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崇拜乃恐惧之种。
——杜菲·哈瓦特,门泰特兼厄崔迪家族安全指挥官
邓肯·艾达荷躲在茂密的松树林里,双膝跪在落满松针叶的柔软土地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寒夜的空气减弱了夹杂着树脂味道的绿植香气,至少他可以在这里躲避那如刀刮一般的寒风。他离开洞穴已足够远了,终于可以停下来喘口气,哪怕只是歇歇脚也好。
他知道哈克南的那些猎人是不会停下来休息的。他们定会暴跳如雷,因为他杀死了狩猎队里的一员。也许,他心想,他们甚至可能会更享受这场追逐的,特别是拉班。
邓肯打开了从被他伏击的追踪者那里偷来的急救包,从里面拿出一小包新肤再生药膏,涂在了肩膀的伤口处。那的伤口现在已经硬化成痂了。之后他又狼吞虎咽地吃掉了营养棒,最后把包装纸塞进口袋里。
借着手电的亮光,他开始研究那把激光枪。他之前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武器,但他看到过监狱的看守和猎人们用这种步枪。他抱着武器,摆弄上面的机械和控制装置。他把枪管朝上,想要搞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因为如果决心战斗到底的话,他就必须要学会怎么使用这把枪。
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爆裂开来,白热的光束击中了松树的枝头。树枝突然燃烧起来,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一丛丛冒着烟的常绿针叶像火红而滚烫的雪花一样,飘落在他身边。
他尖叫一声,把枪扔在地上向后爬。但在自己还没忘记刚才按的是哪个按钮之前,他又赶紧把枪捡了回来。他必须记住那些按钮的功能,学会怎么使用它。
头顶上熊熊燃烧的火焰就像烽火台的篝火一般,喷出一圈圈的浓烟。现在的他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邓肯瞄准目标,又开了一枪,确保能用这把激光枪保护自己。这把笨重的武器可不是给小男孩造的,更何况他的肩膀和肋骨本就疼得突突直跳。但他现在只能用这把枪了,也不得不用了。
邓肯知道那群哈克南人一定会朝着火光来,所以他必须逃出这片树林,另寻一个藏身之处。他又一次向高地走去,沿着山脊线行进,这样他就可以继续看到猎人们那零星分散的球形灯,掌握他们的动向。他知道那些人的确切位置,也清楚地知道他们离自己有多远。
但他们因何会如此愚蠢呢,他琢磨着,就让自己这么暴露行踪?是因为过度自信……这就是他们的弱点吗?如果是的话,那也许会有助于他。哈克南的人希望自己陪他们玩儿这个游戏,好欣赏他惊恐的模样,最后在应该死的时候死掉。邓肯这回只好让他们失望了。
也许这次要按照我的游戏规则来玩儿了。
他一路飞奔,避开一块块的积雪,绕过嘈杂的灌木丛林。然而,邓肯太专注于那些成群结队的追兵,却疏忽了周围其他事物,让他没能发现真正的危险。他忽然听到身后和头顶上传来干枯树枝折断的声音,还有灌木丛的沙沙声,接着是爪子踩在光秃秃的岩石上的嗒嗒声,同时伴随着一阵沉重而嘶哑的喘息。
这绝不是哈克南猎人的声音——而是某个闻着他身上的血味一路寻来的森林捕食者。
邓肯脚下一个打滑停了下来。他抬起头,在黑暗中寻找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在听到一声湿漉漉的咆哮声后,他才转头朝头顶上裸露的岩石看去。在星光下,他辨认出那是一只肌肉发达、蹲伏着的野生猎犬,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它背上的毛像羽毛一样竖立起来,张着大嘴露出尖利的牙齿。它那双巨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猎物:一个细皮嫩肉的小男孩。
邓肯急忙后退,用激光枪开了一枪。由于瞄得不准,光束偏离这个追踪而来的生物十万八千里,连边都没挨着,只是击中了猎犬下方的岩石,炸出了一团岩石粉末。捕食者怒吼咆哮着向后退去。邓肯又开了一枪,这次在猎狗的右臀部烧出了一个黑窟窿。随着一声刺耳的哀嚎,那只猎狗嘶吼着逃回了黑暗之中。
猎狗的吼叫声,以及激光枪发出的光束,肯定会把那些哈克南猎人引过来,于是邓肯又一次在星夜里拼命奔跑起来。
拉班双手叉腰,低头凝视他的手下——那个在洞穴里被伏击的猎人惨不忍睹的尸体。愤怒之火燃烧他的全身——同时还有一种残酷的满足感。那个狡猾的孩子把猎人诱入陷阱。真是机灵。追踪者身上虽然有盔甲和武器,却没能躲过掉落下来的大石头。然后他又用一把钝刃的匕首刺进了他的喉咙,给了致命的一击。
拉班沉思了片刻,似乎在评估这次挑战。即使如此寒冷的夜晚,也掩盖不住那种死亡的腐烂味道。这变成一个真正的挑战了——不过这就是他想要的,不是吗?
另一个追踪者爬进了低洼的洞穴,用手电在洞穴里四处照着。光束照亮了血迹和被踩碎的李芝追踪器。“原来是这样,大人,那个小崽子挖出了自己体内的追踪装置,”说着,猎人不由得咽了咽唾沫,好像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这小子还真机灵,是个好猎物。”
拉班怒视着眼前这幅惨遭屠戮的场面,看了好一会儿,脸颊上仍带着那些被晒伤的痕迹。他开始慢慢地咧嘴微笑起来,最后爆发出一阵大笑:“一个八岁的孩子,竟然仅凭着想象力和一把钝刀,就打败了我手下的一个士兵!”他又一次放声大笑。洞穴外面,其他的人站在原地,沐浴在球形灯的灯光之下,一时间都不知所措。
“这样的男孩是天生的猎捕好手,专为狩猎而生。”拉班说。然后他用靴尖踢了踢死去的追猎者,说道:“这样的蠢货不配做我的手下,就让他的尸体留在这儿慢慢腐烂吧,留给些食腐动物作美餐得了。”
这时,两名侦察员发现了树林里那燃烧着的火焰,拉班也指着火焰的方向说道:“那儿!看来那小崽子想暖暖手。”他再次仰天大笑起来,其余的猎人们最后也都跟着笑了起来,“这将会是一个多么激动人心的夜晚啊。”
邓肯占据着高点,凝视着距离那座小屋很远的地方。有一盏明灯忽明忽暗,灭了一下,十五秒之后又忽明忽暗起来。应该是某种信号,而且发信号的地方远离着哈克南猎人,也远离小屋或森林保护区,不属于附近任何一个定居点。
邓肯好奇地转过头,好奇起来,灯光一会儿亮,一会儿灭的,究竟是谁呢?
森林保护区是一个守卫森严的区域,只供哈克南家族成员使用。如若发现任何非法进入的人或动物,要么格杀勿论,要么就被当成今后狩猎活动中被追捕的猎物。邓肯看着那若隐若现的灯光,一下子被吸引住了。这显然是一个信息……可又是谁发送的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这个广阔无边而又危机四伏的世界里,他觉得自己很渺小,当然也斗志满满。他无路可走,也没有别的选择。到目前为止,他虽然一路避开了敌人……但这情况不会永远持续下去。很快那些哈克南人就会带来更多的后备力量,比如扑翼机、生命追踪器、也许还有能闻着他衬衣上的血腥味就追踪而来的猎食动物,就像他刚才遇到的那只疯狂的猎犬一样。
邓肯决定去找那个发送信号的神秘人,希望能有个好结果。他无法想象会有人来帮他,但他不能放弃任何希望。也许他能借此找到逃跑的办法,比如偷偷乘船或乘车逃离这里。
但首先他必须给那些猎人们设下另一个陷阱。他想到了一个主意,一个肯定会令他们大吃一惊的主意,而且办法十分简单。如果他能够借机再杀死几个敌人,那么他逃跑的机会就更大了。
他认真观察和研究了这里的岩石、积雪和树木之后,邓肯找到了第二次伏击的最佳地点。他打开手电,把光束对准地面,这样一来,远处那些目光敏锐的猎人便发现不了亮光了。
追兵现在就在他身后不远处。他偶尔会在深沉的寂静中听到几声模糊的叫喊,看到狩猎队的球形灯像萤火虫一样照亮他们的眼前的路,方便他们穿过树林。他们似乎在推测他们的猎物会走哪条路。
而此时此刻,邓肯正希望他们能推测出他走的路线……但他们永远也猜不到他到底想干什么。他跪在一堆十分松软的雪堆旁,把手电插进雪里,在寒冷刺骨的夜色下,使劲把雪堆推了下去,然后立刻收回了手。
白雪反射着亮光,就像水渗透进海绵里一样。微小的冰晶使光线发生折射,从而光线放大。这个滚动的雪球在黑暗的空地上闪闪发光,犹如一座磷光闪烁的岛屿一般。
他把激光枪拿在身前,随时准备射击。然后一路小跑回到了隐蔽的树林里。地上的松针软的就像垫子一样,他趴在松针垫上,小心翼翼地不让人发现自己。然后把激光枪的枪管架在一小块岩石上。
他等待着。
不出所料,猎人们追来了。邓肯觉得双方的角色似乎颠倒了过来:他现在变成了猎人,而他们则成了他的猎物。他举起武器瞄准,手指紧贴在射击按钮上。终于,猎人们进入了空地。一眼看见了黑夜中闪亮着的雪堆,都被吓了一大跳,围着雪堆四处转起来,想弄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们的猎物在耍什么诡计。
两个追踪者向外望去,怀疑是森林里出现了什么打斗和袭击。其他人则站在幽灵般的灯光下,轮廓分明,目标清晰——就像邓肯所期望的那样。
在狩猎队伍最后,邓肯一眼认出了那个身强力壮、颐指气使的家伙,拉班!邓肯回想起了他的父母如何倒下,也回想起了他们身上皮肉烧焦的味道——他死死按住了开枪的按钮。
就在这时,一名侦察员走到拉班面前向他报告。忽然一道光束穿透了他的盔甲,燃烧着冒出烟来。那人张开双臂,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拉班以闪电般的速度做出反应,他那强壮结实的身体纵身一跃,扑向一边,光束穿过那人戴着护具的胸口,带着咝咝的声响落入雪堆。邓肯再一次开枪射击,射中了另一个站在发光雪地上、轮廓鲜明的猎捕者。顿时其余的猎人纷纷向黑暗的森林里疯狂地射击起来。
邓肯的下一个目标变成了移动的球形灯。他一枪又一枪地击灭了那些球形灯,把那些倒霉的追猎者留在了火焰笼罩的黑暗中。随后他又干掉了两个人,其余的人则开始争先恐后地寻找掩护。
激光枪里的弹药即将用尽,邓肯连忙跑到他发起进攻的那座山脊后面,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朝他刚才看到的那盏闪烁的信号灯跑去。不管藏在那盏灯后面的是什么,总对他来说都是唯一的机会。
哈克南的人肯定会陷入惊恐和混乱,然后再惊魂未定一阵子。邓肯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生机,于是他把谨慎小心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不顾一切地奔向那盏忽明忽暗的信号灯。他拼命地跑,中途偶尔脚下一滑,偶尔跌落山坡,偶尔还会撞到岩石之上,但他没时间理会身上因擦伤或摔伤而引起的疼痛。他也来不及掩盖住自己的踪迹了,也不打算再躲起来。
就在他越跑越远时,在他身后的某个地方,传来了猎人们低沉的咆哮和怒吼,还伴随着气急败坏的叫骂。一群疯狂的猎狗围拢在他们周围,寻找着受伤的猎物。邓肯掩面一笑,继续朝着断断续续闪烁着的灯光跑去。他看到那灯光就在前面靠近森林保护区边缘的地方。
他终于离近了,开始轻手轻脚地朝一块浅浅的空地挪去。这时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架安静的扑翼机,那是一架可以搭载几名乘客的高速飞船。那闪烁的信号灯原来是从飞船顶部发出来的——但四周却一个人也没有。
他默默地等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离开树影斑驳的松林,向前走去。难道这架扑翼机被人遗弃了吗?是专为他留的吗?难道又是哈克南人设下的圈套?可他们已经在追捕他了啊。
难道是某个神秘人前来救他了?
邓肯·艾达荷今天晚上大干了一场,收获颇丰,但此时的他已然精疲力尽了。他对自己人生中发生的如此巨变而深感震惊。但他毕竟只有八岁,即使这是他唯一能够逃生的方式,他也逃不出去了,因为无论如何他也开不了这艘飞船。不过他仍然没有放弃,他打算去里面看看,也许能找到些补给、食物或是另一件武器……
他倚靠着机身,查看四周,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响。舱门敞开着,就像在邀请他进去一样。但这艘神秘飞船的内部却漆黑一片。要是他的手电还在就好了,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用激光枪的枪管探测前方的阴影。
这时,飞船的阴影中突然伸出一双手来。邓肯还没来得及后退,手里的枪就被夺了过去。邓肯手指刺痛,皮肉生疼,踉踉跄跄地后退,边退边叫。
飞船里的人“咣当”一声把激光枪扔在了飞船甲板上,然后冲过去一把抓住男孩的胳膊。粗糙的双手紧捏着他肩膀上的伤口,疼得他直抽气。
邓肯双腿一通乱踢,拼命挣扎,然后抬起头来,看到了一个瘦削无比,一脸苦相的女人,她有着一头巧克力色的头发以及黝黑的皮肤。他立刻认出了眼前的这个女人:詹妮斯·米拉姆,当年在庭院里站在他旁边,跟他一起看草坪游戏的那个女人……之后哈克南的军队就抓走了他的父母,并把他全家都送进了巴洛尼监狱。
就是这个女人向哈克南家族告的密,把他给出卖了。
詹妮斯在他喊出声之前就捂住了他的嘴。然后用一只胳膊牢牢夹住他的头,让他无法挣脱。
“抓住你了。”她说,声音沙哑而低沉。
她再一次出卖了他。
我们把所有不同的星球看作是个基因库,这些星球是教学和教师的来源,同时也是各种可能性的源头。
——贝尼·杰瑟里特分析报告,瓦拉赫九号星档案馆
弗拉基米尔·哈克南男爵对卑鄙的行径并不陌生。尽管如此,这个突如其来的遭遇战比他所经历过的任何恶劣情况都更令他心烦不安。他手足无措,完全陷入了慌乱。
然而在整个的过程中,那个该死的圣母怎么能如此镇定,又如此的自鸣得意呢?
尴尬之下,他遣走了哈克南城堡里所有的卫兵和官员,清除了所有可疑的耳目。拉班这小子,在我需要他的时候他跑哪儿去了呢?竟然是去狩猎了!他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做好准备。他的胃里一阵翻滚,心绪不宁。
他额头上闪烁着晶莹的汗珠,那是紧张的汗水。他穿过华丽的拱门,拉上私密的窗帘。要不干脆熄灭了那些球形灯,假装在做着别的事情好了……
男爵走进房间,发现那个女巫并没有脱掉衣服,也没有充满诱惑性地斜靠在乱糟糟的床罩上,这让他稍稍松了一口气。相反,女巫仍身着长袍坐在那里,显示出作为贝尼·杰瑟里特姐妹应有的庄重肃穆的姿态,安静地等候他。但她的嘴角却挂着一丝高傲得令人发狂的微笑。
男爵真想掏出一把锐利的尖刀把那张令人抓狂的笑脸割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惊讶于这个女巫竟能让他感到如此的无助。
“我能给你的就是一小瓶我的精液,”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硬喑哑且镇定自若,“至于你能不能怀孕则不关我的事。这样你的目的就达到了吧。”他扬起坚毅的下巴,接着说道:“我只能做到这些,你们贝尼·杰瑟里特也只能接受。”
“可惜我们不能接受,男爵阁下,”坐在长沙发上的圣母后背又挺直了些,“你知道我们的规矩。我们不是在培殖罐里培养后代的特莱拉人。我们是贝尼·杰瑟里特,必须通过自然过程受孕分娩,不得有任何人为的干预,至于原因你肯定无法理解。”
“我能理解很多事情。”男爵咆哮道。
“但此事例外。”
他本来就没想着这招能奏效。“你需要的是哈克南的血统——那我侄子格洛苏·拉班怎么样?其实还有更好的选择,那就是他的父亲阿布鲁尔德。你们去兰基维尔好了,你们跟他想生多少孩子就能生多少。比找我可容易多了。”
“不可行。”莫希亚姆说。她眯着眼睛,冷冷地看着他。脸上看起来有些苍白,坦率直接且毫无表情,“我不是来这儿和你谈判的,男爵阁下。我要奉命行事。所以我必须怀着您的孩子回到瓦拉赫九号星。”
“但是……如果——”
女巫举起手打断了他的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果你拒绝会怎么样。所以你自己做决定吧。不过无论如何,我们都会从你这儿得到我们想要的。”
他的私人房间在他眼里忽然变成了一个陌生而可怕的地方。他挺起肩头,拱起了二头肌。他是个肌肉发达,身体精壮,反应敏捷的人,他现在唯一的出路似乎就是用拳头狠狠地揍这个女人,直到她屈服为止。但他也知道贝尼·杰瑟里特的战斗能力,特别是她们那些神秘莫测的怪异招式……他怀疑自己是否能赢得这场较量。
圣母站起身来,迈着无声无息的步子穿过了房间,僵直地坐在男爵那张污迹斑斑,凌乱不堪的床边:“如果能给你一点儿安慰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跟你一样也对这种事丝毫感受不到乐趣。”
她审视男爵那匀称的身材,他肩膀宽阔,胸肌结实,腹部平坦。脸上还带着一种高傲的神情,显然是因为他的贵族出身。在别的场合看来,弗拉基米尔·哈克南甚至可能是个不错的情人,就像贝尼·杰瑟里特在莫希亚姆育龄期时配给她的那个男教练一样。
她已经给贝尼·杰瑟里特姐妹会生了八个女儿了。这些女孩都是在瓦拉赫九号星或者其他培训星球上被抚养长大的,没跟她在一起过。莫希亚姆从来没有想过要看看她们训练的进展,或是打探她们的情况。因为这违反姐妹会的规定。她跟哈克南男爵所生的女儿也不会例外。
就像她的许多其他训练有素的姐妹一样,莫希亚姆拥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就是能够操纵她身上最细微的身体机能。为了成为一名圣母,她必须喝一种扩展意识的毒剂来改变自身的生化反应。当这种致命的毒药在体内转化时,她会通过长久回响的血系,进入心灵深处,与所有的女性先祖们进行沟通和对话,与其他记忆中各种嘈杂的声音进行交流。
她可以提前为自己的子宫做准备,可以随意排卵,甚至可以在精子和卵子结合的那一刻就选择和决定婴儿的性别。贝尼·杰瑟里特想要她生下一个女儿,一个有哈克南血统的女儿,那么莫希亚姆便会依照指示生下一名女婴。
由于大部分育种计划的细节披露有限,所以莫希亚姆并不清楚为什么贝尼·杰瑟里特需要这种特殊的基因组合,也不知道为什么选择由她来生下这个孩子,更不清楚为什么只能是弗拉基米尔男爵,而不能是其他哈克南家族的人来为贝尼·杰瑟里特实现这一育种计划。她只是尽自己的职责,奉命行事。对她来说,男爵只是一个工具,一个不得不出力配合的精子捐献者。
莫希亚姆撩起她的黑裙,仰面躺在床上,抬头看着男爵:“来吧,男爵阁下,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毕竟这只是件举手之劳的小事。”然后把目光向下移到了他的胯部。
男爵气得满脸通红。而她则继续用温柔的声音对他说:“我有能力可以增加你的快感,也可以消除这种快感。不管哪种方式,对我们来说结果都一样。”她弯起薄薄的嘴唇,莞尔一笑道:“想一想,你瞒着皇帝,偷偷储藏起来的那些美琅脂香料。”她的语气越来越重,“再想一想,如果老埃尔鲁德发现你一直在欺骗他,会怎样处置哈克南家族。”
男爵皱着眉头,摸索着他的睡袍,步履蹒跚地走向床边。莫希亚姆闭上眼睛,喃喃地说着贝尼·杰瑟里特的祝祷语,这是一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的祈祷,能让她专注于自己身体的动作和体内的新陈代谢。
男爵与其说是激动,不如说是恶心。他忍受不了莫希亚姆那裸露的身体。不过幸运的是,她和他一样,身上大部分地方都穿着衣服。她的手指灵活地忙活起来,直到他有了反应。在整个机械性的动作中,男爵始终闭着眼睛。他别无选择,脑海里只能想象自己早年间的征服、痛苦、力量……以及任何能让他从恶心和混乱的男女结合行为中解脱出来的东西。
这绝对不是欢爱,而只是两个人的身体之间为了交换遗传物质而进行的一种令人厌倦和疲惫的仪式。对他们两个人来说,甚至连结合都算不上。
不过不管怎样,莫希亚姆还是得到了她想要的。
彼得·德伏站在私人的单向窥视窗口前,悄无声息地移动。作为一个门泰特,他早已学会了如何像影子一样无声地移动,也学会了如何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去观察。一个古老的物理学定律曾说过,仅仅依靠观察就能够改变参数。但是任何一个优秀的门泰特都知道如何能够透过表面,看到不易察觉且尚未发现的问题。
德·弗里斯经常从这个窥视孔偷看男爵的秘密行为。有时这些行为会让他十分反感,但有时又让他分外着迷……更难得的是,这些行为激发了他很多灵感和想法。
现在,当男爵被迫与贝尼·杰瑟里特的女巫结合时,他无声无息地透过微小的窥视孔,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每一个细小的动作。他饶有兴致地望着他的主人,欣赏着他那副尴尬的样子。他从来没见过男爵如此狼狈不堪。哦,他多么希望自己能找时间在这儿装个录像设备啊,这样一来,他就能一次又一次地享受这一幕了。
从那女巫提出要求的那一刻起,德·弗里斯就知道这个结果不可避免。男爵是个十足的走卒,完全陷入了人家的圈套,在这件事上,他根本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但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
德·弗里斯虽然拥有一名优秀门泰特的非凡智力和高深造诣,但猜不透姐妹会打算从哈克南家族或者其后裔身上得到什么。毕竟,他们的基因并没有多么特别和令人惊艳。
不过现在,彼得·德伏只是单纯在欣赏这场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