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毁诺者
我想，这有点像是臭鼬逐臭。
在卡拉丁的牢房中，日子继续过着。虽然他的住处以地牢来说算是不错，但是他发现自己此时宁可回到奴隶商人的笼子里，至少他在那里可以看看风景，有新鲜的空气、风，偶尔趁着飓风最后的降雨洗个澡。当时的日子的确不好过，但总比被关着、被遗忘来得好。
他们在晚上时拿走了钱球，把他丢给黑暗。在黑暗中，他想象自己身处于某种深层的地方，头顶上只有好几哩深的岩石，没有出路，没有被拯救的希望。他想不出来有比这个更可怕的死法。他宁可在战场上被开膛破肚，看着天空，等待生命流淌逝去。
✽
光亮叫醒了他。他叹口气，看着天花板，等着那些守卫──他不认识的浅眸士兵──替换钱球。一天又一天，在这里的一切都他飓风的一成不变。因为微弱的钱球灯光而醒来，这点光只是让他更怀念太阳。仆人送来早餐。他会把自己的夜壶放在铁柱底端的开口边，让她把夜壶抽走。换一个新壶的时候，壶底总是会摩擦出声。
她急急忙忙地离开。他又吓到了她。卡拉丁坐起，僵硬的肌肉让他呻吟出声，看着食物，烤饼里面塞着豆泥。他站起身，挥手赶开挡在面前，几只长得像是绷紧的细线的灵，然后强迫自己开始做伏地挺身。如果他被关太久，要保持自己的力气会很困难。也许他能要求一些石头供他锻炼。
摩亚许的祖父母就是这样吗？卡拉丁边想，边拿过食物。等待着审判发生，直到老死在监狱中？
卡拉丁坐回在长凳上，咬着烤饼。昨天飓风来临，但是他几乎没听到声响，因为被锁在这个房间里。
✽
他听到西儿在不远处哼歌，却找不到她的人。「西儿？」他问。她一直躲着不出现。
「在决斗场上有个谜族灵。」她的声音低低地说。
「妳之前也提过它们，对不对？那是一种灵？」
「一种令人讨厌的灵。」她顿了顿。「但我不觉得它们是邪恶的。」她听起来很不情愿。「我原本要过去追它，因为它跑了。可是你需要我。我回去找的时候，它又躲起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卡拉丁皱起眉头。
「谜族灵喜欢策划。」西儿缓缓地说，好像是在想起忘记很久的什么。「对……我想起来了。它们总是在一旁争论，只会看着，却什么都不做。可是……」
「可是什么？」卡拉丁问，站起身。
「它们在找人。」西儿说。「我看到了征兆。很快的，也许就不只你一个了，卡拉丁。」
找人。挑人成为像他一样的封波师。一群西儿这么明显感到讨厌的灵，会引出什么样的灿军？感觉起来不像是他会想要认识的人。
噢，飓风的，卡拉丁心想，又坐了下来。如果他们挑选雅多林……
他以为这个念头会让他很不舒服，没想到西儿的消息却让他出奇地感到安慰。能够不再是自己一个人，就算那个人最后是雅多林，也让他心情好了一些，略略赶走心头的阴郁。
他快吃完时，走廊上传来声响。门开了？只有浅眸人可以来探访他，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来过。除非算上智臣。
飓风早晚会赶上所有人……
达利纳．科林进入。
虽然卡拉丁的心情恶劣，但他的立即反应──经过多年训练之后，已经成为一种反射──就是立正行礼，手按前胸。这是他的指挥官。他一行礼就觉得自己像个白痴。人站在铁柱后面，却朝把他关起来的人行礼？
「稍息。」达利纳点头，肩膀宽阔的男人双手背在身后站立。藩王有着令人敬畏的气质，即使神态放松时亦然。
卡拉丁心想，他看起来就像是传说中的统帅。方正的脸，灰白的头发，跟砖头一样结实。他不是穿着制服，而是制服承载着他。达利纳．科林代表卡拉丁很久以前就决定是个妄想的理想存在。
「你的住所如何？」达利纳问。
「长官？我被关在他飓风的监牢里。」
达利纳的脸上露出笑容。「我看得出来。冷静点，士兵。如果我命令你看守房间一个礼拜，你会照做吗？」
「会。」
「那就把它想成是你的职责。守好这个房间。」
「长官，我一定不会让不明人士带走夜壶的。」
「艾洛卡正在回心转意。他已冷静下来，现在只是担心太早把你放出去会让他显得软弱。我需要你在这里多待几天，然后我们就会颁布正式的赦令，让你恢复原职。」
「我不觉得我有任何选择，长官。」
达利纳来到铁柱前。「这对你来说很困难。」
卡拉丁点头。
「你被照顾得很好，你的人也是。你的桥兵随时都有两个人守在通往这栋建筑物的门口。士兵，你没什么好担心的。如果你担心在我面前的名声──」
卡拉丁开口，「长官，我想我只是不相信国王会放我出去。他以前曾经让替他带来不便的人，在地窖里苦候到死。」
卡拉丁这话一说出口，便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这么说了。这些话实在太叛逆，甚至有造反的味道，可是那些话原本就一直被他含在嘴里，等着被说出口。
达利纳依然双手背在身后。「你是说科林纳的那些银匠？」
所以他真的知道。飓父啊……达利纳也参与其中吗？卡拉丁点点头。
「你怎么听说这件事的？」
「从我的人那里。有人认得被关的两人。」卡拉丁说。
「我原本希望那些传言不会跟来这里，但传言当然就像苔藓一样，一旦长出就不可能完全刮干净。士兵，那些人的遭遇是个错误，我愿意坦承这点。你不会有同样遭遇。」
「所以关于他们的传言是真的吗？」
「我真的不希望多提罗赏那件事。」
罗赏。
卡拉丁记得那些惨叫。他父亲手术室地板上的鲜血。一个濒死的男孩。
一个雨天。那天有人试图偷走卡拉丁的光明，最后他成功了。
「罗赏？」卡拉丁低语。
「是的，一个低阶浅眸人。」达利纳叹口气说。
「长官，我需要知道，这很重要。我必须知道才能安心。」
达利纳上下打量他。
卡拉丁只是直视前方，脑子……一片空白。当罗赏来到炉石镇成为新的城主时，一切就是从那时开始走样。在那之前，人们敬重卡拉丁的父亲。
当那可恶的人到来，身上披着小心眼的嫉妒时，世界因此而扭曲。罗赏像是不干净伤口上的腐灵，感染了炉石镇。他是提恩上战场的原因。他是卡拉丁跟着离开的原因。
「我想这是我欠你的。」达利纳说。「可是不能再往外传。罗赏是个小心眼的人，却得到艾洛卡的信任。艾洛卡那时是皇太子，得令要统治科林纳，看守王国，而他的父王则在破碎平原上安排我们的第一批战营。我当时……不在。
「总而言之，不要怪艾洛卡。他那时听信了一个他信任的人。可是罗赏却图谋自己的利益，而非王室的利益。他拥有好几间银铺……细节不重要。重点是，罗赏引得国王犯下一些错误。而我回来时，全部改正了。」
「你惩罚了这个罗赏？」卡拉丁问，声音低低的，觉得全身麻木。
「他被放逐。」达利纳点头。「艾洛卡把那个人送到一个他没办法再作恶的地方。」
一个他没办法再作恶的地方。卡拉丁几乎要笑出来。
「你有什么想说的？」
「长官，你不会想要知道我在想什么。」
「也许，可是我还是需要听你说。」
达利纳是个好人。有些方面有点盲目，但他还是个好人。卡拉丁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是这样的，长官。我觉得罗赏这样的人在害死无辜众人之后却没有受到监禁，这种事让人很……愤慨。」
「士兵，当时的情况很复杂。罗赏是萨迪雅司藩王的附庸之一，同时也是一些很重要的人的表亲，我们当时需要他们的支持。我原先要求罗赏被褫夺位阶，命令那个人成为粗工，贫困潦倒地过一生。可是这会让我们的盟友发怒。艾洛卡当时争取对罗赏宽大处理，他的父王透过信芦同意了。最后我也让步，因为我觉得不应该抑制艾洛卡扩展他的慈悲胸怀。」
「当然不行。」卡拉丁咬着牙根说。「不过似乎这样的慈悲总是有利于强大浅眸人的表亲，而不是有利于某个出身低下的人。」他盯着他跟达利纳之间的铁柱。
达利纳冷冷地开口：「士兵，你觉得我对你或你的人不公平吗？」
「长官，你没有，但重点不是你。」
达利纳轻轻吐出一口气，彷佛有点烦躁。「上尉，你跟你的人处于很特殊的位置。你们每天都在国王身边，你们看不到世人见到他的面目，而是看到他人性的那一面。亲卫向来如此。
「所以你的忠诚需要格外坚定与宽容。是的，你守卫的人有缺陷。每个人都有。但他还是你的国王，我要求你对此敬重。」
「我可以并且也确实尊重王室，长官。」卡拉丁说。也许不是尊重在其位的人，但是他确实尊重这个位置。总要有人统治。
达利纳思索片刻后开口：「孩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担当这个位置吗？」
「你说是因为需要一个你相信不会是萨迪雅司间谍的人。」
「那是我给的理由。」达利纳更靠近铁柱，离卡拉丁只有几吋远。「可是那不是缘由。我这么做，是因为我觉得这是对的。」
卡拉丁皱眉。
「我信任我的直觉。」达利纳说。「我的直觉说，你是一个可以帮助改变这个王国的人。一个在萨迪雅司的战营中过着地狱般的日子，却还能鼓舞其他人振作的人，让我想要将他收入麾下。」他的表情变得更冷硬。「我给你了一个军队中没有任何深眸人担任过的职位，我让你参与跟国王的议事，你说话的时候我会听。士兵，不要让我后悔这些决定。」
「你难道还不后悔？」卡拉丁问。
「差一点。」达利纳说。「可是我能理解。如果你真心相信你对我说过那些关于阿玛朗的一切是真的……换做是我，也很难不去做出跟你一样的行为。可是飓风的，你还是个深眸人。」
「这不应该有关系。」
「也许不应该有关系，但确实有关系。你想要改变这一点吗？那像个疯子一样乱吼乱叫、挑战阿玛朗那样的人跟你决斗是办不到的。你必须在我给你的位置上发光发亮，成为其他人钦佩的男人，无论他们是深眸或浅眸人。说服艾洛卡，深眸人可以领军，那就会改变世界。」
达利纳转身离开。卡拉丁忍不住觉得那人的肩膀比进来时更垮了。
达利纳离开后，卡拉丁又坐在长凳上，气恼地长长吐出一口气。「保持冷静。」他低语。「听话，卡拉丁。待在你的笼子里。」
「他只是想帮忙。」西儿说。
卡拉丁瞥向一旁。她躲在哪里？「妳听到罗赏的事了。」
沉默。
「对。」西儿终于说，声音很小。
卡拉丁说：「我的家陷入困境，整个镇上的人孤立我们，提恩被迫参军，这些事情都是罗赏的错。他是艾洛卡送来我们那里的。」
西儿没有回答。卡拉丁从他的碗里拿出一点烤饼，咀嚼着。飓父的──摩亚许真的说得没错。没有艾洛卡，王国会更好。达利纳已经尽了全力，但是他的侄子是一个大盲点。
该要有人出来斩断束缚达利纳双手的绳索。为了王国好，为了达利纳．科林好，国王必须死。
有些人──像是发炎的手指或是粉碎到无法修复的腿──就是需要被截掉。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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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晚上时拿走了钱球，把他丢给黑暗。在黑暗中，他想象自己身处于某种深层的地方，头顶上只有好几哩深的岩石，没有出路，没有被拯救的希望。他想不出来有比这个更可怕的死法。他宁可在战场上被开膛破肚，看着天空，等待生命流淌逝去。
✽
光亮叫醒了他。他叹口气，看着天花板，等着那些守卫──他不认识的浅眸士兵──替换钱球。一天又一天，在这里的一切都他飓风的一成不变。因为微弱的钱球灯光而醒来，这点光只是让他更怀念太阳。仆人送来早餐。他会把自己的夜壶放在铁柱底端的开口边，让她把夜壶抽走。换一个新壶的时候，壶底总是会摩擦出声。
她急急忙忙地离开。他又吓到了她。卡拉丁坐起，僵硬的肌肉让他呻吟出声，看着食物，烤饼里面塞着豆泥。他站起身，挥手赶开挡在面前，几只长得像是绷紧的细线的灵，然后强迫自己开始做伏地挺身。如果他被关太久，要保持自己的力气会很困难。也许他能要求一些石头供他锻炼。
摩亚许的祖父母就是这样吗？卡拉丁边想，边拿过食物。等待着审判发生，直到老死在监狱中？
卡拉丁坐回在长凳上，咬着烤饼。昨天飓风来临，但是他几乎没听到声响，因为被锁在这个房间里。
✽
他听到西儿在不远处哼歌，却找不到她的人。「西儿？」他问。她一直躲着不出现。
「在决斗场上有个谜族灵。」她的声音低低地说。
「妳之前也提过它们，对不对？那是一种灵？」
「一种令人讨厌的灵。」她顿了顿。「但我不觉得它们是邪恶的。」她听起来很不情愿。「我原本要过去追它，因为它跑了。可是你需要我。我回去找的时候，它又躲起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卡拉丁皱起眉头。
「谜族灵喜欢策划。」西儿缓缓地说，好像是在想起忘记很久的什么。「对……我想起来了。它们总是在一旁争论，只会看着，却什么都不做。可是……」
「可是什么？」卡拉丁问，站起身。
「它们在找人。」西儿说。「我看到了征兆。很快的，也许就不只你一个了，卡拉丁。」
找人。挑人成为像他一样的封波师。一群西儿这么明显感到讨厌的灵，会引出什么样的灿军？感觉起来不像是他会想要认识的人。
噢，飓风的，卡拉丁心想，又坐了下来。如果他们挑选雅多林……
他以为这个念头会让他很不舒服，没想到西儿的消息却让他出奇地感到安慰。能够不再是自己一个人，就算那个人最后是雅多林，也让他心情好了一些，略略赶走心头的阴郁。
他快吃完时，走廊上传来声响。门开了？只有浅眸人可以来探访他，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来过。除非算上智臣。
飓风早晚会赶上所有人……
达利纳．科林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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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息。」达利纳点头，肩膀宽阔的男人双手背在身后站立。藩王有着令人敬畏的气质，即使神态放松时亦然。
卡拉丁心想，他看起来就像是传说中的统帅。方正的脸，灰白的头发，跟砖头一样结实。他不是穿着制服，而是制服承载着他。达利纳．科林代表卡拉丁很久以前就决定是个妄想的理想存在。
「你的住所如何？」达利纳问。
「长官？我被关在他飓风的监牢里。」
达利纳的脸上露出笑容。「我看得出来。冷静点，士兵。如果我命令你看守房间一个礼拜，你会照做吗？」
「会。」
「那就把它想成是你的职责。守好这个房间。」
「长官，我一定不会让不明人士带走夜壶的。」
「艾洛卡正在回心转意。他已冷静下来，现在只是担心太早把你放出去会让他显得软弱。我需要你在这里多待几天，然后我们就会颁布正式的赦令，让你恢复原职。」
「我不觉得我有任何选择，长官。」
达利纳来到铁柱前。「这对你来说很困难。」
卡拉丁点头。
「你被照顾得很好，你的人也是。你的桥兵随时都有两个人守在通往这栋建筑物的门口。士兵，你没什么好担心的。如果你担心在我面前的名声──」
卡拉丁开口，「长官，我想我只是不相信国王会放我出去。他以前曾经让替他带来不便的人，在地窖里苦候到死。」
卡拉丁这话一说出口，便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这么说了。这些话实在太叛逆，甚至有造反的味道，可是那些话原本就一直被他含在嘴里，等着被说出口。
达利纳依然双手背在身后。「你是说科林纳的那些银匠？」
所以他真的知道。飓父啊……达利纳也参与其中吗？卡拉丁点点头。
「你怎么听说这件事的？」
「从我的人那里。有人认得被关的两人。」卡拉丁说。
「我原本希望那些传言不会跟来这里，但传言当然就像苔藓一样，一旦长出就不可能完全刮干净。士兵，那些人的遭遇是个错误，我愿意坦承这点。你不会有同样遭遇。」
「所以关于他们的传言是真的吗？」
「我真的不希望多提罗赏那件事。」
罗赏。
卡拉丁记得那些惨叫。他父亲手术室地板上的鲜血。一个濒死的男孩。
一个雨天。那天有人试图偷走卡拉丁的光明，最后他成功了。
「罗赏？」卡拉丁低语。
「是的，一个低阶浅眸人。」达利纳叹口气说。
「长官，我需要知道，这很重要。我必须知道才能安心。」
达利纳上下打量他。
卡拉丁只是直视前方，脑子……一片空白。当罗赏来到炉石镇成为新的城主时，一切就是从那时开始走样。在那之前，人们敬重卡拉丁的父亲。
当那可恶的人到来，身上披着小心眼的嫉妒时，世界因此而扭曲。罗赏像是不干净伤口上的腐灵，感染了炉石镇。他是提恩上战场的原因。他是卡拉丁跟着离开的原因。
「我想这是我欠你的。」达利纳说。「可是不能再往外传。罗赏是个小心眼的人，却得到艾洛卡的信任。艾洛卡那时是皇太子，得令要统治科林纳，看守王国，而他的父王则在破碎平原上安排我们的第一批战营。我当时……不在。
「总而言之，不要怪艾洛卡。他那时听信了一个他信任的人。可是罗赏却图谋自己的利益，而非王室的利益。他拥有好几间银铺……细节不重要。重点是，罗赏引得国王犯下一些错误。而我回来时，全部改正了。」
「你惩罚了这个罗赏？」卡拉丁问，声音低低的，觉得全身麻木。
「他被放逐。」达利纳点头。「艾洛卡把那个人送到一个他没办法再作恶的地方。」
一个他没办法再作恶的地方。卡拉丁几乎要笑出来。
「你有什么想说的？」
「长官，你不会想要知道我在想什么。」
「也许，可是我还是需要听你说。」
达利纳是个好人。有些方面有点盲目，但他还是个好人。卡拉丁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是这样的，长官。我觉得罗赏这样的人在害死无辜众人之后却没有受到监禁，这种事让人很……愤慨。」
「士兵，当时的情况很复杂。罗赏是萨迪雅司藩王的附庸之一，同时也是一些很重要的人的表亲，我们当时需要他们的支持。我原先要求罗赏被褫夺位阶，命令那个人成为粗工，贫困潦倒地过一生。可是这会让我们的盟友发怒。艾洛卡当时争取对罗赏宽大处理，他的父王透过信芦同意了。最后我也让步，因为我觉得不应该抑制艾洛卡扩展他的慈悲胸怀。」
「当然不行。」卡拉丁咬着牙根说。「不过似乎这样的慈悲总是有利于强大浅眸人的表亲，而不是有利于某个出身低下的人。」他盯着他跟达利纳之间的铁柱。
达利纳冷冷地开口：「士兵，你觉得我对你或你的人不公平吗？」
「长官，你没有，但重点不是你。」
达利纳轻轻吐出一口气，彷佛有点烦躁。「上尉，你跟你的人处于很特殊的位置。你们每天都在国王身边，你们看不到世人见到他的面目，而是看到他人性的那一面。亲卫向来如此。
「所以你的忠诚需要格外坚定与宽容。是的，你守卫的人有缺陷。每个人都有。但他还是你的国王，我要求你对此敬重。」
「我可以并且也确实尊重王室，长官。」卡拉丁说。也许不是尊重在其位的人，但是他确实尊重这个位置。总要有人统治。
达利纳思索片刻后开口：「孩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担当这个位置吗？」
「你说是因为需要一个你相信不会是萨迪雅司间谍的人。」
「那是我给的理由。」达利纳更靠近铁柱，离卡拉丁只有几吋远。「可是那不是缘由。我这么做，是因为我觉得这是对的。」
卡拉丁皱眉。
「我信任我的直觉。」达利纳说。「我的直觉说，你是一个可以帮助改变这个王国的人。一个在萨迪雅司的战营中过着地狱般的日子，却还能鼓舞其他人振作的人，让我想要将他收入麾下。」他的表情变得更冷硬。「我给你了一个军队中没有任何深眸人担任过的职位，我让你参与跟国王的议事，你说话的时候我会听。士兵，不要让我后悔这些决定。」
「你难道还不后悔？」卡拉丁问。
「差一点。」达利纳说。「可是我能理解。如果你真心相信你对我说过那些关于阿玛朗的一切是真的……换做是我，也很难不去做出跟你一样的行为。可是飓风的，你还是个深眸人。」
「这不应该有关系。」
「也许不应该有关系，但确实有关系。你想要改变这一点吗？那像个疯子一样乱吼乱叫、挑战阿玛朗那样的人跟你决斗是办不到的。你必须在我给你的位置上发光发亮，成为其他人钦佩的男人，无论他们是深眸或浅眸人。说服艾洛卡，深眸人可以领军，那就会改变世界。」
达利纳转身离开。卡拉丁忍不住觉得那人的肩膀比进来时更垮了。
达利纳离开后，卡拉丁又坐在长凳上，气恼地长长吐出一口气。「保持冷静。」他低语。「听话，卡拉丁。待在你的笼子里。」
「他只是想帮忙。」西儿说。
卡拉丁瞥向一旁。她躲在哪里？「妳听到罗赏的事了。」
沉默。
「对。」西儿终于说，声音很小。
卡拉丁说：「我的家陷入困境，整个镇上的人孤立我们，提恩被迫参军，这些事情都是罗赏的错。他是艾洛卡送来我们那里的。」
西儿没有回答。卡拉丁从他的碗里拿出一点烤饼，咀嚼着。飓父的──摩亚许真的说得没错。没有艾洛卡，王国会更好。达利纳已经尽了全力，但是他的侄子是一个大盲点。
该要有人出来斩断束缚达利纳双手的绳索。为了王国好，为了达利纳．科林好，国王必须死。
有些人──像是发炎的手指或是粉碎到无法修复的腿──就是需要被截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