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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〇节:三六九年九月五日,酉贝爵士……
——铁堂·英雄连祷文
 
马琳达很幸运地掉在草坪而非沙地上,不过冲击力道很大,还是撞得她肩膀扭伤,也将她肺中一口气全逼了出来。她听到号角纷纷响起,人马吼声大作,弓弦刷刷声不断,还有黑骑士冲锋时的马蹄声。之后是一片喊杀声,等她喘过气、抬起头,蒲福行宫一役已经获胜,文特、多米尼拔出剑守在她身边,其他御剑士也从主楼冲了出来。管维尔的手下逃的逃,降的降,场上被王家卫兵和上百名黑骑士占领——原本他们可能都想过来抓住马琳达谋取政治利益,不过御剑士现身让他们有所顾忌。
女王让文特扶自己起来。“谢谢,”她低声说,“做得很好——噢!我肩膀受伤了,轻一点——很好。管维尔人呢?”
“死了,”文特低声说,“在那里。”他恐惧地用剑指向尸体,待回过神连忙收好剑。
马琳达过了一会儿才能够思考,她知道自己并不会为这个姓费赞伯斯的哥哥太难过,可是她为自己感到悲哀。因为死了很多人,在这改朝换代的戏码里她失去了纯真,不再是清纯少女。然而少一个继承人就会少很多问题,谋反这种事情从来都是胜者为王。
御剑士要求将军先放下武器才可以靠近女王宣誓效忠,不过马琳达要他们全退下,自己走上前接过苏瑞士的剑拍在他肩上,当场赐予他蒲福男爵的头衔。瓦铎巡官随后过来,马琳达也将兰开斯特赐给他——谋反者的土地官位理当按惯例全部充公。先收服了这两人,接下来女王才能好好处理其他虎视眈眈的对手。
“苏瑞士男爵,您对这些俘虏有什么对策?愿意效忠我的人我全部可以赦免,不过我不希望他们因为身无分文而去危害乡里。”
矮个子嘴角的笑意,显示出他觉得这引发战争、又杀了人的女王非常有趣。“陛下宅心仁厚,不妨暂时将他们收编到我名下的部队,日后向国库申请费用吧!不知陛下是否准我对拒绝加入者处以死刑?我想这么做,才不会冒出闹事的家伙。”
“准。”她一边回答一边心想,自己什么时候也嗜血起来了?恐怕是遗传吧!“管维尔其他的军队怎么处理?”
“他把大半军力送回维尔德镇压当地,其他部队分散驻扎在各地城堡庄园,不过都很远,所以不构成立即威胁。不过陛下,棱堡的部队除外。”
“我也没忘记。”那阴森之地的影子覆盖了纶敦城,往外扩及整个玺维。动乱时刻保有棱堡者通常可改写历史。“瓦铎大人有什么建议?”
巡官抚了抚满是胡渣儿的脸颊后低沉地说:“略施小计就行,陛下。我知道今天进门的密语,如果先让手下一些人穿上谋反者的制服,应当就能让对方开门。您希望取下小费赞伯斯先生的人头吗?”
“不用,先关起来就行。其他人如果投诚就赦免,请各位赶快行动。”她回头看看禁卫军,棱堡交给瓦铎掌管太危险,毕竟他刚刚才叛变一次,“皮尔斯爵士,请你一道前去,我在此指派你为暂时的棱堡总督。夺回城堡后立刻派人通知我,并将柯尼亲王和罗兰大人释放,他们愿意担保的人犯也一并释放。”
皮尔斯想到自己要在这种危险时刻抛下护主不禁一愣,但还是跪下亲吻女王手指领命。有些御剑士窃笑起来,不过一看到马琳达的眼神便立刻正容;马琳达觉得这很烦,当然刚刚那场仗是很大的胜利,不过他们原先是不是都以为女人不知道怎么做决定或下命令?“将军,朕跟着卫兵一起回幽塘宫。路上会有问题吗?”
“我想巡官应该比我了解状况。”苏瑞士谨慎地回答。
“由王家卫兵陪同,”瓦铎说,“比较不会多生事端。目前御剑士还是因为濡岸宫事件遭到民众厌恶。而且恕我直言,陛下,我认为管维尔还是深受许多人爱戴的。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则是——陛下见谅——正在等着看谁会出头。谋反者还没将消息传回城里,但陛下您还是越早到越好。”
她感觉得到御剑士的气愤,可他们为什么认为自己会中这么简单的计?
“禁卫军我会处理好。”她很坚决地说,“苏瑞士大人,我不打算带着浩浩荡荡的军队冲进首都,但也希望黑骑士能随传随到。你们在哪儿驻扎比较好?”
“以前都是在首都旁边的公有地一带,陛下。”
“那就在那里扎营,今天的密语是‘天气晴朗’,答案是‘前景看好’。两位大人都明白了吧!”对方行礼,女王也点头回礼,然后转头对奥雷说,“指挥官,请行宫里的所有人集合,然后让他们回到各自岗位。降半旗,先王遗体准备送回首都,明天举行国葬。叛军首领的头砍下来,挂在棱堡大门前。派两个速度最快的人骑马去纶敦的纹章学院,请纹章学院院长正式记录下我是玺维女王,并请他召集我父王在位时的官员和现在的摄政会成员,准备对我宣誓效忠。也为我的女官们备马,我自己要一匹好一点的马,不要那匹窝囊废。另外装上合适的马鞍,不要搞侧骑那种蠢事。一刻钟后,我们就起程回纶敦。”
“终于有事情可以让这小子不惹麻烦了。”不知是谁窃窃私语道。
奥雷听了瞪大眼睛。这么说并不公平,的确刚刚的命令都不是御剑士该做的,可马琳达现在虽贵为女王却没有官员,总得找个人发号施令吧?奥雷也发挥了过人的机灵,“多米尼爵士,照陛下的吩咐处理,我现在带陛下进去。”
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旁观者笑了起来表示赞许,连多米尼也笑出声。奥雷还是像个候补一样挂着微笑伸手搀扶马琳达,“陛下,我斗胆请您先稍事休息吧!出发前也用点餐比较好。”
她自己这才注意到旁人眼中的自己——像累坏了一样发着抖,于是她点头接受奥雷的搀扶。进门时不知是谁又在她背后高呼一声,禁卫军跟着欢声雷动,马琳达没搭理他们,径自走了进去。
“大家都准备好要拼命,”奥雷很兴奋地说,“但您却救了我们。现在只要您下令,要他们爬回纶敦也行。”
她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居然当上女王了!得要好好适应一下。她可以随心所欲不必担心受怕……真的吗?心中有个声音讽刺地问:就说你要跟一个出身低贱名为大狗的剑士结婚!看看会怎样!好吧,至少大部分的事情可以为所欲为,而且她是自己争取到这个位置、这份荣耀的,如果在王岬岛多耽搁一天,可能就没办法集合黑骑士了。想到这儿,她不禁希望有人能让她拥抱一下。
“你也帮了大忙,指挥官。你的贿赂技巧也可以写进连祷文了。”
“陛下,我觉得您忘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您赏给他们很多官位,但您的禁卫军指挥官应该也可以有一份吧?我还以为我能当‘大漠男爵’呢。”
马琳达本想哼一声,结果还是笑了出来,“这话真该杀头了。那我给你头衔,你自己去生钱——”
两个人脚步戛然而止,差点撞上大狗。大狗呆站在路中间,一脸憔悴哀伤,苍白脸上满是泪水,手中捧着一具穿绿色制服的身体。
“不!”马琳达大叫,“怎么会!”
奥雷检查了遗体的外衣,“中箭了?”大狗只点点头,还是说不出话来。
“就一个小洞?”女王难以置信。根本没流血啊!找个缝衣匠,马上就可以跟新的一样才对……
“应该是直接——”奥雷声音哽咽,“直接射穿了他。他弄错了,他以为‘酉贝’是个幸运的名字,但他终究让这名字进了连祷文。”
 
后来,马琳达得知蒲福行宫的战斗造成十七人死亡、二十四人受伤。每名亡者都让她痛心,可酉贝在心中造成的伤痛比其他人加起来还多,因为他与自己太亲密。弓箭可能是从卫兵那里射过来的,应该是瞄准了冲锋的黑骑士,而御剑士正好赶往马琳达身边。当时没有人注意到他被射中,后来是大狗发现他不见了,回头才在花丛篱笆中找到他。他们告诉马琳达,御剑士的习俗是要在战场上为往生的伙伴送行,所以她便让他们举行仪式使酉贝回归于圣灵。禁卫军并没有坚持等到火堆烧完,不过也是过了中午,女王才带着一行人沿着纶敦大道慢跑前进。
又一个名字写进连祷文。不过,失去战友的哀伤很快便雨过天晴,没多久,御剑士们又喜滋滋、放心又兴奋地插科打诨、唱歌欢呼,比长夜节的醉汉还要吵闹,而且每隔几分钟就会有人骑马绕圈圈。好几个月的禁闭终于结束,死刑也得以免除。酉贝依照传统仪式加以表彰,几个钟头前他们可能会牺牲性命保护的小国王,现在似乎已从记忆中淡去。
马琳达注意到大狗一直在走在队列的最后方,她当然很希望能与他在一起,可也明白自己现在必须避免与丑闻沾上边。奥雷可以跟在她身旁,那是他的特权,多米尼也随侍在侧。
眼前有许多问题要克服。罗兰成了唯一的大法官人选,他知道哪些人不支持管维尔,哪些人是墙头草,以及其他贤能又可靠的助力。女王必须整顿枢密院,但马琳达对这些男人的认识仅止于社交闲谈。有经验的女性并不存在。之前有一位女性担任过大审问官,几个朝代前也有一位女性大法师,可这两人都算特例。枢密院需要时会找白色姊妹的教母征询意见,不过这位年长的女士现在大都留在橡陵城,已经很少入宫了。
队伍一直快速前行,进入村庄前当地居民已经先得到消息,便排在街道两旁欢呼迎接。不过一会儿工夫,女王陛下已穿过群众,今年一大盛事就这么结束了。
“指挥官,是谁要大家列队欢迎的?”
“是我,陛下。做错了吗?”
“多米尼爵士也同意吗?”
“他说无伤大雅,而且,他本来就等着看我会不会主动提出。”
“你做得很好。”
“多谢陛下。”
“所以前面有人开道?”
“是的,陛下。”
“如果皮尔斯爵士从棱堡传回消息,要立刻通知我。”
“遵命。容我进言——当然,此事有关陛下您的安危。”
“这是你的特权,指挥官。”
“我——我们——都对陛下您的目的地有所担忧。幽塘宫现在还不容易防守,在我们可以确定——”
“今天我不打算进幽塘宫。如果棱堡拿下来了,我们就进去,否则我们直接去公有地与黑骑士会合。”
奥雷点点头,鼓起勇气之后眼睛直视前方开口道:“再容我斗胆进言,陛下……这个决定我是不是应当更早得知呢?”
当然,不过其实马琳达也是刚刚才想清楚的。“那我现在也告诉你了。”
“是,陛下。”
 
棱堡巨大阴沉的轮廓永远盘踞在纶敦城的天空,黄昏时分尤其面目可憎。河流如银带缠绕,夕阳如鲜血洒在塔顶,在黑色高墙衬托之下更显苍凉。马琳达由御剑士陪同进入城门,城钟响起,有如在欢迎女王,却也如小安安的丧钟。瓦铎巡官与皮尔斯爵士现身相迎,他们得意地拿出紫色衬垫上的仪式钥匙呈给陛下。喇叭声狂啸,乌儿受惊逃窜,吊桥上卫兵排成两列,手中的兵器敲打木板,发出隆隆的响声,向女王致敬。马琳达同父异母的兄弟的头颅高高挂起,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切,在权力游戏里,一步错、步步错。
政府已经开始为女王运转,她在首都毫不意外地获得承认,传令官也驱马狂奔到国境各处报告改朝换代的消息。奈威尔·费赞伯斯被戴上手铐、脚镣送入大牢。截至目前尚无反抗情况,不过驻扎边境的管维尔部队听到消息后不知会有何反应。女王通过街道时有零星的欢呼声,没有什么暴动清况,广场另一头还有些人肃穆地看着队伍前进。附近民房窗户里冒出几百张好奇的面孔,似乎首都居民都还在观望。小国王死了,英勇的管维尔大人死了,这个女孩继承了瑞拿夫王家?干得漂亮!只要她比爱德菈女王高明些……
似乎每百年一次,机运圣灵会选出一位女性为王,爱德菈、伊翠丝,伊翠丝、爱德菈……马琳达想了一整天,马蹄踏过宫门隧道时,她想的是伊翠丝。百年前她被带进棱堡砍头,一切的开始是因为她砍了自己丈夫的脑袋、然后改嫁给声名狼藉的男爵,从而激怒了众王公贵族。她未经议会同意随意加税、发动战争,还有其他大小过错。短短六年间,她就夺得玺维史上最无能君主的称号,而她所做的唯一正确的事情,就是在自己遭处决前两天染热病身亡,不过相信她真的染上热病的人并不多。
爱德菈则是更早一世纪之前的事,她的处境比较像受害者。“请你靠近些。”马琳达从蒲福行宫出发后就对莫门这么说,“不要忘记爱德菈遇上的事情。”娇小的白色姊妹露出灿烂笑容,回答说自己没有忘记。
然而,爱德菈女王遭遇的事件是个永远的谜团。虽然她任期长达三十六年,在玺维史上数一数二,但她实际掌权的时间只有开头的几个月,后来就被软禁在王岬岛上,那时连她的御剑士都同意爱德菈是真疯了。但种种迹象显示她登基时很正常。很多历史学家认为她可能遭人以恶霉的法术下毒——那个年代并没有白色姊妹存在——嫌疑最大的就是她丈夫,因为女王疯了以后,他夫代妇职,绕台长达二十年之久。
第三任女王会比较幸运吗?
马蹄声在宫门隧道中回荡,他们穿过闸门,来到了城堡前的大空地,空地上驻扎着许多帐篷和人马。马琳达已经很多年没到过这个地方了,薄暮下火炬光芒照耀,她很讶异地发现此处如此宽广。棱堡本身就可算是个小市镇了,高耸的外墙囊括了几个小型要塞,王室居所位于最高的“貂塔”,高塔背后是西方的红色天空。不过棱堡就算日正当中依旧死气沉沉,像巨大的纪念碑,记录千年以来种种残忍历史;黄昏时分看来更是阴冷。不过马琳达却感到安心,现在她有足够的卫兵可以控制棱堡,有足够的御剑士确保卫兵不会轻举妄动,就算苏瑞士玩什么花样,她在棱堡中也能撑上很长一段时间。现在她是名正言顺的女王了,有人不服就得先把她赶下王位才行。
四周御剑士们已经灵巧地跳下马,女王必须保持尊严,所以她一直到了马梯那里才让多米尼搀扶下来。虽然说从小大家就顾忌她的身份,但现在她感到旁人的态度又有所不同;过去,一直有个更高的权力者可以推翻她说的话,现在没有了。君主的身份如此特殊,虽然她不像某些地方的统治者那样可以随便砍人的头,但违逆她心意的人却绝对会活在人间地狱。有力量也就有责任,一整天下来,马琳达已经感受到如雪崩般不断堆积在肩上的压力,枢密院、政府、议会……但一国之君的地位才是最大的重担,因为她连不小心动怒都有可能害死成干上万的子民,也因此她从今日起时时刻刻都要权衡轻重,三思而后行。
马琳达转身面对等着她的英勇战士,这些人在她父亲身边多年,比自己更懂得为君之道。“谢谢各位,我非常明白若非有御剑士的帮助,我自己绝对无法走到这一步,各位的恩情我会铭记在心。皮尔斯爵士——我现在又累又脏又饿,不过今天应该是属于玺维的,最优先的事情是什么呢?”
“百废待兴啊,陛下!”皮尔斯凝重地说,“不过您父王时常说如果连一个钟头都不能等的话,这国家也称不上是国家了。您多花一点时间梳洗用餐、换件衣服并不会在历史上留下什么恶名。”
“换衣服?”马琳达不敢相信。
“仓促之下找来的衣服,在款式或质料上恐怕无法与女王的气度相称,不过至少要干干净净,不至于太过简陋。我也已经让人准备热水跟毛巾了。”
这一瞬间仿佛肩头重担消失,她终于笑道:“皮尔斯爵士,你差点从我这儿骗去一个爵位呢!就请你带我做个美梦吧!”她顿了一下,皮尔斯的神情平时就很难捉摸,但那对深黑瞳孔中显然充满哀伤。“出了什么事?”
他耸耸肩,“有很多问题,陛下,不过也有很多好事,尤其您能平安抵达是最令人高兴的。先休息片刻吧!其他的事情晚一点再说。”
 
黛安以前没进过棱堡,对于这里的王室套房如此寒酸感到不可置信。这里石墙光溜溜的,地毯破旧、家具古老,还好有个大铜盆冒着热气、壁炉里燃着火、橱子里的食物足够喂饱整支禁卫军,这才可以住人。她比马琳达本人更了解马琳达,她进屋后马上把旁人支开,只留下瘫在椅子上、闭起眼睛大声呻吟的莫门姊妹。莫门的骑术没其他人那么精湛,能跟得上已经非常不容易。
“脱!”黛安拿了棉绒跟香皂,“请陛下脱衣!”
马琳达开始脱衣服,“黛安,请你帮我招募女官,我想我们得在这里先待上几天。”谢天谢地她终于可以泡在热水里了,“可别让我睡着啊!”
“有栗子烤野鸡、鲟鱼和山羊肉派,还有冰糖炖浆果蛋糕哦!”
“哦,好吧!”女王开始擦洗身体,“为了蛋糕我还是醒着好了。对了,帮我看看床铺有没有晒过,这地方搞不好从祖国战争那时起就没人住了。我可不能睡过头,我只要接受宣誓、任命罗兰当大法官,然后把这个国家的问题丢到他手上就好,接下来我要回家睡觉。”
“摆上热砖头烘一烘?”黛安一边问,一边打理女王的头发。
“当然。”
“摆上大狗暖暖床?”
“不行!在这里怎么可以。大狗的事情是最高机密,我都不打算让其他禁卫军知道。”
“唔?”女王的老朋友怀疑地说,“您觉得他们不知道?您早上让大狗抱了呢!”
“天哪,我居然没注意!”四十个御剑士的嘴能守住一个秘密吗?不知他们背地里会怎样开玩笑?马琳达闷闷不乐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不情愿地起身,“问题不止是丑闻——当然闹出丑闻已经够糟了——在我这个状况里还有继承权和血统的问题。加上男人们都有个很蠢的观念,以为女人是不能自己作决定的,所以如果我结婚,大家就会希望我的丈夫来处理事情,我只要多生小孩就好。”
“那就单身啊!”黛安用厚浴巾裹住她,“大狗棒得很,他不会在意躲在幕后,也不会因为自己勇猛健壮就想当公爵。”
“我喜欢他并不是因为他很壮!”
“不是吗?”黛安回答,“但这总归是个优点。我在熔炉看见了他哦,真壮啊!我可是嫉妒得要命呢!”
马琳达心想,这一聊不知会扯到什么地方,便开口叫莫门:“姊妹?”
莫门两眼大睁,她果然只是在冥想而不是睡觉,“陛下有什么事?”少了那顶好笑的帽子,她看起来真像个孩子。
“白色姊妹也可以像审问官一样侦测别人是否说谎,对吗?”
“有些人可以,不过恐怕功力无法与审问官相比。”
“那你呢?如果有人对我发誓时心怀鬼胎,你有办法发现吗?”
这位白色姊妹的眼睛又大又蓝,更加深了她那股孩子气,“那算是谋反了。撒这么大的谎会很明显的,可是要在这个地方探测出来还是有困难的,陛下。”
“怎么说?”
“谎言的圣灵成分是风与死,由于我的天赋是风,所以这部分比较容易。但这个地方有太多死亡圣灵,每一块石头都有死亡的气味,我走到哪里都听得到死神的咆哮声。我可以尽力一试,但恐怕不如审问官那样有效。”
“我能信任你,却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审问官。我可不想把骗子弄进我的枢密院。”
莫门很少像现在这般严肃,她平常都像个小孩似的笑看世界,“陛下,您对我的信赖恐怕超出我的能力了。我告诉过您,每位白色姊妹的能力都有天生的差异,所以在重要场合我们都希望能有两位以上的姊妹在场。”
“但今天只有你,”马琳达说,“再来就是我,还有历史在我们背后转个不停。保护我不受法术伤害,发现有人心存不轨就警告我,我需要的只是你尽力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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