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前往警卫室之前，我进了走廊上的洗手间。我并不需要进厕所，但托比亚斯需要。
洗手间很干净，让我心生感激。洗手乳罐是满的，镜子毫无污点，门上甚至还有一张列下清洁时间的表格，让清洁工必须签名来证明他们完成了工作。我洗了洗手，在托比亚斯用完厕所时看着镜中的自己。
我与自己平凡无奇的脸对望。我跟大家所期望的不同。有些人把我想象成怪咖科学家，有些人则把我当作动作片巨星。然而，他们看到的只是个三十多岁的温和男子，再普通不过。
某种程度上，我很常觉得自己就像自家的白色空间一样，空无一物。面向各自带有他们的特质，我则尽量不想引人注目。因为我不是疯子。
我擦干手，等着托比亚斯希洗手，接着我们回到其他人中间走向警卫台。警卫台是个中空的圆桌，就像是购物中心里会写着「服务台」的桌子一样。我走了过去，警卫上下打量着我——就像是看着不知道放在冰箱里多久的披萨一样。他没有问我需要什么。莉萨已经打电话给他，叫他调阅监视器给我。
桌子对于这位巨汉来说真的太小。他倾身向前的时候，桌子内面挤压出他的肚肉，就像是从底部榨出汁来的葡萄。
「你，」警卫用低沉的声音说。「是那个疯子，对吧？」
「这个嘛，并不完全正确。」我说。「你知道的，疯狂的标准定义是——」
他身子更向前倾，让我觉得这张桌子有点可怜。「你带了武器。」
「呃……」
「我也有。」警卫轻声说。「别做蠢事。」
「好——吧。」艾薇在我身旁说。「驻扎警卫室的是个可怕的家伙。」
「我喜欢他。」J. C.说。
「你当然喜欢他。」
警卫慢慢地拿起一支随身碟。「录像就在里面。」
我拿了随身碟。「你确定当晚保全系统是开着的吗？」
男子点点头。他一手握拳，要是我问了蠢问题肯定会冒犯到他，还值得他动手揍人。
「呃。」我说，看着紧握的拳头。「莉萨说你现在连白天也开着保全系统？」
「我会抓到他的。」警卫说。「没人可以闯进我的大楼。」
「不会再有的。」我说。
警卫瞪了我一眼。
「既然窃贼已经闯入一次的话。」我说。「没有人侵入大楼两次。事实上……他们可能已经侵入两次了，第一次他们在门上贴上胶带——但比起闯入设施，你宁可把它称作渗透。」
「别看不起人了。」警卫手指着我。「然后别惹麻烦，否则我会用力揍你，揍到你的人格不省人事。」
「噢。」奥黛莉翻桌上的杂志。「问他为什么要揍人。如果他观察力出奇敏锐，为什么连拉链没拉好都不知道。」
我笑了笑，接着快步离开。莉萨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我离开。
出了门外，我收起随身碟，接着沿着大楼的侧面行走。我对还在车里的威尔森挥手。帕诺斯的弟弟绷着脸坐在前座，喝着一杯柠檬汁。
我绕了大楼一圈，面向跟着我，这样才能好好观察大楼外部。大楼有着小小的窗户，但或许可以让人通过。没有逃生门。我找到后门，后门锁得很好，我还是用力地摇了一下。
「有人冒名顶替了神职人员。」我对我的面向说。「这个人进去看了尸体并贴了胶带。接着窃贼在晚上运走尸体。为什么他们第一次进去的时候，不拿个细胞样本就走呢？」
我看向其他面向，他们一脸困惑。
「我想他们不知道怎样找到改造的细胞。」托比亚斯终于出声。「遗体内有很多细胞。他们要怎么知道哪个部位有需要的情报呢？」
「或许吧。」我不太满意地双手抱胸。我们漏掉了什么，我想。拼图中非常重要的一块。那是——
后门突然打了开来。站在门内的警卫喘着气，随时准备抽出手枪。他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只是想要看看。」我边说边看着打开的门。胶带在这里没有用处，这道门装着锁钮。「顺道一提，你反应时间很快。」
他伸出手指指着我。「别逼人太甚。」
他甩上门。我走过转角，进入两栋大楼间的小巷，寻找其他出入口。我走到一半时，听见背后传来一声轻响。
我跟我的面向赶紧转身。瑞格比就站在大垃圾箱旁，一只手藏在手上拿着的纸袋，姿势非常自然。
「西格绍尔P239手枪。」J. C.看着绝对放着枪的纸袋轻声说。
「你可以从枪支上膛的声音分辨型号？」艾薇问。
「这个嘛，是啊。」J. C.说。「嗯。」但是带着困窘的表情说这句话，然后瞥了我一眼。他觉得自己应该早一步发现瑞格比跟踪我们，但他只能听见或看见我注意到的东西。
「立兹先生。」瑞格比说。她跟昨晚一样穿着裤装与白色衬衫。她有着深色的皮肤与剪短的直发，没有穿戴任何珠宝。
我对着她低下头。
「我要你放下武器。」瑞格比说。「麻烦你小心地交出来，免得发生不幸的意外。」
我望了J. C.一眼。
「照着做。」他听起来不情愿地说。「她大概不会在这里杀了我们。」
「大概？」奥黛莉脸色发白地问。
我慢慢地取出手枪，接着弯下腰放在地上踢走。瑞格比笑了笑，她拿着袋子的姿势能随时举起枪杀了我。
「你不久之前打过电话给我。」她说。「手法让我不得不夸奖。我想你的目的是想知道我是否在跟踪你？」
我点点头，举起双手，呼吸急促。我觉得自己太常身陷险境。我不是军人也不是警察，火线之下冷静不下来。我不喜欢被人用枪指着。
「瘦子，控制好局面。」J. C.在我身旁说。「失去控制的人最后都死了。不要因为紧张而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
「现在，」瑞格比说。「我要那支随身碟。」
我眨了眨眼。随身碟……
她认为随身碟里有解密帕诺斯数据的密码。她是怎么看的？蔡烈雇了我，我彻夜工作，隔天一大早就找上法医，接着拿着随身碟走出大楼。
她认为我找回什么重要的东西。虽然J. C.看来很担心，艾薇还是笑了笑。我瞄了J. C.一眼。
「如果她认为自己拿到需要的东西，」他轻声说。「我们就会陷入危机。如果你交出随身碟，千万别跟她到任何地方。」
我往后退，双手仍然高举，直到靠上大楼的墙上。瑞格比端详我的表情。她的枪大概装了灭音器，但开枪还是会有声音。由于开枪可能曝露我们的位置，她必须担心这点。
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控制局面。或许让她透露点什么？「妳找谁顶替了神父？」
她皱了皱眉，接着举起袋子跟里面的枪。「立兹先生，我很有礼貌地向你要东西。」
「我不会把东西交给妳。」我说。「直到妳解释自己如何设局。这是我的怪癖。我很肯定妳注意到我有这个倾向。」
她踌躇了一会儿，接着看向一旁。
她想找出我的面向，我想。在面向出现的时候，总有人下意识这样做。
「很好。」艾薇说。「假装失去神智可以转移别人的注意力。」
想、想、想。我把头往后撞去。
我的头撞上窗户。我顿了一会儿，接着不停用力地撞头，把窗户弄得喀啦作响。
瑞格比很快就走过来，粗鲁地抓住我的肩膀，把我从大楼拖开。她望了窗户一眼——显然没看到人——接着把我抛到地上。
「立兹先生，我没什么耐心。」她低声说。
这时我差点就要交出随身碟，但我紧紧收着，压抑我的担忧与恐惧。
拖延时间。只要再过一会儿。「妳知道这根本没有意义，」我说了谎。「帕诺斯已经把情报放在网络上了，每个人都可以免费取得。」
她鄙夷地哼了一声。「我们知道创新信息制止他那样做。」
他有这个打算？而且……他们也制止了？
她用枪顶住我的腹部。这时她背后的窗户被人用力打开。
「立兹！」警卫大吼。「你这疯子！你想死吗？因为我要把你勒——喂，这是怎样？」
瑞格比对上我的眼神，接着丢下我匆忙离开转角。我靠上墙边，听着警卫一边咒骂一边把身体伸出窗户。「她刚才拿着枪吗？他妈的，立兹！你在干嘛？」
「救我自己一命。」我疲累地说，看着我的面向。「走吗？」
「马上。」J. C.说。
我们远离大吼的警卫，往我的车子走去。我顺手捡起我的枪，到了空地以后，也没有发现瑞格比的踪影。我爬进车内，叫威尔森开车。
然而上路以后，我没有觉得比较安全。
「我不敢相信她居然那样做。」艾薇说。「她居然在外面动手，也不知道我们是否握有她要的东西。」
「可能下指示要把我们卷进去，」J. C.说。「她是专家。如果没有外部压力的话，她才不会鲁莽动手。她向上司报告说我们拿到什么，接着就接获夺取东西的指示。」
我点点头，急切地深呼吸。
「托比亚斯，」艾薇接话。「就我们所知，卓越生技是怎样的公司？」
「蔡烈的报告有基本资料。」托比亚斯说。「他们跟创新信息一样是生技公司，但是更……积极进取。公司在五年前创立后不久就发表了主要产品：帮助控制帕金森氏症的药物。」
「可惜一年过后，一家竞争对手制造了效果更好的替代品，卓越生技的产品就滞销了。这家公司有十位投资人，最大股东——史蒂芬模仿的那一位——担任执行长与董事长。这些投资人眼睁睁看着手上公司赔钱。他们最新三个产品都不成功，而他们藉海外制造来控制成本的事情也正受到调查。用一句话来说，他们很绝望。」
我点点头，因为托比亚斯的声音冷静下来。我把随身碟插进笔电里，并且用十倍速播放，然后放在脚垫上用眼角余光看着画面。在面向中观察力数一数二的托比亚斯，倾身仔细察看。
坐在前座的威尔森和迪昂开始讨论起后者的家庭生活。我终于缓和被人用枪口抵住的颤栗感，并且慢慢清除余悸。威尔森开上了高速公路，他没有要开往特定的地点，因为他知道我需要时间整理自己，再决定前往什么地方。
迪昂从后照镜望了我一眼。他发现我回望时满脸通红，接着缩在座位上，回答威尔森有关学校的问题。迪昂刚从高中毕业，准备在秋季进入大学就读。迪昂很乐意回答威尔森的问题，毕竟威尔森是个和善的男仆。反正威尔森都能接受我了。比起我来，普通人更容易应对。
「这一定有不少趣事。」威尔森回应迪昂对最近竞赛的解说。「现在请容我打扰，我应该问问立兹主人想去哪里。」
「你之前不知道吗？」迪昂困惑地问。「那车子要开往哪里？」
「到处转转。」我说。「我需要时间思考。迪昂，你和哥哥、母亲住在一起，对吧？」
「是啊。你知道希腊人的家庭……」
我皱了皱眉。「我也不一定懂。」
「我们生活紧密。」迪昂耸耸肩说。「自己搬出去……那个嘛，是行不通的。要命，我以为帕诺斯就算结了婚还会待在家里，没有人可以抵挡希腊家庭的向心力。」
帕诺斯尸体的密钥很可能就在这家人的房子里。无论如何，到帕诺斯家等于告诉瑞格比我们还在找东西，这可能会促使她暂时不与我们对峙。
「威尔森，接着就往那里去吧。」我说。「我想找帕诺斯的家人谈谈。」
「我就是他的家人。」迪昂说。
「还有家里的其他人。」我说，拿起手机拨起电话。「等我一下。」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
「唷，酷哥。」蔡烈说。
「蔡烈，我不觉得那还是句流行语。」
「酷哥，我会让潮流卷土重来。」
「我不……你知道的，当我没说。我确定我们的敌人是卓越生技了。」
「嗯，这真不巧，我本来希望是另外两家公司之一。让我换个地方跟你讲话。」
「我本来以为他们不会在封锁期间让你接电话。」
「这很痛苦。」他说，我也听见一声关门的声音。「但我争取到一点自由，技术上来说我也没被逮捕，只是被隔离了。政府官员让我在这里设立了行动办公室，但在我们证明研究不会传染人以前，没有人可以进出。」
「至少你还能讲电话。」
「只到一定程度。酷哥，这很痛苦。这样我怎能上新专辑的通告啊？」
「隐世而居只会增加你身为名人的神秘感。」我说。「拜托你再跟我讲些卓越生技的事情。」
「我知道的部分全在交给你的档案里了。」他解释道。「这家公司……好吧，碰上这家公司不是好事。我有预感就是他们。我们有次抓到他们装成来应征的工程师，想渗入我们的公司。」
「蔡烈，他们雇了杀手。」
「你之前提到的那位吗？」
「对啊。这个杀手在巷子里埋伏并用枪劫持我。」
「该死。」
「我不会坐以待毙。」我说。「我会寄电子邮件给你指示。」
「指示？」蔡烈问。「要做什么？」
「指示可以救我一命。」我边说边从托比亚斯那边拿起笔电。「蔡烈，我不得不问你，这件案子你还隐瞒我什么？」
电话的另一端陷入沉默。
「蔡烈……」
「我没有杀了他。」蔡烈说。「我向你保证。」
「但你们监视他。」我说。「你们监控他的计算机，否则不可能这么自然地取得他过去几个月的记录，还在我抵达公司的时候印好。」
「是啊。」蔡烈说。
「而他试着公开信息。」我说。「他把计划内容全部传到网络上。」
坐在前座的迪昂转过头来看着我。
「有些工程师不喜欢我参与其中。」蔡烈说。「他们把这视为出卖。帕诺斯……这家伙不认为事情有严重性。他把我们的研究结果公开给所有人，所以连恐怖份子都知道我们的研究。我不懂他们为何要公开机密文件跟原始码。」
「你这样让我很难相信你，」我说。「很难相信你真的没抹杀他。」
迪昂脸色一白。
「我不做那檔事。」蔡烈怒斥。「你知道谋杀案的调查会让公司损失多少吗？」
我真希望能相信他。某种程度上，我必须如此。否则，这件任务可能会以我的死亡收场。「就照着电子邮件上写的做。」我对蔡烈说，然后挂上电话。
我不理迪昂，一边笔电屏幕上播放监视器画面，一边打电子邮件。奥黛莉站在我身后，看着我打字。
「你不应该脱下安全带。」艾薇说。
「如果我们出车祸，我相信史蒂夫很乐意为我想象一些可怕的伤痕。」奥黛莉边说边指着我打的内容。「散布谣言，卓越生技的谣言？这会让他们更加陷入窘境。」
「我就指望它了。」我说。
「这会让他们更想要我们的命！」奥黛莉说。「你到底在计划什么？」
我没有响应她，而是把指示内容打完并寄给蔡烈。「迪昂，」我一眼看着屏幕上的影片，一边对迪昂说。「你家里信仰很虔诚吗？」
「我妈很虔诚。」他在前座说。「我是无神论者。」他偏执地说，像是在为自己的过去辩护。
「那帕诺斯呢？」
「无神论者。」迪昂说。「当然，我妈不肯接受这件事。」
「你们的家庭神父是谁？」
「法兰戈斯神父。」他说。「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我认为昨晚有人冒充他，并且访视了你哥哥的遗体。又或者，法兰戈斯神父本身涉及盗取遗体。」
迪昂不屑地哼了一声。「他差不多九十岁了吧。他虔诚到听我妈提起我要继承哥哥衣钵的时候，为我禁食祈祷了三十六个小时。三十六个小时。我觉得他要是有违背诫命的意思，就会当场死亡。」
这孩子看来已经不害怕我了。很好。
「问问他对哥哥的想法。」艾薇从后座对我说。
「看起来他喜欢他哥。」J. C.咕哝一声。
「是吗？」艾薇对他说。「这是你自己推断的结果，对吧？史蒂夫，我想听听在蔡烈管道以外的人对帕诺斯的看法。让这孩子说吧，拜托你了。」
「关于你哥哥，」我对迪昂说。「你看来真的不喜欢他工作的公司。」
「以前还没有问题。」迪昂说。「但那是成立公司以前的事了。这就是谎言的开始，还有诈欺的行为。他们变成为了钱来工作。」
「不像其他工作。」奥黛莉说。「从来不会，也不曾牵扯到钱。」
「你哥继续在那里工作。」我不理奥黛莉的发言，直接对迪昂说。「所以他不会对创新信息的改变心碎。我想，他想要一点现金。」
坐在座位上的迪昂转过身来，眼神里的怒火简直可以煎蛋。「帕诺斯完全不在乎金钱，他只是为了公司的资源才留下来。」
「所以说……他需要创新信息的器材。」我说。「延伸出来的东西，仍然是公司的钱。」
「是啊，好吧，这不是为了钱。我哥哥要做的是大事，他想要治疗疾病。他完成了背叛初衷的同事也不知道的事。他——」迪昂停了下来，接着在座位上坐正，不愿意响应进一步的刺探。
我望了望艾薇。
「他有严重的英雄崇拜。」她说。「我认为你要是继续打听，就会发现迪昂想要进修生物学，并踏上哥哥的脚步。不管是思想信条，还是言谈举止……我们都可以从弟弟身上好好了解身为哥哥的帕诺斯。」
「所以说，」J. C.说。「妳的意思是帕诺斯是个烦人的小王——」
「总之，」艾薇打断他。「如果帕诺斯真的在进行加瓦斯等人也不知道的研究，那可能才是蔡烈真正想要拿回来的秘密。」
我点点头。
「史蒂芬，」托比亚斯指着笔电屏幕说。「看看这个。」
我靠过去，接着倒转监视器的录像。托比亚斯、奥黛莉跟J. C.也挤了过来，全都无视艾薇对于我们不管安全带的抱怨。小小的屏幕上播放着正常速度的影片，画面上显示有人离开医疗大楼的厕所。
是清洁工。她推着装上轮子的大垃圾桶，到了法医办公室门前，接着打开门进去。
「这世界是没人在乎保全状况了吗？」J. C.说。「看看那个警卫！他连看清洁妇一眼都没有。」
我定格画面。监视器的位置让我们没办法好好看见清洁工的身形，就算我倒转回去重新定格也是一样。
「清洁工看起来身形娇小。」托比亚斯说。「黑发女性。我看不出其他特征。其他人觉得呢？」
J. C.跟奥黛莉摇摇头。我把画面定格在警卫身上。这位警卫跟我们见到的那位不一样，身形比较小的他坐在警卫室阅读平装版的小说。我倒转画面想找出清洁工进入大楼的位置，但她想必是从后面来的。我看见警卫按了个按钮，可能是为了帮按铃的人开了后门。
我们快转画面，看着清洁工离开法医办公室并走进大厅里的每个房间。不管她是谁，她都知道不要破坏既有的模式。她快速地清了其他办公室，接着拖着大垃圾桶消失在走廊上。
「这个垃圾桶足以藏起一具尸体。」J. C.说。「警卫不是说没人进去过房间吗！」
「清洁人员通常被视为『没有人』，」托比亚斯观察道。「而进入停尸间的门则会锁着。莉萨说就算是警卫也没法进去，所以清洁人员应该进不了停尸间，至少在没有监视的情况下不会。」
「随身碟里有其他晚上的录像能看吗？」奥黛莉问。
「好主意。」我边说边搜寻到前两晚的录像。我们看了录像，发现每个晚上的同一时间，都有一位清洁工进来做了相似的行为。但是他们带来的垃圾桶小了很多，而且显然不是同一人。真正的清洁工是女性没错，体格虽然类似，但是发色淡了些。
「所以，」奥黛莉说。「他们先冒充神职人员，接着是清洁工。」
「这本来不可能发生的。」J. C.说。「保安协议应该防范这种事。」
「什么程度的协议啊？」奥黛莉说。「J. C.，这不是保安严格的设施。你在这里待了风平浪静的一阵子，自然就会松懈。除此以外，搞鬼的人也有能力这样做。不仅假造身分，还知道清洁工进出的时间。清洁工制服是一样的，窃贼甚至清理了所有办公室好让人不会起疑。」
我回放窃贼的影像，思考这会不会是瑞格比本人。体格是符合的。奥黛莉之前说了什么？人们的加密策略——或者是这件事上的保全设施——通常没有意料中的那么安全。如果警卫瞄了清洁工一眼，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但他没有这样做，而且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些办公室怎会有让人想偷的东西呢？
只是存放着末日武器的尸体罢了。
车子终于开进住宅区，我压住自己的呵欠。可恶。我本来希望在开车时可以挤出时间小睡一下。就算睡个三十分钟也有好处，现在那个机会没了。这段时间我回复了蔡烈的回信，跟他说我正是要搞疯卓越生技，也正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接着的指示似乎安定了他的心神。
我们开到一间古旧的郊区房子，这是间牧场式平房，前院有修剪平整的草坪，墙上攀附着藤蔓。有人细心打理的氛围让这栋檐板风格古老、窗户窄小、缺乏自家车库的房子，得以掩饰初建至今已数十年的事实。
「你不会伤害我的家人，对吧？」迪昂在前座发问。
「不会。」我说。「但我可能会让你出糗。」
迪昂咕哝了一声。
「把我介绍进去。」我推开门。「我们站在同一边。我保证在我夺回你哥的遗体时，不会让创新信息对他做出任何恶毒的事。事实上，只要你想要，我会让你亲眼看着遗体火化，让创新信息不得染手。」
迪昂叹了口气，接着也从车子里出来，走向房子。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洗手间很干净，让我心生感激。洗手乳罐是满的，镜子毫无污点，门上甚至还有一张列下清洁时间的表格，让清洁工必须签名来证明他们完成了工作。我洗了洗手，在托比亚斯用完厕所时看着镜中的自己。
我与自己平凡无奇的脸对望。我跟大家所期望的不同。有些人把我想象成怪咖科学家，有些人则把我当作动作片巨星。然而，他们看到的只是个三十多岁的温和男子，再普通不过。
某种程度上，我很常觉得自己就像自家的白色空间一样，空无一物。面向各自带有他们的特质，我则尽量不想引人注目。因为我不是疯子。
我擦干手，等着托比亚斯希洗手，接着我们回到其他人中间走向警卫台。警卫台是个中空的圆桌，就像是购物中心里会写着「服务台」的桌子一样。我走了过去，警卫上下打量着我——就像是看着不知道放在冰箱里多久的披萨一样。他没有问我需要什么。莉萨已经打电话给他，叫他调阅监视器给我。
桌子对于这位巨汉来说真的太小。他倾身向前的时候，桌子内面挤压出他的肚肉，就像是从底部榨出汁来的葡萄。
「你，」警卫用低沉的声音说。「是那个疯子，对吧？」
「这个嘛，并不完全正确。」我说。「你知道的，疯狂的标准定义是——」
他身子更向前倾，让我觉得这张桌子有点可怜。「你带了武器。」
「呃……」
「我也有。」警卫轻声说。「别做蠢事。」
「好——吧。」艾薇在我身旁说。「驻扎警卫室的是个可怕的家伙。」
「我喜欢他。」J. C.说。
「你当然喜欢他。」
警卫慢慢地拿起一支随身碟。「录像就在里面。」
我拿了随身碟。「你确定当晚保全系统是开着的吗？」
男子点点头。他一手握拳，要是我问了蠢问题肯定会冒犯到他，还值得他动手揍人。
「呃。」我说，看着紧握的拳头。「莉萨说你现在连白天也开着保全系统？」
「我会抓到他的。」警卫说。「没人可以闯进我的大楼。」
「不会再有的。」我说。
警卫瞪了我一眼。
「既然窃贼已经闯入一次的话。」我说。「没有人侵入大楼两次。事实上……他们可能已经侵入两次了，第一次他们在门上贴上胶带——但比起闯入设施，你宁可把它称作渗透。」
「别看不起人了。」警卫手指着我。「然后别惹麻烦，否则我会用力揍你，揍到你的人格不省人事。」
「噢。」奥黛莉翻桌上的杂志。「问他为什么要揍人。如果他观察力出奇敏锐，为什么连拉链没拉好都不知道。」
我笑了笑，接着快步离开。莉萨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我离开。
出了门外，我收起随身碟，接着沿着大楼的侧面行走。我对还在车里的威尔森挥手。帕诺斯的弟弟绷着脸坐在前座，喝着一杯柠檬汁。
我绕了大楼一圈，面向跟着我，这样才能好好观察大楼外部。大楼有着小小的窗户，但或许可以让人通过。没有逃生门。我找到后门，后门锁得很好，我还是用力地摇了一下。
「有人冒名顶替了神职人员。」我对我的面向说。「这个人进去看了尸体并贴了胶带。接着窃贼在晚上运走尸体。为什么他们第一次进去的时候，不拿个细胞样本就走呢？」
我看向其他面向，他们一脸困惑。
「我想他们不知道怎样找到改造的细胞。」托比亚斯终于出声。「遗体内有很多细胞。他们要怎么知道哪个部位有需要的情报呢？」
「或许吧。」我不太满意地双手抱胸。我们漏掉了什么，我想。拼图中非常重要的一块。那是——
后门突然打了开来。站在门内的警卫喘着气，随时准备抽出手枪。他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只是想要看看。」我边说边看着打开的门。胶带在这里没有用处，这道门装着锁钮。「顺道一提，你反应时间很快。」
他伸出手指指着我。「别逼人太甚。」
他甩上门。我走过转角，进入两栋大楼间的小巷，寻找其他出入口。我走到一半时，听见背后传来一声轻响。
我跟我的面向赶紧转身。瑞格比就站在大垃圾箱旁，一只手藏在手上拿着的纸袋，姿势非常自然。
「西格绍尔P239手枪。」J. C.看着绝对放着枪的纸袋轻声说。
「你可以从枪支上膛的声音分辨型号？」艾薇问。
「这个嘛，是啊。」J. C.说。「嗯。」但是带着困窘的表情说这句话，然后瞥了我一眼。他觉得自己应该早一步发现瑞格比跟踪我们，但他只能听见或看见我注意到的东西。
「立兹先生。」瑞格比说。她跟昨晚一样穿着裤装与白色衬衫。她有着深色的皮肤与剪短的直发，没有穿戴任何珠宝。
我对着她低下头。
「我要你放下武器。」瑞格比说。「麻烦你小心地交出来，免得发生不幸的意外。」
我望了J. C.一眼。
「照着做。」他听起来不情愿地说。「她大概不会在这里杀了我们。」
「大概？」奥黛莉脸色发白地问。
我慢慢地取出手枪，接着弯下腰放在地上踢走。瑞格比笑了笑，她拿着袋子的姿势能随时举起枪杀了我。
「你不久之前打过电话给我。」她说。「手法让我不得不夸奖。我想你的目的是想知道我是否在跟踪你？」
我点点头，举起双手，呼吸急促。我觉得自己太常身陷险境。我不是军人也不是警察，火线之下冷静不下来。我不喜欢被人用枪指着。
「瘦子，控制好局面。」J. C.在我身旁说。「失去控制的人最后都死了。不要因为紧张而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
「现在，」瑞格比说。「我要那支随身碟。」
我眨了眨眼。随身碟……
她认为随身碟里有解密帕诺斯数据的密码。她是怎么看的？蔡烈雇了我，我彻夜工作，隔天一大早就找上法医，接着拿着随身碟走出大楼。
她认为我找回什么重要的东西。虽然J. C.看来很担心，艾薇还是笑了笑。我瞄了J. C.一眼。
「如果她认为自己拿到需要的东西，」他轻声说。「我们就会陷入危机。如果你交出随身碟，千万别跟她到任何地方。」
我往后退，双手仍然高举，直到靠上大楼的墙上。瑞格比端详我的表情。她的枪大概装了灭音器，但开枪还是会有声音。由于开枪可能曝露我们的位置，她必须担心这点。
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控制局面。或许让她透露点什么？「妳找谁顶替了神父？」
她皱了皱眉，接着举起袋子跟里面的枪。「立兹先生，我很有礼貌地向你要东西。」
「我不会把东西交给妳。」我说。「直到妳解释自己如何设局。这是我的怪癖。我很肯定妳注意到我有这个倾向。」
她踌躇了一会儿，接着看向一旁。
她想找出我的面向，我想。在面向出现的时候，总有人下意识这样做。
「很好。」艾薇说。「假装失去神智可以转移别人的注意力。」
想、想、想。我把头往后撞去。
我的头撞上窗户。我顿了一会儿，接着不停用力地撞头，把窗户弄得喀啦作响。
瑞格比很快就走过来，粗鲁地抓住我的肩膀，把我从大楼拖开。她望了窗户一眼——显然没看到人——接着把我抛到地上。
「立兹先生，我没什么耐心。」她低声说。
这时我差点就要交出随身碟，但我紧紧收着，压抑我的担忧与恐惧。
拖延时间。只要再过一会儿。「妳知道这根本没有意义，」我说了谎。「帕诺斯已经把情报放在网络上了，每个人都可以免费取得。」
她鄙夷地哼了一声。「我们知道创新信息制止他那样做。」
他有这个打算？而且……他们也制止了？
她用枪顶住我的腹部。这时她背后的窗户被人用力打开。
「立兹！」警卫大吼。「你这疯子！你想死吗？因为我要把你勒——喂，这是怎样？」
瑞格比对上我的眼神，接着丢下我匆忙离开转角。我靠上墙边，听着警卫一边咒骂一边把身体伸出窗户。「她刚才拿着枪吗？他妈的，立兹！你在干嘛？」
「救我自己一命。」我疲累地说，看着我的面向。「走吗？」
「马上。」J. C.说。
我们远离大吼的警卫，往我的车子走去。我顺手捡起我的枪，到了空地以后，也没有发现瑞格比的踪影。我爬进车内，叫威尔森开车。
然而上路以后，我没有觉得比较安全。
「我不敢相信她居然那样做。」艾薇说。「她居然在外面动手，也不知道我们是否握有她要的东西。」
「可能下指示要把我们卷进去，」J. C.说。「她是专家。如果没有外部压力的话，她才不会鲁莽动手。她向上司报告说我们拿到什么，接着就接获夺取东西的指示。」
我点点头，急切地深呼吸。
「托比亚斯，」艾薇接话。「就我们所知，卓越生技是怎样的公司？」
「蔡烈的报告有基本资料。」托比亚斯说。「他们跟创新信息一样是生技公司，但是更……积极进取。公司在五年前创立后不久就发表了主要产品：帮助控制帕金森氏症的药物。」
「可惜一年过后，一家竞争对手制造了效果更好的替代品，卓越生技的产品就滞销了。这家公司有十位投资人，最大股东——史蒂芬模仿的那一位——担任执行长与董事长。这些投资人眼睁睁看着手上公司赔钱。他们最新三个产品都不成功，而他们藉海外制造来控制成本的事情也正受到调查。用一句话来说，他们很绝望。」
我点点头，因为托比亚斯的声音冷静下来。我把随身碟插进笔电里，并且用十倍速播放，然后放在脚垫上用眼角余光看着画面。在面向中观察力数一数二的托比亚斯，倾身仔细察看。
坐在前座的威尔森和迪昂开始讨论起后者的家庭生活。我终于缓和被人用枪口抵住的颤栗感，并且慢慢清除余悸。威尔森开上了高速公路，他没有要开往特定的地点，因为他知道我需要时间整理自己，再决定前往什么地方。
迪昂从后照镜望了我一眼。他发现我回望时满脸通红，接着缩在座位上，回答威尔森有关学校的问题。迪昂刚从高中毕业，准备在秋季进入大学就读。迪昂很乐意回答威尔森的问题，毕竟威尔森是个和善的男仆。反正威尔森都能接受我了。比起我来，普通人更容易应对。
「这一定有不少趣事。」威尔森回应迪昂对最近竞赛的解说。「现在请容我打扰，我应该问问立兹主人想去哪里。」
「你之前不知道吗？」迪昂困惑地问。「那车子要开往哪里？」
「到处转转。」我说。「我需要时间思考。迪昂，你和哥哥、母亲住在一起，对吧？」
「是啊。你知道希腊人的家庭……」
我皱了皱眉。「我也不一定懂。」
「我们生活紧密。」迪昂耸耸肩说。「自己搬出去……那个嘛，是行不通的。要命，我以为帕诺斯就算结了婚还会待在家里，没有人可以抵挡希腊家庭的向心力。」
帕诺斯尸体的密钥很可能就在这家人的房子里。无论如何，到帕诺斯家等于告诉瑞格比我们还在找东西，这可能会促使她暂时不与我们对峙。
「威尔森，接着就往那里去吧。」我说。「我想找帕诺斯的家人谈谈。」
「我就是他的家人。」迪昂说。
「还有家里的其他人。」我说，拿起手机拨起电话。「等我一下。」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
「唷，酷哥。」蔡烈说。
「蔡烈，我不觉得那还是句流行语。」
「酷哥，我会让潮流卷土重来。」
「我不……你知道的，当我没说。我确定我们的敌人是卓越生技了。」
「嗯，这真不巧，我本来希望是另外两家公司之一。让我换个地方跟你讲话。」
「我本来以为他们不会在封锁期间让你接电话。」
「这很痛苦。」他说，我也听见一声关门的声音。「但我争取到一点自由，技术上来说我也没被逮捕，只是被隔离了。政府官员让我在这里设立了行动办公室，但在我们证明研究不会传染人以前，没有人可以进出。」
「至少你还能讲电话。」
「只到一定程度。酷哥，这很痛苦。这样我怎能上新专辑的通告啊？」
「隐世而居只会增加你身为名人的神秘感。」我说。「拜托你再跟我讲些卓越生技的事情。」
「我知道的部分全在交给你的档案里了。」他解释道。「这家公司……好吧，碰上这家公司不是好事。我有预感就是他们。我们有次抓到他们装成来应征的工程师，想渗入我们的公司。」
「蔡烈，他们雇了杀手。」
「你之前提到的那位吗？」
「对啊。这个杀手在巷子里埋伏并用枪劫持我。」
「该死。」
「我不会坐以待毙。」我说。「我会寄电子邮件给你指示。」
「指示？」蔡烈问。「要做什么？」
「指示可以救我一命。」我边说边从托比亚斯那边拿起笔电。「蔡烈，我不得不问你，这件案子你还隐瞒我什么？」
电话的另一端陷入沉默。
「蔡烈……」
「我没有杀了他。」蔡烈说。「我向你保证。」
「但你们监视他。」我说。「你们监控他的计算机，否则不可能这么自然地取得他过去几个月的记录，还在我抵达公司的时候印好。」
「是啊。」蔡烈说。
「而他试着公开信息。」我说。「他把计划内容全部传到网络上。」
坐在前座的迪昂转过头来看着我。
「有些工程师不喜欢我参与其中。」蔡烈说。「他们把这视为出卖。帕诺斯……这家伙不认为事情有严重性。他把我们的研究结果公开给所有人，所以连恐怖份子都知道我们的研究。我不懂他们为何要公开机密文件跟原始码。」
「你这样让我很难相信你，」我说。「很难相信你真的没抹杀他。」
迪昂脸色一白。
「我不做那檔事。」蔡烈怒斥。「你知道谋杀案的调查会让公司损失多少吗？」
我真希望能相信他。某种程度上，我必须如此。否则，这件任务可能会以我的死亡收场。「就照着电子邮件上写的做。」我对蔡烈说，然后挂上电话。
我不理迪昂，一边笔电屏幕上播放监视器画面，一边打电子邮件。奥黛莉站在我身后，看着我打字。
「你不应该脱下安全带。」艾薇说。
「如果我们出车祸，我相信史蒂夫很乐意为我想象一些可怕的伤痕。」奥黛莉边说边指着我打的内容。「散布谣言，卓越生技的谣言？这会让他们更加陷入窘境。」
「我就指望它了。」我说。
「这会让他们更想要我们的命！」奥黛莉说。「你到底在计划什么？」
我没有响应她，而是把指示内容打完并寄给蔡烈。「迪昂，」我一眼看着屏幕上的影片，一边对迪昂说。「你家里信仰很虔诚吗？」
「我妈很虔诚。」他在前座说。「我是无神论者。」他偏执地说，像是在为自己的过去辩护。
「那帕诺斯呢？」
「无神论者。」迪昂说。「当然，我妈不肯接受这件事。」
「你们的家庭神父是谁？」
「法兰戈斯神父。」他说。「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我认为昨晚有人冒充他，并且访视了你哥哥的遗体。又或者，法兰戈斯神父本身涉及盗取遗体。」
迪昂不屑地哼了一声。「他差不多九十岁了吧。他虔诚到听我妈提起我要继承哥哥衣钵的时候，为我禁食祈祷了三十六个小时。三十六个小时。我觉得他要是有违背诫命的意思，就会当场死亡。」
这孩子看来已经不害怕我了。很好。
「问问他对哥哥的想法。」艾薇从后座对我说。
「看起来他喜欢他哥。」J. C.咕哝一声。
「是吗？」艾薇对他说。「这是你自己推断的结果，对吧？史蒂夫，我想听听在蔡烈管道以外的人对帕诺斯的看法。让这孩子说吧，拜托你了。」
「关于你哥哥，」我对迪昂说。「你看来真的不喜欢他工作的公司。」
「以前还没有问题。」迪昂说。「但那是成立公司以前的事了。这就是谎言的开始，还有诈欺的行为。他们变成为了钱来工作。」
「不像其他工作。」奥黛莉说。「从来不会，也不曾牵扯到钱。」
「你哥继续在那里工作。」我不理奥黛莉的发言，直接对迪昂说。「所以他不会对创新信息的改变心碎。我想，他想要一点现金。」
坐在座位上的迪昂转过身来，眼神里的怒火简直可以煎蛋。「帕诺斯完全不在乎金钱，他只是为了公司的资源才留下来。」
「所以说……他需要创新信息的器材。」我说。「延伸出来的东西，仍然是公司的钱。」
「是啊，好吧，这不是为了钱。我哥哥要做的是大事，他想要治疗疾病。他完成了背叛初衷的同事也不知道的事。他——」迪昂停了下来，接着在座位上坐正，不愿意响应进一步的刺探。
我望了望艾薇。
「他有严重的英雄崇拜。」她说。「我认为你要是继续打听，就会发现迪昂想要进修生物学，并踏上哥哥的脚步。不管是思想信条，还是言谈举止……我们都可以从弟弟身上好好了解身为哥哥的帕诺斯。」
「所以说，」J. C.说。「妳的意思是帕诺斯是个烦人的小王——」
「总之，」艾薇打断他。「如果帕诺斯真的在进行加瓦斯等人也不知道的研究，那可能才是蔡烈真正想要拿回来的秘密。」
我点点头。
「史蒂芬，」托比亚斯指着笔电屏幕说。「看看这个。」
我靠过去，接着倒转监视器的录像。托比亚斯、奥黛莉跟J. C.也挤了过来，全都无视艾薇对于我们不管安全带的抱怨。小小的屏幕上播放着正常速度的影片，画面上显示有人离开医疗大楼的厕所。
是清洁工。她推着装上轮子的大垃圾桶，到了法医办公室门前，接着打开门进去。
「这世界是没人在乎保全状况了吗？」J. C.说。「看看那个警卫！他连看清洁妇一眼都没有。」
我定格画面。监视器的位置让我们没办法好好看见清洁工的身形，就算我倒转回去重新定格也是一样。
「清洁工看起来身形娇小。」托比亚斯说。「黑发女性。我看不出其他特征。其他人觉得呢？」
J. C.跟奥黛莉摇摇头。我把画面定格在警卫身上。这位警卫跟我们见到的那位不一样，身形比较小的他坐在警卫室阅读平装版的小说。我倒转画面想找出清洁工进入大楼的位置，但她想必是从后面来的。我看见警卫按了个按钮，可能是为了帮按铃的人开了后门。
我们快转画面，看着清洁工离开法医办公室并走进大厅里的每个房间。不管她是谁，她都知道不要破坏既有的模式。她快速地清了其他办公室，接着拖着大垃圾桶消失在走廊上。
「这个垃圾桶足以藏起一具尸体。」J. C.说。「警卫不是说没人进去过房间吗！」
「清洁人员通常被视为『没有人』，」托比亚斯观察道。「而进入停尸间的门则会锁着。莉萨说就算是警卫也没法进去，所以清洁人员应该进不了停尸间，至少在没有监视的情况下不会。」
「随身碟里有其他晚上的录像能看吗？」奥黛莉问。
「好主意。」我边说边搜寻到前两晚的录像。我们看了录像，发现每个晚上的同一时间，都有一位清洁工进来做了相似的行为。但是他们带来的垃圾桶小了很多，而且显然不是同一人。真正的清洁工是女性没错，体格虽然类似，但是发色淡了些。
「所以，」奥黛莉说。「他们先冒充神职人员，接着是清洁工。」
「这本来不可能发生的。」J. C.说。「保安协议应该防范这种事。」
「什么程度的协议啊？」奥黛莉说。「J. C.，这不是保安严格的设施。你在这里待了风平浪静的一阵子，自然就会松懈。除此以外，搞鬼的人也有能力这样做。不仅假造身分，还知道清洁工进出的时间。清洁工制服是一样的，窃贼甚至清理了所有办公室好让人不会起疑。」
我回放窃贼的影像，思考这会不会是瑞格比本人。体格是符合的。奥黛莉之前说了什么？人们的加密策略——或者是这件事上的保全设施——通常没有意料中的那么安全。如果警卫瞄了清洁工一眼，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但他没有这样做，而且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些办公室怎会有让人想偷的东西呢？
只是存放着末日武器的尸体罢了。
车子终于开进住宅区，我压住自己的呵欠。可恶。我本来希望在开车时可以挤出时间小睡一下。就算睡个三十分钟也有好处，现在那个机会没了。这段时间我回复了蔡烈的回信，跟他说我正是要搞疯卓越生技，也正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接着的指示似乎安定了他的心神。
我们开到一间古旧的郊区房子，这是间牧场式平房，前院有修剪平整的草坪，墙上攀附着藤蔓。有人细心打理的氛围让这栋檐板风格古老、窗户窄小、缺乏自家车库的房子，得以掩饰初建至今已数十年的事实。
「你不会伤害我的家人，对吧？」迪昂在前座发问。
「不会。」我说。「但我可能会让你出糗。」
迪昂咕哝了一声。
「把我介绍进去。」我推开门。「我们站在同一边。我保证在我夺回你哥的遗体时，不会让创新信息对他做出任何恶毒的事。事实上，只要你想要，我会让你亲眼看着遗体火化，让创新信息不得染手。」
迪昂叹了口气，接着也从车子里出来，走向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