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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高汀

解救营

一八四八年八月十七日

八月十七日星期四日落后不久,二十二岁的罗伯·高汀非常激动地冲进解救营,发着抖,几乎亢奋到说不出话来。大副罗伯·汤马士在克罗兹的帐篷外将他拦截下来。

“高汀,我想你应该要和德沃斯先生那一队人一起在海冰上吧。”

“是的,长官,我是。汤马士先生,我原本是。”

“德沃斯回来了吗?”

“还没,汤马士先生。德沃斯先生派我带信息回来给船长。”

“你可以跟我说。”

“是的,长官,喔,不,我的意思是,我不能,长官。德沃斯先生说我只能向船长回报。船长本人,对不起,长官。谢谢您,长官。”

“你们在外面吵什么?”克罗兹一面问,一面从帐篷里爬出来。

高汀结结巴巴地把大副吩咐他只能向船长报告的事再说了一次,跟船长道了歉,然后就被带离围成一圈的帐篷。“现在,告诉我发生什么事,高汀。你为什么没和德沃斯先生在一起?他和侦察队发生了什么事?”

“是,长官,不,我的意思是……不是,船长,我是说,发生了一件事,长官,就在冰上。发生的时候我并不在那里。昨天,德沃斯先生和罗伯·强斯、比尔·马克、汤姆·泰德曼和其他人继续往南走,而我们几个人,就是法兰西斯·珀克、约瑟法·古雷特和我被留下来猎海豹,长官。但是,今天晚上他们回来了,只有德沃斯先生和几个人而已,我的意思是,我们听到霰弹枪声之后大约一个小时,他们回来了。”

“镇定一点,小子。”克罗兹说,他手按压在这男孩发抖的肩上。“你先告诉我德沃斯先生要你传的信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再告诉我你看到什么。”

“他们两个都死了,长官。两个。我只看到一个。德沃斯把那个女的尸体放在毛毯上,长官,整个被撕裂了。不过我还没有看到另一个。”

“哪两个人都死了,高汀?”克罗兹口气急促地问,虽然“那个女的”已经让他知道了部分真相。

“沉默女士和那只东西,船长。那个爱斯基摩女巫和冰原上的那只东西。我看到那个女人的尸体,但是还没看到那只东西的尸体。德沃斯说它的尸体就在离我们猎捕海豹地方一英里远的一个冰靴,我就是来带您和医生一起去看它的尸体的,长官?”

“冰靴?”克罗兹问,“你是说冰穴?在结冻的海冰中的一小池未结冻的海水?”

“是的,船长。我也还没看到冰穴,不过照德沃斯先生和胖威尔森的说法,那只东西的尸体就躺在那里。胖威尔森跟德沃斯先生在一起,像拉雪橇一样拖拉着那张毛毯回来,长官。沉默女士就躺在毛毯上,您知道吗,全身被撕裂而且死了。德沃斯先生叫我只带您和医生过去,而且不要告诉其他人,不然的话,他回来后就会叫强森先生用鞭子抽打我。”

“为什么要带医生?”克罗兹问,“有人受伤了吗?”

“我猜是,船长。我不太确定。他们都还在那个冰……冰中的洞那里,长官。珀克和古雷特照着德沃斯先生的吩咐,跟着他和胖威尔森一起向南走了。不过德沃斯先生要我回来,只带您和医生两个人过去。也不要告诉其他任何人。先不要讲。哦……还有请船医带着他的工具和刀子之类的东西,也带一把大一点的刀子来把那只东西的尸体切块。您有没有听到今天傍晚的霰弹枪声,船长?珀克、古雷特和我听到了,而且我们离那个冰靴至少一英里远。”

“我没听到。那些可恶的冰不断在崩裂、劈啪作响,我们不可能分辨得出两英里之外的霰弹枪响。”克罗兹说,“你好好想一下,高汀。德沃斯先生为什么会说,只要找古德瑟医生和我去看那个……管他是什么东西的东西?”

“他说,他非常确定那只东西已经死了,但是德沃斯先生说,它和我们原先以为的东西不一样,船长。他说,它是……我忘了他用哪个词了。但是德沃斯先生说它改变很多,长官。他希望在帐篷这里的人听到之前,您和医生能先去看一下,并且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克罗兹追问。

高汀摇摇头。“我不知道,船长。珀克、古雷特和我当时在猎海豹,长官……我们射到一只,船长,但是它从冰上留的洞溜回海里去,所以我们抓不到它。对不起,长官。接着我们就听到南方的霰弹枪声。过了不久,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德沃斯先生就和脸上在流血的乔治·凯恩,还有胖威尔森一起出现,威尔森拉着那条毛毯,上面放着沉默的尸体,而且她的身体已经被撕碎,只是……我们应该要赶快回去,船长。趁着现在还有月光。”

的确,那是个难得晴朗的夜晚,就紧接在一场难得晴朗的红色日落之后。克罗兹听到骚动声时,还想从盒子里拿出他的六分仪来,锁定一颗星观察呢。一轮巨大、蓝白色的明月从东南方冰山及杂冰原后面升起。

“为什么要在今天夜里出发?”克罗兹问,“难道不能等到明天早上吗?”

“德沃斯先生说不行,船长。他要我跟您问好,并且拜托您带着古德瑟医生离开营地走大约两英里路,去看看冰屑旁边的东西。虽然有些冰墙,但是这段路不需要花两个小时就可以走完。”

“好吧。”克罗兹说,“你去告诉古德瑟医生说我找他,请他带着他的医疗工具袋,并且告诉他衣服穿暖和点。我会在小船附近和你们会合。”

高汀领着四个人下到海冰上。克罗兹没有照着德沃斯的口信只带着船医过去。他反而命令水手长约翰·雷恩和底舱班长威廉·哥达尔两个人带着霰弹枪跟着一起去,接着进到冰山与大冰岩构成的乱冰堆里,然后翻越三座相当高的冰脊,最后穿越一片冰塔林。在冰塔间的积雪上还看得见高汀先前的靴印,雪地上也插了一些一路从惊恐号运来的细竹竿,标示着高汀回营地时走的路。两天前,德沃斯这群人就带着一些竹竿过来,用来标示回程的路;在发现开放水域、想叫其他人拉小船过来时,这些竹竿也可以用来标示穿越冰原的最佳路径。月光明亮,在冰上看得见竹竿的影子。即使是最细的竹竿也像月晷一样,将一条条阴影投射在蓝白色的冰地上。

第一个小时只有沉重的呼吸声、皮靴踩在冰雪上的嘎吱声,以及周遭海冰的破裂声与呻吟声。后来克罗兹问:“你确定那个女人已经死了,高汀?”

“谁,长官?”

船长有点泄气地吐了一口气,马上成为一小团冰晶云,在月光下闪闪发亮。“这里有多少个女人?你这笨蛋,当然是沉默女士。”

“喔,是的,长官。”男孩窃笑着,“她的乳房都被撕掉了。”

船长和高汀越过另一座低矮的冰脊,走到一座散发蓝光的高大冰山阴影中,他瞪了高汀一眼。“不过你确定那是沉默女士吗?有没有可能是别的原住民女子?”

高汀似乎被这个问题考倒了。“这里还有其他的爱斯基摩女人吗,船长?”克罗兹摇了摇头,用手势叫高汀继续带路。

在他们离开营地约一个半小时后,他们到达了那个“冰屑”——高汀现在这么称呼它。

“我记得你说的是更远一点的地方。”克罗兹说。

“我之前也没到这么远的地方。”高汀说,“德沃斯先生发现那只东西时,我是在后面那里猎海豹。”他们现在就站在冰中池水的旁边,而他边说边用手势大略指向他们左后方。

“你说我们有些人受伤了?”古德瑟医生问。

“是的,胖艾力克斯·威尔森脸上有血。”

“我记得你说的是乔治·凯恩脸上有血。”克罗兹问。

高汀摇头强调他现在说的才对。“啊,啊,船长,是胖艾力克斯在流血。”

“那是他自己的血,还是其他人或其他东西的血?”古德瑟问。

“我不知道,”高汀回答,他的声音几乎有些不悦。“德沃斯先生只是告诉我叫你带你的医疗用具。如果德沃斯先生需要你去治疗他,那我猜总是有人受伤了。”

“好吧,这里并没有人。”水手长约翰·雷恩说,他沿着直径还不到二十五英尺的冰穴边缘,小心地走了一圈,先是向下盯着比冰层低八英尺的黑色海水,接着望向四周的冰塔林。“他们在哪里?德沃斯先生离营的时候,除了你以外,还有八个人跟他在一起,高汀。”

“我不知道,雷恩先生。这就是他叫我带你们来的地方。”

底舱班长哥达尔用两只手在嘴边搭成杯状,然后大喊:“哈?德沃斯先生?哈?”

从他们右边传来响应的喊声。声音并不是很清晰,有点被蒙住,但是听起来很兴奋。

克罗兹打手势叫高汀回来,然后自己领着几个人穿过十二英尺高的冰塔林。风吹过像是雕刻出来的冰塔时,发出呻吟及轻哼的声音。他们都知道冰塔的边缘就和刀锋一样锐利,而且比大多数船刀还坚硬。

在前方的月光下、冰塔之间一小片平坦的空地中央,一个人的黑色身影单独站在那里。

“如果那是德沃斯,”雷斯轻声跟船长说,“他就是把八个人搞丢了。”

克罗兹点头。“约翰、威廉,你们两个人走向前,慢慢地,把霰弹枪准备好,将击铁扳到一半。古德瑟医生,你和我跟在他们后面。高汀,你在这里等。”

“是的,长官。”威廉·高达尔说。他和约翰·雷恩用牙齿咬掉连指手套,以便使用还戴着内层手套的手指。他们把枪举起来,将双膛枪其中一块沉重的击铁扳到一半,然后小心地朝在冰塔林外被月光照亮的空地走去。

这时有个巨大的阴影从最后一个冰塔后面走出来,猛力将雷恩和高达尔两个人的头颅撞在一起。两个人就像被屠宰场重槌击打的牛一样,直接倒了下去。

另一个阴影击打克罗兹的后脑,克罗兹试着要爬起来时,这人将他的两只手臂压背后,用一把刀子抵住他的脖子。

罗伯·高汀抓住古德瑟,拿一把长刀抵在他的喉咙上。“不要动,医生。”这个男孩低声说,“不然就换我在你身上动手术了。”

巨大的身影抓住高达尔和雷恩的大衣后领,把他们拉到冰上的空地。他们的皮靴前缘在雪地上刮出几条沟。第三个人从冰塔后面出来,捡起高达尔和雷恩的霰弹枪,将其中一把交给高汀,自己拿着另一把。

“到空地这里来。”理查·艾尔摩说,同时用霰弹枪的枪管比划着。

克罗兹的喉咙还被那黑色身影用刀抵着,但是他现在已经从那人身上的味道辨认出他就是懒散的乔治·汤普森。船长站着,脚步不稳地被他从冰塔的阴影下往前推,朝着站在月光下等他们的人走过去。

马格纳·门森把雷恩和高达尔的身体丢在他的主子哥尼流·希吉前面。

“他们还活着吗?”克罗兹粗声问。船长的手还是被汤普森压在身后。不过现在有两枝霰弹枪的枪口对准,所以已经没被刀子抵住他的喉咙了。

希吉俯身看那两个人,就像在查看伤势一样,却轻松利落地动了两下,就用手中突然冒出来的刀子将两人的喉咙割断。

“啊,现在他们已经没活着了,至高无上又伟大的克罗兹先生。”副船缝填塞匠说。

在月光下,流到冰上的血看起来是黑色的。

“你就是用这招杀死约翰·厄文的吗?”克罗兹问,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发抖。

“去死啦,你!”希吉说。

克罗兹瞪着罗伯·高汀说:“我希望你可以拿到出卖耶稣的三十块银钱的报酬。”

高汀窃笑着。

“乔治,”副船缝填塞匠对站在克罗兹身后的汤普森说,“克罗兹大衣的右口袋里有一把手枪。把它拿出来。狄克,将那把手枪带过来给我。如果克罗兹敢动一下,就把他杀了。”

汤普森把手枪拿出来,艾尔摩则继续用他偷来的霰弹枪对准克罗兹。接着,艾尔摩走过去拿手枪,以及汤普森找到的一盒弹药,然后退回来,把霰弹枪再对着克罗兹。他穿越过被月光照亮的一小片空地,把手枪交给希吉。

“大自然给我们的折磨已经够多了,”古德瑟医生突然说,“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还要再加增呢?我们人类为什么总是要如数承受上帝给我们的苦难、惊恐及死亡,然后再把情况弄得更糟?你可以回答我吗,希吉先生?”

副船缝填塞匠、门森、艾尔摩、汤普森及高汀都盯着船医看,仿佛他突然说起亚拉姆语来了。

法兰西斯·克罗兹,也看着他。

“你要什么,希吉?”克罗兹问,“除了杀死更多好人来当你们旅途上的食物之外?”

“我要你闭上你他妈的那张嘴,然后慢慢地、痛苦地死掉。”希吉说。

罗伯·高汀笑得像个精神错乱的男孩。他用手上霰弹枪的枪管拍打古德瑟脖子后面的刺青。

“希吉先生,”古德瑟说,“你知道的,不是吗?我是不会顺你们的意去帮你们肢解同船伙伴。”

希吉在月光下露出他的小牙齿。“你会的,船医先生,我跟你保证。不然的话,你就要看着我们把你自己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喂给你吃。”

古德瑟没有说话。

“汤姆·强森和其他人会找到你们。”克罗兹说,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哥尼流·希吉的脸。

副船缝填塞匠大笑。“强森已经找到我们了,克罗兹。或者说,我们已经找到他了。”

说完他伸手到身后,从雪地上拖了一个粗麻布袋过来。“你通常私下是怎么称呼强森的,克罗兹国王?你那强壮的右手?这里。”他把一只没戴手套、沾满血迹的右手臂扔到空中,然后看着它落在克罗兹脚前。那只手臂从手肘正上方被切断,白骨在月光下闪烁着。

克罗兹没有低头去看它。“你这可悲的一小滩贱口水。你根本向来就不值得理会。”

希吉的脸扭曲着,好像月光已经将他转变成非人生物。他的薄嘴唇向后张开,离两排小牙齿非常远,在场其他人过去只有在坏血病患临死前几小时看过这景象。他的眼睛不只透露出疯狂,更不只是憎恨。

“马格纳,”希吉说,“把船长勒死,慢慢地。”

“是的,哥尼流。”马格纳·门森说着移步向前。

古德瑟试图往前冲,但是男孩高汀的一只手紧抓住他,另一只手用霰弹枪抵着他的头。

那巨人缓缓走向他时,克罗兹的肌肉连动都没动。当门森的影子笼罩在船长和抓着他的乔治·汤普森身上时,汤普森畏缩了一下,而克罗兹身体向后沉了一下,然后猛然向前冲,将左手臂挣脱开来,并且马上把左手伸进他大衣的左口袋里。

船长的外套口袋冒出火花,两声沉闷的枪响经过他们身旁,在冰塔之间产生回音。高汀吃了一惊,差一点就扣下扳机,也因此差一点就意外地把古德瑟的脑袋轰掉。

“哎哟。”马格纳·门森慢慢把手举起来摸他的肚子。

“可恶!”克罗兹镇静地说。他不小心把双膛枪的两发子弹发射出去了。

“马格纳!”希吉大叫着冲向巨人。

“我想船长对我开了枪,哥尼流。”门森说。这个大块头听起来还搞不清楚状况,并且有点茫然。

“古德瑟!”克罗兹在混乱中喊着。船长转了一圈,用膝盖撞汤普森的胯下,然后挣脱他的掌握,“快跑!”

船医试图逃跑。他拉扯、扭身,几乎要脱身了,却又被年轻的高汀绊倒,整个人趴在地上,高汀还用膝盖压在古德瑟的背上,把双膛霰弹枪的枪管顶住古德瑟的后脑勺。

克罗兹大步跑向冰塔林。

希吉从容地从理查·艾尔摩手中抓起一枝霰弹枪、瞄准,并且把两发子弹都发射出去。一座冰塔的顶部碎裂、倒下,克罗兹脸同时朝前飞了出去,在冰上滑了一下,最后趴在自己的血滩中。

希吉把霰弹枪交还给艾尔摩,解开门森的外套和背心,把大块头的衬衫和肮脏的内衣撕开。“把那该死的船医带过来。”他对着高汀大喊。

“伤口不太会痛,哥尼流。”马格纳·门森低沉地说,“像是在搔痒。”

高汀推着、戳着、拖着古德瑟走过来。船医戴起他的眼镜,检查那两个伤口。“我不确定,不过我不认为这两颗小口径的子弹已经射穿门森先生的皮下脂肪,更别说射入他的肌肉层了。我认为这只是两个不严重的小孔罢了。现在我可以去照顾克罗兹船长了吗,希吉先生?”

希吉放声大笑。

“哥尼流!”艾尔摩大喊。

身后留下一条血路及一些外衣碎片的克罗兹已经跪起来,并且开始爬向冰塔和冰塔的阴影。现在他正痛苦地站起来,像酒醉的人一样摇摇晃晃地走向冰柱。

高汀咯咯地笑着,并且举起霰弹枪。

“别开枪!”希吉大叫。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克罗兹的大型雷管手枪,仔细地瞄准克罗兹。

离冰塔还有二十英尺时,克罗兹转头,目光从他受伤的肩膀上方瞥向这群人。

希吉扣下扳机。

子弹让克罗兹转了一圈后又跪了下去。他的身体瘫下来,但是他举起并且伸出一只手撑在地上,试图再站起来。

希吉向前走五步,再开了一枪。

克罗兹整个人向后仰,背躺在地上,只有两只膝盖还保持在空中。

希吉再度向前走两步,瞄准,又开了一枪。克罗兹的一只腿被射向一侧倒了下去。子弹应该射穿了他的膝盖或是膝盖下方的肌肉。船长没有出声。

“哥尼流,亲爱的。”马格纳·门森带着受伤小孩撒娇的口气说,“我的肚子开始有点痛了。”

希吉转身。“古德瑟,给他一些止痛药。”

船医点头。他说话的声音相当小,有点紧绷,但没有起伏。“我带了一整瓶多佛粉,大多是从古柯叶提炼出来的,又叫做古柯碱。可以给他用。一整瓶都给他,如果你要的话。再加上一点曼陀罗花、鸦片与吗啡。这样他应该不会痛了。”他伸手到医药袋里。

希吉举起手枪对准船医的左眼。“只要你敢让马格纳吃什么让肚子不舒服的东西,更别说你敢从袋子里拿出一把手术刀或其他利器,我对着他妈的基督耶稣发誓,我就会开枪射下你的卵蛋,并且让你活着吃下肚。听得懂了吗,船医?”

“我知道。”古德瑟说,“但是,我是因为遵守医师宣言才做的。”他拿出一个瓶子和一根汤匙,倒了一些液态吗啡。“喝下。”他对那巨人说。

“谢谢你,医生。”马格纳·门森说。吸的时候还发出声音。

“哥尼流!”汤普森大叫,指着冰地。

克罗兹不见了。血迹通到冰塔林里。

“该死,”副船缝填塞匠叹了口气,“这个贱家伙还真是会给我添麻烦。狄克,你已经重新装好子弹了吗?”希吉一面问,一面为手枪装子弹。

“是的。”艾尔摩说着把霰弹枪举起来。

“汤普森,拿着我多带来的那把霰弹枪,留在这里陪马格纳和船医。如果这位好医生做了什么你不喜欢的事,即使只是放个屁,你就把他的生殖器打掉。”

汤普森点头。高汀再次咯咯笑。于是希吉拿着手枪,高汀与艾尔摩带着他们的霰弹枪,慢慢穿越月光下的空地,然后小心翼翼地排成一列,进到冰塔林及冰塔的阴影里。

“他躲在这里可能不容易找到。”走进月光与阴影交错的冰地时,艾尔摩轻声说。

“我不这么认为。”希吉说。他指着正前方从冰柱之间穿过的一道宽血痕,看起来就像是写在阴影之间一道由点与短线构成的电报密码。

“他身上还带着一把小手枪。”艾尔摩轻声说,然后很谨慎地从一个冰塔走向一个冰塔。

“去他的,去他的手枪。”希吉说着大步向前走,靴子在血及冰地上有点踩滑。

高汀咯咯笑得很大声。“去他,去他的小手枪。”他用单调的声音说着,继续窃笑。

那道血迹在冰塔林中延伸了四十英尺之后,停在黑色的冰穴。希吉冲向前,看着水平的血迹变成垂直的血迹,沿着八英尺厚的冰层侧面往下延伸,已经进到水中了。

“这该死的家伙,下到该死的地狱里。”希吉大叫着来回踱步,“我要当着这至高无上的伟大国王的面,把最后一颗子弹射到他脸上,这该受上帝诅咒的家伙。他抢了我多少东西!”

“请看,希吉先生,长官。”高汀还是咯咯地笑,指着黑色水里一个看似浮尸的东西,浮尸的脸部朝下。

“那只是他那件可恶的外套。”刚刚才戒慎举着枪从冰塔阴影中走出来的艾尔摩说。

“只是他那件可恶的外套。”罗伯·高汀重复他的话。

“所以他已经死在里面了。”艾尔摩说,“我们可以在德沃斯或其他人听见枪声赶过来之前离开吗?要回去与其他人会合还有两天路程,而且我们还要先肢解一些尸体才能离开。”

“我们还不能离开,”副船缝填塞匠说,“克罗兹有可能还活着。”

“他已经被射成那样子,又没有穿外套?”艾尔摩问,“而且你看他那件大衣,哥尼流。霰弹枪已经把它射烂了。”

“他有可能还活着。我们要去确定他已经死了。也许不久后,尸体会浮出水面。”

“你要怎么做?”艾尔摩问,“开枪射他的尸体吗?”

希吉转过身看艾尔摩,瞪了他一眼,让比他高大不少的艾尔摩向后退了一步。“没错。”哥尼流·希吉说,“这就是我的打算。”他对着高汀大吼。“去把汤普森、马格纳和那个船医带过来。我们要先把医生牢牢绑在冰塔上,接着艾尔摩、汤普森和我去找克罗兹,而你必须一面照顾马格纳,一面把雷恩与高达尔的身体切成小块,让我们方便带着走。”

“由我来肢解他们?”高汀大叫,“你告诉过我,我们抓古德瑟就是要他来做。应该是他负责动刀,不是我。”

“古德瑟将来会帮忙我们肢解尸体,巴比。”希吉说,“不过今天晚上你得自己解决。我们现在还不能信任古德瑟医生……在我们把他带到几英里外的同伴那里之前。做个好孩子,去把医生带回来,用你最擅长的结把他牢牢绑到一个冰塔上,叫马格纳把那两个人的尸体带过来让你切割。到古德瑟的工具袋去找刀子,也到我带过来的袋子里去找些大型刀子和木匠锯。”

“喔,好吧。”高汀说,“不过我还是宁愿和你们一起去。”他辛苦地找路走出冰塔原。

“从你开枪射他的地方走到这里,船长少说也流掉身上一半的血,哥尼流。”艾尔摩说,“除了掉进水里,他不可能躲在任何地方而不留下痕迹。”

“你说得完全没错,我亲爱的狄克,”希吉带着诡异的笑容说,“如果他不是在水里,或许他可以勉强爬行,但是他伤得那么重,不可能停止流血。我们要继续搜寻,直到确定他既不在水里,也不是缩着身体躲藏在冰塔后面,最终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你们从冰穴南边开始搜寻,我来负责北边。我们顺着时针找。如果看见任何迹象,即使只是一滴血,或是冰上的刮痕,就大叫并且停下来,我就会过来。要小心哪!我们可不希望这个快死的贱货现在从阴影中跳出来抢走我们的枪,对吧?”

艾尔摩很惊讶,并且开始警觉。“你真的认为他这么强壮?我的意思是,他被手枪打中三次,而且身上还有那么多霰弹枪碎片?不过他身上没穿外套,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死掉。现在天气比先前冷很多,而且风也变强了。你真的认为他正躺在某个地方等我们,哥尼流?”

希吉露出微笑,并且朝着黑色池塘点了个头。“不,我认为他死了,是淹死的,而且就在那池子里。但是我们要百分之百确定这件该死的事。我们还没确定之前不会离开,即使得一直搜寻到该死的太阳再次出现。”

月升月落,他们在月光下搜寻了三个小时。在冰穴附近、冰塔林内、冰塔林外、在朝各个方向延伸的空旷冰原里;在北方、南方及东方的高耸冰脊上,都没有克罗兹走过的迹象:没有血迹、没有脚印,也没有身体拖行的痕迹。

罗伯·高汀足足花了三个小时,才把约翰·雷恩和威廉·高达尔的身体劈砍成希吉想要的大小。不过这个男孩把现场弄得一团糟。肋骨、头、手、脚、一段段脊椎,全散放在四周,好像屠宰场里刚发生了一场爆炸。年轻的高汀身上也沾满了血,希吉和其他人回来时,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全身涂黑反串黑人的白人。艾尔摩、汤普森,甚至马格纳·门森看到这位年轻学徒的外貌时,都吓得退了几步。希吉却大笑了很久。

粗麻布袋里装着的肉块,已经用他们事先带来的油布包裹起来。不过那些麻布袋会漏血。

他们将古德瑟解开,他因为寒冷或震惊而不断发抖。

“我们该走了,船医。”希吉说,“其他人在西边十英里外的冰原上,等着欢迎你回家。”

古德瑟说:“德沃斯先生和其他人不会放过你。”

“不!”哥尼流·希吉的声音透露出十足信心,“在他们知道我们现在至少有三把霰枪及一把手枪后,他们就不会。而且前提是,他们得发现我们曾经到过这里,而我认为他们根本就不会发现。”接着他对高汀说,“请我们的新成员也扛一袋肉吧!”

古德瑟拒绝从高汀手中接下鼓鼓的麻布袋,马格纳·门森就把古德瑟打倒在地,几乎把船医的肋骨打断了。高汀第四次要把滴着血的布袋交给古德瑟,也就是在他又被更猛力地揍了两回之后,他接下了袋子。

“走吧!”希吉说,“这里的事办完了。”

  1. Aramaic属闪族语系,旧约圣经后期书写使用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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