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大猎捕
天亮之后，沃尔萨就要踏上返回阿特纳的行程了。昨晚一个奴隶得到指示今天一大早准备好早餐，此时，泰山和沃尔萨听到他已在隔壁屋里安排桌椅。
“我们见面了又要分开。”沃尔萨一边将鞋带绑在环绕脚踝的象牙护具上，一边和泰山说着话，“我希望你能够和我一起去阿特纳，我的朋友。”
“如果不是因为盖蒙负责照顾我，而我从卡士内走了他会丧命，我倒是愿意跟你走的。”泰山答道，“但是你可以确信哪天我一定会造访阿特纳的。”
“被洪水分开后，我还以为再也不可能看见活着的你了，”沃尔萨继续，“当我在斗狮场认出是你时，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至少救过我四次命了，泰山。无论何时你来，都会在我父亲的宅邸受到热烈欢迎。”
“你要是觉得亏欠人情，可以一笔勾销，”泰山安慰道，“因为你昨天晚上睡在我的床上也救了我的命。”
“什么救了谁的命?”俩人正说着，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你好啊，盖蒙!”泰山招呼，“衷心恭贺你啊。”
“谢谢，恭贺什么呀?”盖蒙问道。
“恭贺你有睡得很香的杰出能力。”泰山笑着解释。
盖蒙一头雾水地问：“你讲的话我不明白。你们在谈论什么?”
“昨晚有一场刺杀，刺客被杀、尸体被处理，你因为睡觉统统都错过啦。福贝格的警告真不是闲聊。”
“你是说昨晚有人来这里要杀你?”
“倒是差一点杀了沃尔萨。”接着泰山简要地将昨晚刺杀的事叙述了一遍。
“你见过这个人吗?”盖蒙问道，“你认识他吗?”
“我没有注意他，”泰山承认，“我把他直接从窗户扔出去了，我好像不认得他。”
“他是贵族吗?”
“不是，他只是一名普通卫士。或许你见了会认出他的。”
“那我要去看一下，然后将此事汇报上去。”盖蒙说道，“我想，尼莫知道了会发怒的。”
“说不定她就是幕后指使呢，”泰山暗示，“毕竟她几近疯狂。”
“嘘!”盖蒙提醒，“即使小声说出这样的想法也会招来杀身大祸的。我不认为会是尼莫干的。你要是指责艾洛特、穆杜泽或者托马斯，我倒是会同意的。我得走了。沃尔萨，你走之前，要是我还没有回来，记住我喜欢招待你。可惜我们是敌人，下次见面我们还是要互相试图砍去彼此的头颅。”
“真是不幸和愚蠢!”沃尔萨答道。
“这就是传统啊!”盖蒙提醒道。
“那就但愿我们再也不相见，因为我可不喜欢杀了你。”
“我也一样，”盖蒙叫道，抬起手仿佛手里举着一个饮酒的牛角，“但愿我们再不相见!”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泰山和沃尔萨刚刚吃好饭，一个贵族就进来告诉他们，护卫已经准备好出发了。和泰山进行了简短的告别之后，沃尔萨就踏上了归途。
按照尼莫的命令，泰山的武器已经被归还了。此刻，他正在忙着检查武器，一会儿看看箭尖和上面的羽毛，又再看看弓弦和草绳。
这时盖蒙回来了，他明显很生气，但并不激动。这可是泰山看见他不苟言笑、冷若冰霜为数不多的几次。
“我和女王待了半个小时，很不愉快。”盖蒙解释，“我能活着回来算是幸运了。她非常生气有人竟然敢刺杀你，怪我玩忽职守。要我怎么办，难道一夜就坐在你的窗户上?”
泰山笑了。“我可是一个尴尬啊，”他轻松地说道，“我抱歉，我怎么帮你呢?是意外将我带到这里，是任性将我留下来，一个骄纵的女人的任性。”
“你最好不要告诉她那些话，也不要让我听见那些话。”盖蒙提醒。
“我或许会告诉她的，”泰山笑道，“我可不懂外交辞令这种烧脑的东西。”
“她让我来叫你进宫。我还是警告你要谨慎一点，即使你不会外交辞令。因为她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再进一步激怒她就会被劈成两半。”
“她叫我干什么?”泰山问道，“我就这样待在屋里，像一只宠物狗一样，被女王呼来喝去吗?”
“她要调查对你的刺杀案，也叫了另一些人去接受审问。”盖蒙解释。
盖蒙领着他穿过一个大厅，里面已经有一大群贵族聚集在那里，尼莫端坐在一个高大的座位上，她美丽的眉毛拧成了一道弯。看到两人走进屋里，她抬起了头，但一点笑容也没有。一个贵族走上前将两人带到王座跟前。
泰山扫视面前的那些贵族脸孔，他看到了艾洛特、托马斯和谢绍。艾洛特看上去很紧张，坐在椅子上焦躁不安，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抚弄着剑柄。
“我们在等你，”泰山落座以后，女王说道，“似乎你没能及时回应我的命令啊。”
泰山半带笑容抬起头，恭敬地解释：“恰恰相反，我和盖蒙立刻就来了。”
“我命令你解释昨晚在你房间发生的事情，包括杀死一名卫士。”她说完，转过头和身边的一个贵族悄悄耳语了几句，那个人就离开了房间。“你可以继续。”她又转向泰山，说道。
“没什么好说的。”泰山答道，站起身，“一个人到我房间想杀我，反而被我杀了。”
“他是如何进入你房间的?”尼莫问道，“盖蒙在哪里?他认识那个人吗?”
“当然不认识了，”泰山答道，“盖蒙在自己的房间睡觉。想要刺杀我的人应该是从上面的窗户下来，然后从窗户钻进来的。因为在他身上还绑着一根长绳呢。”
“你怎么知道他是来杀你的?他袭击你了吗?”
“沃尔萨，那个阿特纳人，睡在我的床上。我睡在地板上。因为房间太暗，刺客没有看见我。他就想当然地走到床边。当他站在沃尔萨身边举剑准备刺杀时，我醒了。然后，我杀死他，把他从窗户扔出去了。”
“你认识他吗?你以前见过他吗?”女王问道。
“我不认识他。”
正在这时，大厅门口传来了一阵噪音，引得人们抬头望去。只见四个奴隶抬着一个担架进来，然后放在女王的脚下，上面躺着一个人的尸体。
“是这个人试图要你的命吗?”尼莫问道。
“是的。”泰山答道。
她突然转向艾洛特。“你以前见过这个人吗?”尼莫问道。
艾洛特站起身，脸色苍白，浑身有点发抖。“陛下，这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卫士，”他反驳，“我可能见过他很多次，但是忘了。那也不奇怪，我见过的卫士太多了。”
“那你呢，”尼莫问站在自己身边不远的一个年轻的贵族，“你以前见过这个人吗?”
“经常见，”贵族答道，“他是宫廷卫士，是我的同僚。”
“他来宫廷服役多久了?”尼莫问道。
“不到一个月，陛下。”
“那之前呢?你知道他之前在哪里服过役?”
“他是一个贵族的扈从，陛下。”这个贵族有些犹豫地答道。
“哪个贵族?”尼莫问道。
“艾洛特。”证人小声答道。
尼莫用疑惑的眼神久久地看着艾洛特，说：“你的记性可真差。”她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笑。
艾洛特脸色苍白、浑身发抖，他久久地看着死人的脸，然后说道：“我想起来了，陛下，但是他的长相变了，死亡改变了他。所以我没能立即认出他。”
“你在撒谎，”尼莫厉声道，“有些事情我就不明白了。我不知道你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但你肯定参与了这次谋杀，我会查出来的。到那时，你会被逐出王宫。或许还有别的人。”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托马斯，“我会查出所有人。查出来以后，斗狮场就是他们的下场。”
尼莫站起身，从王位上走下来，除了泰山，所有人都向她跪拜。
当从泰山身边经过时，她停了下来，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小声地说：“小心点，你危在旦夕。我不敢看你很久，因为有人会不顾一切，要是你再到我房间来，即使是我也保护不了你。告诉盖蒙离开王宫，带你到他父亲那里去住。那里稍微安全一些，即使那样也还不算安全。稍等几日，我就会铲除我们之间的障碍。那时再见吧，泰山。”
泰山鞠了一躬。卡士内的女王走出了房间。贵族们从艾洛特身边围拢到泰山身边。泰山恶心地转身离开。“来吧，盖蒙，”他说，“没有必要在这里久留。”
当他们正要离去时，谢绍挡住了去路。“大狩猎已经准备好了，”他一边说，一边和气地摩擦着手掌，“我原本以为这拨讨厌鬼会阻碍我们今天狩猎，但是现在还早。狮子和猎物在树林边等着我们呢。拿起武器，在林荫大道边加入我们吧。”
盖蒙有些犹豫，他问：“你要和谁一起打猎?”
“就你、泰山和品第斯，”谢绍解释，“还有一队精挑细选的人马可以保证打猎成功。”
“我们会来的。”泰山说道。
两人回到住所拿武器，盖蒙显得有些忧心忡忡。“我不确定我们答应得是否明智。”他说道。
“为什么?”泰山问道。
“这有可能是给你安排的另一个陷阱。”
泰山耸耸肩：“嗯，有可能是，但是我不能老是故步自封躲在藏身处。我要去看看大狩猎是什么。我来卡士内以后经常听到这个词。谁是品第斯?我不认得他。”
“当艾洛特得宠时，他是一名卫士。但是因为艾洛特，他被解雇了。他倒不是坏人，但是性格软弱，容易受影响。但他肯定是恨艾洛特的，因此对他你倒不用担心。”
“我无惧任何人。”泰山安慰他。
“或许那是你的想法，还是小心为妙。”
“我总是很小心的。否则，我早就死了。”
“但是你的自鸣得意很可能会导致灭亡!”盖蒙不耐烦地吼道。
泰山一笑：“我欣赏危险，懂得自我克制，但是我不会让恐惧夺走自由和生活的乐趣。恐惧比死亡更加可怕。你害怕了，艾洛特害怕了，尼莫害怕了，所以都不开心。要是我害怕，我就会不开心，也不再安全了。我喜欢小心谨慎。哦，讲到小心，尼莫叫我告诉你把我从宫中带走，带到你父亲那里住。她说我待在王宫已经很不安全了。我认为是穆杜泽在跟踪我。”
“是穆杜泽、艾洛特和托马斯，”盖蒙说道，“我讨厌这三个贪婪、恶毒、口是心非的家伙走近我的身边。”
在住所里，盖蒙让人将他和泰山的行李搬到他父亲那里，尔后两人去会谢绍一行了。两人来到林荫大道，发现谢绍和品第斯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品第斯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样貌清秀，面相卑微，眼睛总是不敢直视，他非常真挚地和泰山打了招呼。当四个人沿着城中大道走向东门时，他一直都非常亲切。
在东门外有一片公园大小的平地，不远处有一片森林。城门口，四个奴隶用皮带牵着两头狮子，第五个奴隶围着脏兮兮的腰布，几近赤裸，蹲在不远的地上。
四个猎手走近这群人时，谢绍向泰山解释皮带牵着的是他的狩猎狮子。当泰山用眼睛扫视陪同他们在狩猎场上的五个奴隶时，他认出了蹲在不远处地上那个粗壮的黑奴——正是自己和盖蒙在集市拍卖场上见过的那个人。
谢绍走近黑奴，并对他耳语了几句，很明显是在下命令。
当谢绍下完命令，这个黑奴便越过平地朝着森林小跑着，大家都看着他的行动。
“为什么他要跑在前面?”泰山问道，“他会把猎物吓跑的。”
品第斯笑道：“他就是猎物。”
“你意思是——”泰山阴沉着脸问道。
“那就是大猎捕，”谢绍叫道，“我把人当猎物，就是最盛大的狩猎。”
“如果你抓不住他会发生什么?他是否就自由了?”
“当然不是!”谢绍叫道，“毕竟养一个奴隶太昂贵了，怎么会就那样轻易地放他走啊!”
当那个黑奴靠近森林边缘，谢绍和饲养员下了命令，放开拉着两头野兽的皮带。狮子立刻向猎物猛扑过去。
在离森林一半距离时，狮子放慢脚步。猎人们开始动身要赶超他们，谢绍和品第斯显得很兴奋，比普通打猎兴奋得多。盖蒙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泰山感到恶心不已，乏味异常。但在到达森林之前，他的兴趣就被激发出来了。他想到一个计划，自己可以从今天的娱乐活动中得到些许快乐。
猎人们随着狮子进入的这片森林非常美丽。里面的树木都很古老，明显受到了人的精心养护，地面也是如此。树上几乎没有朽木，树间偶尔长些灌木。泰山看见树木都像是公园里精心维护过的，而非天然生长的样子。
盖蒙给泰山解释了疑惑，原来许多年来，这里的人们都一直注重养护从黄金城到勇士关的这片树林。
到了林子里面，泰山逐渐落在了队伍后面。然后，当没被人注意时，他就在树枝间荡来荡去。他的鼻尖从一开始就在追踪明显闻到的猎物气味，现在他可能比狮子更清楚那个无法逃遁的人的方向。
在树梢间迂回游荡着，他始终让自己保持在队伍的周围，以便不让自己显得脱离了队伍。泰山在树冠中间穿梭，嗅到越来越强烈的猎物气味。他知道自己必须迅速行动，因为跟在自己身后的狮子和猎人离得并没有多远。一想到自己计划的结局，他灰色的眼睛里就闪现出了冷酷的笑意。
现在泰山看到了跑在他前面的那个黑奴。这个家伙顽强地小跑着，偶尔往身后看一眼。
泰山直接来到了这个人的头顶上，他用对方的语言朝下面喊：“上树来!”
黑奴朝上看，但没有停下脚步。“你是谁?”他问道。
“你主人的敌人，我愿意帮你逃跑。”泰山答道。
“无处可逃。如果我上树，他们会用石头把我打下来。”
“他们发现不了你，我保证。”
“你为什么要帮我?”他一边问，一边停了下来，朝上找寻那个跟自己讲话的人。
“我和你讲了，我是你主人的敌人。”
黑奴现在看清了自己头顶的古铜色的巨人。“你是一个白人，”他叫道，“你在骗我，为什么白人要帮我?”
“快点!”泰山警告，“要不然来不及了，没人能帮你了!”
黑奴犹豫了一小会儿，然后他就跳上一根低垂的树枝，顺着树枝爬到泰山接应自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