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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艾琳看了一圈桌边的人,有那么一刻,她让自己放纵地想象能逃离眼前的状况。她很擅长偷书,她很擅长看书。但她无论如何都不具备一丁点管理这个团队的资格及外交手腕。

  不幸的是,看来其他人比她更没有这个能力或意愿。韦尔和牡丹在翻看堆积如山的证人证词,席尔维懒洋洋地瘫坐在椅子上,手捧一杯鸡尾酒。藉由文件与杯子的摆放位置,桌面清楚地划清界线──这一边是工作区,那一边是饮酒区。午后阳光透过窗户斜射进来,使玻璃杯闪烁着漂亮光芒。

  艾琳向现实屈服。「既然现在大家都在这里,我们不如来总结一下调查成果。」她提议。她所谓的「这里」是莫里斯酒店──理论上中立的场所,也是调查小组合乎逻辑的总部所在地。

  「妳先请,小老鼠。」席尔维挥挥杯子说。液体在杯中泼溅,差点就洒了出来。艾琳闻到白兰地和苦艾酒混杂的气味。「目前为止我几乎什么都没做呢。」

  「是啊,不如就由妳开始吧,温特斯。」韦尔喃喃道,目光几乎不曾离开文件。「我向妳保证我有在听。」

  「我想分享一些信息或许有用处吧。」牡丹赞同。她的语气暗示这句话的关键词是「一些」,如果席尔维期望听到完整情况,就让他等到下一次冰河期吧。

  有鉴于目前的天气和气温,下一次冰河期可能不会是太久以后的事。敖闰的心情一定很差。艾琳郁闷地想: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别种情绪。

  专心,她提醒自己。「我想在场的各位彼此都认识吧?」

  「我已经认得其中两位了,」席尔维热心地说。「但是那位法官调查员对我来说算是生面孔。」他朝牡丹的方向举起酒杯。「我很期待了解关于她完整而有趣的细节。」

  「我们眼前的任务比个人更重要。」牡丹一本正经地说。「放心,我对你的风流史毫无兴趣。」

  席尔维还来不及回应,艾琳就用指节轻叩桌面。「拜托,」她说,他们两人都转头看她。「我们能不能──至少暂时──同意:破解这桩谋杀案比我们对彼此的个人观感更重要?不,不是『更』重要,而是『最』重要的事。如果没有解决此案,和平谈判就泡汤了。」她得想办法让他们真正合作才行。她设想了几种说服的方法。「牡丹女士,我知道妳想找到谋杀妳同胞的人。席尔维大人,我从我们相处的经验知道你支持和平而非战争。至于我自己……大图书馆在这件事上赌上了它的名誉,而且我的父母也为了确保协议成功而成了人质。如果失败,我将失去一切。」

  席尔维耸耸肩。「我亲爱的艾琳,虽然我很想找个机会见见妳父母,大图书馆的福祉却不是我最关心的事。还有,虽然我确实支持和平而非战争,但并不是狂热分子──」

  「如果你辜负枢机主教的期望,他会怎么做?」艾琳打断他。「我问得精确一点好了:他会对你做什么?」

  席尔维嘴巴扭曲,好像刚咬了一口柠檬,片刻间他手中的玻璃杯在颤抖。「这下妳可能说到重点了。」

  艾琳决定不要逼人太甚。她不用这么激烈地羞辱他,尽管那很有娱乐效果,尽管如果立场对调,他势必不会手下留情。「所以现在谈谈我们所处的情况:基本事实。任顺大人被谋杀了;有人试图行刺敖闰陛下;最后,有人试图在我们待在停尸间的时候绑架我们──指的是我、韦尔和牡丹。」

  「目前为止我都赞同。」牡丹深思地说。「妳认为这几件事有关联吗?」

  「按照逻辑推理,谋杀案和攻击我们的事件可能有关联,但攻击敖闰的事件也有关系吗?还是有人想碰碰运气?」

  「你们干嘛都看着我?」席尔维抱怨。

  「在妖精的动机与行动方面,你是我们的最佳权威代表。」艾琳迅速地说。「假如凶手是妖精……」

  牡丹咬紧牙关猛力吸了口气。这不太算是发出不满意的嘶声,不过在更好的范例出现之前,就姑且算是吧。「妳是在暗示幕后主使者也有可能是龙吗?」

  「看起来可能性不高──」艾琳开口。

  「根本就不可能。」牡丹凶悍地说。她越过桌子狠瞪席尔维,暗示当她私下与艾琳谈话时或许会考虑这种可能,但在妖精面前绝不接受此一说法。「而且妳已经说陛下在那个刺客的心智嗅到妖精影响了,为什么要没事找事提出这种问题?」

  「我是把所有可能的观点都列入考虑,这样我们才能说我们什么都考虑过了。」艾琳回答。「如果我们能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有龙涉案,那很好,太棒了、好极了!我们可以在这说法底下签名,绑个蝴蝶结,交出去,顺带一提,我个人完全没有意见。但是三方的人都会仔细检视我们的调查结果,那就像是……」她努力搜索例子。「就像是我们押上我们的命,而且情况也确实如此。而我们这么做的同时,我可能让图书馆员背了黑锅。让我们尽力找出他们想要行刺敖闰的原因和方式。也许那只是在演戏,目的是让他信任我,因为他们知道我会试着阻止?妳有想过这种可能吗?」

  「有。」牡丹说。

  「噢。」

  「可是认识妳之后,我无法想象妳会在知情的情况下参与这种行动。」牡丹补充。她大概以为自己是在安抚艾琳。

  艾琳相当确定她可以不带丝毫愧疚、在知情的情况下参与这种行动,不过她只是点点头。「那好吧。我勉强承认,由于陛下在那名无政府主义者身上察觉到有妖精影响,那么确实有某个妖精在兴风作浪。然而这并不能排除还有别人──不管是龙,或是图书馆员──在和那个妖精合作的可能。不过要是为了破坏和平会谈,大家合作得这么愉快,我不懂为什么不干脆承认我们可以和平相处,痛快地把协议给签了……」她发现自己离题了。「现在我们要谈到更细的方面,这是高度机密。不好意思,等我一下。」她切换成语言。「我声音传送范围内,所有电子或魔法窃听设备或传输装置,爆炸。」

  什么事也没发生。

  韦尔皱起眉头。「温特斯,妳觉得真有这个必要吗?据我了解,这个世界还没有发明任何有这类功能的物品,而魔法在这里并没有作用。至少我听说是这样。」

  「没有人能阻止别人从另一个有这类发明的世界把装置带过来。」艾琳说。几个月前,她曾在没有理由防备的情境下,与电击枪有过一次不愉快的接触。「至于魔法,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席尔维往前倾,瞇起眼睛。「妳采取如此极端的防护措施,真是耐人寻味啊,我的小老鼠。妳似乎有真的很重要的信息要与我们分享。」

  「目前为止有好几件事。」艾琳说。「再加上在场的任何人想提起的任何事。我就从妖精这一方开始好了。席尔维大人,你有没有听过血腥伯爵夫人这号人物?」

  席尔维整个静止不动。感觉就像看到一只猫──当然是特别优雅的猫──走到一半突然定住,思考刚出现的新变量,并且考虑是要逃走、不理会,还是把它推下桌子。「如果我说听过,」他大胆地说。「我会让自己显得可疑吗?」

  「团队合作,」艾琳疲惫地说。「拜托。」

  「我知道她。」席尔维确切地强调。「我绝对不想接近那位女士,她的娱乐活动比我的要激烈太多了。她破坏力十足,极度危险。还有,在法官调查员开口询问前,是的──她力量比我强大。」

  「你们讲的是伊丽莎白‧巴托里伯爵夫人吗?」韦尔问。「或是匈牙利发音的厄赛贝特?我以为她在审判时做出的证词大部分已公认为不可靠,而她的个人性格或许不尽理想……」

  席尔维在摇头。「大侦探,我很欣赏你追求精确的热诚,但我们讲的这位女士不仅是事实,她是个故事。以她作为原型的那个妖精采用了她故事中所有最可怕的元素──是的,在你打断我之前,我指的确实是同时使用所有元素,即使这代表会有些逻辑上的矛盾──而她是真实的。她喜爱战争和失序,因为那使她有更多机会沉浸在她的癖好中。」

  「你们全都是。」牡丹表示。

  「不,其实并不是这样。可以容许我向妳指出目前各个世界的状态吗?我们都在彼此作战吗?所有球界都持续处于战争与混乱的状态吗?」席尔维停顿了一下。「好吧,也许有一点吧,这种事是会发生。但也同样有很多妖精更喜欢待在和平的环境里。枢机主教喜欢和平,因为他能下更多棋局。公主喜欢和平,因为她天性就是个甜美、善良、温柔、贞洁、高尚、爱好和平──」他有点费力地中断一连串形容词。「很抱歉,我还没从今天早上和她的面谈中恢复过来。我自己也喜欢和平,因为我可以享受人生。我承认我的娱乐活动偶尔可能有一点值得商榷,但至少我不会为了装满浴缸而让处女流血至死。」

  「我了解你的意思了。」艾琳急忙说。枢机主教先前的陈述似乎获得了证实。「那么,如果有人告诉我们血腥伯爵夫人就在这里,而且在扰乱和平会谈,你会有什么反应?」

  「跑路。」席尔维毫不迟疑地说。

  牡丹忍住可能是窃笑的响应。

  艾琳真希望有一杯酒,那可能有帮助。「我是说,你觉得这种说法的可信度如何?」

  「噢,妳说话要精确一点,我的小老鼠。」席尔维似乎渐渐恢复平静。「这种说法挺有意思的。要我说,如果她确实知道有这场谈判,那么完全有可能想要干预。一开始是谁向妳提到她的?」

  「枢机主教。」艾琳回答。

  「可是他却没告诉其他任何人。」牡丹若有所思地说。

  「他的立场是,假如他告诉所有人,没人会相信──别人会以为他只是想把谋杀案推给恶名昭彰的大魔头。」艾琳解释。「他要我找出她在这里的证据,藉此说服所有人。是的,我知道这不表示他说的是实话。」

  「妳不能逼他发誓会说实话吗?」韦尔建议。

  席尔维放下杯子。「大侦探,那一招用在我这个力量层级的人身上或许会有效,但是誓言需要有相等的效力。」

  「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要枢机主教那种力量层级的人保证向你吐实,你最好要有同等价值的东西可以回馈。我真的要详细说明吗?」

  韦尔脸上闪过的表情显示他想到好几种可能,没有一种是好事。「多谢警告。」他说。「所以,大体来说,我们没办法确定他──或是公主──说的是实话。」

  「这个嘛,公主倾向于说实话。」席尔维深思地说。「她可能会撒谎,但只有在非常特殊的状况下。例如为了保护她爱的人。」

  「所以如果血腥伯爵夫人在这个巴黎,」艾琳试着把对话拉回原本的主题。「我们要去哪里找她?」

  席尔维耸耸肩。「某个她能号令喽啰去替她物色被害者的藏身处。我还没什么机会在这个巴黎到处瞧瞧呢。」

  「但是如果试图行刺陛下的真的是她的手下,」牡丹开口,然后举起手阻止艾琳打岔。「是,我知道这只是假设,但不是没有可能。在那个前提下,根据刺客说溜嘴的信息,我们知道整件事与某个剧场有关。」

  「这是一条线索。」席尔维不情愿地同意。「假设它确实有关联。但是巴黎有两千家剧场──当然,我是把『小卧室』类的剧场也算进去。这类剧场规模很小,多半是由台上一名女演员宽衣解带来进行艺术表演。洗澡时被吓了一跳,试图翻过墙壁,被跳蚤攻击,也许你们知道这类表演吧……」

  牡丹和艾琳互看一眼。「大概不会是那种剧场。」艾琳坚决地说。

  「要是我们在我的老巢,也就是大侦探的世界,就可以直接用我整理的索引来查询了。」席尔维郁闷地说。「可是在这里──我不见得知道什么场所在哪里,或是它好不好玩。」

  「那是一个调查方向。」艾琳说。「况且我们还有另一条线索,还没公开的线索。」

  牡丹拿出在任顺口袋里发现的字条,艾琳在旁边翻译。然后她看着韦尔。「牡丹说你对字条上写的『地狱』有想法?」

  「确实。」韦尔把指尖贴合耸起。「温特斯,妳有没有听过Cabaret de l'Enfer?我相信席尔维知道。」

  「我对这名字没有印象。」艾琳承认。她在脑中把法文翻译成英文:Cabaret de l'Enfer,地狱夜总会。「它很有名吗?」

  「很有名。」席尔维说。「还有,我确定它存在于这个世界。它在蒙马特,皮加勒区──就在红磨坊附近。很棒的地方。门房打扮成梅菲斯特的模样,服务生都装扮成魔鬼,有一些娱乐宾客的魔术和幻觉表演,当然饮料也很赞。是的,如果我们要来一趟巴黎夜店之旅,我绝对会推荐这家店。」不过他蹙着眉头,好像有别的记忆隐约要冒出来,他斜睨了艾琳一眼。她熟练地假装没看见。

  「不过这些数字是什么?」牡丹问。「日期和时间?识别信号,或某种密码?」

  「数字是三十九、二、十七,」艾琳说。「不太符合日期或时间的格式。我猜它可能是问答形式的识别信号,但即使如此,我们也无从得知接收信号的人是谁。除非它指的是地狱夜总会的桌号?」

  「不太可能,」席尔维说。「我不认为那地方摆得下三十九张桌子,更别说一张桌子有三十九个座位了。我们也许需要派出诱饵,看看谁会试着和他们交换信号。」

  「我们了解,你自告奋勇。」艾琳挖苦地说。「不过这仍然是一条线索。」

  「还有别条路。」韦尔插话,转头看牡丹。「譬如说,我们还没有着眼在任顺本人身上。他是什么样的人?有人可能对他怀恨在心吗?」

  牡丹边思考边用指甲轻敲桌面,谨慎地斟酌措词。「他是几乎能讨所有人喜欢的类型,」她终于说。「他必须如此。伴君如伴虎,所以君主的首席部长和最亲近的仆人,经常必须是特别……怎么说……和善可亲的人?我的意思不是任顺和每个人都称兄道弟,不过他很好相处。他并不会想滥用职权,但他也不会假装每个人都拥有他的特权,或是与他平起平坐。你们一定知道那种人吧:他们声称社会变迁是没有必要的,因为每个人都会自然而然地提升到他们应有的地位,而被困在底层的人一定是自作自受。」

  「老实说,我觉得敖闰陛下就是这种人。」艾琳小心翼翼地说。

  牡丹耸耸肩,看起来相当不悦。「一般来说王族都是这种人。他们有什么理由反对对他们而言极为有利的体系呢?」

  席尔维张开嘴想说什么,然后很明显地改变了心意,假装只是要喝酒。

  「他听起来异常地乐善好施──」韦尔开口。

  「就龙来说?」牡丹凶悍地打岔。

  「我打算说的是:就贵族来说。」韦尔靠向椅背。「这有让他树立任何仇人吗?」

  「啊。」牡丹迟疑了一下,这次她瞥向艾琳。「倒不能说是仇人啦,不过有一个人和他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是我认识的人?」艾琳问。

  「效忠于敖顺陛下的李明大人。」

  艾琳眨了眨眼。「李明?真的?」

  「妳看起来很惊讶,」牡丹注意到。「为什么?」

  「李明感觉上一向……唔,我不会用『亲切』这个形容词啦,不过绝对是理性、礼貌、务实──不像是会和人结怨到失控而出手杀人的地步……」虽然他非常、非常善于确保敖顺的心愿获得实现,艾琳想起来。「我无法理解他怎么会与妳口中和善、大方、热心的龙处不好。」

  「家族事务。」牡丹简短地说。

  艾琳努力思索有技巧的探听说词,然后放弃了。「很抱歉,不过妳是不方便透露更多,还是不知道更多?」

  牡丹沉默了一会儿。艾琳在想这条龙是不是和自己先前一样暗自盘算:她究竟能信任调查伙伴到什么程度,还有她该告诉他们哪些事。牡丹终于说:「我听说他们上回见面时,在公开场合有所争执。不过我想除了这件事之外应该还有什么过节。我认为是,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们任何人都不该在公开场合就这件事发表缺乏根据的臆测。」

  艾琳在心里暗自注记要查一查大图书馆的数据,席尔维出神的表情显示他也有类似的想法。「很合理。」她说。

  「既然我们在检视各方人士,妳对字条上提到的大图书馆相关编号有什么看法?」牡丹愉快地说。「或是希罗多德的《神话》?」

  「我不知道。」艾琳坦承。「我得去问问是不是真有这本书。我一开始就告诉妳了,我并没有试图隐瞒。」唔,不算是啦,她心想。如果真有这本书,而且独一无二,我宁可先拿来读一读再交出去。「不过如果我们能把某些调查细节先压下来,等有更多了解再公开,我会很感谢的。」

  「温特斯小姐,妳要我们保密?」席尔维对她的称呼由惯用的轻蔑的「小老鼠」转变为艾琳的姓,这表示他现在说的话很正经。「我完全能够理解,但我很讶异妳会公然要求我们配合。」

  「我在试着避免制造恐慌。」艾琳说。「或是可能要避免别生枝节──直到我们准备好面对这一切。比方说,如果眼前状况的幕后黑手真的是血腥伯爵夫人,而她发现我们知道她是主使者,会有什么反应?」

  「妳是在暗示代表团里有叛徒。」牡丹深思地说。「而且可能是任何一个代表团的人。」

  「要破坏某个人的忠诚有很多方式,」艾琳说。「勒索、威胁他们在乎的人。」她对这个选项太熟悉了点。「买通他们的仆人、翻他们的字纸篓,声称你其实是他那一方阶级更高的密使──甚至可能有人被说服把电子装置带进来。虽然我承认,就一个扮演残虐的中世纪伯爵夫人角色的人而言,这一点有点不伦不类。告诉敖闰陛下、枢机主教或我的直属上司是一回事,但是把一些其他信息散布出去……你们都懂我想说什么吗?」

  「我真的很享受看妳这个样子。」席尔维评论。他慵懒的笑容暗示着其他的享受方法,艾琳绷紧肩膀抵抗随之而来的种种遐想。他的浪荡诱惑者原型一般而言不具暴力倾向,并不代表他就不是危险人物。「敏锐、聪慧、让人兴奋……」

  艾琳强自压抑打掉他手中的杯子并用力摇动他的冲动。「请不要离题,席尔维大人。我们可没有一整天的时间享受彼此的陪伴。」

  「噢,我同意。」他由低垂的眼皮底下打量她。「妳的要求很合理,反正我一向不喜欢分享秘密。好了,潜伏在妳唇边的下一件有趣事情是什么?」

  「这件事比较偏向假设,而不是确凿的事实。」艾琳谨慎地说,用眼角余光留意着牡丹。如果说桌边有人可能知道她想说什么──或是可能因此而不爽──那个人必定是她。「据我所知,最近有另一桩龙族谋杀案。效忠于南境女王雅玉的赵部长。」

  韦尔身体一僵。「那不就是触发妳上一次任务的起因吗?」他问。「石壮洛克提过。」

  「触发,的确,就像在火药铺成的路上点火。」艾琳同意。「我很好奇这件事与本案的关联。」

  席尔维耸耸肩。「这名字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哪会有什么关联?」

  「我是在推理。我承认除了赵部长确实被谋杀这个事实外,我什么也不知道。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两起凶杀案?是巧合,还是有关联?雅玉对这场和平会谈似乎很感兴趣──梅凤在这里,而她好像是女王最信任的仆人。」艾琳思考她最近一次任务的时间点,那次任务中她救了一个被卷进龙族朝廷权力斗争的图书馆员。「还有,雅玉非常急着要在这场和平会议开始前补上被暗杀的赵部长职缺。有没有可能赵部长之死,也是因为某人试图破坏会议──早在会议召开之前?」

  桌边十分安静。最后牡丹开口了。「艾琳,我不是说妳错了。我认为这一连串的逻辑推理十分有意思,我们甚至有理由相信真是如此。但是赵部长之死的相关证据应该被密封起来了,我们不太可能光是开口就能取得。」

  「梅凤住在丽兹酒店。」艾琳深思地说。「我相信她能提供我们需要的任何信息。」

  「如果她拥有那些信息,」韦尔指出。「他们的调查一定十分彻底。要是他们有怀疑的嫌犯,或是任何证据,现在不是早该有所行动了吗?」

  「可是万一他们想避免直接与妖精决裂呢?」席尔维臆测道。「我们假设──不对,我们猜想──他们查出是我的同类行凶的,可是如果公开披露,一定会引起舆论哗然,燃起任何可能的敌意。在那种情况下,要谈和平就更艰难了。女王陛下可能为了避免那种窘境而不想声张。」

  「不无可能。」牡丹承认。「让我去找梅凤谈一谈,我可以表明我们的看法,她可以告诉我这猜测是对的,或是案子已经侦破,只是低调处理。」

  「如果那件事也与伯爵夫人有关,她不太可能默默就让事情过了。」席尔维表示。

  牡丹点点头。「我会看着办。」

  席尔维把酒喝干。「既然由妳发号施令,我的小老鼠,妳要我做什么?」

  「我想你是我们几个里面最熟悉巴黎的人。」艾琳思考了一下后说道。她瞥向韦尔和牡丹,他们都点头赞同。「如果你能在城里找到血腥伯爵夫人的任何踪迹,或是发现刺客提到的『剧场』的任何最新情报,对我们都会有很大的帮助。」

  「我只能尽力而为。」席尔维说。他放下酒杯站起身。「我想我们今天晚上会再见面。」

  「你不用忙你的事吗?」韦尔尖酸地问。

  「你没听说吗?」席尔维扬起一眉,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我们都要出席今天的晚宴,一定很有意思。」

  他大步走向门口,在艾琳座位旁暂停脚步,弯腰在她颊上轻轻印下一吻,她涨红了脸试着躲开。

  这不像通常的情况那样令她恍神。他本人平素散发的热力有稍微降低,但似乎是故意的,他在她耳边呢喃:「我们晚点再谈,私下谈。妳知道为什么。」

  她连咽口水或问问题的时间都没有,他已经扬长而去。

  「我实在不懂这次调查的妖精代表为什么是他。」牡丹嗤之以鼻地说。「换成学养或经验更丰富的人会更有用处。」

  艾琳振作了一下。她刻意不去擦席尔维的嘴唇碰过她脸颊的那个部位。「也许是因为他对巴黎很熟?」她猜测。但是牡丹的问题令她很在意。妖精中一定有调查相关的原型角色,为什么不找他们?

  「至少我们知道他的底细。」韦尔把文件整理成一落。「温特斯,我需要去搜查任顺的住处,以及向一些旅馆员工问话,牡丹也有她自己的调查方向。如果没有什么突发危机来搅局,我们今天晚上见了面再交换心得吧。」

  牡丹点点头。「希望在这场强制性晚宴开始前,我们有时间讨论进度。艾琳,那妳要做什么?」

  「把证词全部看一遍,」她回答。「还有趁着我在这里,能够有较多的时间和我的上司在一起,我有问题要问他们。我会查清楚希罗多德的作品细节,以及贝塔─001是否真的是某个世界的编号。如果我们非得参加今天的晚宴,在那之前我绝对有事可忙。」

  她让自己暂时分神,郁闷地想着不知道凯在做什么──并且希望她没把他丢进一窝毒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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