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偷窃珠宝
之后的两天里,沃泊尔一直在寻找跟随他从营地到悬崖的那支队伍。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发现一些有关他们行踪的线索。这仅有的线索竟如此可怕,沃泊尔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
在一片空旷的荒地上,沃泊尔看到三具黑人尸体,想都不用想,他们一定是被残忍杀害了。沃泊尔知道,在这个队伍中,只有这三个人不是奴隶。很显然,其他奴隶一定是想摆脱残暴的阿拉伯人的控制,重新获得自由。他们利用与主阵营相距甚远这一优势,借机杀死了这三个黑人,就是这群万恶之人使他们成为奴隶,处处受虐。最终,成功逃跑,消失在丛林中。
看着眼前的一切,沃泊尔也开始思忖,是不是也该趁机逃走,摆脱这悲惨的命运呢?沃泊尔额头上渗出一把冷汗。不行,绝不能逃走,眼看阴谋就要得逞了,马上就可以分得一杯羹了;并且就算冒险逃跑,万一被抓回来,肯定会被大卸八块的!
泰山对这一发现倒是丝毫提不起兴趣,一脸镇定。人猿的内在本性决定了其对暴力、死亡这类事物麻木不仁,在他看来这些再平常不过了。近些年精心改造、悉心培养的文明被那场巨大的灾难统统摧毁了。泰山又回到了原始状态,童年时期的丛林生活在他脑海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最初卡拉的训练,克查科、塔布拉和特克兹的日常示范与训诫,都成了他思想和行动的基础。不过,说来奇怪,他忘了一切与文明相关的东西,脑海里竟保留了英、法这两种语言。不过,看得出来他对于语言没有任何认知能力,只是一种机械的表达。沃泊尔用法语跟他说话,泰山便不假思索地用法语回答,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已经不是同拉讲的猿语了。当然,如果沃泊尔使用英语与其交谈,他的反应也是一样的,也会用英语回答他。
第二天晚上,两人又坐在篝火前,泰山摆弄着他那亮晶晶的小玩意儿。沃泊尔明知故问,问他这些是什么东西,在哪里找到的?泰山一本正经地回答说,是一些灰色的石头,他想用这些石头做一条项链。并告诉沃泊尔这都是在太阳之神的寺庙里,那个祭祀庭院下面找到的。
沃泊尔发现泰山压根儿不知道这些宝石的价值,邪魅地笑了笑,松了口气。比利时人心里盘算着,反正是些普通的石头,如果伸手要,这人猿可能会毫不犹豫地送给自己,他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如此看来就可以轻轻松松地把宝石占为己有了。沃泊尔心里乐开了花,他的手麻利地伸向泰山面前那块光滑平坦的小木块,上面摆满了璀璨的宝石。
“来,让我瞧瞧!”比利时人脱口而出。
泰山急忙伸出巨大的手掌,一手压在宝石上,遮得严严实实。紧接着露出獠牙,对着沃泊尔咆哮示威。沃泊尔心脏咯噔一下,“嗖”地把手缩了回去,这速度比刚刚伸手时要快一百倍!比利时人被吓得半死,泰山却像个没事人儿,又低下头继续玩弄这堆小石头,似乎刚才的对话没发生一样。对于泰山来说,他只是表现了野兽对自己占有物的一种本能保护。如果他捕获了猎物,他也会把肉分给沃泊尔;但是,若沃泊尔主动把手放在自己的东西上,泰山绝不能接受,势必会像刚刚一样翻脸,发出愤恨的警告。
这件事后,比利时人开始对这野蛮的同伴怀有极大的恐惧。他不知道,泰山之所以发生这么大的转变,除了简单地归结为失忆外,更多的是因为他头部遭受重击,回到了原始状态。沃泊尔不知道,泰山曾经是一个野蛮的丛林猛兽。所以,他当然也猜不出,眼前的泰山只是回到了他童年和青年生活的时代,以那时的方式生活罢了。
现在,在沃泊尔眼里,这位英国人就是个危险的疯子,哪怕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可能露出可怕的尖牙威胁自己。沃泊尔非常清醒,知道自己绝不是泰山的对手,所以一路上都老老实实的。现在,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躲开泰山,并尽可能快地向遥远的艾哈迈德·泽克营地前进。可就算持有这把圣刀,胆小如鼠的沃泊尔也不敢独自一人穿越丛林。他不得不承认,在这危险的丛林里,泰山是不可多得的保护伞。即使遇到更凶猛的食肉动物,沃泊尔也有理由相信泰山能完美地保护自己,他在欧帕城目睹的一切就是最好的证明。
除了胆小怕事,沃泊尔还是个无比贪婪之人,他满脑子都是泰山那个袋子里的宝石,那一闪一闪的宝石在他心里晃啊晃,急得他牙痒痒。沃泊尔在贪婪和恐惧之间不断徘徊,迫不及待想摸到宝石揣在自己兜里,却又惧惮野蛮的泰山。但他还是做出了选择,没错,贪婪才是他心中最强烈的欲望。最后,比利时人决定要留下来,决不能放弃这袋宝石,放弃任何获得财富的机会;要勇敢地面对危险,克服这个疯子给自己带来的恐惧。
太棒了!沃泊尔心想,艾哈迈德·泽克绝不会知道这笔意外之财——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只要能顺利完成自己的计划,到达海岸,然后前往美国;在那里,就可以隐藏于新身份的面纱之下,尽情享受自己“奋斗”的果实。贪婪的艾伯特·沃泊尔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去美国后,就可以过上期待已久、闲散奢侈的富人生活。他甚至还遗憾美中不足,美国——这个新世界太狭隘了,与心爱的布鲁塞尔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从欧帕城出来后的第三天,泰山敏锐的耳朵忽然听到声音,发现他们后面有人。而沃泊尔这家伙毫无察觉,他除了丛林里昆虫的嗡嗡声和小猴子、小鸟叽叽喳喳的嬉闹声,别的啥也听不到。
泰山停下来,如雕像一般,在寂静的丛林中站了好久,竖着耳朵仔细听着,他那敏感的鼻孔随着微风的吹拂有规律地扩张。之后,他猛地将沃泊尔拉进茂密的灌木丛,屏住呼吸,躲在里面等待着。不一会儿,迎面走来一个油亮油亮的黑人战士,眉头紧锁着东张西望,看样子十分警惕。
黑人身后还跟着一列人,一个接一个地向前走,大概得有五十个人左右,每个人背上都背着两块沉甸甸的金锭子。沃泊尔一眼认出了他们,这就是随泰山前往欧帕城的那批人!他悄悄地瞥了一眼泰山,只见泰山皱着眉头,一脸警惕。可见,他并没有认出巴苏里和忠诚的瓦兹瑞勇士。
瓦兹瑞勇士走后,泰山站起身,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顺着队伍走的方向往下看,若有所思地转向沃泊尔。
“走,跟上,杀了他们!”泰山恶狠狠地说。
“啊!为什么?”比利时人一脸困惑。
“因为他们是黑人,”泰山不紧不慢地解释,“当初就是一个黑人杀死了卡拉,所以只要是黑人就是曼加尼的敌人!”
沃泊尔并没兴趣看泰山与巴苏里及其凶猛的瓦兹瑞勇士开战。相反,他更希望他们可以顺利返回格雷斯托克庄园,因为比利时人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他感觉凭借自己的能力似乎很难回到那里。如果能保持一定的距离,保证安全的情况下,跟在满载的战士身后,自己就可以毫不费力地跟着他们回去。一旦回到庄园,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沃泊尔就知道通往艾哈迈德·泽克营地的路了。当然,他不愿阻挠瓦兹瑞勇士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些人背着这么大一笔财富,一块块的金锭子该有多重啊!战士们走得越远,他和艾哈迈德·泽克就越省劲儿,不然还得费尽周折地把这金子运出去。这群蠢货能把金子顺利搬回庄园那再好不过了!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奸诈的沃泊尔无论如何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泰山把他们杀死的。他开始与泰山争论,坚决反对泰山消灭黑人的想法。他一遍又一遍向泰山保证,这群黑人会带他们走出森林,去一个美好富裕的地方。最终,泰山被沃泊尔说服了,决定赌一把,默默跟着他们,看看到底能不能美餐一顿。
从欧帕城到瓦兹瑞地区的路途遥远,泰山和沃泊尔一路长途跋涉。最后,他们成功地跟随勇士们的脚步回到了这里。两个人站在最后一个山丘上,神清气爽地看着眼前宽阔的瓦兹瑞平原、蜿蜒的溪流和远方茂密的西北森林。
在前面一英里的地方,一排勇士像一条巨大的毛毛虫踩着茂密的草丛爬过平原。远处,成群的斑马、麋羚和转角牛羚来回徘徊,为这广阔的平原增添了一份灵气。清澈见底的河流边,一头野牛从芦苇丛里探出头,注视着前来的黑人;不久后,又安心地转身钻进自己的藏身之处。
泰山望着曾经生活的地方,看着这片美景,竟没有一丝熟悉感。他似乎只顾着垂涎眼前的食物,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自始至终都没朝庄园方向看一眼。而沃泊尔却是迫不及待地望向庄园,他揉了揉眼睛,一脸困惑;紧接着又用手遮在额头上,眯缝着眼睛,凝视庄园所在的位置,看了一遍又一遍。整个人都惊呆了,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庄园、谷仓、外屋全都不见了;畜栏、干草垛也统统消失了。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沃泊尔愣了一会儿,思绪渐渐明朗。不难解释,他曾见过的这个美好的山谷历经了一场滔天浩劫——没错,艾哈迈德·泽克来过了!
巴苏里及瓦兹瑞勇士看到农场的那一刻,马上注意到了这场灾难。现在,他们炸开了锅,激烈地谈论,猜测这场灾难的前因后果。
最后,勇士们穿过被摧毁践踏的家园,站在一片废墟前,这里曾是他们主人的庄园啊!现在竟沦为一片废墟!一片焦土!
地上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一些被觅食的鬣狗吞噬,还有一些食肉动物出没的踪迹。地上的腐尸发出阵阵恶臭,他们身上残余的衣物和装饰品,清晰地显示了他们的身份。这一切把主人家里发生的灭顶之灾淋漓尽致地展现给了巴苏里。
巴苏里满腔怒火,压着嗓子:“是阿拉伯人干的。”勇士们耷拉着脸围着他。
瓦兹瑞勇士抑制不住愤怒的情绪。眼前的一切,都赤裸裸地揭露了敌人在伟大的布瓦纳离开期间残暴无情的行径,他们摧毁了主人的一切!
其中一个战士忽然问道:“不好!夫人呢?夫人不见了!”
他们一直这样称呼格雷斯托克夫人。
“他们把夫人带走了。”巴苏里回答道。
“天啊,不幸的格雷斯托克夫人,还有我们可怜的妻子。”
一位身材魁梧的黑人青筋暴起,把长矛举过头顶,愤怒地大喊大叫。其他人纷纷效仿,撕心裂肺地狂吼,巴苏里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安静下来。
“现在不是动嘴皮子的时候,”巴苏里怀着沉重的心情,“伟大的布瓦纳教会了我们,要用行动做事,而不是用嘴巴。我们现在要保存体力——把力气都用到追捕阿拉伯人上面,我们一定要杀了他们!‘夫人’和我们的妻子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迫切需要我们,现在,我们必须把这些金子安置好,带着这些东西我们肯定跑不快。”
沿河的芦苇丛中,泰山和沃泊尔默默注视着黑人勇士们。他们看到这群人拿刀和手指挖出一条深沟,把一个个金锭子扔进沟里,铲出土盖在锭子顶上,把它们严严实实地埋了起来。
泰山似乎对这群黑人的行为不感兴趣,因为沃泊尔告诉他,他们埋的东西一点也不好吃;但沃泊尔却非常感兴趣,在一旁看得眉飞色舞。如果沃泊尔现在有同伙,一旦黑人离开,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把宝藏挖走。他确信这群人很快会离开这个荒凉之地。
埋藏好宝藏后,勇士们向前走了一段距离,避开了那堆恶臭的尸体,随后便开始扎营。在出发追捕阿拉伯人之前,他们决定休息一晚,养精蓄锐。黄昏时分,泰山和沃泊尔坐在一起狼吞虎咽地吃着从上个营地带来的一些肉。比利时人费尽心机,忙于他近期的计划。他确信瓦兹瑞战士们一定会追捕艾哈迈德·泽克。因为他见过很多残酷的战争,并且依照阿拉伯人的特点,他们一定会把瓦兹瑞妇女带回去做奴隶。仅凭这一点就可以确定,好战的瓦兹瑞战士一定会即刻追捕阿拉伯人,解救他们的女主人及家属!
沃泊尔觉得他应该想个办法向前走走,追上艾哈迈德·泽克的大部队。这样就可以趁机提醒他小心后面巴苏里带领的追兵,再告诉他宝藏埋藏的具体位置。至于之后阿拉伯人会如何处置格雷斯托克夫人,他不清楚也毫不在意。现在这种状况,被烧毁的庄园下面埋藏的金子,比任何东西甚至是阿拉伯人心心念念的赎金都要珍贵得多。沃泊尔心想,如果能说服袭击者与他分点金锭子,哪怕是很小一部分,他都会高兴得跳起来。
但目前为止,最重要的是泰山身上触手可及的小皮囊啊。至少对沃泊尔来说,那些石头是无价之宝啊!他脑子里不断想如果能得到这个……不!没有如果,必须拿到它!必须!
沃泊尔贪婪地转向泰山,眼睛上下打量着泰山,观察着那魁梧的身躯,最后目光锁定在他手臂处那圆滚滚的肌肉上。这真是毫无希望啊!试图从这野蛮的人猿手中夺取宝石,简直就是在送死!可不这样做,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沃泊尔闷闷不乐地躺在泰山旁边。头枕着一只胳膊,另一只胳膊枕搭在脸上,偷偷看着泰山。他躺在那里怒视着泰山,满脑子都是掠夺宝石的计划——但他都瞬间否决了这些计划,这些计划完全是天马行空,硬抢肯定是不可能的。
不久,泰山的眼睛落在沃泊尔身上。比利时人看到泰山盯着他,故作镇定,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过了一会儿,他发出规律的呼吸声,假装睡着了。
泰山陷入了沉思。他看到瓦兹瑞勇士把他们的东西埋了。沃泊尔告诉他,他们把它藏起来,是防止有人发现抢走它们。在泰山看来,这确实是个藏好东西的绝佳之计。因为沃泊尔对自己这袋闪闪发光的鹅卵石觊觎已久,泰山怀疑他肯定想偷走自己的石头,便死死守卫着这些小玩意儿,流露出一种生死相随的气势,尽管他根本不知道这些石头的价值。
泰山坐在那里看着他的同伴,一直看了很久。最后,确认沃泊尔睡着后,他拔出猎刀,开始在前面的空地上挖洞。他用刀刃把泥土刨松,用手把它挖出来,没一会儿,就挖出一个直径几英寸的小洞,大约有五六英寸深。最后,泰山悄悄把那袋珠宝放进去——心满意足地窃笑,他压着嗓子生怕被别人看到。沃泊尔看到泰山的行为时兴奋极了,几乎忘记了他在装睡。
突然,泰山整个人僵住了,敏锐的耳朵注意到沃泊尔呼吸声变得不那么规律了。他眯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比利时人。沃泊尔觉得自己暴露了——他必须想个法子冒险逃过一劫。他马上叹了口气,双臂向外张开,然后背过身去,嘴巴里发出喃喃的声音,好像在做恶梦似的。过了一会儿,他又恢复了正常平稳的呼吸。
现在,他看不到泰山了,但他确信泰山一定坐着盯了他很长时间。随后,依稀听到泰山手刮泥土的声音,之后又有啪啪的轻拍声。他知道泰山已经把这些珠宝埋好了。
一个小时后,沃泊尔动了动,翻了个身面向泰山,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泰山已经睡着了。沃泊尔向前伸伸手就能轻而易举地摸到埋袋子的地方。
沃泊尔不敢轻举妄动,在那里躺了很久,静静地观察。之后,他站起来四处走动,故意发出嘈杂的声响,但泰山丝毫没受影响,一直躺在那里酣睡。比利时人从腰带上抽出那把圣刀,扔到地上。扭头看了看泰山,仍没有任何反应。他蹑手蹑脚地把刀刃插进袋子上方松软的土堆里。他觉得刀尖已经触到了柔软、坚韧的皮革面料,他高兴坏了,马上开始向上撬刀柄。慢慢地,松散的泥土堆在了两旁。过了一会儿,袋子的一角儿映入眼帘,沃泊尔迅速把它从土堆儿里拎出来,一把塞进衬衫里。然后又把洞填满,小心地把泥土压下去,恢复原状。
内心强烈的贪婪促成了沃泊尔这次行动,他知道一旦被泰山发现就是死路一条!他心惊胆战,他已经几乎能想象到那些锋利的白色獠牙狠狠地埋在自己脖子的场景。远处的平原上,传来一只猎豹的尖叫声;而身后浓密的芦苇中,又发出巨大的野兽踱来踱去的声音。
沃泊尔害怕这些夜间出没的猛兽,但此刻,他更害怕这只睡在身旁的野兽,光是想到他暴怒的样子他都手脚发麻。比利时人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泰山依旧纹丝不动地躺在那里。沃泊尔朝着平原和远处的西北森林走了几步,然后停了下来,手指不停地拨弄腰带上那把长刀的刀柄,转过身来,若有所思地俯视着沉睡的巨人。
“为什么不一刀捅死他呢?”他眉头紧皱,“那样我就彻底安全了啊。”
沃泊尔又回到了泰山身边。手里紧紧攥着那把太阳之神女祭司的圣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