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白人
斯蒂姆博离开营地期间，布莱克把食物和设备平均分成了两份，以备斯蒂姆博最后的检查和同意。但他没有分配搬运工和非洲士兵，打算留到斯蒂姆博回来再分配。白天外出打猎的一行人回来时，布莱克正写着日记。
布莱克一眼就看出来斯蒂姆博心情不佳，但他脾气向来不好，所以布莱克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相反，布莱克觉得自己终于得到了解脱，明天就不用再忍受他那粗暴脾气了。
不过，看到非洲士兵们闷闷不乐的样子，布莱克更加担心了，他以为自己的同伴又找到了新法子来欺凌、虐待或侮辱他们了。要是这样的话，非洲士兵的分配工作就更难进行了。他决心要与斯蒂姆博分道扬镳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实施该计划最大的困难在于人员的分配问题，也就是要找到足够数量的人愿意接受斯蒂姆博的管理，带着行李和给养一路护送他到目的地。
斯蒂姆博进来后，看见两堆设备，皱起了眉头。他来到布莱克面前对他说：“看来你已经把东西都安排好了。”
“是的。你检查一下，要是满意的话，我再把它们打包好。”
“不用麻烦了，我知道你不会贪我便宜的。”斯蒂姆博回答道。
“谢谢。”布莱克说。
“那搬运工怎么分?”
“这可能有点难办。你也知道，你对他们不怎么好，可能没几个想和你一起回去。”
“布莱克，这就是你错的地方，大错特错。你的问题就是，你根本不了解这些土著人。你对他们太友好了。他们丝毫不尊重你。其实，他们不喜欢谁，就不会尊重他。他们知道，打自己的人才是主人，知道主人会照顾他们。他们不愿和你一起长途跋涉的。既然你已经分好东西了，人员分配就交给我吧——这事我更擅长——我会确保公平，让你得到一伙好的随从。我要让他们从心底里敬畏上帝，不敢对你不忠。”
“那你要怎么样来分配人员?”布莱克问道。
“首先，我希望你能带上那些主动想要跟着你的人——我猜应该有几个——所以我们要先把他们召集起来，告诉他们我们将要分开行动。谁想要和你一起回去，我让他们向前一步。然后再从剩下的里面挑几个好的给你，确保你能得到一半的人，明白了吗?这应该够公平了，是吧?”
“嗯，这很公平。”布莱克同意道。他倒希望计划真能像斯蒂姆博想的那样容易执行，但他十分怀疑，认为最好再提出一个备用方案，他确信最后肯定会用得上。“为了防止我们其中一人不能得到半数人员自愿追随，”他说，“我认为我们可以答应他们，在安全抵达铁路终点站后再付给他们额外奖金，以此来征集必需人员。要是我人员不够的话，我愿意这样做。”
“这主意不错，要是担心我走了后，你没法团结他们，你可以这样做，”斯蒂姆博说，“而且，这对保障你的安全也有好处。但我不需要，我的人员肯定会履行最初的合同，除非有些搬运工力气不足。我们先把他们叫来，看看手上到底有多少工作要做，怎么样?”斯蒂姆博环顾四周，看到一个黑人领头人，对他叫道：“你过来!来这里，快点。”
这个黑人走过来，在他们两人面前停下，问道：“你叫我，老板?”
“把营地里所有人都叫来，”斯蒂姆博命令道，“五分钟后，所有人在这里集合，每个人都得来。”
“好的，老板。”
这个领头人走后，斯蒂姆博转向布莱克，问他说：“今天营地来了什么陌生人吗?”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今天打猎时碰到了一个野人，他竟然命令我离开丛林。你知道什么情况吗?”斯蒂姆博问道，说着就笑了起来。
“一个野人?”
“是的。估计是个疯子，非洲士兵似乎知道他。”
“他是谁?”
“他自称泰山。”
布莱克听了，不由皱起了眉头，惊呼道：“啊!你遇见人猿泰山了?他命令你离开丛林?”
“你听说过他吗?”
“当然了，要是他命我离开丛林，我肯定会照办。”
“你会照办，但我威尔伯·斯蒂姆博绝不会。”
“他为什么叫你离开丛林?”布莱克问道。
“他就是命令我离开，仅此而已。我追了大猩猩一路，但他却不让我开枪。他把大猩猩从大蟒蛇手中救下，杀了蟒蛇。他命我离开丛林，还说晚点会来营地找我们，然后就和大猩猩一起离开了，他们俩就像旧相识一样。我从没见过这种事，但不管他自以为是谁，都与我无关，我知道我自己是谁就好了。除非我自己准备好了要走，否则的话，是不会被一个傻瓜吓跑的。”
“所以你认为人猿泰山是傻瓜吗?”
“不论是谁，要是光着身子在丛林里晃来晃去，还不带武器，那肯定是个傻子。”
“斯蒂姆博，你以后就会发现，人猿泰山并非傻子。你最好照他的话去做，否则你会陷入意想不到的麻烦。”
“你了解他吗?见过他吗?”
“没有，”布莱克回答道，“不过，我从我们人员的口中听说过很多关于他的事。他就像丛林和狮子一样，已经成为这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很少有人见过他，就算有也非常少，但是黑人怕他就像害怕恶魔一样。比起那些恶魔，他们更怕引起泰山的不快。如果他们认为泰山要和我们作对的话，那我们就彻底完蛋了。”
“好吧，我能说的就是，如果这个像猴子一样的人想好过点的话，他就不会插手我威尔伯·斯蒂姆博的事。”
“他会来找我们，是吗?”布莱克问道，“我倒是很想见见他。自从来到他的国家，除了他，我基本就没听说别的什么事。”
“这真好笑，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他。”斯蒂姆博说。
“你从来没和咱们的搬运工和士兵聊过。”布莱克提醒他道。
“真是好笑，说得好像我没事好干，只能和他们聊天一样。”斯蒂姆博咕哝道。
“我是说，和他们聊聊。”
“我才不和搬运工混在一起呢。”斯蒂姆博轻蔑地说道。布莱克听完只能笑了笑。
“人都到齐了。”斯蒂姆博说。他转过身朝向等着的搬运工和非洲士兵们，清了清嗓子，宣布说：“布莱克先生和我将要分开前行，所有物品都已分成两半。接下来，我将继续西行狩猎，绕一个圈朝南去，然后沿着新路线返回海岸。布莱克先生日后计划如何，我还不清楚，但他需要一半的搬运工和非洲士兵。我要强调的是，这绝非玩笑。不管愿意与否，你们当中的一半人必须跟着布莱克先生走。”
说着，他特意停了一下，想要他们完全认识到此事的重要性。“通常，”他继续说，“我希望大家都能满意开心，所以，我先给你们一个机会，让想要跟着布莱克先生的人都能跟着他。现在，你们听好!那边的行李是布莱克先生的，这边的是我的。凡是想要跟着布莱克先生的人都站到那边去!”
听了这话后，大家有点不知所措。犹豫了一会后，一部分人默默走到了布莱克的行李边上。其他人也慢慢开始理解斯蒂姆博的意思，也跟着走了过去。最后，所有人都站到了布莱克的行李那边。
这时，斯蒂姆博转过身去，对着布莱克笑了笑，摇了摇头，大喊道：“天呐!你见过这样蠢的人吗?没人比我说得更清楚明白了吧，但你看看他们，居然没一个能理解我说的话!”
“斯蒂姆博，你确定是这样吗?”布莱克问道。
斯蒂姆博一开始还没明白他的意思，等到反应过来时，脸上顿时阴沉了下来。“别傻了，”他不高兴地说，“他们肯定是误解我的话了。”说着，他又转过去面向大家，一脸不悦。“你们这些头脑迟钝的黑人傻瓜!你们难道没有一点理解能力吗?”他厉声问道，“我没叫你们所有人都跟布莱克先生走——只是那些愿意跟他走的人。现在，剩余的人——那些想要跟我走的人——重新回到我的行李这边，动作快点!”
但是，根本没人朝斯蒂姆博的行李走去。他一下子就恼了，气得双脸通红。
“你们这简直就是造反!”斯蒂姆博怒骂道。“不管谁是主谋，都要为此付出代价。过来，你!”他朝领头人示意，“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是布莱克先生叫你们这样做的吗?”
“别犯傻了，斯蒂姆博，”布莱克说，“没有谁指使他们这样做，也没有你所谓的造反。计划是你定的，这些人也都是完全按你说的做的。要不是你总那么自负，让人难堪，你早应该猜到这样的结果。这些黑人也是人，从某些方面来看他们极其敏感，在许多方面就像孩子一样。你打他们，骂他们，侮辱他们，他们就会怕你，恨你。你做了那么多让他们又怕又恨的事，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看在上帝的分上，希望你能吸取教训吧。现在看来只有一种办法了，那就是你得给他们一笔高额报酬。你愿意吗?”
最终，斯蒂姆博没了自信，意识到布莱克是对的，一下子蔫了。他无助地朝四周看了看，只见黑人们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像哑巴一样盯着他，眼中没有一丝友好的目光。于是，他只好转过身对着布莱克说：“事到如今，只能看看你有什么办法了。”
布莱克面向这些非洲士兵和搬运工，对他们说：“斯蒂姆博先生需要你们当中的一半人陪他回到海岸边。谁和他一起去，对他忠诚，替他效劳，他将支付双倍工资。你们自己再相互商议一下，商量好后让领头人告诉我们结果。好了，现在就说这些，你们可以解散了。”
后来整个下午，布莱克和斯蒂姆博待在各自帐篷里。黑人们则各自成堆小声讨论着。布莱克和斯蒂姆博不再一起行动了，但晚饭过后，他们各自拿着烟斗一齐现身，等待领头人来回话。一个半小时后，布莱克派人去召唤他们，领头不一会儿就回来了，面朝布莱克站着。
“你们决定好哪些人跟着斯蒂姆博先生了吗?”布莱克问道。
“没人愿意跟着斯蒂姆博先生，”他们的代言人回答道，“所有人都要跟着你走。”
“但斯蒂姆博先生将给你们很多钱，”布莱克提醒他们说，“而且必须有一半人跟他走。”
这个黑人摇了摇头，说：“他给的工资再多也没用，没人愿意跟着他。”
“你们和我们一起出来然后一起回去，这可是当初说定了的，你们必须遵守诺言。”布莱克说。
“我们当时同意和你们两个人一起出来，一起回去，提都没提分开回去的事。我们会履行诺言的，但你们两个人必须一起回去。”这位领头人的语气带有一丝坚决，似乎不容商量。
布莱克思忖了片刻才回答说：“你可以走了，明早我再和你谈谈。”
黑人们才走了没一会儿，突然从黑暗里跳出一个人影，走到了营火的光亮处。
“是谁——哦，是你吗?”斯蒂姆博大声叫道，“布莱克，这就是那个野人。”
布莱克转过身来，仔细端详眼前这位巨人，只见他皮肤棕黄，正站在篝火光亮处。布莱克注意到他外形雄健，表情庄严，神态高尚。想起白天斯蒂姆博是怎样描述眼前这位神一样的人，骂他是傻瓜时，心里忍不住暗自笑了起来。
“所以，你就是人猿泰山?”布莱克问道。
泰山微微点了下头，问他：“那么你是?”
“我是纽约来的詹姆斯·布莱克。”他回答道。
“来这儿打猎?”
“我带了一台摄像机。”
“你同伴用的可是步枪啊。”泰山提醒他道。
“我无法对他的行为负责，我也管不了他。”布莱克回答道。
“谁也管不了我!”斯蒂姆博不屑地说。
泰山转过来，看了看斯蒂姆博，但没有理会他的自我吹嘘。
“我刚才听到了你们和领头人之间的对话，黑人告诉过我有关你同伴的一些事，我今天也有两次机会亲自观察做出判断。我猜测，你们之所以要分道扬镳，就是因为你们之间产生了分歧，对吗?”泰山问道。
“是的。”布莱克承认道。
“那你们分开后，你有什么计划?”
“我打算继续西行，然后转向——”斯蒂姆博回答说。
“我在和布莱克讲话，你别插嘴。关于你嘛，我早有计划了。”泰山打断他说道。
“呃，你是——”
“闭嘴!”泰山告诫道，“布莱克，你继续说!”
“到目前为止，我们一直没什么运气，”布莱克说，“这主要是因为我们在采取什么方法的问题上总是不能达成一致的意见。结果就是，我到现在一项野生动物研究都没做好。我原计划向北而去，拍摄狮子的照片。我花了那么多时间和金钱在这次旅行上，不想空手而归。但现在这些黑人不愿分开护送我们，我们别无他法，只能沿最近的路线回到海岸去。”
“你们两个人似乎压根就没考虑过我，”斯蒂姆博咕哝道，“和布莱克一样，我也投入了时间和金钱啊。你们别忘了，我是来这儿打猎的，我要继续打猎还是直接回到海岸，都由我自己决定，这和看没看见一个猴子一样的人无关。”
泰山还是没有理他，只对布莱克说：“做好准备，明早大概日出一小时后出发，非洲士兵的分配不会有问题的。我会来这儿处理好一切，并给你们最终指示。”
说完，泰山就转身消失在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