁堂熔炉里八个铁匠同时铸剑。杜朗达表现出惊人的剑技,总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下赫瑞特的致命攻击,而每一次回击都是大胆的赌博。杜朗达没有碰过更强的对手,但他要为朋友复仇,所以绝不能死。谁先见血可能决定这场对决的输赢,因为任何一个小伤口都会影响动作的流畅,也会分散注意力,这么一点小小的差距就可能让自己露出破绽。百合、打蛋、彩虹……杜朗达从一开始就以正宗铁堂剑术应战,加以匕首护身——这也是他仅存的优势。赫瑞特先挑起这场决斗,但他忘记如此一来对打不会像往常一样按兄弟会的规矩进行,低估了这把匕首对于战况的影响。一开始他也用铁堂剑术应付杜朗达,没多久只能转用其他招式,想尽办法打断杜朗达剑剑夺命的攻势,从指头到手腕到手臂到双脚,赫瑞特的动作可谓完美无缺,没有一招一式重复,但也没有一招能攻入匕首的防御网。格挡、攻击、格挡……赫瑞特的节奏依旧沉稳,一旁观看的武僧说不定还认为他跟应付咖托克一样是在玩弄对手,但事实上,他根本别无选择,因为每招都被匕首挡了下来,而丰收剑的利刃随时都能划过他的膝盖、大腿或眼珠。
两人一路激战至决斗场的大门附近,蝴蝶、蟑螂……啊!
丰收剑刺中赫瑞特的肩膀,他大吼一声,瞬间肋骨又被杜朗达划到。杜朗达现在占了上风,但不敢大意,他招招欲致人死地,但始终只能对赫瑞特造成皮肉伤——面孔、脖颈、胸膛——他现在一剑一剑削在赫瑞特身上的手法,跟赫瑞特对付咖托克的方式如出一辙;但他不是在玩弄对手,他要杀了赫瑞特,只不过这家伙明明全身是伤,为什么还有力气防御得如此严密?
终于,赫瑞特被逼到角落,走投无路之下挥出赌命的一剑,杜朗达手上的匕首依旧挡下了这一招,此时丰收剑也从对方的喉头划过。赫瑞特长剑落地,颓然倒在一片血泊中;杜朗达清楚修道院里有强大的治疗魔法,要他死就必须做彻底,于是举起丰收剑,连劈三剑,砍下对方的头。
杜朗达一边喘气一边环顾四周,修道院门口那群武僧正朝他奔来,杜朗达见状立刻冲向几码外决斗场的门口,一边狂奔一边寻思:场外那些靠着墙的剑士为什么全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
他马上发现又一次遭人背叛——决斗场的栅门居然也被锁上了。
“过来!”场外有人出声叫他,好几只粗壮手臂伸了进来。
他用左手抓住其中一人的手腕,把右手伸上去让另一个男子握住,就这样面朝石墙被人们拉了上去。大家抓住他的上衣、腰带等等,就这样将他拉上了广场。
他连忙说了句:“谢谢!”接着赶紧站起来,边跑边将剑收好。
这时应该会有人大叫:赏他十根金条!
不过就算有人这样叫了,他也听不到,因为他马上闪进一条小巷,继续逃命。

12

牧人农夫还没有搭起棚子。杜朗达花了一些工夫搜寻先前他跟柯络门和沃夫拜特安顿五匹粗毛小马的地方。最后他认出了牧地的主人——一个长着麻子、满脸横肉的恶汉,名叫阿山。他摸摸口袋,找出寄放马匹的收据,阿山狐疑地瞧着这个一身大汗、鲜血淋漓、上气不接下气的陌生剑客,不过并没多问,还是走进马圈牵了几匹小马出来。
“两匹就好,”杜朗达说,“我朋友之后或许也会来取马,我只要两匹。马鞍一个就够。”
阿山又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但直到杜朗达上马、把另一匹小马拴在后头跟着走都没说什么。正要出发,阿山朝沙地里吐了口唾沫,终于开口说:“给我三欧比,我就告诉你那个朋友往哪儿去了。”
杜朗达一听,马上拿出一枚当地的迪索金币抓在手里,“你知道什么通通告诉我。”
胖子耸耸肩,“他跟你一样,一副逃跑的样子。他要了两匹马,也没要行李。他是往那儿走的,”阿山朝西面一指,“他骑得很快!不过应该还没走出太远。”
杜朗达把金币朝阿山抛去,阿山接过之后咬了咬,才飞快地收进肮脏的衣服里。杜朗达说:“剩下的两匹马归你了,马鞍也一样,代价是你什么都不知道,懂吗?”
阿山连连点头,不过,这种承诺显然不具任何效力。
杜朗达上马朝西狂奔,忽然觉得非常愉快——并不是因为他活着离开撒玛利达,他现在已经根本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他有了明确的目标:为朋友复仇。猎物已在掌握之中。原本以为得在库伯丁拦截柯络门,眼下说不定可以在僧侣拦下自己之前先逮到审问官。
沃夫拜特的死,有三个人该负责,其一是他自己,他太依赖自己的好运,却忘记自己的运气不一定能庇荫别人。可能每个人都会慢慢察觉到自己的运势极限,沃夫拜特知道自己的限度,所以反复请求护主离开修道院,杜朗达却直到一切已经太迟才肯走。他选择的时间点精准到荒谬的地步,之所以现在还能生龙活虎地骑马,凭借的不过是运气。因此毫无疑问,他是谋杀沃夫拜特的三个凶手之一。他唯一能做的,是给予另外两人适当的制裁。赫瑞特已死在剑下,还剩一个人。
过了大概一个半小时,他已经在地平线彼端看见柯络门骑着一匹马又牵着一匹马前进。接下来的半小时内,柯络门完全没有察觉到死神已经逼近,还是安安稳稳地走着;等他终于往后望时,杜朗达已经近得可以观察到他的一举一动,因此虽然空出的那匹马忽然停下来吃草,但御剑士并没有忽略柯络门连人带马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杜朗达连忙换马,将原本那匹留在原地,朝猎物发动最后冲刺。这趟远征出发前,宫中就流传隐形斗篷一事,不过他对这东西所知有限,只能祈祷这斗篷无法一次把人、马都完全遮蔽;这回,他的好运依旧,他马上发现右前方有个怪异的黑影,于是转向继续追踪。接下来他偶尔会以为自己在干燥的荒丘上跟丢了,随即又发现黑影,甚至是没人骑乘的一匹马,他更常注意到尘土飞扬。又过了一小时,杜朗达快被太阳烤干了,累得要命,马也状况不佳,不过看来柯络门情形更糟,每次变换方向都会被杜朗达发现,抄近路追上。
追着追着走到下坡,进入一个小洼地,审问官终于出现在前方!他脱下隐形斗篷慢慢前进。到了谷底,柯络门下马,慢条斯理地检查马蹄是否受伤;杜朗达也试了试丰收剑,确定剑可以出鞘,没有因沾在剑身的血迹卡在鞘内。等杜朗达靠近到马蹄声可以被听到时,柯络门终于抬头,警觉地一望。
“杜朗达爵士!您可吓着我了!”鱼会微笑的话大概就是这样子……“我还以为没办法再见到您了,这真是太好了!您的御剑士怎么了?”
在三十英尺外的距离,杜朗达下马,用干枯的野蒺绑在马身上,马一般就会以为那是拴住它的绳子。接着,杜朗达朝柯络门走过去,保持右侧对着目标,因为他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耍手段。
“他如你所愿的‘怎么’了。”
“我不太懂您的意思。”柯络门身上布满尘土,他伸手拍拍前额的灰尘。
相距二十英尺。
“你把地板门关了,还把栅门给锁上了。”
“啊,怎么可能!我们说好的不是那样啊!地板门如果被关上了,一定是猴子干的好事,大概之后去检查过栅门,然后把栅门也给锁上了吧!要命啊!发生这种事真是遗憾,您说是吧?”
“你害死了沃夫拜特,你得偿命。”
审问官那对死鱼眼中闪过一丝不知是恐惧还是愤怒的神情,“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你怎么回事,但我一定会把这部分写进报告中,杜朗达爵士!”
“你不用报告了,把剑丢下——我是说连剑鞘一起放下。顺便把你的小刀也交出来。”
“我才不会听你的!”
十英尺。
审问官又伸手在脸上抹了抹,空气如此干燥,他哪儿来这么多汗?就算出汗,应该也会被尘土吸干,杜朗达立刻转过头,还不到一秒钟时间,如太阳般明亮的光芒在眼前迸发,他的眼睛一阵刺痛,急切间根本无法睁开。两匹马也被异变吓得同声嘶叫,奋蹄狂奔。
又盲又痛的杜朗达抽出丰收剑,虽然无法正常视物,不过他对柯络门的剑术和惯用距离已经有所掌握。他们相距大概三步,一、二、三、铛!两剑交击发出“铿锵”一声——要是柯络门招式不改直指杜朗达心窝,那他的剑一定是从这个方向过来,再挡!再挡!回击!丰收剑在手上一转,如镰刀般向前一扫,一股皮开肉绽的感觉透过剑身传来,接着只听柯络门发出惨叫,长剑应声落在岩石上。不过,柯络门有可能是装死,所以杜朗达在面前胡乱地挥剑,顺势退后几步,没有听到脚步跟上,过了一会儿听到不远处传来哀嚎,这才停了下来。
杜朗达视野里一片惨绿,眼泪顺着两颊流下。他在最后一瞬间转头让双眼所受的伤害减轻很多,现在视野左边渐渐出现朦胧灰影,视力快要回复了。过了一会儿,绿色雾气渐渐散开,慢慢看得清楚野蒺和岩石的轮廓,最后他看见柯络门倒在沙地上,长剑掉在身后。
杜朗达一言不发地上前,仍然戒慎恐惧,如果审问官身上的深黑色块是血——他的辨色能力似乎没有完全回复——那代表他重创了对手,甚至有可能取了他的性命。他用丰收剑把柯络门的长剑拨过来,顺手捡起扔到远处。
“告诉我理由。”
审问官呜咽一声。
“明明已经听到呐喊,你为什么还要把我和沃夫拜特留在那里等死?你跟着我们进去了吧?你看见我们看到的每一样东西,搞不好比我们知道的还多,因为你有隐形斗篷。你离开时,却故意把我们锁在里面。”
柯络门缓缓转头,现在杜朗达可以看清楚,自己在他腹部开了一条又长又深的伤口,审问官窝在那里用双手捧住肠子,想必痛苦难耐。啊,真可悲!
“我没有。”
杜朗达紧握着剑,指节隐隐作痛,但他努力压抑着怒火,“真要命!你都快死了,要带着满嘴谎话离开人世吗?你砍伤了一只猴子——我听见它惨叫了!地上的血迹也是新的,你留下脚印,内八字!人渣!你只需告诉我为什么。”
审问官的脸尽管历经日晒风吹,这时还是不免惨白,“对不起!没错,我是在场,在你们前面,可能没离多远。我只是乱了阵脚,就这样而已。我跟你们不一样,你要知道我不是受过训练的战士,我慌乱了,我只是一个官阶不低的文官,我的工作不是——”
“你是个官阶不低的败类,不过这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你居然不告诉我们隐形斗篷的事。就算只有一件,但我们本来就不需要三个人全进去冒险,这一点你怎么说,柯络门大人?”
“我……我伤得很重!找——找人救救我!”
“哼,不会有人来救你。你谋杀了沃夫拜特爵士,我也要让你不得好死。你乖乖地去吧,不用紧张,慢慢来,时间多得很,到时候别忘了替我向你的兀鹰兄弟们致意!”
杜朗达将剑回鞘,转身离去。

13

三个人害死了沃夫拜特,这三个人都必须偿命,这可能即将成真——杜朗达千辛万苦地爬着无止境的上坡路,太阳似乎只在他头上一两英尺。这段路的确可以说要人的命。他双眼刺痛,不停流泪,几乎都看不见了,可泪水偏偏是他唯一可以喝的东西。柯络门一定知道他刚刚放出来的闪光会把马儿吓跑,所以到最后关头才使出这招,抑或是他其实安排了后路,所以才去检查马蹄,动些手脚,好让他可以把马儿叫回来;总而言之,杜朗达必须靠自己的双脚走下去,但即使他撑得住这种热度、找路回到城镇,也很有可能被兄弟会逮住,变成他们隔天的早餐。
他找到一个眼前所见的最高之处,在那里稍事歇息,揉揉眼睛。他认为眼睛的状况可以随时间好转,他必须撑下去。现在的问题是视野一片迷蒙,根本找不到撒玛利达,只知道应当是在东边。根据影子的位置,他可以判断南边在哪儿,不过在地上找不到柯络门或他自己的马蹄印——就算找到了,恐怕也追不上,只会在追马途中累死。
有人靠近。一开始他分辨不出那是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不过他感觉得到,应该有一个以上的生物朝他的方向过来,而且自己应当已被对方看到,所以他也跨过沙漠朝对方走去。如果是兄弟会来寻仇,他根本跑不掉;不过也可能是爱佛曼,说不定他改变了心意。
他最后走到一块岩石突出的地方,虽说并没有阴影让他凉快些,但至少可以休息一下。所以他坐了上去,这时他搞清楚了,过来的是两匹骆驼,但却只有一个人。
两匹骆驼沿着广阔的天际慢慢爬上山,距离够近时,杜朗达终于看见来人果然是爱佛曼。爱佛曼摘下帽子,露出赤褐色头发,将骆驼停在干枯的草地上,僵硬地下来朝杜朗达走去。他递给杜朗达一罐水,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
杜朗达大口大口地喝水,喝饱后两人对望了好长一段时间。
“你是来复仇的,还是要回家?”
爱佛曼摇摇头,“想回家的话,天亮时,我就会死了。我不打算回去,想也办不到。我昨天对你说的都是实话。”
“护主的事你说谎了吧?”柯络门是这么说的——问题是,柯络门说的是实话吗?
看样子柯络门这次倒没说谎,因为爱佛曼耸了耸肩膀,“我说他生病死掉那是骗人的,其实他是在库伯丁附近被人杀死,我没有保护好他。”他无奈地抬头望向天空。
“所以你才上场挑战?因为你想死?”
“大概是这样吧!不过在你批评我的新兄弟之前,也该想想我们以前的兄弟又有什么样的规矩。”爱佛曼的前额出现几道细纹,里头沾了沙尘,头发也失去光泽,前额略有些稀疏。另外,他的下巴、脖子都变粗了……他从杜朗达的神情中明白自己的变化被发现了。“我看起来不一样了,对吧?”他露出一个悲伤的笑容,皱纹更加明显——他昨天看起来根本不是这副模样。
“怎么会这么快?”
他点点头,“现在我的一天就是一生,日落时我会变成中年人,午夜就老了。”他的微笑看起来很悲哀,“从午夜到日出,状况则非常糟……”
“所以你说自愿留下来,也是假的吧?是他们把你困住了啊!”
爱佛曼将手放在膝盖上,摆弄了一下帽子,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你看到多少?”
“够多了——一群吃尸体的禽兽、饿了好几天的老鼠。”
“我想你并不明白那种感觉,那不是被困住……好吧,某些方面可以说是。他们的治疗法术非常神奇,我当初失血那么多,他们还是把我的命保住了;赫瑞特也是。隔天早上,猴子送来一块肉,我当时根本不知那是什么东西,只是效果很奇妙,我吃完后马上就说我还要,猴子也就送更多给我。再过一天,我终于知道那是什么,可我不吃已经不行了。”
“那玩意儿必须在魔法完成后赶快吃下去,对吧?”
“几分钟之内得吃掉,不然就坏了。”爱佛曼又继续摆弄他的帽子,“返老还童!你根本不知道那种感觉!”
“那是有代价的,你刚才说你到半夜就老了。”
“那比真的年华老去要好些,真正的衰老才可怕!你会喘不过气来,速度、力量纷纷流失……然后五官退化、各种病痛、体力衰退……而且,老了就是老了,那是永恒的、无法改变,没有任何方法可以逆转——那一定比我们现在的状况糟多了。”他耸耸肩,“只有我们能挺过折磨,只有我们。我们每天都可以重新开始。”
“用什么来换?”
“挑战者都是自愿的!每一个都是!大家都知道挑战会有风险,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要或不要。干旱的时候,或者大战结束的几年,总会有几百个人来挑战,他们都是自愿的。”
没救了。曾经傲气逼人的剑士已经将灵魂拿去交换永生,连整件事的症结都无法看清。
“真的每个都自愿?挑战者赢的那几天,你们吃什么?”
“啊!”爱佛曼叹口气,把帽子戴回去,“嗯,那时要主动出击去找对象——不过我们还是会从那些外地来的挑战者里挑,对那个人来说,只是早几天上场罢了。”
“提早上场——死在巷子里,背上插把小刀,手里连把剑都没有,对不对?”
“我们别争了,”爱佛曼难过地摇摇头,调整一下帽子,“我想我们不会有共识的!总之我告诉过你,修道院的秘密带回玺维也没用。”
“那你过来做什么?”杜朗达这时心生警惕,朝周围扫视一圈,他怀疑自己被包围了。
“我只是觉得你大概需要人帮忙,而且看样子的确是这样。你的马呢?眼睛又怎么了?”
“我和我温吞的审问官有点合不来,我想我下手厉害了一点。”
爱佛曼听了又耸耸肩,“你不必跟那种下流胚在一起鬼混。我来找你也是想说,沃夫拜特的事我很遗憾。他算是上等人才了,对吧?”
“他是最好的剑客。”
“‘御剑士活着的目的就是死’,铁堂这样教我们,但他们并不了解我们身上的变化。至于沃夫拜特,我把他的剑带来给你。”
真要命!杜朗达不知道胸口那股痛来自于愤怒还是哀伤,无论如何,这股感觉卡在喉咙,让他说不出话来,只好点点头。
爱佛曼看着杜朗达,好像在等待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说:“以前他们都说,如果御剑士的剑没有被带回去挂在铁堂中,就无法得到安息。老友啊,我向你保证我处理好了他的后事——我们遵照礼俗让他回归圣灵,我亲手点的火,因为他并不是自愿的挑战者。”
那他们要把赫瑞特吃了吗?这样也不错。“谢谢。”
“我还给你带了些饮水跟食物,朝西边走两天,再朝像是女人胸部的两座山峰骑过去,你就会到库伯丁了。附近的蛮族部落一年中的这个时候都往南移动,所以不会出事,应该没问题。”
杜朗达回话时还是觉得喉咙卡着什么东西:“谢谢……对了,我……我想说,赫瑞特的事我也很遗憾,他是我前所未见的对手。”
“是啊!”爱佛曼话里带了点哀伤,“他不是个怕事的人,所以不叫帮手,他冒的风险……但是他失败是因为自己的弱点。我还没恭喜你打倒这么厉害的对手呢。总之,事情就这么算了,好吗?”
“是啊!”杜朗达说,“了结啦,这样比较好。”
“还有另一件事:我现在可以让你取代他加入兄弟会,只要你愿意。我发誓这不是什么陷阱,只要你想来,我们永远欢迎。”
“不了。谢谢。”
爱佛曼一笑,眨了眨眼睛,好像有风沙吹进眼里去,“我一点也不意外,不过有点遗憾。你根本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你老实告诉我,你真的觉得我们的所作所为,会比御剑会更邪恶吗?你觉得我们没资格夺去那些人的性命来保全自己,但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国王就有这种权力吗?”
这个令人吃惊的问题让杜朗达几乎无法呼吸,“我是自愿将性命交给——”
“来挑战的人也是自愿的。”
“拜托,这太荒谬了!你疯了,怎么回事?我们在铁堂是好朋友,几乎跟亲兄弟一样,我曾经那么信任、那么爱护、那么友爱的人怎么会……”怎么会什么呢?在曾经熟悉的面孔底下,现在已是一个陌生的灵魂,不管如何争论,过去的爱佛曼不会回来了。“就像我们刚刚说的,就这么算了吧。你回修道院会不会有问题?”
眼前的僧侣笑了笑,“哦,恐怕我会全身僵硬,不过总有办法回去的。我带了一根金条给你当纪念,要嫌不好拿你尽可以把它扔了。你骑骆驼没问题吧?”
“骑得不好,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们两个以水代酒干了一口,互道再见之后,明白此生恐怕永难再次相见,于是各自骑上骆驼,往地平线两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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