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宝藏
是的，我很失望。如你所说，永久地失望。
卡拉丁躺在长凳上，不去理会下午送来那碗热气腾腾的辣塔露榖粥。
他开始想象自己是动物园里的白脊，被关在牢笼的猎食者。愿飓风保佑他不要变得像那可怜的动物一样畏缩、饥饿、迷惘。纱蓝说，牠们被关起来以后就活得不好。
已经过了多少天？卡拉丁发现自己并不在乎，他对此感到担忧。在他成为奴隶的那段时间里，他也不再关心日子了。
他离当初自己成为的废物没差多远。他发现自己又变回同样的思考模式，像是攀爬在满是克姆泥与黏液的悬崖。每次他想要把自己拉高，就又往下滑。总有一天他会摔下去。
以前思考的方式……奴隶思考的方式……在他脑海中翻腾。不要多想，只要去担心下一餐的着落，还有别让别人碰到。不要想太多。思考是危险的，思考让人希望、让人渴望。
卡拉丁大吼，倏地从长凳跳起，在小房间内不停绕行，双手抱着头。他以为自己无比坚强，是个斗士，但只要他们把他关在一个箱子里几个礼拜，就能把这一切夺走，打回原形！他瞬间扑向铁柱，从铁柱之间往外伸手，伸向墙上的一盏灯，深吸一口气。
什么都没发生。没有飓光。钱球继续发光，平和稳定。
卡拉丁大喊，手伸得更远，手指朝向遥远的光。不要让黑暗把我带走，他心想。他……祈祷着。他已经多久没有这么做了？没有人能帮他写下、焚烧这些文字，但是全能之主会听取人的心声，不是吗？求求你，不要再来一次。我不能变回那样。
拜托。
他朝钱球伸手，吸气。光似乎抗拒一阵后，猛然灿烂地流入他的手指。飓风在他的血管中震动。
卡拉丁屏住呼吸，闭着眼睛，珍惜着。力量在他的身上挣扎，想要逃走。他推开铁柱，再次开始踱步，闭着眼睛，不再像之前那样惶惶不安。
「我担心你。」西儿的声音。「你变得黯淡了。」
卡拉丁睁开眼睛，终于找到她，坐在两根铁柱之间，像是坐在秋千上。
「我会没事的。」卡拉丁说，飓光如烟雾一样从他的嘴唇间飘出。「我只是需要离开这个牢笼。」
「不只是这样。是那黑暗……黑暗……」她看向旁边，然后突然咯咯笑了，冲去检视地上的东西。一只小克姆林虫正顺着房间边缘爬行。她站在上方，睁大眼睛看着那鲜红奼紫的壳。
卡拉丁微笑。她还是一个灵，孩子一样。对西儿来说，世界是充满神奇的地方。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坐下，吃着食物，觉得自己暂时推开了阴霾。终于，其中一名守卫前来探查他，发现了熄灭的钱球。守卫皱着眉头，拿出钱球，摇摇头后替换一颗新的，然后继续前进。
✽
阿玛朗要来这个房间了。
快躲！
纱蓝很得意自己居然这么快就吐出剩下的飓光，把自己包围起来。她甚至没多想那个疯子先前如何对她的织光术起了极大的反应，也许她应该细想一点。不过这次他似乎没有注意到。
她应该变成执徒吗？不，要更简单，更快的东西。
黑暗。
她的衣服变成黑色，她的皮肤、帽子、头发──一切变成纯粹的黑色。她退离房门，躲到房间角落，离窗户最远的地方，让自己安静下来。有了幻象之后，织光术吞没了通常会从她皮肤升起的飓光，让她更是彻底隐匿。
门打开。心跳如擂鼓。她懊悔自己没时间制作假墙。阿玛朗进入房间，带着一名年轻的深眸男人，明显是雅烈席人，有着短黑发跟高挑的眉毛。他穿着科林的服饰。他们静静在身后关起门，阿玛朗收起钥匙。
纱蓝看到杀死她哥哥的人，立刻感觉一阵愤怒，却发现愤怒已经比以前安静，不再是极致的恨意，而是缓缓沸腾的唾弃。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赫拉伦了，而且巴拉特说得对，哥哥抛弃了他们。
赫拉伦显然是为了要杀死这个人──至少这是她读到阿玛朗跟他的碎刃来由拼凑出来的理由。赫拉伦为什么要杀这个人？她真的能怪罪阿玛朗吗，毕竟他只是在保护自己？
她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少。不过当然阿玛朗依旧是个混蛋。
阿玛朗跟深眸雅烈席人一起转向疯子，纱蓝在几乎全黑的房间里看不太清楚他们的五官。「我不知道您为什么需要亲眼见到，光爵。」仆人说。「我已经告诉您他说的话了。」
「嘘，波丁。」阿玛朗说，走入房间。「去门口听着。」
纱蓝全身僵硬，背贴着角落。他们会看到她吧，会吗？
阿玛朗跪在床边。「伟大的王子。」他低声说，手按着疯子的肩膀。「请转身，让我看看你。」
疯子抬头，依旧喃喃低语。
「啊……」阿玛朗吐出一口气。「全能之主在上，十大圣名，都是真的。你真美。加维拉，我们办到了，我们终于办到了。」
「光爵？」波丁从门口说。「我不喜欢在这里。如果被发现，会有人问起的。宝藏……」
「他真的提到碎刃？」
「是的。一整个库藏。」波丁说。
「荣刃。」阿玛朗低语。「伟大的王子，拜托你，对我说你跟这个人说过的话。」
疯子低声说着纱蓝听过的同样话语。阿玛朗继续跪着，最后终于转向紧张的波丁，「怎么样？」
「他每天都会重复这些话，但只提到碎刃一次。」波丁说。
「我要亲耳听。」
「光爵……我们可能待上好几天也都听不到。拜托您，我们必须走了，执徒早晚会来巡察。」
阿玛朗很不情愿地站起。「伟大的王子。」他对缩成一团的疯子说。「我会去收回你的宝藏，不要跟其他人提起。我会善用那些剑。」他转向波丁。「来吧，我们去那里找。」
「今天？」
「你说很近。」
「是啊，所以我才把他带来这里，可是──」
「如果他一不小心对别人说起，那我要他们找到时，宝藏已经不在。快带路，你会得到厚赏。」
阿玛朗大步离开。波丁在门边等着，看着疯子，然后也跟着出去，关上门。
纱蓝长长吐出一口气，蹲倒在地。「就像是钱球之海一样。」
「纱蓝？」图样问。
「我掉进去，淹过我的不是水。淹过我的东西连水都不是，我更不会知道该怎么游出去。」
「我不懂这个谎话。」图样说。
她摇头，颜色渗透她的衣服跟皮肤。她让自己再次变回围纱，走向门，身后是疯子的呢喃。战争神将。回归的时刻近了……
出去之后，她走回爱亚提所在的房间，然后拚命向找寻她的执徒道歉。她说她迷路了，可是又说会接受别人送她回轿子。
临走之前，她弯腰拥抱爱亚提，假装向她的姊姊告别。
「妳逃得出去？」纱蓝低声问。
「少笨了。当然可以。」
「拿着。」纱蓝将一迭纸塞在爱亚提手中。「我写了疯子的胡言乱语，他一直重复自己的话，没有改变。我看到阿玛朗溜进去，他似乎觉得那些话是真的，而且他在找那个疯子先前提过的宝藏。我今晚会透过信芦写个报告给妳跟其他人。」
纱蓝要起身，但爱亚提抱得更紧。「围纱，妳是谁？」女人问。「妳发现了我偷窥妳，在街道上又甩掉我，这不容易。妳的画让墨瑞兹入迷，这又是另一件基本上不可能的事，因为他见多识广。妳今天还干了这样一件大事。」
纱蓝感觉一阵兴奋升起。这些人敬重她，为什么让她这么兴奋？他们是杀人犯。
可是飓风的，这是她赢得的敬佩。
「我寻找真相。无论是什么，无论是谁拥有。这就是我。」她朝爱亚提点头，然后抽身逃离了修道院。
那天晚上，在送出当天行动的完整报告，加上画了疯子、阿玛朗、波丁等人之后，她从墨瑞兹那里得到一个简短的响应。
围纱，真相摧毁的人比拯救的人还要多，可是妳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妳不再需要害怕我们的其他成员，他们已经获得指示，不准再动妳。妳需要取得一个特别的刺青，象征妳的忠诚。我会送图案过去。妳要加在身上哪里都可以，但是我们下次见面时，必须让我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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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丁躺在长凳上，不去理会下午送来那碗热气腾腾的辣塔露榖粥。
他开始想象自己是动物园里的白脊，被关在牢笼的猎食者。愿飓风保佑他不要变得像那可怜的动物一样畏缩、饥饿、迷惘。纱蓝说，牠们被关起来以后就活得不好。
已经过了多少天？卡拉丁发现自己并不在乎，他对此感到担忧。在他成为奴隶的那段时间里，他也不再关心日子了。
他离当初自己成为的废物没差多远。他发现自己又变回同样的思考模式，像是攀爬在满是克姆泥与黏液的悬崖。每次他想要把自己拉高，就又往下滑。总有一天他会摔下去。
以前思考的方式……奴隶思考的方式……在他脑海中翻腾。不要多想，只要去担心下一餐的着落，还有别让别人碰到。不要想太多。思考是危险的，思考让人希望、让人渴望。
卡拉丁大吼，倏地从长凳跳起，在小房间内不停绕行，双手抱着头。他以为自己无比坚强，是个斗士，但只要他们把他关在一个箱子里几个礼拜，就能把这一切夺走，打回原形！他瞬间扑向铁柱，从铁柱之间往外伸手，伸向墙上的一盏灯，深吸一口气。
什么都没发生。没有飓光。钱球继续发光，平和稳定。
卡拉丁大喊，手伸得更远，手指朝向遥远的光。不要让黑暗把我带走，他心想。他……祈祷着。他已经多久没有这么做了？没有人能帮他写下、焚烧这些文字，但是全能之主会听取人的心声，不是吗？求求你，不要再来一次。我不能变回那样。
拜托。
他朝钱球伸手，吸气。光似乎抗拒一阵后，猛然灿烂地流入他的手指。飓风在他的血管中震动。
卡拉丁屏住呼吸，闭着眼睛，珍惜着。力量在他的身上挣扎，想要逃走。他推开铁柱，再次开始踱步，闭着眼睛，不再像之前那样惶惶不安。
「我担心你。」西儿的声音。「你变得黯淡了。」
卡拉丁睁开眼睛，终于找到她，坐在两根铁柱之间，像是坐在秋千上。
「我会没事的。」卡拉丁说，飓光如烟雾一样从他的嘴唇间飘出。「我只是需要离开这个牢笼。」
「不只是这样。是那黑暗……黑暗……」她看向旁边，然后突然咯咯笑了，冲去检视地上的东西。一只小克姆林虫正顺着房间边缘爬行。她站在上方，睁大眼睛看着那鲜红奼紫的壳。
卡拉丁微笑。她还是一个灵，孩子一样。对西儿来说，世界是充满神奇的地方。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坐下，吃着食物，觉得自己暂时推开了阴霾。终于，其中一名守卫前来探查他，发现了熄灭的钱球。守卫皱着眉头，拿出钱球，摇摇头后替换一颗新的，然后继续前进。
✽
阿玛朗要来这个房间了。
快躲！
纱蓝很得意自己居然这么快就吐出剩下的飓光，把自己包围起来。她甚至没多想那个疯子先前如何对她的织光术起了极大的反应，也许她应该细想一点。不过这次他似乎没有注意到。
她应该变成执徒吗？不，要更简单，更快的东西。
黑暗。
她的衣服变成黑色，她的皮肤、帽子、头发──一切变成纯粹的黑色。她退离房门，躲到房间角落，离窗户最远的地方，让自己安静下来。有了幻象之后，织光术吞没了通常会从她皮肤升起的飓光，让她更是彻底隐匿。
门打开。心跳如擂鼓。她懊悔自己没时间制作假墙。阿玛朗进入房间，带着一名年轻的深眸男人，明显是雅烈席人，有着短黑发跟高挑的眉毛。他穿着科林的服饰。他们静静在身后关起门，阿玛朗收起钥匙。
纱蓝看到杀死她哥哥的人，立刻感觉一阵愤怒，却发现愤怒已经比以前安静，不再是极致的恨意，而是缓缓沸腾的唾弃。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赫拉伦了，而且巴拉特说得对，哥哥抛弃了他们。
赫拉伦显然是为了要杀死这个人──至少这是她读到阿玛朗跟他的碎刃来由拼凑出来的理由。赫拉伦为什么要杀这个人？她真的能怪罪阿玛朗吗，毕竟他只是在保护自己？
她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少。不过当然阿玛朗依旧是个混蛋。
阿玛朗跟深眸雅烈席人一起转向疯子，纱蓝在几乎全黑的房间里看不太清楚他们的五官。「我不知道您为什么需要亲眼见到，光爵。」仆人说。「我已经告诉您他说的话了。」
「嘘，波丁。」阿玛朗说，走入房间。「去门口听着。」
纱蓝全身僵硬，背贴着角落。他们会看到她吧，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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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抬头，依旧喃喃低语。
「啊……」阿玛朗吐出一口气。「全能之主在上，十大圣名，都是真的。你真美。加维拉，我们办到了，我们终于办到了。」
「光爵？」波丁从门口说。「我不喜欢在这里。如果被发现，会有人问起的。宝藏……」
「他真的提到碎刃？」
「是的。一整个库藏。」波丁说。
「荣刃。」阿玛朗低语。「伟大的王子，拜托你，对我说你跟这个人说过的话。」
疯子低声说着纱蓝听过的同样话语。阿玛朗继续跪着，最后终于转向紧张的波丁，「怎么样？」
「他每天都会重复这些话，但只提到碎刃一次。」波丁说。
「我要亲耳听。」
「光爵……我们可能待上好几天也都听不到。拜托您，我们必须走了，执徒早晚会来巡察。」
阿玛朗很不情愿地站起。「伟大的王子。」他对缩成一团的疯子说。「我会去收回你的宝藏，不要跟其他人提起。我会善用那些剑。」他转向波丁。「来吧，我们去那里找。」
「今天？」
「你说很近。」
「是啊，所以我才把他带来这里，可是──」
「如果他一不小心对别人说起，那我要他们找到时，宝藏已经不在。快带路，你会得到厚赏。」
阿玛朗大步离开。波丁在门边等着，看着疯子，然后也跟着出去，关上门。
纱蓝长长吐出一口气，蹲倒在地。「就像是钱球之海一样。」
「纱蓝？」图样问。
「我掉进去，淹过我的不是水。淹过我的东西连水都不是，我更不会知道该怎么游出去。」
「我不懂这个谎话。」图样说。
她摇头，颜色渗透她的衣服跟皮肤。她让自己再次变回围纱，走向门，身后是疯子的呢喃。战争神将。回归的时刻近了……
出去之后，她走回爱亚提所在的房间，然后拚命向找寻她的执徒道歉。她说她迷路了，可是又说会接受别人送她回轿子。
临走之前，她弯腰拥抱爱亚提，假装向她的姊姊告别。
「妳逃得出去？」纱蓝低声问。
「少笨了。当然可以。」
「拿着。」纱蓝将一迭纸塞在爱亚提手中。「我写了疯子的胡言乱语，他一直重复自己的话，没有改变。我看到阿玛朗溜进去，他似乎觉得那些话是真的，而且他在找那个疯子先前提过的宝藏。我今晚会透过信芦写个报告给妳跟其他人。」
纱蓝要起身，但爱亚提抱得更紧。「围纱，妳是谁？」女人问。「妳发现了我偷窥妳，在街道上又甩掉我，这不容易。妳的画让墨瑞兹入迷，这又是另一件基本上不可能的事，因为他见多识广。妳今天还干了这样一件大事。」
纱蓝感觉一阵兴奋升起。这些人敬重她，为什么让她这么兴奋？他们是杀人犯。
可是飓风的，这是她赢得的敬佩。
「我寻找真相。无论是什么，无论是谁拥有。这就是我。」她朝爱亚提点头，然后抽身逃离了修道院。
那天晚上，在送出当天行动的完整报告，加上画了疯子、阿玛朗、波丁等人之后，她从墨瑞兹那里得到一个简短的响应。
围纱，真相摧毁的人比拯救的人还要多，可是妳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妳不再需要害怕我们的其他成员，他们已经获得指示，不准再动妳。妳需要取得一个特别的刺青，象征妳的忠诚。我会送图案过去。妳要加在身上哪里都可以，但是我们下次见面时，必须让我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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