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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二章 代价高昂

马理隆不再是春天。
冬天来到这个罩在圆顶下的城市,就跟来到这个城市其他不处于魔法覆盖的地方一样。这冬天并非那个注定在那天就会到来的自然冬天,也非锡哈那们怠忽职守造成的。冬天来到马理隆,是因为所剩下能改变季节的锡哈那太少了。那些在竞赛场战斗中幸存下来的都太过虚弱,他们几乎没有足够的气力使冰冷的空气起雾,更不用说以生命之力去引出那花团锦簇、风和日丽的春天了。
现在城里正第一次下雪,就算以城里最年长的市民所能记起的,也是第一次看到雪。开始时是下雨,成千上万个活躯体散发出来的热量,加上树林里树木植物,和马理隆花园里的花草散发出来的热量和湿气,就足以使包在城市里的空气过于沉重。没有锡哈那们来控制它的话,圆顶内的温度就不断上升,直至天空开始哭泣——为那些死者痛哭,或传说就是这么说的。随着夜幕的降临,雨变成了纷纷扬扬大雪,把整个城市都埋在一张白色巨毯下,“真像一具尸体。”塞缪尔斯勋爵看着窗外,抑郁地说道。
现在,他心情沉痛地看着冰雪封住的花园,这里已经不再是当初他的葛雯德琳喜欢散步的地方,也不是她对乔朗的爱情萌芽、开花的地方,更不是沙里昂细心呵护其黑暗秘密,曾为了保护那花朵就将那棵草木连根拔起的地方。不,比在它黑暗土壤里培养蕴育出无数个梦想的花园,这一个要宏伟华贵得多。
这花园已然是华贵得多了,而像这花园一样,在宏伟规模上修建的房子也同样。塞缪尔斯勋爵和罗莎蒙德夫人终于实现他们的梦想了;他们终于成了贵族,而代价也不比他们准备付出去的大:他们的女儿!但直到他们意识到,自己是用一颗无价的珍珠,换来了一个华而不实的东西时,为时已晚!在他的女儿消失之后不久,塞缪尔斯勋爵就经常喜欢到边境之地那荒无人烟的沙地去寻找她。每天从公会下班后,他就会穿过传送廊到那个荒无人烟的沙滩,来来回回地走来走去,边走边呼喊着女儿的名字,直到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然后,筋疲力竭、绝望之至的他就会回家。
他的睡眠很不安,有时会在深更半夜里醒来,坚持要到边界去,说他听见葛雯在叫他!他吃得很少或根本就不吃,他的健康也跟着毁了。于是,那个塞尔达拉——就是以前看护沙里昂的同一个笨拙的女人——告诉罗莎蒙德夫人说,她的丈夫处于身体不协调的危险状态之中,这样下去可能会死掉。
正在这当口,罗莎蒙德夫人受到赞维尔皇帝的拜访,他的态度十分亲切仁慈,也很理解,他已经听说了塞缪尔斯勋爵的奇怪行为了,这种行为方式——皇帝前来就是要婉转地表达这个看法——正引起公众们重新注意那件令人深深遗憾的事件,没有人比他更能体会失去孩子的父母的痛苦,但是该是让塞缪尔斯勋爵正确地看待这悲惨事件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无法改变。艾敏神向来是以其难以揣测的方式做事的,塞缪尔斯勋爵应该这么想。
说最后这句话时,他的表情显得十分严肃,他的手轻轻地拍了拍罗莎蒙德夫人的手。不知为什么,这竟然会让罗莎蒙德夫人感到一阵恐惧,或许是因为他那双冷冷平视的眼睛吧。于是她从赞维尔皇帝那令人心烦意乱的接触中抽出自己的手来,按住自己慌跳不已的心脏,张惶地咕哝说道:“塞尔达拉已经建议说要换个环境。”
好主意!皇帝说道。正是他脑中所想的。他力所能及的,就是赐予这个幸运的人一块封地,如果塞缪尔斯勋爵能接受这微薄的赠礼,那对皇帝来说将是最大的帮助。这块封地上有一个小小的农奴法师村,在远郊有一座城堡,以及在城里有一座房子,自从封地的原主人德文伯爵去世以后,没有子嗣,它就逐渐荒废了。作为皇帝的忠实臣民,塞缪尔斯应该责无旁贷地接管过来,重新振兴这块封地,就是有个税收小事,但处于塞缪尔斯勋爵这样的地位……
罗莎蒙德夫人结结巴巴地说,她肯定这正是使她的丈夫摆脱痛苦所需要的,她十分感谢皇帝陛下的赠予,而赞维尔十分优雅地倾斜了一下头,就表示接受了她的感谢。在他起身离开之前,他说,他相信她的丈夫从此将会忙得再不会半夜到边境之地去游荡了。他还加了一句,他相信她丈夫的新职责,将会为他提供更多更高兴的谈论话题,而不是任何他看到或听到的,关于那个叫做乔朗的年轻人的事。
最后,赞维尔给了罗莎蒙德夫人一个小小的忠告:一个老是走回头路、老是回头看过去的人,很可能会摔倒自己,伤了自己。
那天晚上,塞缪尔斯勋爵就没再到边境之地去了。接着一个星期,他和全家一起到了德文城堡,只有在度假或在冬季里,才像富人们那样按惯例回到马理隆,住德文城里的宅子。他们得到了他们曾经想要的一切:财富、地位,而他们的身分被那些曾经是高高在上,而今是同等地位的人所接受。
再也没有人提起葛雯德琳,她的东西都赠给她的堂表姊妹们,但她那些天真无瑕的堂表姊妹们每每看见那漂亮的衣服首饰都要流泪,之后就把它们收起来,小弟弟妹妹们则被教导不要提到他们的葛雯姐姐。
塞缪尔斯勋爵和罗莎蒙德夫人出席所有重大的宫廷庆典和宴会,如果说,真正的快乐好像已经离他们的生活远去——同时他们经常看上去并不真正在意自己身在何处,周围发生着什么事——不如说他们只是表现出贵族应有的冷漠态度罢了。他们与他们新同等级的人极为相称。
在接到翅翼使者带来关于战争的消息后,塞缪尔斯勋爵和罗莎蒙德夫人被迫离开德文城堡,昨天晚上才回到他们在马理隆的房子。人们都纷纷赞扬他,说他一直到为他劳动的农民们都有了保护,才离开他的农庄。他记起乔朗说过关于农奴法师们的生活,也在接管封地时,亲眼见过他们在村里那令人震惊的生活条件。所以,塞缪尔斯勋爵用他自己的金钱和魔法能量,尽自己所能去改善他土地上人们的生活条件。现在,在他那荒芜、空虚的生活中少有的几个快乐,其中之一就是看到那些人先前暗淡无光的眼睛里,露出了感激和尊敬的光芒。
“你认为我们听到的会是真的吗?”罗莎蒙德夫人轻声问他,同时看了四周一眼,确定没有家庭圣徒在偷听。
“关于什么,亲爱的?”他转身看着她,问道。
“关于……关于昨天的那场战斗?皇帝陛下真的死了?整个早上你都锁在书房里,我听到你在跟什么人说话,然后翅翼使者就来了,他们带来了什么消息?”塞缪尔斯勋爵叹了口气,他拉着太太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这是一个不好的消息。是的,传言是真的,我是打算要告诉你的,不过,我想等到下午玛莉和孩子们,以及仆人们都安顿好之后再说。”
“究竟是什么消息?”罗莎蒙德夫人的脸顿时白了,但她仍很镇静。
“上午跟我说话的人是罗伯。”
“罗伯?”罗莎蒙德夫人诧异地看着他。“我们的管家?你回过城堡了?他们不是警告我们……”
“不,亲爱的。罗伯现在就在这里,在马理隆,我们所有的人都在这了。今天早上,杜克锡司们把他们带过来的,而且不单我们的农奴法师,还有其他临近村子里的。”
“艾敏啊!”罗莎蒙德夫人紧紧地靠着丈夫,而他则安慰地拥抱着她。“自从‘钢铁战争’以来,这样的事从未发生过,接下来会怎样呢?萨拉肯已经在竞赛场上达成了协定,他们怎么能够破坏那神圣誓言的……”
“亲爱的,不是萨拉肯。”塞缪尔斯勋爵说。
“但是——”
“我知道,那是凡亚主教要我们相信的,然而,已经有太多人知道真相,并且回来将之传播开来。听说敌人是来自‘来世之境’的。据说,萨拉肯的加洛德王子刚强勇猛、讲求信誉,他与赞维尔皇帝并肩作战,一起对付这新的威胁。”
“那,为什么凡亚主教要骗我们呢?”
“那也是我们大多数人想知道的,亲爱的。”塞缪尔斯皱着眉头,严肃地说道。“他甚至没有公开承认赞维尔已经死了,即使消息已经由不少目击者传开。主教——愿艾敏原谅——已经又老又衰,我担心他已经不堪重负。这是我的想法,也是其他人的想法。今天晚上,皇宫里将召开会议,讨论即将采取什么步骤,我打算参加。”
塞缪尔斯说话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妻子,她则把他的手抓得更紧。
“谁主持召开这个会议的?”她问道,看到他眼里闪过一丝不安。
“加洛德王子,亲爱的。”塞缪尔斯平静地答道。
罗莎蒙德夫人立即倒吸一口气,张嘴就要反驳,但她的勋爵抢先开口。
“是的,我知道凡亚会认为这是叛国。但我们总得做点什么!现在整城市越来越动荡不安,特别是在下层城市。农奴法师的临时居住区已经在圣林里建好了,但那些可怜的人们挤在一起,就像狗窝一样,他们之中本来就有不满和造反的情绪,现在,他们又像囚犯一样,被从自己的家园拉走带到这儿来。他们当中还流传着一种说法,说他们将会被变形并派去打仗,就像古时候的那些半人马一样,他们在谋划叛乱……”
“仁慈的艾敏啊!”罗莎蒙德夫人喃喃地说道。
“马理隆的下层阶级也处于同样的状况。他们中间已经谣言四起!我听说他们正在大教堂前集会,要求凡亚主教出来见他们!甚至在贵族中,失去亲人们的家庭也愤怒了,要求讨个说法!但是,凡亚主教把自己锁在大教堂自己的房里,谁也不见,甚至连德查伯雷公爵或其他的高层贵族都不例外!对了,加洛德王子和他们的随从正和公爵在一起……”
“跟公爵在一起?”罗莎蒙德夫人憋了口气。“这儿?在马理隆?作为宾客?”
“亲爱的。”塞缪尔斯勋爵说道。“情况十分危急,我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希望了。我不想吓你,但你必须准备好面对现实。据我从公爵那得到的消息,马理隆目前也已处于十万火急之中!”
“这简直是荒谬!”罗莎蒙德夫人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个城市从未被占领过,即使是在‘钢铁之战’中也没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穿过那道魔法……”
塞缪尔斯勋爵还打算劝他的太太,这时,从大房子的另一端传来了门铃声。
“是前门。”罗莎蒙德夫人侧着头,仔细一听。“奇怪!这样的暴风雨也有人出来!你约了谁吗?”
“没有啊!”塞缪尔斯勋爵也很迷惑。“即使是翅翼使者也无法在这种天气飞行。他们是使用传送廊来的。我想……”
他们都没再说什么,只是焦急地、有点儿烦躁地等着家族圣徒来通报。
“大人!”一个男仆眼睛睁得大圆、神情慌慌张张,猛地推开客厅的门。“萨……萨拉肯的加洛德王子,还有一个叫沙里昂的触媒圣徒有要事求见!”
“你领他们进来吧!”罗莎蒙德夫人虚弱无力地说道。加洛德王子!在这里,在她的房子里!她有充足的时间满脸疑问地看向自己的丈夫,但显然他也不比她知道得更多!不一会,客人被引领着进来了,王子身边永远跟着杜克锡司们的黑影。
“敬爱的殿下!”罗莎蒙德夫人款款下蹲行礼,但没有像她对赞维尔皇帝蹲得那么低、那么恭敬。毕竟,加洛德王子是个敌人。至少,在四十八个小时之前还是。这一切都太混乱、太让人震惊了……
“敬爱的殿下!”塞缪尔斯勋爵鞠了一个躬,说道:“很荣幸……”
“谢谢!”加洛德打断了主人的说话。他并不是粗鲁或故意这样做,而是太累的缘故。“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沙里昂神父?”
“神父。”塞缪尔斯勋爵和太太都低声叫了一声。
但是,当祭司把他的兜帽向后掀开时,塞缪尔斯勋爵却猛地后退一步,吃惊而又恐惧地盯着他看。
“你!”他惊恐地叫道。
“大人,我真的非常抱歉!”沙里昂的脸上满是憔悴和痛苦的神情。“我忘了您会从……转化之后的石像认出我来。要是我知道的话,就不会如此冒昧地来拜见您——”
罗莎蒙德夫人的脸一片死白。“我的老天,这人是谁?”她紧紧抓着自己的丈夫。
“塞缪尔斯勋爵,罗莎蒙德夫人。”加洛德王子严肃地说道。“我想你们还是坐下吧!我们带给你们的消息,将是一下子难以接受的。你们要坚强起来!很抱歉,我们必须如此突然地跑来告诉你们,但时间实在有限。”
“我不明白!”塞缪尔斯勋爵来回地看着他们,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什么消息?”
“是关于葛雯德琳的!”凭着一个母亲的直觉,罗莎蒙德夫人突然哭喊起来,猛然向后摇摇晃晃,就要倒下。加洛德王子急忙上前,把她扶到长沙发椅上,而她的丈夫却失神地盯着沙里昂神父看,根本无法照应自己的妻子。
“把家族圣徒叫来!”加洛德对旁边一名杜克锡司说道。几分钟后,玛莉拿着一碗芳香的苏醒药水来她女主人身旁。王子叫人拿椅子在壁炉旁放好,于是又劝塞缪尔斯勋爵坐下。
啜了一、两口白兰地,男主人虽然还是盯着沙里昂,但显然已经冷静下来。这时,女主人也回过神来。她看到王子在侍候他们,脸都红了,急忙请王子殿下坐到火炉边烤干他的湿衣袍。
“谢谢,罗莎蒙德夫人!我们是乘马车来到这里的。”加洛德说着,看到男主人的脸色已回复红润,但他们认为此时先谈一些家常才是明智之举。“尽管如此,我也还是淋湿了一身。公爵的马车没有应付暴风雨的装备,而今天早上在场之人中没有人拥有足够的魔法改变它。我们到达时,雪在车厢底已积了有一寸厚。”他瞄了一眼自己那身高贵的红酒色天鹅绒长袍。“我倒担心我会把您的地毯给弄湿。”女主人连忙请求王子不要注意这么小的细节。这场暴风雪的确是很可怕,他们的花园都被毁了……然后她就说不出话了!她已无法再说下去。于是她躺在沙发上,看着王子,紧紧地抓着玛莉的手。
加洛德与沙里昂对望了一眼,只见沙里昂点点头,站了起来,走到塞缪尔斯勋爵的面前。他的手中拿着一个卷轴盒。
“大人。”沙里昂刚一说话,罗莎蒙德夫人立即惊叫出声。
“我知道你是谁了!”她推开玛莉温柔的手,几乎半站了起来。“你是邓斯塔伯神父!可是,你的脸却不一样!”
“是的,我就是您认识的那个邓斯塔伯神父。我到你家来的时候是化了妆的。”沙里昂低下头,微微发窘。“请您原谅!我是装扮成其他人才来马理隆的。因为如果我以真实面貌出现,就会被人认出来,那么教堂会把我抓起来。关于我,还有……乔朗的故事,你们究竟知道多……多少,勋爵?”沙里昂有些犹豫地问塞缪尔斯勋爵。
“很多。”塞缪尔斯回答道,他的声音已经很平稳。他仍然看着沙里昂,但目光不再是恐惧,而是希望中带着一丝敬畏。“事实上,正如赞维尔所想的,我知道得太多了。我了解乔朗,知道他的真正血统。我甚至还知道那个预言。”一听到这里,加洛德的脸上立即变得十分严肃。“有很多人知道吗?”他唐突地问道。
“关于那个预言?”塞缪尔斯转而看向王子。“是的,殿下。我相信是这样。虽然人们从未公开讨论过,但我仍能不时地听到几个高层贵族在讨论。您应该记得,那天,有不少触媒圣徒出席……”
“圣山也是有耳有眼有口的!”沙里昂喃喃地说道。“多确斯执事就知道。他出席了凡亚对乔朗那次不公正的审讯。”他无力地笑了笑,把卷轴盒倒过来。“多确斯总是管不住自己的舌头。”
“那事情就比较简单了,勋爵。”加洛德王子说道。“至少对于您来说是这样的。这么多人知道预言,真的很难说会对我们产生什么影响。”
他沉思地看着火炉。那跳动的火苗并没有照亮他的脸,反而使之更加阴暗,因为上面刻上了深深忧心焦虑的阴影。他向祭司打了个手势,说道:“请原谅我插嘴了。您请继续吧,神父。”
“塞缪尔斯勋爵?”沙里昂轻声说着,从盒子里拿出一束羊皮纸,递给他,但对方却只是盯着看,不敢伸手去接。“您将面临一场相当惊人的考验。但请勇敢一点,勋爵!”祭司把自己的手放在塞缪尔斯勋爵那颤抖不停的手上。“我们一直在考虑该如何才能让您有足够的心理准备。而经过多番讨论后,我和加洛德王子都认为应该让您看一看我手里的这份文件。作者本人也同意了。您会看吗,塞缪尔斯勋爵?”
塞缪尔斯伸出手,但手抖动得太厉害,于是又放回大腿上。“不,我不行!还是您念给我听吧,神父!”沙里昂询问地看了王子一眼,后者点了点头,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展开那束羊皮纸读了起来。
我把这篇纪录留给沙里昂神父,如果我在第一次与敌人的遭遇中就败阵身亡,那么他就可以打开来看。
当读到乔朗描述他进入来世之境时,沙里昂不时抬眼看向勋爵和夫人,观察他们的反应。他们的脸上先是困惑,然后渐渐是理解,最后,是勉强害怕地接受了。
我无法告诉你多少关于我走进——或我认为我是走进了——死亡,以及走进来世之境时,我的感受和我的想法……
听到这些,罗莎蒙德夫人再也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呜咽,接着是玛莉低声安慰着她的声音,塞缪尔斯则一言不发,但他脸上深深的悲哀、伤痛,以及迷乱,却让沙里昂的心头紧缩。
他又看了加洛德一眼,王子正盯着那团火焰,他已经读过那篇纪录了,就在昨晚,他们从战场上回来时,乔朗就拿给他看了。他读了无数次,沙里昂不知道他能否完全领会它。祭司认为他难以理解这份东西,因为需要体会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他知道上面所说都是真的,毕竟,他亲眼看到证据,可是,这仍然让人难以相信那一切是真实的。
我当时是如此地迷失于自己的绝望之中,竟然不知道葛雯德琳就跟在我后面。我记得就在我踏进迷雾中时,我听到她叫我等她的声音……
这时塞缪尔斯呻吟了一声——那是一种深沉的、被强行抑制住的呜咽。他的头深深地埋进手中,沙里昂停了下来。加洛德迅速站起身,跪在塞缪尔斯的身旁,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不停轻声地说:“坚强些,勋爵!坚强些!”
塞缪尔斯勋爵无法回答。他把手感激地放到加洛德的手上,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是示意祭司继续。于是神父继续念了下去,但他的嗓音有些嘶哑,于是,他不得不停下来清了清喉咙……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和葛雯被运到了一个新世界——或者你会认为是个非常旧的世界——开始了新的生活。我娶了可怜的葛雯——为了让她过安全而稳定的生活。我每天都花一些时间和她待在一个安静怡人的地方,在那里,来世之境的医生想尽办法医治她。
十年过去了……在我们的新世界里度过了十年……
“我的孩子!”罗莎蒙德夫人放声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孩子!”玛莉紧紧地抱着她,眼泪与女主人的泪水混合在一起。塞缪尔斯静静地坐着,没有抬头,甚至动都没动一下。沙里昂关切地看了他一眼,又继续不作停顿地念完了它。
游戏本身全无意义,怎么玩才是重要的。
沙里昂默不作声了。他叹了口气,卷起手里的羊皮纸。
窗外,大雪掩住了一切声音,似乎使整个马理隆处于一种沉重的、白色的寂静之中。羊皮纸在祭司手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大声、那么刺耳。祭司赶忙住手。
接下来,加洛德王子轻声说道:“勋爵,他们就在这里,在您家里。”
塞缪尔斯猛地抬起头。“在我家里?我的葛雯……”
罗莎蒙德夫人双手紧扣,急切地叫出声来。
“他们就在门廊上等着。我想肯定一下您是否已有足够的勇气来面对这一切!”加洛德认真地说着,他把手按在塞缪尔斯的手臂上,拉住他,因为他似乎要从椅子上飞出去。“请记住!对他们而言已经过了十年!她已不再是您认识的那个女孩了!她已改变了很多……”
“她是我的女儿,殿下!”塞缪尔斯粗嘎地说道,一把推开王子。“而她现在回家了!”
“是的,勋爵。”王子沉痛地说道。“她是回家了!沙里昂神父……”
触媒圣徒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罗莎蒙德夫人靠着玛莉站了起来,她走到自己的丈夫身边。丈夫伸出手拥抱住她,她则紧紧依偎着他,手迅速抹掉脸上的泪痕,理了理头发。然后,她一只手抓紧玛莉的手臂,另一只手抓住她丈夫的。
沙里昂转回来了,身后跟着乔朗和葛雯,他们刚刚就站在门道上等着。两人都穿着厚重的皮披风,戴着兜帽,不让仆人认出自己的身分。一进门,乔朗便拉下自己的兜帽,露出一张脸——乍一看,它冷酷、毫无表情,就像一个石头雕像。然而一看到塞缪尔斯勋爵和夫人眼晴里闪着点点泪光,那欲表现出严厉的石雕像也出现了裂痕。他棕色的眼睛里也闪烁起泪光,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来。接着,他转过身去,轻柔地帮他的妻子葛雯拿掉兜帽。
葛雯那金黄的头发在火光的照耀下发出美丽的光泽。在她那苍白、甜美的脸上,一双明亮的蓝色大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房间。
“我的孩子!”罗莎蒙德夫人想飞到女儿身边去,可是她生命之力不够。没有生命之力了,她倒在地板上。“我的孩子!我的葛雯德琳!”伸出手,她终于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又是哭又是笑。
但是,葛雯轻轻推开她的母亲,诧异地看着她。然后,她那美丽的蓝眼晴闪过一丝认出什么来了的光芒,可惜不是她的父母所期盼的那种。
“噢,德文伯爵!”葛雯德琳从夫人身边转开,对着一张看上去是空的椅子说话。“这些人一定是您跟我提到过的那些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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