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回 家
布尔萨的夜空星月璀璨。莉迪亚走在一条街上，就和本地千千万万的少女一样，在悠闲地散步。
不知不觉中，她来到了绿色清真寺附近。这是一座非常美丽的建筑物，清真寺的前方还有一方水池，夜幕之下，借着灯光依旧能倒映出朦胧的景色。莉迪亚走到了绿色清真寺的一侧，远远望去，这座清真寺除了庄严，还透着一股清丽的气息，与她之前见过的清真寺并不完全一样。
绕过了绿色清真寺，她又不知道闲逛到什么地方去了，只知道自己是在布尔萨的某条大街上。她看着人群行走在两边，车辆川流不息。土耳其是一片神奇的地方，因为这里在很久以前曾经是赫梯人的地盘，而其中某处又是著名的特洛伊古城。之后被希腊人攻占，后来又成为罗马的一部分。罗马分裂之后，这里被拜占庭统治，后奥斯曼土耳其崛起。就连土耳其的重镇伊斯坦布尔，在历史上也多次被称为君士坦丁堡，索菲亚大教堂现在又成了博物馆。不仅有来自西方的影响，就连东方古国也对这里产生过影响，汉武帝时期的丝绸之路，终点就在这里，中国人的瓷器、丝绸、茶叶也传到了这里，经这里进入欧洲。每次想到这里，莉迪亚都会觉得也许全世界都没有比土耳其更复杂的地方了，甚至某些人类学家将土耳其这个区域称为人类文明的起源，认为这里的历史比两河流域文明还要早。
莉迪亚为什么在思考这个难以解答的历史问题，是因为这个问题牵涉一种类似网络的结构，或扩散出去，或聚合在一点。从他们目前调查的一些蛛丝马迹来看，这个神秘的“狼蛛与红火蚁”组织，就是这样的一种结构。他们似乎不断融合、不断扩张，却没有主轴，而是随机而动。
“莉迪亚。”一个声音从莉迪亚身后传来。
莉迪亚转过头一看，夜幕下走过来一个男人。他身材结实，个头儿并不高，穿着一身灰色西装。从他的相貌基本上能认出是欧罗巴人种，但说不清具体是哪一国的人，大而深邃的眼睛，高耸的鼻梁，略宽的鼻翼，一头乌黑的头发，皮肤呈棕色。
莉迪亚说道：“原来是你，你什么时候到布尔萨的？”
“五天前。”这人说道，“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第一步还没走完呢。”莉迪亚说道，“里夫斯让我到这里等你，你之前去哪儿了？”
“回了一趟老家。”
“莫斯科？”
“不，是加尔各答。”男子说道。
“我想他们很快就会来了。”莉迪亚说道。
“陈羽那边怎么样了，那个大侦探？”
“不知道，我在等着他死。一旦他死了，我们就能进一步调查这件事了。”莉迪亚说道。
“这就是里夫斯看中他的原因。”男子说道。
“是的。”莉迪亚说道，“好了，我们得去别的地方转转了。”
“你打算去哪儿？”
“EIPU2。”
“看来，你还是有一些关于那里的记忆。”
“是的，但不仅仅如此。”莉迪亚说道。
翌日清晨，莉迪亚和那名男子正在一家酒店的一楼餐厅里吃饭。这里全部都是土耳其人，因此他们两个人显得格外惹眼。
“你不吃牛肉，看来我们只能弄点儿鸡肉、鸭肉或羊肉来吃了。”莉迪亚笑道。
“对，这世界上还有人从不吃整个的面包，而且从来不吃豆子。”
“那只是古希腊时期的一小群人而已。”莉迪亚说道，“在我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特别崇拜老鹰。我就画了一只老鹰，然后把这幅画埋在楼下花园的土里，周围种的都是鸢尾花。那时我认为这么做具有神圣的力量，到一百天之后，会有一只神鹰从土壤里钻出，成为我的守护天使。这就是人类早期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宗教，以及各种有趣的宗教仪式，因为在文明初期的人们都像孩子，即便是一个老人，他的思维和精神状态也是个孩子。”
“按照马克斯·韦伯的观点，历史不断向前发展，人类社会会越来越世俗化，宗教会越来越边缘化。这意思很显然就是说，历史就像人一样，发展到成熟阶段，最初的很多东西已经不再那么可信了，就像你说的你小时候做的事情，你现在肯定不会再去做这样的事了。”
“对，当一百天之后，我把土挖开，发现里面的画已经腐烂得模糊不清时，我知道这些都只是我的异想天开而已。”
“不过，我并不完全同意马克斯·韦伯的观点，我认为一定会有新的信仰逐渐建立起来，或者在原有宗教的基础上，派生出新的、符合今天人的科学观的信仰体系。”
“这是有可能的，最起码尼采已经尝试过了，他的哲学自成一家。卡尔·马克思的理论，对于世界上的一部分人来说，也是一种新的信仰。甚至你可以说达尔文的进化论，也是击溃了旧的信仰之后，建立的一套新的体系。”莉迪亚说道，“总之人类活在宇宙里，总要给自己找到一些思想、力量存在的依据，否则就和动物一样了。”
“等他们来了，你有什么安排？一起去EIPU2？”
“不，我会让他们去一趟EIPU3，我需要他们去查一些东西。”莉迪亚说道。
“查什么？”
“等他们来了，我们俩去EIPU2，我们的目的是调查关于彩虹桥公司的事情。他们去EIPU3，我要让他们找一个人，并且把他安全地带过来。”
“谁？”
“陈哲教授。”莉迪亚说道，“他是EIPU3里的中国人。”
“为什么要找他？”
“他是个科学家，他所研究的领域都是边缘科学，是非常偏门、非常前沿的技术。他能帮助我们对付这个组织。”莉迪亚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之前就去过EIPU3，见过这位陈哲教授。不过，那时‘狼蛛与红火蚁’这个组织还没有行动。”莉迪亚说道。
“你为什么要调查这个彩虹桥公司？”
“是里夫斯那边发来的信息。他说，在EIPU1那里已经查出了关于彩虹桥公司和‘狼蛛与红火蚁’这个组织的联系。”
男子点了点头。
“我记得在对付潜行者的那一轮时间线里，这个陈哲教授在不同宇宙的不同版本，几乎都是最卓越的科学家。那轮时间线被替换重置之后，他仍然是科学领域当中的佼佼者。”莉迪亚说道。
“从混沌理论来说，改变一个环节，就会导致全局出现变化。即便上一轮的时间线被重置，似乎有些东西的本质也没有发生变化。”
“对，我想你作为一名印度教徒，应该能理解。”
“这就有点儿像印度教里的轮回，无论怎么轮回转世，这些人的各个方面都会发生变化，但所属的种姓是永远不变的。”
“但请你原谅，我并不赞同，也不相信。”
男子豁达地笑了笑，说道：“无所谓。”
这时，餐厅里走进来两个人，他们大步朝着莉迪亚这边走来。这两个人一个是中国人，一个是英国人。
“莉迪亚，普拉萨德先生也来了！”右边的中国人微笑道。
“肖恩、李耀杰，你们来得很及时。”莉迪亚说道。
两个人坐了下来。英国人肖恩是来自军情六处的特工，他一脸严肃，眉头微皱，很像英国文学里描述的那种传统的英国人，身上总是有一股气吊在那里。而李耀杰就显得随意许多，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先喝了一口。
“有什么计划吗？”李耀杰问道。
“我们刚才已经安排好了，我希望你们能够去EIPU3，去找一位名叫陈哲的中国科学家，把他带过来。”莉迪亚说道。
“他住在哪儿？”李耀杰问道。
“南桐城。”莉迪亚说道，“你们去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儿，把他安全带到这里，我们需要他。”
“他能做些什么？”肖恩问道。
“听你的语气似乎有点儿不屑。”莉迪亚说道。
“不，只是觉得如果这个人的能力不足以帮助我们，就没有必要把他带到这里。”肖恩冷冷地说道。
“这位陈哲教授是顶尖的数学家，尤其在极限理论、偏微分、拓扑学、离散数学、数论这些方面造诣很高。不仅如此，他还是一位量子力学的专家，研究量子网络、量子计算机等。同时他还是当代生物和化学领域里最重要的科学家，他在基因工程、纳米技术上成就卓著。”莉迪亚说道，“现在，你觉得他有资格被你们接到这里来了吗？”
肖恩没有说话。
“只有EIPU3才有这位陈哲教授吗？”李耀杰问道，“别的宇宙里的陈哲教授就不行了吗？”
莉迪亚皱了一下眉头，说道：“这个就不用多问了。总之，EIPU3里的陈哲教授是最有能力帮助我们的人，麻烦你们去把他接过来。”
“好，没问题。”李耀杰一口答应道。
普拉萨德说道：“我在想，一个人怎么能在这么多高端领域里都有最卓越的成就？”
莉迪亚只是神秘一笑，说道：“没有谁是超人，不过总是有人有办法能够整合大脑里的潜能，并且充分发挥它。人类历史上是有这样的人的，比如莱布尼茨、达·芬奇等。”
“这个任务我会欣然接受的，毕竟我即将和一位能够与莱布尼茨、达·芬奇并驾齐驱的天才见面。”李耀杰说道，“肖恩先生，你觉得呢？”
“我没问题，我想今天我们就能去EIPU3。”肖恩说道。
“但是你们要小心，在EIPU3很可能也有‘狼蛛与红火蚁’，甚至可能已经蔓延了。”莉迪亚说道，“你们去一定要小心，尽量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肖恩点了点头，说道：“那你们呢？”
“我们会去EIPU2，调查关于彩虹桥公司的事情。哦！对了，你们去的时候，如果有可能，在先保证陈教授的安全下，可以私下查一查那里的彩虹桥公司，看看那里是否被渗透了。时间在六天后，六天后我们就在这里见面。”莉迪亚说道，“总之，先生们，这一次我们是‘潜行者’，我们将在黑暗中与他们作战！”
肖恩听了，不禁一笑，说道：“看起来，这真的与我之前所想的一样。”
“什么？”莉迪亚问道。
“世界上所有的争斗都会将争斗的各方永远联系在一起。”
分配好了任务之后，他们中午就到了飞船那里。他们并没有改变原先的闭合曲线，而是乘着飞船先回到了“上帝的办公室”。然后分成两组，各乘坐一架飞船，分别前往EIPU2和EIPU3。如电光石火，仍旧是中午，他们就分别抵达了EIPU2的英国剑桥和EIPU3的中国南桐城。他们将飞船调成了隐形模式，并降落在无人的荒野中。
下午时分，莉迪亚和普拉萨德走在剑桥的大街上。莉迪亚颇有些感慨，因为她又回到了自己的家。
“想先回一趟家吗？”普拉萨德问道。
莉迪亚犹豫了几秒钟，说道：“好吧，我还是有一些零散的记忆。总之，我的这个秘密，目前只有你和里夫斯两个人知道。”
“放心，我不会乱说出去。”普拉萨德说道。
他们走在安静的街道上，看着两边郁郁葱葱的景色。这里是著名的大学城，因此比起其他城市，总给人一种书卷气息。他们刚刚走过剑桥大学的彼得学院，这是一所非常古老的学院，古典的建筑、齐整的草坪，他们感觉就好像穿越到古代一样。时而有三三两两的学生从远处走过，他们看见莉迪亚和普拉萨德，也没有太过在意，仍旧在彼此交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