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我帮我的面向们打开门，接着跟着他们走进去。餐厅充满了咖啡香，并坐满了吃早午餐的客人，这对我正好。瑞格比不太可能在这么多目击者眼前尝试任何事情。我花了点心力才让服务生给我们六人座的桌子，我撒谎说还有人要来。最后我们坐下来，迪昂坐在我对面，两边各坐着两个面向。
我拿起菜单。菜单一角的糖浆粘到我的手指，但是我没有在看。我实际上在抚平我的呼吸。珊德菈没有教我这回事。在没有研究的情况下，面向的家人居然会突然出现？
「你是个疯子。」对面有个声音低声说。「就是……真正的疯子。」
我放下菜单——然后终于发现——我把菜单倒着看。迪昂没碰他的菜单。
「不，我不是疯子。」我说。「我会告诉你，我可能有点失去理智，但是我不是疯子。」
「失去理智跟疯狂是一样的东西。」
「从你的角度来说或许是如此，」我说。「可是我的见解不同——但就算你用的字眼适用在我身上，这个字眼也适用在你身上。我活得越久，越能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神经敏感的地方。我控制了我的精神症状。那你呢？」
艾薇坐在我身旁，对于我用「控制」这个字眼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迪昂思考这个问题，靠向他的椅子。「他们说我哥哥做了什么？」
「他宣称自己放出了病毒或细菌之类的东西。」
「他不会这样做。」迪昂立刻说。「他想要帮助人。其他人才危险，那些人想要制造武器。」
「他对你这样说吗？」
「好吧，没有。」迪昂承认。「但是我的意思是，如果不是这样，他们为什么试着强迫他放弃他的计划呢？为什么他们要紧密监视他？你应该调查他们，而不是我哥哥。他们才握有危险的秘密。」
「自作聪明、天真无邪的自由青少年。」J. C.在我右边说，看着他的菜单。「我要一分熟的牛排跟半熟蛋。」
我心不在焉地点头，听着其他人点餐。服务生看着我点了五份餐点，至少不会有理由抱怨我们占走太多位子。我心里多少希望在我想象面向用完餐后，他们会把餐点送给别人。
我把注意力转回菜单，然后发现我并不怎么饿。我还是跟服务生点了蛋卷，迪昂则挖起口袋，执意不要让我为他付账。他最后找出几张揉烂的账单，然后点了个早餐卷饼。
我继续等着手机的响声，这个响声代表威尔森照着我的指示做。手机没有发出声音，让我觉得非常焦虑；我用餐巾擦掉从太阳穴流下的汗，我的面向试图让我放松，托比亚斯讲起煎松饼做为食物的由来，艾薇则专心听他讲话，装成非常有兴趣的样子。
「那是什么？」我对迪昂点点头然后问道。他手上拿着一小张从揉烂账单里取出的纸条。
他的脸马上涨红起来，想要把纸条折起来。
我抓住他的手，反应速度出乎意料的快。坐在一旁的J. C.一脸赞赏地点着头。
「没什么。」迪昂反驳，打开他的手。「好。拿去啊，笨蛋。」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蠢。帕诺斯的数据密钥不会是一张小纸条，而会是一支随身碟或其他电子储存装置。我缩回手，读起那张纸：厄上4：41。
「妈在收衣服时放进我口袋的。」迪昂说。「提醒我不要放弃信仰。」
我给其他面向看着这张纸条，皱了皱眉。「我认不出这部经书。」
「《厄斯德拉纪上6》。」艾薇说。「这是东正教圣经里的内容——是大多数支派不会使用的伪经。没有数据的话，我不知道确切的经句。」
我用手机查了一下。「真理伟大，」我读着。「其力胜于一切。」
迪昂耸耸肩。「这句话我同意。就算妈不认为真理是……」
我用手指轻敲桌面。我觉得我接近了什么。是答案吗，或者是该问的问题？「你哥哥有个资料密钥，」我说。「这密钥可以译码他体内的信息。你认为他会把密钥交给你母亲吗？」
艾薇细心看着迪昂，等着他对于密钥的反应。我看不出他有任何反应，艾薇也摇摇头。如果我们知道密钥的事情令他惊讶，他也藏得很好。
「资料密钥？」迪昂问。「那像是什么东西？」
「一支随身碟或是类似的东西。」
「我不认为他会把那样的东西交给妈。」迪昂说，我们的餐点也来了。「她讨厌科技，以及所有有关的东西。如果她认为那东西来自创新信息的话，她会更加厌恶。如果我哥把那样的东西交给她，她只会毁掉那东西。」
「她冷淡地接待我。」
「你在期待什么？雇用你的公司让她的儿子背离神。」迪昂摇摇头。「我妈是个好人——她为人实在、值得尊敬，是来自旧世界的支柱，但是她不信任科技。对她而言，工作是要亲手而为才算数，而不是盯着计算机屏幕发愣。」他眼神偏向一旁。「我认为帕诺斯做了某件事，向她证明了什么，你懂吗？」
「把人当作大型储存装置算吗？」我问。
迪昂脸红了起来。「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他得做这个才能做他想做的研究。」
「而他的研究是？」
「我……」
「没错。」艾薇说。「他知道些什么。老兄，这孩子不擅长说谎。史蒂夫，掌握主导权，逼他说话。」
「最好跟我说。」我说。「迪昂，有人得知道这件事。你不知道能不能相信我，但你必须找人说说。你哥本来打算做什么？」
「疾病。」迪昂看着他的卷饼。「他想要治疗疾病。」
「什么样的疾病？」
「所有疾病。」
「很高尚的目标。」
「是啊，帕诺斯跟我都这样想。治疗本身不是他的工作，他认为传递途径才是他要处理的。」
「传递途径？」我皱着眉问他。「疾病的传递途径。」
「不，是治疗的。」
「啊……」托比亚斯点点头，啜饮他的咖啡。
「想想看，」迪昂边说边做出手势示意。「疾病的感染机制很神奇。想象一下，如果我们能够设计一个能快速传播的病毒，但不是传染疾病，而是让人们免疫其他疾病呢？只要得一个小感冒，就不会得到天花、艾滋病、小儿麻痹……那为什么还要花上数十亿投资在免疫工作的传播上呢？只要我们破解这个模式，大自然可以帮我们完成一切。」
「这听起来……挺惊人的。」我说。
「惊人的恐怖。」J. C.拿着刀指向迪昂。「听起来像是用一只斯马夸克对付维克苏斯一样。」
「一只什么？」艾薇叹了口气问道。
「机密。」J. C.说。「告，这牛排好好吃。」他继续大快朵颐。
「是啊。好吧，」迪昂说。「你知道吗？我本来想要帮他的忙。上大学，再跟他开一家新的生技公司。我想这梦想不可能实现了。」他用力戳自己的食物。「但你知道吗？每天他回来的时候，妈都会问他『你今天有做好事吗？』然后他会报以微笑。就算我妈看不到，他也知道自己在做重要的事情。」
「我想，」我说。「他让你母亲感到自豪的程度胜过她的表现。」
「是啊，或许吧。我妈不像她有时表现得那么差。我们还小的时候，她干了许多长时间的粗活，在爸死了以后养活我们。我不该抱怨的，但是……你知道的，她认为自己知道每一件事。」
「而不像普通青少年。」奥黛莉对着迪昂微微一笑。
我点点头，玩弄着我的食物并看着迪昂。「迪昂，你哥有给你密钥吗？」我直截了当地问。
他摇摇头。
「他没有密钥。」艾薇说。「就我的专业眼光来说，他在我们面前无法隐瞒这点。」
「你应该做的，」迪昂边说边继续吃着他的卷饼。「去找些怪异的装置之类的东西。」
「装置？」
「当然。」迪昂说。「他必须制作这个装置来藏住密钥，你懂吗？创客的玩意，你懂吗？他老是把LED灯贴到各种东西上面，还制作自己的名牌之类的东西。我赌他会用这种方法藏住密钥：你捡起一颗马铃薯，接着打翻一块钱，然后上百只鸽子飞上天去，最后密钥就掉到你手上。大概像这样吧。」
我望向我的面向，他们一脸狐疑，但是这或许有些头绪。那并不像迪昂所形容的装置，而是他形容的过程。假设帕诺斯设计了某种安全机制，让他要是去世就揭露真相——这个机制因为某些因素还没被人触发。
我强迫自己吃一点蛋卷，但只是用来交代威尔森必定提出的疑问。不幸的是，一直到我们吃完饭，手机都没有发出声响。我尽量拖延时间，但最后觉得要是再待久一点，瑞格比就会起疑。
我带头走回休旅车，接着帮我的面向们开门，再坐到驾驶座。我刚坐下来计划下一步，就感觉到冰冷的枪管金属抵在我的颈后。 6 同一名称的经书在天主教与基督教分别为《厄斯德拉纪上》与《以斯拉记》，但与希腊东正教的经书内容不同。在这边采取接近希腊文的天主教音译。
《沙丘》六部曲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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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起菜单。菜单一角的糖浆粘到我的手指，但是我没有在看。我实际上在抚平我的呼吸。珊德菈没有教我这回事。在没有研究的情况下，面向的家人居然会突然出现？
「你是个疯子。」对面有个声音低声说。「就是……真正的疯子。」
我放下菜单——然后终于发现——我把菜单倒着看。迪昂没碰他的菜单。
「不，我不是疯子。」我说。「我会告诉你，我可能有点失去理智，但是我不是疯子。」
「失去理智跟疯狂是一样的东西。」
「从你的角度来说或许是如此，」我说。「可是我的见解不同——但就算你用的字眼适用在我身上，这个字眼也适用在你身上。我活得越久，越能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神经敏感的地方。我控制了我的精神症状。那你呢？」
艾薇坐在我身旁，对于我用「控制」这个字眼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迪昂思考这个问题，靠向他的椅子。「他们说我哥哥做了什么？」
「他宣称自己放出了病毒或细菌之类的东西。」
「他不会这样做。」迪昂立刻说。「他想要帮助人。其他人才危险，那些人想要制造武器。」
「他对你这样说吗？」
「好吧，没有。」迪昂承认。「但是我的意思是，如果不是这样，他们为什么试着强迫他放弃他的计划呢？为什么他们要紧密监视他？你应该调查他们，而不是我哥哥。他们才握有危险的秘密。」
「自作聪明、天真无邪的自由青少年。」J. C.在我右边说，看着他的菜单。「我要一分熟的牛排跟半熟蛋。」
我心不在焉地点头，听着其他人点餐。服务生看着我点了五份餐点，至少不会有理由抱怨我们占走太多位子。我心里多少希望在我想象面向用完餐后，他们会把餐点送给别人。
我把注意力转回菜单，然后发现我并不怎么饿。我还是跟服务生点了蛋卷，迪昂则挖起口袋，执意不要让我为他付账。他最后找出几张揉烂的账单，然后点了个早餐卷饼。
我继续等着手机的响声，这个响声代表威尔森照着我的指示做。手机没有发出声音，让我觉得非常焦虑；我用餐巾擦掉从太阳穴流下的汗，我的面向试图让我放松，托比亚斯讲起煎松饼做为食物的由来，艾薇则专心听他讲话，装成非常有兴趣的样子。
「那是什么？」我对迪昂点点头然后问道。他手上拿着一小张从揉烂账单里取出的纸条。
他的脸马上涨红起来，想要把纸条折起来。
我抓住他的手，反应速度出乎意料的快。坐在一旁的J. C.一脸赞赏地点着头。
「没什么。」迪昂反驳，打开他的手。「好。拿去啊，笨蛋。」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蠢。帕诺斯的数据密钥不会是一张小纸条，而会是一支随身碟或其他电子储存装置。我缩回手，读起那张纸：厄上4：41。
「妈在收衣服时放进我口袋的。」迪昂说。「提醒我不要放弃信仰。」
我给其他面向看着这张纸条，皱了皱眉。「我认不出这部经书。」
「《厄斯德拉纪上6》。」艾薇说。「这是东正教圣经里的内容——是大多数支派不会使用的伪经。没有数据的话，我不知道确切的经句。」
我用手机查了一下。「真理伟大，」我读着。「其力胜于一切。」
迪昂耸耸肩。「这句话我同意。就算妈不认为真理是……」
我用手指轻敲桌面。我觉得我接近了什么。是答案吗，或者是该问的问题？「你哥哥有个资料密钥，」我说。「这密钥可以译码他体内的信息。你认为他会把密钥交给你母亲吗？」
艾薇细心看着迪昂，等着他对于密钥的反应。我看不出他有任何反应，艾薇也摇摇头。如果我们知道密钥的事情令他惊讶，他也藏得很好。
「资料密钥？」迪昂问。「那像是什么东西？」
「一支随身碟或是类似的东西。」
「我不认为他会把那样的东西交给妈。」迪昂说，我们的餐点也来了。「她讨厌科技，以及所有有关的东西。如果她认为那东西来自创新信息的话，她会更加厌恶。如果我哥把那样的东西交给她，她只会毁掉那东西。」
「她冷淡地接待我。」
「你在期待什么？雇用你的公司让她的儿子背离神。」迪昂摇摇头。「我妈是个好人——她为人实在、值得尊敬，是来自旧世界的支柱，但是她不信任科技。对她而言，工作是要亲手而为才算数，而不是盯着计算机屏幕发愣。」他眼神偏向一旁。「我认为帕诺斯做了某件事，向她证明了什么，你懂吗？」
「把人当作大型储存装置算吗？」我问。
迪昂脸红了起来。「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他得做这个才能做他想做的研究。」
「而他的研究是？」
「我……」
「没错。」艾薇说。「他知道些什么。老兄，这孩子不擅长说谎。史蒂夫，掌握主导权，逼他说话。」
「最好跟我说。」我说。「迪昂，有人得知道这件事。你不知道能不能相信我，但你必须找人说说。你哥本来打算做什么？」
「疾病。」迪昂看着他的卷饼。「他想要治疗疾病。」
「什么样的疾病？」
「所有疾病。」
「很高尚的目标。」
「是啊，帕诺斯跟我都这样想。治疗本身不是他的工作，他认为传递途径才是他要处理的。」
「传递途径？」我皱着眉问他。「疾病的传递途径。」
「不，是治疗的。」
「啊……」托比亚斯点点头，啜饮他的咖啡。
「想想看，」迪昂边说边做出手势示意。「疾病的感染机制很神奇。想象一下，如果我们能够设计一个能快速传播的病毒，但不是传染疾病，而是让人们免疫其他疾病呢？只要得一个小感冒，就不会得到天花、艾滋病、小儿麻痹……那为什么还要花上数十亿投资在免疫工作的传播上呢？只要我们破解这个模式，大自然可以帮我们完成一切。」
「这听起来……挺惊人的。」我说。
「惊人的恐怖。」J. C.拿着刀指向迪昂。「听起来像是用一只斯马夸克对付维克苏斯一样。」
「一只什么？」艾薇叹了口气问道。
「机密。」J. C.说。「告，这牛排好好吃。」他继续大快朵颐。
「是啊。好吧，」迪昂说。「你知道吗？我本来想要帮他的忙。上大学，再跟他开一家新的生技公司。我想这梦想不可能实现了。」他用力戳自己的食物。「但你知道吗？每天他回来的时候，妈都会问他『你今天有做好事吗？』然后他会报以微笑。就算我妈看不到，他也知道自己在做重要的事情。」
「我想，」我说。「他让你母亲感到自豪的程度胜过她的表现。」
「是啊，或许吧。我妈不像她有时表现得那么差。我们还小的时候，她干了许多长时间的粗活，在爸死了以后养活我们。我不该抱怨的，但是……你知道的，她认为自己知道每一件事。」
「而不像普通青少年。」奥黛莉对着迪昂微微一笑。
我点点头，玩弄着我的食物并看着迪昂。「迪昂，你哥有给你密钥吗？」我直截了当地问。
他摇摇头。
「他没有密钥。」艾薇说。「就我的专业眼光来说，他在我们面前无法隐瞒这点。」
「你应该做的，」迪昂边说边继续吃着他的卷饼。「去找些怪异的装置之类的东西。」
「装置？」
「当然。」迪昂说。「他必须制作这个装置来藏住密钥，你懂吗？创客的玩意，你懂吗？他老是把LED灯贴到各种东西上面，还制作自己的名牌之类的东西。我赌他会用这种方法藏住密钥：你捡起一颗马铃薯，接着打翻一块钱，然后上百只鸽子飞上天去，最后密钥就掉到你手上。大概像这样吧。」
我望向我的面向，他们一脸狐疑，但是这或许有些头绪。那并不像迪昂所形容的装置，而是他形容的过程。假设帕诺斯设计了某种安全机制，让他要是去世就揭露真相——这个机制因为某些因素还没被人触发。
我强迫自己吃一点蛋卷，但只是用来交代威尔森必定提出的疑问。不幸的是，一直到我们吃完饭，手机都没有发出声响。我尽量拖延时间，但最后觉得要是再待久一点，瑞格比就会起疑。
我带头走回休旅车，接着帮我的面向们开门，再坐到驾驶座。我刚坐下来计划下一步，就感觉到冰冷的枪管金属抵在我的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