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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本是如此易燃。
在翻腾的热浪中,纸张先是变得焦黄,接着从边缘冒出愠怒的红光。火焰离去后,留下脆弱蜷曲的余烬。皮革装帧冒着烟,干瘪焦黑,就像被火烧过的血肉。
杰斯.布莱威尔看着大火爬上书本堆迭的金字塔,一层一层的书籍陆续起火,他用意志力让自己不动声色。五层共有一百本书。底层起火——四十四本没了。第二层有三十二本,已经开始冒出黑烟。下一层有十八本,接下来那层有五本。这座金字塔的顶端单独摆了一本书,令人看了干著急,只想伸手一把夺下。要取得这本书并不难,然而火焰层层向上爬、层层吞噬殆尽,杰斯的内心深处也跟着变得焦黑、冰冷。
能救下一本也好啊……
但他什么都救不了。在这当下,杰斯根本自身难保。
在炙热的阳光下,他头痛欲裂。眼前的一切仍是一团模糊。他记得在伦敦,威尔斯军队攻入的那场混乱,他想都想不到英国竟会打输这场战争。他还记得圣保罗赛拉潘穹顶在上方起火、图书馆员想方设法,急着尽可能把书全救出来的奇景。
他记得自己的父亲和弟弟在关键时刻为了逃命背弃他。
更重要的是,他记得自己被迫进入传动室,经历了撕裂再重组那令人作呕的感受,来到离伦敦极度遥远的地方……来到费城,这座被纵火手占领的城市。
他被送到了叛乱的殖民地:美国。
杰斯一行人没有时间恢复精神,只是反胃又虚弱地被拖到一座显然是竞技场的建筑物。在好日子里,这儿可能曾坐满欢呼的观众,如今只剩断垣残壁,其中一边的水泥看台已扭曲变形,中央本该是绿草的空地现在荒凉光秃,成了书本的火葬场。
杰斯的视线无法从燃烧的书本上移开,因为他有点反胃地想着:下一个就是我们了。
「杰斯,」跪在他身边泥地上的学者克里斯多弗.沃夫说:「那些不是原版书,是空白书页。」话是没错,但他身子颤抖的模样——杰斯都看在眼里。沃夫深色双眼里的光芒一如纯然发自地狱的怒火。他说得没错:空白书页只是由亚历山大的大图书馆提供、装订起来的白纸,用来下载被档案馆保存起来的原版书内容。现在被火舌舔舐的只是空洞的象征。无论是图书馆的哪一块领土,不用花多少钱就能轻松取代,完全没有任何损失。
——但眼睁睁看着它们被摧毁还是令人心痛。杰斯的家族走私书本、交易买卖、从中获利。他自小就被教导要爱惜书籍。
文字具有神圣的意义;这是特别糟糕的一种异端邪教。
最后一本书在他的注视下随着高升的热气颤抖,彷佛就要从火焰中挣脱。但是,只见书页边缘开始变得干燥脆弱;纸张被烟熏黑,最后消逝在纷飞的灰烬之中。
学者卡莉拉.谢芙跪在杰斯左侧,挺直了身体、不发一语,像尊雕像。她看起来非常冷静,双手轻放在大腿,抬起头,头巾的边缘在热风中微微飘动。在黑色丝绸的学者长袍底下,她穿着一套仍很干净的白色洋装,只有衣襬处沾了点泥泞和灰烬。那是他们从伦敦移动到这里的过程中弄到的。卡莉拉身边是葛莲.薇森,她看起来就像起身到一半却被冻结——一名身手敏捷的战士,随时随地做好出击的准备;她身旁是汤玛士.史莱伯,然后摩根.霍特,最后是达利欧.圣提亚哥——虽说是最后,但重要度不减,至少杰斯是这样想的。然而,即使在他们这一小群流亡者中,也已没有圣提亚哥的归属。
杰斯右方是学者沃夫,桑堤队长则在他前面,整群囚犯就这些人了。而且他们没有任何人持有可用的武器,他们没有时间事先计画。杰斯觉得,此时此刻,大概没有人能想到什么值得说出口的话。
残败的座位区有一群观众:费城市民。一群看起来潦倒困苦、男女老少混杂的群体。他们在饥荒、物资匮乏以及时不时遭受攻击的环境中撑了下来,对大图书馆里娇生惯养的奴仆可不会有半点同情。
如果有机会,沃夫会对他们说什么?大图书馆仍伟大而珍贵?应该保存下来,而非摧毁?那个导致大图书馆核心腐败的癌细胞还有救?他们绝对不可能相信。杰斯深吸一口气,反而被焚烧书籍的臭气呛着。他不禁想象沃夫在那种情况下讲着这差劲的演说内容。
有个身穿剪裁合身黑色羊毛套装的男子走到杰斯面前,挡住火堆的景象。这人很高,戴着眼镜,强烈散发出一股有钱人的自信姿态。从外表判断,如果是在正常一点的地方,他可能会是银行家或律师。那团朝着早晨淡蓝色天空飘去的黑烟,看起来简直像从他头顶翻腾冒出。那人及肩的头发就跟灰烬一样苍白。
威灵阁.贝克,费城纵火手选出的领导人——有鉴于这里就是他们疯狂活动的据点,他也等同全纵火手的领导人,由狂热分子发起的狂热活动的狂热领导人。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一看过他们的脸庞。他一定很乐在其中。
「真是浪费资源,」沃夫说。他的口气很酸,听在杰斯耳中相当鼓舞人心。无论如何,沃夫听起来没有变。「这是在预告说要往我们身上点火吗?」
「这么想也太荒唐了,」贝克说道:「各位饱读诗书的宾客一定能理解象征的力量有多强大。」
「这是野蛮行径,」卡莉拉在杰斯身边说:「是违法的浪费行为。」
「亲爱的学者,我们这里的书籍都是手写而成,用的是图书馆空白书页拆下来的纸张,因为要摧毁炼金术的束缚。妳说我们野蛮?妳知道自己身上穿的东西象征什么吗?妳最好不要用那种口气对我们说话。」到最后,他友善的口吻已变得紧绷而尖锐。
而杰斯说:「你再这样跟她说话,我就弄断你的膝盖骨。」他的双手没受束缚,可以自由移动。他们一行人都是。这就代表,若他们同时间行动,在被伫立身后的纵火手守卫压制前,其实可以造成一定程度的伤害。
——至少理论上来说是如此。他知道身后的那位守卫立刻举起枪管对着他的后颈,瞄准的位置完全能一枪轰出大洞、让他当场毙命。
但他仍吸引了贝克的注意——还有他的怒目。很好。
「够了。」贝克说道,恢复为温和谴责的语调。「其实我们应该要当朋友的。我们都同意亚历山大大图书馆成了危险的害虫,不再是伟大而遥不可及的圣像。我俩之间不该有怨怼。」
「我对美国风俗不太熟。」沃夫身边的桑堤队长说。他的口气听起来愉悦又冷静,但杰斯觉得,此刻的他跟上述两种情绪应该都没有关系。「所以你们都是这样对待朋友的吗?」
「考量到你们抵达时虽处于虚弱状态,可是光你一人就让我三名手下被送到医护室去——所以答案是肯定的,」贝克说:「桑堤队长,我听说了你们的行动,我们对图书馆的抗拒跟你们是一样的,每个人都该这么做。图书馆只让少得可怜的知识外流,自己却坐拥海量知识。我相信你一定也见过图书馆为了自己的利益操弄全世界。」他朝沃夫身上的黑袍点头。「你们这些学者在百姓口中的名称不太一样——暴风乌鸦。这件黑袍已不再是学者身分的代表,也不再受人尊崇,而象征你们所到之处带来的混乱与破坏。」
「不。」沃夫说道:「这件黑袍的意义仍与过去一样:我愿为了保护世上的知识奉献生命。我的确痛恨档案长,我一直希望让他与他的贪婪与残酷一起消失,但我也仍坚持本来的信念。这件长袍代表的就是这件事。」他停了一下,等他再度开口,口气一转成为轻柔又黑暗的蔑视。「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象征的力量有多大。」
「噢,我知道啊。」贝克说:「袍子脱掉。」
沃夫轻抬起下巴,视线直盯贝克,斑白的发丝在火葬场的热风中轻轻飘动,但当他坚定地开口说话,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我拒绝。」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学者沃夫。现在抛弃图书馆,一切都能轻松点。而且,显然图书馆也不是站在你这边的。」
「我拒绝。」
贝克对他们身后某人点点头,杰斯从眼角余光看见有人拔刀,他想转头,但有只手重重压住他肩膀,接着是枪口抵住后脑下方。力道之大,搞不好都留下瘀青了。
他已来不及出手救援。
贝克的其中一个守卫抓住沃夫的黑袍,一刀把袖子划破到领口——先是左袖,然后右袖。他下刀的动作精准,冷酷无情。接着男子用像街头魔术师的粗劣手法,把长袍从沃夫身上扯下,独留他穿着深色便服跪在原地。那人把破烂的长袍高举在沃夫头上。燃烧书籍带来的热风扫过丝绸布料,布片翻飞,好似旗帜。
沃夫的神情从头到尾没有一丝变化,但尼克罗.桑堤在他身边发出充满杀意的怒吼,眼看就要站起身子,随后就被身后的守卫拿沉重的金属棒往后脑一击。这下重击让他跪回原位,虽然桑堤看起来有些头昏脑胀,仍一脸凶狠又危险。
夺走沃夫长袍的男子四处炫耀,活像一只骄傲的公鸡。观众座位区传来热烈的鼓掌与欢呼,喧闹声几乎盖过燃烧书本的低沉隆隆响。贝克无视那一切,指了卡莉拉。「换她。」另一名守卫走向年轻的卡莉拉,但他还没来得及动刀,卡莉拉便举起双手。她的手势带着命令意味,不是投降。此举让守卫停下了动作。
「我要站起来了,」卡莉拉说:「我不会反抗。」
守卫露出不确定的神情望向贝克,只见贝克挑起眉,点点头。
杰斯绷紧了神经,眼角余光看见她以流畅的动作、冷静的神态站起身。杰斯见到卡莉拉另一侧的葛莲跟他一样,一副做好准备的模样。只要卡莉拉露出任何求助的征兆,她就会出手攻击。
但卡莉拉只是优雅且不疾不徐地举起手,解开将黑丝绸长袍固定在颈部的扣环。黑袍从她肩膀滑落,她伸手接住袍子,俐落地折成整齐、平顺的一方布巾。
接着她向前走了一步,递出折好的丝绸袍子,放在一手掌心上,另一只手压在上方,姿态有如要交送礼物给某人的皇后。不过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动作,便把威灵阁.贝克的形象夺了过来。杰斯看到贝克的表情,心中一阵狂喜——他被一个年纪只有他四分之一的女孩摆了一道,那滋味显然非常苦涩。
但他也没打算简简单单咽下这口气,杰斯立刻就看了出来。只见贝克一把夺下折好的长袍,随手抛进燃烧的书堆中。虽不过是个可悲的轻蔑举动,仍让杰斯觉得腹部好像被揍了一拳。他看见卡莉拉也身子一颤,尽管微乎其微。她跟沃夫一样抬起了下巴,一脸挑衅。
「只有懦夫才会害怕一块布。」卡莉拉清楚地让她的话传到观众席区;她的双眼闪闪发亮。那是愤怒,不是眼泪。「我们虽然不同意档案长的所作所为,虽然希望他能下台、让更适任的学者接掌,但我们依旧代表知识,而你代表的——是一场空。」
贝克望向她身后,对守卫僵硬地点头——卡莉拉立刻被制服,被强迫跪回原地。她差点跌倒,摔到杰斯身上,杰斯出于直觉伸手去扶她,而她的手指却在杰斯掌心动了一下。
这瞬间,杰斯才明白她真正的用意。脱去长袍不只是要挑衅,而是为了让对方分心——她的指间夹了一根金属发夹。那是她从自己头巾上拔下来的。
卡莉拉很清楚,对杰斯来说,一根发夹就跟任何武器一样好用。
杰斯心头涌上一股强烈冰冷又松一口气的感觉,迅速跟卡莉拉交换个眼神,然后把发夹滑过来,藏在指间。她是对的,不用多久他们就得想办法开锁——前提是他们要活得够久。
他放开她,把金属发夹藏进袖子。之后他得再找个更好的地方藏发夹,但就现阶段而言,这样也行得通。
贝克对两人视而不见。他正忙着把沃夫的长袍丢进大火。在一行人的队伍尾端,他们也脱去了汤玛士和达利欧的长袍。四件长袍一件接一件扔进火堆,群众则鼓掌叫好。杰斯以为长袍会烧得很快,可是袍子却只是冒着烟慢慢延烧、萎缩干瘪,最后变成灰色;布片边缘开始转为余烬,实在没什么夸张的戏剧效果。有那么片刻,杰斯觉得自己彷佛看见人的身躯在火焰中燃烧的景象。
他们其中一人的身躯。
「现在我们可以重新来过了。」丝绸被烧到剩灰烬后,贝克说:「你们已不再是图书馆的一员,不用多久你们就会明白,我们才是你们的兄弟姐妹。」
「如果你想说服我们,就先让我们站起来。」桑堤说。杰斯听得出他语气中压抑的怒气,鲜红色的血滴从他发线流出,滑过颧骨,但他眼神依旧清澈,视线紧盯贝克。「让我们站起来,我们再来看看彼此的关系能有多亲密。」
「也不用太久,」贝克说:「很快就可以了,队长。」
杰斯咽咽口水,觉得尝到了灰烬的滋味。亲密。他不相信自己与友人跟纵火手会有任何共通之处。一开始,他们一行人只是为了心中一分忠诚、甘冒风险出生入死,完全没有刻意计画这些。而杰斯好恨他们,就算他们想解放书本,让任何人都能如愿以偿拥有书籍也是一样。杰斯自小就是书籍走私贩,所以就定义上来说,他的信念其实跟他们无异。
——然而杰斯不信不分青红皂白乱杀人的行为。为了表达立场,纵火手不论有罪或无辜的人都会焚烧。
大图书馆虽然有着耀眼的历史与至高无上的理念,核心却腐败不堪,而且情况可能更糟:档案长跟他一样爱书,但那个邪恶的老头更爱的是权力。他与教廷都隶属一个几百年前就变得腐败有害的体制。现在早已去世的档案长当时决定摧毁一件发明,还有一位学者,只为保住自己的权力。在那之后,每一位档案长都选择相同的黑暗之道。也许,他们如今已看不见其他选择。
但一定还有其他选择。图书馆是如此珍贵,所以总要先试着挽救核心还没败坏的部分,不能眼睁睁地看它崩解。就算只有他们八人能出手相救……总是个开始。
可是,现在看来不管要拯救什么都不太可能。杰斯跪在纵火手之城的废弃竞技场中,手上除了一根发夹外什么都没有。不论如何,对他这样的罪犯来说,一根发夹也足矣。
「我再问你一次,」贝克扬声说道,让观众席都听得见,「你愿意发誓加入这座城市、努力摧毁踩着世上每个人颈子的图书馆吗?你愿意为了落实我们的目标、不择手段吗?」
他在杰斯一行人面前走了一圈,停在达利欧.圣提亚哥面前。
杰斯简直要忘记呼吸。如果真要从他们之中找出弱点,那么,贝克已经挑对施压的位置了。达利欧会做的都是对自己有益的事,向来如此。此时此刻,他们都不觉得会有什么例外。
达利欧看起来很疲惫。他身上有几处烫伤——杰斯也有——那是在伦敦留下的伤口。他平常那股骄矜自大不复存在,看起来非常落魄潦倒。
所以,当他站起身面对贝克,用杰斯记忆中的大嗓门说话时,着实让他吓了一跳。「真的假的?你觉得我看起来像个没脑的纵火手吗?不要拿这种问题羞辱我。」接着他又说了一串西语,快到杰斯根本没听懂话里的意思。不过从观众席的骚动看来,八成是相当尖锐的言词。
贝克的表情没有变化,他往前走;达利欧身旁的摩根.霍特也站起身。也许她不是特别高,然而却特别坚定。她的发丝在风中飘扬,就算她带有一丝畏惧之情,也完全看不出来。她开口说:「我拒绝。」这是一个清楚而肯定,不容撼动的拒绝。
他们压得汤玛士只能跪在地上,八成是怕一旦让他站起身,不知道会造成什么重大破坏。他露出灿烂的微笑,说出答复。「当然不要。」他一副被这问题逗乐的模样。
但葛莲一点也不乐。她也被人押着,只能做个粗鲁的手势,然后说出一大串威尔斯语。杰斯略懂,大抵是这个意思:去你的。非常葛莲的风格。
卡莉拉也站起身,她跟汤玛士一样面带微笑。「我绝不同意。」她说:「你竟然会问这种问题,真的是太傻了。」
杰斯依然跪在地上,实际上他也别无选择,因为他身后的人对他悄声说道:「你要是敢起身,我就把你轰成碎片。」但贝克几乎没浪费时间听他断然拒绝,直接走向沃夫。
沃夫全程一动也不动,神情一派冷静,但其实正在爆发边缘。他的答复传来,口气十分严厉。「绝不。」
沃夫身边的桑堤龇牙咧嘴,露出野蛮笑容。「看来我们都一样。」
贝克沉默地凝视着他们,久到杰斯都开始冒汗了。火堆依旧炙热,而且贝克应该是个喜爱杀鸡儆猴的人,但他最后对着一名非裔女子摇摇头,要她退下。那个女子看起来跟葛莲一样,强壮而充满杀意,虽然身上没穿制服,只有一件素色纺纱上衣和长裤,配厚重的靴子,但看她的一举一动俨然是个训练有素的士兵。
「很好,把他们关起来——」
「果然啊,纵火手就是这样欢迎人的。」沃夫以挖苦的语气说道。
「——好好招待他们啊。」贝克把话说完,瞥了沃夫一眼,在狡猾的幽默背后藏着更加黑暗的情绪。他是领导这座战争城市的人,更糟糕的是,他的信念坚定不移,是彻头彻尾的狂热分子。为了把世界变成他心目中的样貌,他不惜杀人、伤人,或摧毁一切。「但先彻底搜身,不准有任何遗漏。」
杰斯的指头捏紧了插进袖里的发夹。他得找到更好的藏匿处,而且要快。
等到他终于能够站起身,杰斯发现自己双脚踩得很稳,也不再反胃。至少这段可怕的装腔作势时间让他们能从传动的震撼中恢复,脑袋得以正常运作。
费城将变成一个跟伦敦、罗马或亚历山大一样危险的地方——只是它会有自己的转变过程。只是,目前他们还无法得知纵火手到底要他们做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活下去。
但是这不重要。一想到即将被关进牢房,杰斯竟觉得有点开心。
毕竟监狱(就跟门锁一样)就是用来破解的。
说来可惜,守卫并不笨。他们把杰斯一行人分为两两一组,扔进一座狭长低矮的石造建筑中,有着散发压迫感的天花板,及最简便的厕所。但这已好过杰斯见过最糟糕的环境——就连气味都不算难闻。也许纵火手之城的犯罪率很低吧。
但最重要的是:牢房的锁都很巨大,粗糙又古老。
在众人低调又不泄漏任何蛛丝马迹的小动作之下,他们被巧妙地分配为:沃夫和桑堤、葛莲和卡莉拉、汤玛斯和杰斯。达利欧和摩根各自一间牢房,这让杰斯有点羡慕——但只有一点点——因为他得留在汤玛士身边。这个德国男孩才刚从一座监狱中逃出,又被关进来,可能会需要一点帮助才能调适。
「仔细搜身,不必客气。」高䠷女子说完,没有在一旁监看过程,径行离去——杰斯猜想她应该是贝克手下的队长。她留下三名男子执行命令,牢门紧闭上锁,这样的人力看来已经足够。
「好,」其中一名男子说道。杰斯猜他是小队长。他一边脸颊上有一道夸张的疤痕:应该是被烧灼的结果——拜希腊火药所赐。他看起来不是什么和气的人。男子思索一番后,先打开葛莲和卡莉拉的牢房。「妳,高的,出列。」
他说的当然是葛莲。她看起来比较有威胁性,不过就这个情况看来,外貌也是可能让人误判。葛莲耸耸肩,走上前,双手平放在长廊另一头的石墙。她很快瞥了沃夫一眼,无声问道:该配合吗?杰斯从站的地方看不见沃夫的回答。他和隔壁牢房——也就是沃夫和桑堤的牢房——中间有一道墙。但他看见葛莲放松下来,那么答案应该就是要。
面对守卫的搜身,葛莲摆出平时那副「我的字典里没有谦逊」的态度,对着替她搜身的男子说:「你漏了一处,这象话吗?」噢,还真是配合呢。
「随妳便。回去。妳,戴面纱的,出列。」
「不是面纱,」卡莉拉一边走到长廊中央,一边说道:「这叫头巾,如果你想也可以称为围巾。」
守卫迟疑着把卡莉拉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他显然不太熟悉卡莉拉穿的这种传统服饰。要搜穿着破烂裤装的葛莲不是问题,但这套层层迭迭的服饰就是另一回事了。「去靠墙,」他说,卡莉拉听话照做,斜靠着墙。虽然她似乎非常不喜欢别人随便触碰她,但在男子搜身过程中她什么都没说。「好了,转回来。」
卡莉拉转过身,准备走回牢房,但男子伸出手挡住了她。「不行,围巾拿掉。」
「这么做违背我的信仰。难道这地方没有一个人是伟大先知的跟随者吗?愿先知安息。我已经把头发上的发夹都拆下来了,」卡莉拉伸出手,手掌心有一把发夹,「我的头巾底下没有藏任何东西,我发誓。」
「我不相信妳发的誓,学者。」男子说,接着毫无预警地走到她身后,伸手抓住卡莉拉的头巾用力一扯。卡莉拉的头被拉得往后仰,不禁发出一声谴责的惊叫,一边伸手抓住头巾。守卫抓着她的后颈,把她用力压在牢房栏杆上,「不准动!」
「你给我住手!」杰斯觉得心里彷佛有瓶希腊火药突然爆炸,忍不住放声大吼。他的双手抓住栏杆用力晃动,达利欧则恶狠狠地起誓,表示绝对要在那人梦中割破他的喉咙。
卡莉拉没再发出任何声音。
那名守卫抓住她披垂在颈部的头巾,狠狠一扯;浓密光滑的发丝倾泻如墨,落在她的肩头。守卫把头巾在手中揉成一团,塞进腰带。「这样好多了,」他对着卡莉拉说:「不论妳要追随哪个神,都不会再有特殊待遇,学者,我看妳最好早点认清这一点。」
只见卡莉拉以闪电般的速度转身,一把抓住男子的手腕,将整条手臂一扭,没有半点犹豫。她用掌心压住他的手肘,反向下压,直到接近骨折的地步——然后就这么停在那里,听男子哀嚎。那名守卫扭身想松开关节,但卡莉拉只是更用力地压住他。这一下换来一声厉声惨叫,男子的双膝随之一跪。
其他守卫见状,立刻移动脚步,但葛莲一个箭步挡住了他们。卡莉拉眼角一瞟,表示她知道了,但她仍将注意力放在那位苦不堪言、关节随时要被扭断的男子身上。
「不要逼我扭断你的手臂,」她说:「再也不准这么做,永远都不准。你的行为非常无礼而且不敬,明白了没有?」
「放开我!」他喘着气。卡莉拉从他的腰带拿回头巾,把他推开。他站起身,收紧下巴。杰斯看见他伸手去抽腰间的小刀。
葛莲什么都没说,立刻转身往那男子的下巴赏了一记快速又有力的上勾拳,打得他往后仰头、双眼一白。葛莲分神去做这个动作,使得另外两名守卫有机可趁——这倒是不意外。其中一人抓住葛莲,把她向后压在墙上,往腹部揍了一拳。但葛莲只是对他露出凶狠的笑,「纵火手,这也太弱了吧?」她的嗓音轻柔,几乎像是猫打呼噜,「来,再试一次。」
他又出了第二拳——这次更用力。但杰斯非常清楚那人只是在浪费力气。葛莲在护卫队宿舍靠这招不知道赚了多少钱,只要她能即时绷紧腹肌,对方就伤不了她,她也不会流露出疼痛的迹象。这游戏相当野蛮,却非常适合葛莲。
「够了。」最后一名守卫眼看同事准备再对葛莲出第三拳,一把将他用力拉到后面。「妳,给我回牢房去,不准再惹事。」他对卡莉拉说道:「只要妳不逼我出手,我就不会碰妳,懂吗?妳可以戴围巾,这种闹剧不要再上演了。」
卡莉拉点点头。「谢谢你,」她说:「你可能得检查一下你朋友,我想他需要去一趟医疗部。」她一边跨过被葛莲放倒的那位男子,一边把头巾戴回头上、边角扎好。
「妳也一样,士兵。回牢房去。」第三名守卫对葛莲说,然后让开一条路给她走。她脸上一直挂着微笑——狂野,而且令人毛骨悚然。她用一种「我根本不在乎这世界怎样」的态度走进牢房,边走还故意踩了倒地的守卫一脚。他连一声都没哼。
「谢谢妳出手相助。」卡莉拉举起手,葛莲一派轻松地与她击掌。
「我是想玩玩才这么做的。」她说道。走进牢房里之后,葛莲便用超夸张的动作把牢门一关——而杰斯真是乐不可支——这让他想起稍早卡莉拉在学者袍被夺走前抢先脱下的动作。「怎样啦?要来锁门吗,y twpsyn?」杰斯不懂这句威尔斯语,但他猜八成不是什么好听话。
出手揍葛莲的守卫走上前转动钥匙。「下次妳试试。」他对葛莲说。
「小可爱,下次我就不会呆站着了。」她说:「结束后我会记得送花给你。」
杰斯大笑出声。「葛莲,妳知道吗?我以前竟然没喜欢妳,我那时真是太笨了。」
葛莲朝他咧嘴一笑。「闭嘴啦,你现在还是很笨好吗?」
守卫现在小心多了。下一位搜身对象挑上摩根,他们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的时候,杰斯靠着栏杆,双手交迭,等着轮到他——这动作正好能让他把右手靠得够近,取出袖中那根珍贵的金属发夹,还能从破损处抽出一条长线。这条扯出来的线没有杰斯预期的长,但他没有其他选择了。他单手把线头绑在发夹上,另一头做个线圈,在守卫搜完摩根、关回牢房上锁时,举起手咳了一声——他把线圈套在臼齿上,一口将发夹咽了下去。在那瞬间,他真的很怕绑着线头的发夹会在滑落咽喉的过程中卡住。
这感觉很不舒服。
「换你,」守卫说完,打开他们的牢门。「大个子,不准反抗,也不准骂人,违规的话我们就把你毙了。」这次,他抽出手枪对准汤玛士,注视这名高大的年轻人走出门外。「面向墙壁,双手平放墙上。不准有突然的动作。」
汤玛士对于搜身似乎非常平静,所有人对此都松了口气。自从把他从图书馆的秘密监狱里救出来,他就变得像不定时炸弹,让杰斯但凡遇到这种时刻就无法放松。不过汤玛士一直保持温驯的状态,搜身也没出状况,最后没惹出任何麻烦,平安被送回牢房。
轮到杰斯的时候一切就很快了——可是还是不够快。他从来没办法像布兰登那样把这招做得那么好。他的眉上冒出汗珠,用力忍着不把线头和发夹呕出来。他一直强烈感到有个异物在咽喉,在柔软的喉间甩来甩去。守卫的双手搜得再怎么快,他还是觉得这一刻彷佛永远不会结束。最重要的在于不要慌张。他见过走私贩被咽下的钥匙噎住的场面。
「好了。」守卫说道,推他回到牢房中。「下一间。换你,西班牙来的。」
眼看搜身还要继续,杰斯找了个地方坐下,尽可能缓下呼吸和心跳。他的胃在翻腾,可是他没被这感觉打败、毁掉一切。达利欧的搜身顺利完成。第三名守卫在此时转醒,口齿不清地说要报仇,最后被送往医疗部,并未节外生枝。
就连沃夫和桑堤都迅速完成搜身,没发生什么插曲,简直像是知道让守卫快点离开有多重要。
牢狱的外部大门终于随着守卫的离去铿锵关上。杰斯闭着双眼,等着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他听见了。所以说,除了每间牢房的门以外,还有一扇外部的门等着他开。而他手上只有一根小小的发夹。
「他们走了。」汤玛士对他说,杰斯睁开双眼。「你的脸色跟坏掉的牛奶一样。你不舒服吗?」
杰斯举起一根手指,要他等一等,然后把手伸到嘴里,摸出滑溜溜的线头。放轻松,他对自己说,然后开始用稳定的速度往外拉。发夹从他的喉咙滑出,他忍不住干呕、咳嗽,但最后摊开手给汤玛士看发夹的胜利感完胜反胃的痛苦。「古老的街头伎俩,」杰斯边对他说边把线圈从牙齿取下,「吞下去、呕出来,不吐为上。」
「这,」汤玛士用真心钦佩的神情说道:「真的太恶烂了。」
「完全同意。」杰斯把发夹抹干净,小心翼翼拉直,然后从中弯成两段。「跟一群坏蛋混在一起可以学到很多有用的技能。」
「所以我一直在学啊,」达利欧隔着走廊说:「这有什么用?」
「可以开锁。」
「然后呢?你开了牢房的锁,我们还是被困在费城啊。」
「那我就不开你的锁了。」
「我收回!亲爱的英国朋友!」
杰斯不理他,继续把两半发夹的一根折成扭力扳手,另一根折成单勾。汤玛士倾身看他做事,「你需要帮忙吗?」他问道。杰斯摇摇头。「达利欧说的没错,开了锁也不等于成功逃脱。」
「至少是个进展,而且达利欧说的从来没对过。」
「你应该知道我听得见吧,」达利欧说:「因为你很大声。」
「你怎么会觉得是我说的呢?」杰斯用栏杆做支点,把单勾折弯,然后跪在牢门前测试手感。工具都还需要调整,所以杰斯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地处理。一边测试锁头,摸清特性。
「卡莉拉,妳没事吧?」达利欧说。他的语调变了,变得比较温暖、轻柔。「居然搞成那样,我很难过,那真的是太恶劣了。」
「我没事。」她说。从她那侧看不见达利欧,两人之间隔着一道墙。「没造成什么伤害,你们都站在我这边,这才是最重要的。」她的语气很平稳,但杰斯看得见她的脸,知道她仍十分震惊,而且很愤怒。
「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家人都会这么做的。」这个事实是如此明显,他没有别的话可代替。
卡莉拉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对啊,」她说:「应该就是这样吧。这是相当重大的意义。」
杰斯又回头去开锁。「我提醒你们一下,我说你们是家人,对我来说算往前跨了很大一步,但对你们可能是退一大步就是了。」杰斯说道:「我先前没提,但我必须跟大家说抱歉,我父亲让我们失望了。他做为家长一向失败,我之前只是觉得,至少做为生意人,应该可以厉害到不让纵火手在谈判中赢过他。」还在过程中卖了我,他这样想,但没说出来。想起这件事杰斯还是觉得很痛。
「那不是你的错。」摩根说道:「你是不是忘了——我父亲还想杀我呢。你爸跟他比起来根本是家中最温暖的好人。」她在牢房的卧铺坐下,盘起双腿。「好吧,我想你们比他更像我家人才是。」
「不要太沉迷幻想啊,」葛莲说道:「而且——无意冒犯——但我可是有相当了不起的父母亲和杰出的兄弟,所以我还是要留着我的家人。不过你们当朋友还可以啦——这点我承认。」
卡莉拉叹了口气,伸伸懒腰。「如果只能一直这样听你们相互羞辱,我看这段时间就很难熬了。毕竟他们也不会给我们书看。」
「如果妳已经开始觉得无聊,」汤玛士说道:「我倒有几本书可以背给妳听,」接着汤玛士便开始朗声背诵他记在脑海里、枯燥至极的齿轮比例段落,其他人则哀求他快点闭嘴。而杰斯则低声喃喃自语,一边感觉着锁头顽固又僵硬的机关,以及自己手中那根脆弱工具多令人提心吊胆。快啊,他恳求着,快点开啊。他感到单勾一个绷紧,赶紧把扭力扳手放上去当杠杆。锁头十分沉重,发夹真的不是太理想的工具。杰斯的指尖感受到发夹在这种阻力下已开始变形。我得找个更好的角度。他忍住牢骚、抽出工具,仔细审视上头的伤痕,接着开始小心地把单勾折出锐角。他再次把工具滑进锁头,突然之间,他觉得整个锁头的内部结构全在眼前摊开,白晃晃的运作路线在脑海中闪闪发亮。
这里轻轻一挑、那里稍微一压……
突如其来「喀啦」一声,单勾紧紧勾住了某个东西,一转——
汤玛士坐直身体,中断了背诵,看着杰斯推动牢门——门就这样缓缓打开了。
「我的老天,」达利欧叹道,一个箭步冲到栏杆前抓紧铁条,「快快快,你这天才罪犯!快放我们出去啊!」
「瞧你口气都变了呢,」桑堤说道:「杰斯,这样就可以了。」
「是,长官。」虽然他很想踏上长廊,也非常想去赌一把,看能不能打开外面那扇门,但他知道桑堤是对的。杰斯抓住敞开的牢门,拉回来用靴子顶住,一边把门锁重新锁上。这次容易多了。
「不不不!」达利欧用力捶打牢门,而杰斯最不需要的就是这番骚动。「你这个傻瓜在干什么啊?」
「他在争取时间,而你也该这么做——而且要安静地做。」桑堤说道:「我们需要时间休息,恢复体力;还得争取他们的信任,找机会在这城市中进行侦查,拟定完善的逃脱计画。这些事都要花时间,还要让抓住我们的人对我们产生信任。现在就做无意义的尝试,以上各项都没办法取得。」
达利欧一定很清楚这话说得没错,但他的挫败感锐利如刀,最后用力捶了栏杆一下,把自己重重摔上床。没再提出争辩。就连达利欧也没有蠢到未经计画就冲动行事。
杰斯想,这整件事桑堤说得简单,但绝对没有这么容易做到;完全不是这样。他心中有个令人无法太开心的认知,那就是:就算他们真的逃出这座城市,仍在美国;而救兵遥不可及。
不过,手中握的这段短短的金属削弱了杰斯心中的暴风雨,只剩阵阵雷声。那雷声像在喃喃说道:没有用的,发夹撑不住,单勾迟早会断掉,到时候你要怎么办?
就在这一刻,他突然想起父亲在他年幼时对他说过的话:孩子,如果这世界是块锁,那么你就要成为开锁的钥匙。
布莱威尔家的智慧——一针见血,冷酷又理性。此时此刻,也成为平定杰斯心中最后一丝焦虑的念头。至少目前是这样吧。
即时内容本文摘自《潜在的自由》一书内容,点出秘法师未接受管束造成的危险。仅教廷与档案长有权限阅读全文,医疗部可阅读部分内容——
……过度使用秘法师的能力会产生害处。在法国秘法师吉.德瑞的案例中能清楚看到,而且十分骇人。吉.德瑞在铁之塔受训期间擅自离塔,回到自家(请特别注意此处。因此我们才建议,即便出于同情,铁之塔也不可任意释放)。其后他不顾起誓,并在非图书馆任务的状况下使用自身的强大才能,为了激进的理由培养一名法国战士与英国对战。
德瑞把神赏赐的精华挥霍在鲁莽的行为上,保住并守护贞德的性命,无视该名女子天生斗士的资质,若她能加入护卫队,必有一番作为。他经常利用自身能力加强她的盔甲、治疗伤势,无可避免地让两人都付出相当代价。
德瑞的能力与日俱增,这个情况常见于未受限制、得以不断磨练技巧的秘法师。但亚里斯多德本身的观察指出,秘法师一旦堕落,便无法恢复澄澈。起初德瑞的治疗能力表现正常,但随着内心腐坏,凡触及之处便带来狂乱、高烧,最终让自己落入绝境。
撤回城堡后,他誓言让贞德起死回生。由于他心灵已然腐败,因此走向疯狂之境,他在城堡内进行骇人仪式,最后遭到自己手下以大火净化,为整起事件画下正义的句点。
认为秘法师应该能自由进出铁之塔、在无人看管的情况下管理自身的能力、履行义务者,对他们而言,德瑞的案例是一种警讯。在铁之塔里,秘法师会小心谨慎地运用自己的能力,建造铁之塔的金属能够限制他们的发展。直至今日,再加上吉.德瑞的前车之鉴,我们强烈建议让秘法师永远于铁之塔内部活动,除非进行特定任务,不得不让他们离开铁之塔的保护,才能在全程监视的状态中离开铁之塔。若有任何危急征兆,应立即预防该秘法师再次使用能力,若能自然恢复及愈合,便静观候之。
虽然心神堕落的情况在初期还有逆转的机会,但此情况不仅会对自身败坏的秘法师造成极大威胁,身旁的人也难逃险境。
能够全然掌控能力,其中必然隐藏反噬之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