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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这伟大先知是如此完美无瑕,在信徒们的眼中,他看起来如此年轻,可他的言语却比任何白发苍苍的长者都要睿智。他的声音听来堪比天籁,而面颊白净得看不到任何胡须,就如同刚刚进入青春期的少年。每一个有幸近距离仰望他容颜的人都会觉得这是位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即便用惊艳来形容他也毫不为过。然而,每个人对伟大先知容貌的的描述都不尽相同,这显然是因为他们往往殚尽自己赞美的词汇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但有两点所有人都不会提出异议,就是他那飘逸的金发如同阳光一般灿烂,而双眸则闪烁着蔚蓝与银白色交汇的光芒。

他的身材修长而健硕,就像一名顶尖的舞者或者杂技演员。他的行动如此轻盈与优雅,即使最灵巧的猫咪也无法与他相匹。伟大先知习惯于身着圣光大教堂标志性的银白色长袍,而足下则穿了一双便鞋。

就在此时,无比荣耀的伟大先知静静的的站在那里,他刚刚结束一场面对超过三千名狂热信徒的布道。一队超过两百人的唱诗班——他们所有人都拥有完美的容貌与身材——开始吟唱闭幕的赞歌,听众们依然如往常一样保持着狂热的情绪。尽管凯吉拥有许许多多教派,但圣光大教堂这座位于城北的主殿仍然不断接纳着本地新晋的教徒。毕竟,这里是伟大先知居住生活的地方,每个人都有机会亲耳聆听他的教诲。

我必须得改变这种情况。他一边接受信徒的致礼一边想道。每个人都必须能独立听懂我的教义。也许,我需要重新教导各地的高阶祭司,至少要让他们的布道更加通俗易懂。

不过他很快把这个念头丢到了一边,现在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个凡人乌迪西安·乌·戴尔密德,还有追随他的那帮乌合之众,现在的活动越来越猖獗了。

当他最终转身离开讲台的时候,金色的长号发出了高亢的嘟嘟声。唱诗班立刻开始吟唱另外一首标示着伟大先知离场的曲子,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信徒们来自各个阶层与不同种族,但他们之间是如此和睦与融洽,以至于无人能够挑拨他们分开。

他现在开始会见两名高阶祭司,加缪尔和奥瑞丝。奥瑞丝头发松散的结在脑后,看上去老得足可以做他的祖母,但表情里依然透露着对他无比的崇拜与爱恋。伟大先知从她椭圆的面庞上依稀还能看得到昔日的娇艳,那曾经不输于唱诗班里任何女孩子的绝世容颜。可他从未对任何女歌者或者女祭司产生过一丁点儿的情愫,当然,他更对诸如长着宽大下巴的加缪尔之类的男人没有任何兴趣。不,曾经有一个——那是个女人——曾经深深打动了他的心……但现在他早已经对那女人深恶痛绝。

“您的演讲如同往常一样壮丽雄浑。”奥瑞丝轻轻说道。尽管她看起来有些过于殷勤,但伟大先知心中清楚,她应该是自己最能干的仆从之一。他几乎要责备这女祭司的溢美之词了,可她只是个凡人,并不像自己一样洞悉世事人情。

“对于她的言论我本来无需多言,可我必须还得再颂扬一遍,伟大的圣者!”加缪尔深鞠一躬紧接着说道。他曾经是一名无畏的战士,即便经过多年舒适的生活,他现在体格仍然比面前的主人至少强壮一倍,不过任何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两个谁更有权势。伟大先知之所以选择他作为自己贴身的祭司,是希望时时提醒自己,万万不要忘记了真实的自我。

“那好吧。”他们的主人选择了让步。以两名祭祀的标准,他所有的发言都称得上完美无瑕,但就算是先知本人也得承认,今天这次布道应该比往常更加出色。也许他需要在这冗长的会谈中间做点儿什么;他从来未像现在一样失态过。事实上,有些东西激怒了他……同时也吸引着他。

“我感觉您在谈到三一教的时候情绪有点变化,”奥瑞丝继续说道,当她提到那个敏感的词语时,双唇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现在有些关于他们的可怕传言,另外,从阿塞尼安人的地区涌来了一些暴民。”

“没错。他的名字叫做乌迪西安·乌·戴尔密德。他给托拉加那里的神庙造成了大麻烦,我们很快就会得到官方传达的消息。”先知平静的回答道。

他们两个对先知居然得到了消息并不惊讶。这两人已经侍奉伟大先知许多年,对他获取信息的速度和广度早已经习以为常。不过,作为一种尊重,他依然经常接受祭司们关于种种新闻的汇报。就他们的感觉而言,很少有什么事情能逃脱先知的法眼。

加缪尔摇了摇头:“应该很快。莫非这个……这个乌迪西安……想同时发动反抗大教堂的战争吗?”

“你可以这么设想,我的孩子。”先知温和的说道。

“那么,我们需要向他动手吗——”这位壮汉问道。

先知看了一眼加缪尔,就好像看着自己天真却又极受宠的儿子一样:“不,亲爱的加缪尔,我们现在只需要派人观察他到底在做什么。”

“伟大的圣者,仅仅就这样吗?”男祭司疑惑的问道。

但先知并没有再回答他什么,而是将两名高级祭司留在身后,大步走回了自己的居所。他身边并没有任何侍从,这是他一直以来坚持的习惯,除非他有召唤,否则任何时候都不需要仆从。在他神圣的光环之下,从来没人敢于质疑这一怪癖。

不过为了仪式的需要和侍僧们对于安全的担心,大门两侧还是站立了一些戴着头盔的卫兵,当先知走近的时候,这六个卫兵站姿优雅得堪比雕工一流的石像。

“已经没事了,”他告诉卫兵们,“天色晚了,你们现在解散。”

为首的卫兵立刻单膝跪下来:“伟大的圣者,我们绝不会擅离职守!为您的安全——”

“这里有谁能威胁到我吗?我有什么害怕的人吗?”先知微笑着回答道。

他们登时说不出话来,众所周知,伟大先知所拥有的力量根本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他自保的能力远远超过了这些卫兵所能给予的,而且这些卫兵也清楚,自己站在这里多半只是起到了装点门面的作用,不过出于对先知的忠诚,就此离去总是让人难以接受的。

“去吧,带着我的祝福,”外貌宛同少年的先知向他们宣布道,同时面上带着温暖的微笑以鼓励他们离开,“去吧,记得你们都在我的心中……”

卫兵们勉强离开了,但每个人脸上都因为兴奋而变得通红。先知没有看着他们离去,大门随着他的到来自动开打,而在他走进去之后又轰的一声紧紧关闭了。

他走进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家具及相关的物品。一张长毛绒的沙发是信徒们为了方便先知休息而坚持安放在他房间里的……他们觉得先知总得睡觉吧。在几张大理石手台上放着从整个庇护之地收集来的极其珍贵的花瓶和玻璃雕塑,墙上挂着新鲜的花环,而大部分闪亮的大理石地板都被手工精致图案复杂的巨大锥形地毯所覆盖。此外,墙上还有几幅描绘了极其壮观的平原风貌的画作,这些都是在先知的口授下由最知名的画家们所绘制的。

但真正吸引那得以偶尔进入先知这间密室的人们眼光的还是天顶那巨大的壁画。这幅壁画覆盖了整个顶棚,画面上充满了匪夷所思的幻想画面。到处可见那些只存在于神话中的生物和完全超越现实的景物,而画面上的主体则是肩上生有巨大翅膀的天使,这些飞翔于云端的精灵是如此活灵活现,让人几乎忘记了它们本是凡尘的画师所作。

对于人类来说,能把天使画成这个样子已经殊为不易。伟大先知曾经与这世间最优秀与睿智的画师一起尝试创作出天堂的模样,但这最终也不过是尝试而已。一个凡人又怎么能描绘出天堂的精髓呢?凡尘俗子根本想象不到除了物理实体之外,生命还可以由光影与谐波构成。

的确,凡人根本无法想象真正的天使是什么样子,但先知绝对没问题。

毕竟他自己曾经贵为天使长。

就在比一瞬间还要短千万倍的时间内,整个房间都开始颤抖,就好像一场剧烈的风暴突然从先知站立的地方席卷而来。而伟大先知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那完美的身姿现在只剩下一团黑暗的影子。就在他之前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形,他头戴兜帽,背上生出由火焰组成的巨大双翼。兜帽下面看不到人类的形象,由光线与声波混成一个光芒四射的令人称奇的面孔,银色的长发则披覆在它的两侧。

他披着一件长袍,长袍之下则是严丝合缝的铠甲,铠甲上闪耀着熠熠生辉的青铜光芒,而长袍是如此光芒耀眼,简直就像是太阳的光芒织就了这件法衣。从凡人的角度来看,全副武装的先知应该是一名神圣的战士,而事实上他的确曾经与许多从燃烧地狱爬出来的恶魔进行过残酷的战斗。

那战斗是如此残酷与亘长,以至于这位大天使艾纳利尤斯最终放弃了高阶天堂与燃烧地狱之间这不会有尽头的纠缠。他开始着手寻找那块纷争中的乐土,以期望彻底逃离那无望的斗争。他找到了一些志同道合者,这些人都已经厌倦了无休无止的鏖战。

我拼命的寻求和平,也曾经以为那是海市蜃楼,水中幻影……艾纳利尤斯苦涩的回忆道。我终于找到了这片净土,并且把它命名为……

他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远在创立庇护之地前的许多年,他接纳了太多走投无路的恶魔,虽然那些恶魔曾经宣称再也不会对天地之间这场永无绝期的战争抱有任何兴趣。他被恶魔的首领魅惑了,居然对她的每一句谎言都深信不疑。随着他们的结合——他们的信徒也随之效仿这种浪漫的做法——庇护之地不再仅仅是一个暂时的避难所,对他们所有人来说,这已经是生命中的一部分。

就是因为她……所有的一切都变得……

除非我再也遇不到你,莉莉丝……除非我再也见不到你,或者,再也感知不到你……

他心中无法释怀的遗憾仅仅是……遗憾。他甚至再也不能回到过去,不能改变那些令人心痛的过往。他曾经遍寻天堂与地狱,只为找到某个令叛节的诸人可以残喘的地方,他最后创建了庇护之地……那已经成为整个历史不可磨灭的一部分。

就像莉莉丝的背叛一样。

艾纳利尤斯做了一个手势,紧接着天顶被一道火焰从中分为两段。整个房间摇摇欲坠,就好像马上会从天顶壁画那里裂为两截。

这天使立刻毫不犹豫的飞升到空中,然后从裂缝那里冲了出去。

他现在并不害怕被人看到。凡人几乎没有能力察觉他的存在,而他的力量也足以令外人很难留意到他正在天空遨游。艾纳利尤斯更不担心天界会察觉到他和庇护之地的存在,因为他感觉到在自己广袤无垠的神力荫翼之下,安格力斯议会根本不可能感知到他们,况且那永不停歇的战争也吸引了他们绝大部分的注意力。

考虑到这些因素之后,艾纳利尤斯才敢于在数个世纪以来第一次飞上云霄。他尽力的舒展着自己的双翅,尽力的感受着久违的自由。他突然发现,等待了如此久的时间之后才重新飞上天空,真的是愚蠢之极。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胆小懦弱。不,艾纳利尤斯只是感觉到莉莉丝的背叛甚至比天地之间那无休无止的杀戮更加伤透了他的心。也许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甘于数百年来躲藏在先知的伪装之下。

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在这场闹剧结束之后,所有人都会仰望我的荣光,没错……毕竟,如果没有他的话,这个世界将不复存在。这是他的权利,他的责任,他必须要保证庇护之地的发展永远遵循他本人的计划。莉莉丝迟早还会遭到更严厉的惩罚,所有恶魔终将被驱逐,而那不知好歹的凡人最终也将成为逝去的记忆。庇护之地最后会按照他的想法运行……或者被他无情的摧毁,一切从头来过。

这位天使长突然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躲过大教堂的顶端,接下来不过短短几秒,他已经远离了凯吉的王城。凯吉这地方是如此广阔,以至于它周围很远的的地方都在使用同样的名字,而与此有关的争议始终都没有停息。艾纳利尤斯对这些琐事根本毫无兴趣,但王城上空的灯火通明却引发了他埋藏心底的记忆。这座城市令他隐隐约约的回忆起了永远处在光明中的高阶天堂,那个永昼无夜的地方。

我一定要让庇护之地的这次事变早早终结。他发誓道。我一定会让至高天堂也嫉妒我亲手创立的世界!这可能需要大量的牺牲,尤其是那些如蚂蚁草芥一样的凡人,但这些牺牲绝对值得。他已经在这肮脏的所在默默忍耐了太久太久,其实他可以活得舒适很多,活得更加符合他现在的身份。他终将会创造一个不为凡尘俗世所困扰的天堂——

突然间,某种熟悉的感觉骤然向他袭来,接下来的一刻,这位天使已经转换了自己的方向。艾纳利尤斯迅速矫正了自己的飞行轨迹,然后转至来时的方向。

他第一时间就感觉是她在搞鬼,不过她的行踪早已被自己掌控很久了。不,这是另有其人。艾纳利尤斯第一次发现也许有凡人也能深深撼动自己的心灵。从前只有莉莉丝……可现在有个凡人几乎做到了她曾经完成的事情。

艾纳利尤斯再次停滞在大教堂上空,试图侦测他身边的大片黑暗。不过,这次彻底的清查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他搜索到的结果只有偶尔出现的微光闪耀。

不过呢,他非常聪明,几乎从未被人蒙蔽……毕竟,他可能是她的孩子……不过,他也是我的……

另一段古老的回忆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也许,他根本从未忘记。当艾纳利尤斯重新回到房间后,天花板上的壁画瞬间也恢复了原样。就在此时,他已经决定了,不管对方是谁,他都会像对付前情人一样毫不留情的。

哪怕是他的亲生儿子,虽然这段血缘现在还不能确定。


————————

当乌迪西安从一条单薄的睡毯里钻出来的时候,突然发现面前居然有数不清的人正担心的盯着自己。

“我想让他们离远点儿的,可是他们根本不听我的。”塞伦希娅走到他身边抱歉的说道。她将乌黑的长发盘在自己脑后,走路的样子极其飒爽,看上去更像一位女战士,而不是某个富商的女儿。尽管她的法力日渐精进,但仍然时时紧握着那根锋芒毕露的长矛。

“没关系的,塞莉。”他下意识的回答道,然后才想起来自己本应该不再称呼她幼时的昵称。

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本来坚毅的双眸突然有些湿润了。从小到大,只有三个人这么称呼过她,其中两个已经不在人世了,尤其是阿奇里奥斯,他们之间刚刚萌出爱的幼芽……

乌迪西安没有试图补救自己的错误,因为这极有可能导致情况更加糟糕,他转过脸将精力集中到了那些新来者的身上。这些人几乎涵盖了各个阶层与年龄段,而且有许多孩子跟随其后。后者令乌迪西安非常担心,因为当初帕萨人也带来了那么多儿童。那些横遭不测的孩子至今让他心中时常如撕裂一般的疼痛。可不管他如何拒绝与抗议,这些家庭还是义无返顾的加入了他的队伍。

我必须向他们提供更好的保护。乌迪西安满心苦楚的想道。如果不是为了孩子们,我现在的抗争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之前从未深究过这个问题,但现在答案已经自然而然的浮现在他脑子里。没错,乌迪西安这么做是为了那些追随他的信徒,但同时也是为了痛快的复仇。他从未否认过自己的动机,不管是否真的因为这个原因。

这样或许只会让那些新生的孩子陷入更加糟糕的境地。

乌迪西安直了直身子,接过塞伦希娅递过来的水袋。他让冰凉的液体在喉间尽情而下,然后把剩下的水整个浇到自己头上。农夫根本不在乎这些新来者会如何看待自己的行为;如果他们连这一点点的出格都接受不了,那他们根本就没有准备好追随自己。

可并没有人对此表现出反感,他们只是在耐心的等待着。他暗自皱了一下眉头,希望有些谨慎的父母就此带着他们的孩子离去,这样也许能稍稍减轻一下他的负罪感。

“我希望你们都是带着同样的目的来到我这里,”乌迪西安向众人宣称道,“你们知道那天赋意味着……”

有几个人忙不迭的点点头。乌迪西安估计新来的追随者至少有一百人,他们将自己身边这块空地几乎占得满满当当。他自己的信徒零散的分布在丛林之中,警惕而又充满希望的盯着这些陌生人。每一个人的转换都将是奇迹再现。

乌迪西安看不出有什么理由把时间浪费在演讲上,他曾经答应了议长大人将带着自己的信徒离开托拉加,而且他向来言出必践,是一个信守承诺的男人。

戴尔米迪斯之子将手掌伸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位老妇人,她的头上裹着一块五颜六色的围巾。乌迪西安感觉到了她心中交杂的怀疑与恐惧,并且意识到她身边并没有亲友,她是独自跟着队伍来到这里的。

“请……”他低声说道,瞬间突然回忆起自己过世已久的母亲,“请靠近我。”

她毫不犹豫的照做了,看得出她对乌迪西安相当信任。这位妇人相当消瘦,面庞上带着岁月无情的刻痕,但她那双棕色的眼睛却非常漂亮,让乌迪西安禁不住猜想她当年的风情万种。

没人询问为什么队伍里会混杂着如此一位老人。年龄并不是激活天赋的主要障碍,不过对于那些连十岁都不到的孩子来说,他们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获得一点点成就。这或许更符合自然法则,让这些孩子不至于轻易伤害到自己或者别人,在自然界很多动物身上也能发现类似的规则。

“请问您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玛哈瑞蒂。”她的声音还是满洪亮的。也许她只是试图向众人证明自己不是个又笨又丑的老太婆,她同样值得乌迪西安花费时间来激活自己的天赋。

乌迪西安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伸手握住了她的左手:“玛哈瑞蒂……请放松你的心灵,将你的整个内心向我敞开。闭上双眼,如果你想……”

不过就像农夫希望的那样,她依然坚持睁着眼睛。他再一次发现,玛哈瑞蒂的表现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空气中突然发出一阵奇怪的嗡嗡声。

乌迪西安禁不住吸了一口气,紧紧盯着眼前的空气。

片刻之间,三个旋转着的物体飞速射向他所处的位置——但却像撞在了铜墙铁壁上一样。这些致命的暗器跌落在地面上,他们发现那些东西已经碎成了弧形的金属碎片,边缘还带着闪闪发光的锯齿。有人偷袭了乌迪西安,如果不是已有戒备的话,乌迪西安相信自己早已经尸横当地……也许脑袋都飞到了旁边的草地上。

从等待在旁边的人群中突然跳出来两名头发蓬乱面目寻常的男人。然而,在他们袭击乌迪西安的同时,他们两个的外形渐渐变成了和平守护者。

不知从哪里飞过来一把短刀,这把直射乌迪西安的利器尖端闪耀着古怪的红色光芒。就在此时,另有一根沉重的金属武器投向戴尔米迪斯之子。

但乌迪西安一直保持着冷静,反倒是那些呼啸而至的暗器突然间掉转方向,直奔那偷袭者而去。暗器准确命中对方的胸口,切开金属胸甲,撕裂外衣和皮肉,甚至打碎了他的骨头。那和平守护者最后飞向了成群的托拉加人中间,众人立刻四散躲避,生怕这血肉模糊的家伙落到自己身上。

乌迪西安将全部精力集中在短刀上,但它仍然在缓缓的前进,红色的锋刃上闪烁着来自深渊地狱的光芒。塞伦希娅冲上来用她的长矛敲打着凌空前行的利刃,试图让它偏离自己的轨道。短刀最终旋转着飞过了乌迪西安身边。

就在另外那名和平守护者还未来及有所动作之前,几个新加入的托拉加人已经制服了他。他发出一声诅咒,但很快变成歇斯底里的尖叫,因为众人蜂拥而上开始试图把他撕成碎片。

乌迪西安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子,这哪里是战斗,这根本就是屠宰,他不禁大叫起来:“住手!”

乌迪西安在大喊的同时,也尽可能轻柔的使用自己的力量将他们与那可怜的和平守护者分开。后者徒劳的试图活动已经支离破碎的四肢,最终只能以一种奇怪的方式仰面朝天躺着,如果不是乌迪西安援救及时的话,他现在早已经一命呜呼了。

乌迪西安粗略的审视了一下他,发现此人全身的肌肉几乎都被撕裂了。一只手还在微微的颤动,乌迪西安发现几根指头间还紧紧握着一把匕首。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让你继续拿着匕首,”他毫无感情的说道,“但那肯定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但这家伙仍然死死的握着匕首。乌迪西安叹了口气,搀着一只胳膊将他扶起来。

那只手突然间抓紧了武器。和平守护者将匕首高高举起——令乌迪西安吃惊的是,他居然刺向了自己的咽喉。

人群立刻变得安静下来,被这自杀行为吓呆了的乌迪西安终于还是将手上浑身是血的男人放了下来,他发现人们显然以为是他亲手干掉了这名刺客。他们一定觉得乌迪西安是为了显示自己比这些刺客的力量强大太多,才亲自动手给了这和平守护者致命的一击。

乌迪西安试图掩藏他的震惊,但眼睛还死死盯着和平守护者。那个男人喉间咕咕响了两声,身体不停的抽搐着……最后不动了。

这家伙显然在失手之后只想着自杀!他肯定知道任务失败后无路可走……这种狂热让乌迪西安极为惊愕。也许他对自己面临的可怕命运深信不疑,可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有些令人困惑。事实上,乌迪西安已经考虑过如何放这刺客一条生路。昨夜的伤亡已经太惨重了,他希望今天是新的一天,可最后怎么样呢,还不是一样有人死于非命。他对这些已经深恶痛绝。

可这是你选择了如此的道路。他最后提醒自己道。

“乌迪西安大人!乌迪西安大人!”他听到有人在高喊自己的名字。

乌迪西安看到了卢马思,并且对有人终于打破了僵局心存感谢。这位前盗匪指了指他身后,那里有两名拖着残腿一瘸一拐的帕萨人。

有第三个和平守护者。直到现在乌迪西安才意识到这个事实,那就是第一次攻击来自距离他们更远的后方。


“我们在丛林里跟这家伙遭遇了。”卢马思一边解释,一边摩挲着自己的光头。

当另外两名帕萨人将尸体丢在地上时,乌迪西安已经将死因看得清清楚楚。有人一箭射穿了他的脖子,箭术之精令他感觉这绝非使用魔法的结果,而是弓箭手苦苦磨练出来的技艺。

此外还有一名刚刚死去的和平守护者,但他的命运根本无法逆转,他本质上是被自己杀死的。乌迪西安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最后还是称赞了一句:“好样的,卢马思。”

“这不是我干的,乌迪西安大人。”卢马思诚实的回答道。

另外两人也摇了摇头。乌迪西安一下子愣住了:“那是谁?”

可没人承认。

乌迪西安皱着眉头单膝跪下检查这具尸体。这一箭射得精准无比,如果是在前不久的话,那么他一定会把这份功劳归结到某位弓箭手身上。锋镝只要略略错一点方向,它就会错过目标或者被装甲无情的阻拦下来。

乌迪西安看到箭杆上有些黑色的东西,他试着用手擦了擦,接着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那是潮湿的泥土……这些湿泥几乎沾满了整根箭支,就像之前有人把它埋到了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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