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二天，乌迪西安神情比以往更加阴郁，不停的催促着艾迪伦们加快前行。他没有向任何人解释为何自己的情绪会变得如此糟糕，也没人敢问他，甚至门德恩都没有这个胆量。做弟弟的怀疑乌迪西安心中是否被某种恐惧占领了，但后者根本不在乎。尽快赶到王城与法师部族会面，现在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重要。
不过现在他怀疑就算所有法师联起手来帮助自己，也未必是那家伙的对手。艾纳利尤斯已经轻松证明人类在他面前是多么的孱弱，甚至莉莉丝的力量都根本不值一提。但乌迪西安别无选择，他迟早都得面对这天界的敌人，一旦遭遇之后，也许自己很快就会屈辱的死去。
除了一场小雨外，艾迪伦整天里都没有遇到什么糟糕的事情。开始大家对此都非常欢迎，毕竟雨水会令人感觉凉爽许多，可随着小雨的停止，空气湿度陡然飙升。不仅帕萨人渐渐无法跟上队伍，就连其他原本就生活在丛林地区的人们都没有能力再达到乌迪西安要求的速度。
不过当艾迪伦傍晚扎营的时候，他们发现第二天应该就能看到——至少爬到树顶就能——远方那风格独特的凯吉城里的塔尖。这甚至让乌迪西安低落的情绪都略有回复。
他躺下来睡觉之前，预料着今天晚上一定还会重复昨夜的梦魇，可事实上整夜里只有一些模糊的梦境从他脑中闪过。乌迪西安醒来之后精神好了许多，人类的本能令他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忘了艾纳利尤斯的威胁。但他还是决定在进入王城的第一时间就要向法师部族和其他领导者提出自己的请求。
上午稍晚些的时候，艾迪伦们的艰苦跋涉突然被眼前令人振奋的景象打断了。一条明显人迹不断的道路将整片丛林分割开来，萨朗和其他几个人很快确认这就是通往凯吉主城门的道路。
乌迪西安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从这条道路上继续前行。所有艾迪伦现在排成了一条长龙，而他、塞伦希娅和门德恩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现在我们看上去就像一支试图入侵的军队。”年轻的弟弟有些不快的说道。
“我们别无选择。”
“的确没有，不过我实在希望会有别的选择。”
乌迪西安耸了耸肩，随即从眼睛的余光里看到有什么人正从对面赶来。那是一支小型商队，其中包括三辆拥有圆木顶篷的马车。萨朗很快认出每辆车上所特有的徽章。
“他们属于大商人法辛，乌迪西安大人，至少这是他的车队。他是整个低原地区最富有的商人之一。”
“我听说过他，”塞伦希娅插了进来，“他的人曾经跟我爸爸做过生意。当我还小的时候，我甚至还见过他本人一次呢。”
除了货车之外，还有一队装备精良的卫兵骑在马上紧紧跟随车队。其中看上去像是队长的人突然看到前方无边无际的人群徒步向自己疾行而来，惊得立刻示意他的手下冲到队伍最前面来。与此同时，那些马车开始试着往回调头。
“事实上，他一定非常有钱，”门德恩评论道，“能找到那么多人心甘情愿的舍命来保护他的货物。”
不过骑手们并没有向前冲锋，而是散开来挡住了整条道路。这道人墙的目的很明确：想要得到货车必须付出大量牺牲，看来卫兵们把他们当成了不折不扣的强盗。
“走开！”那名鼻子尖尖下巴上带着一道伤痕的年轻队长高声叫道，“走开，否则让你们尝尝我的宝剑是什么滋味！”
“我们不是盗贼。”乌迪西安一边回答着，一边摊开双手做出友好的姿态。
“我们都清楚，阿塞尼安人！你们在托拉加和其他地方犯下的罪行早就众所周知了。别想挟持我们的主人，就算全部战死，我们也不会让你们这帮家伙得逞！”
“法辛在车里吗？”塞伦希娅将一只手放在乌迪西安的手臂上低声说道，“如果我能跟他说几句话，也许在进入凯吉城之前我们会多一个盟友呢。在帕萨我们就这样做过……”
乌迪西安肯定了她的建议，不过在见到那位商人之前，他们首先得解决掉狂热的队长和他的手下。乌迪西安平静的望着那位指挥官仇视的眼神说道：“我们不想有杀戮。”
说完这些，乌迪西安张开了双臂。这些驮着卫兵的马儿，尤其是位于中心的那几匹开始用一种奇怪的步子向路边走去，其姿势看起来就像是在跳某种可怕的舞蹈。卫兵们拼命想把马儿拉回来，但无论如何咒骂呼喝都徒劳无功。
那队长第一个意识到是乌迪西安在捣鬼，他立刻竭尽全力大叫起来：“进攻！进攻那家伙！”
尽管他和身边的卫兵拼命催马前行，可该死的畜生们却只管蹒跚的往路边挪动。沮丧的队长费劲了力气，但人墙还是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门德恩，你和其他人在这里等着。塞伦希娅，让我们去会会这个法辛大人。”
两个人大步从卫兵身边走过去，而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力阻拦。乌迪西安创建的无形屏障将这些马上的卫兵死死拦在了路边。
领头的马车已经掉转过头，但另外两辆还在艰难转身中。乌迪西安走到头车那里，然后做了一个手势，车夫不由自主的将脸转往他的方向。
“法辛大人在哪辆车里面？”
“在——在中间那辆！”
乌迪西安向他点点头表示感谢，然后迈步走向那辆马车。
中间这辆马车的车夫旁边还有一名卫兵，他试图向两人投出手中的长矛，但却惊奇的发现长矛似乎粘在了自己手上，一切都太迟了。失去重心的卫兵倒在了车夫身上，两个人不由自主的向地上跌去，不过乌迪西安让他们得以平安的落到地面上。一旦有手下受伤甚至遇害，他们就别想得到商人的任何帮助了。
他俩绕到马车后面，看到了车上唯一的单扇门。在乌迪西安的意念控制下，车门突然打开了。
一名卫兵大吼着向他们扑下来。
可惜他跳出来不到一尺的距离，接着又重新飞了回去。乌迪西安将他抛到了对面的壁板上，卫兵毫发无损的轻轻落下，但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已经无法动弹。
车厢左边，一名身材魁梧带着华贵鼻环的男人出现在他们眼前。他从前应该拥有浓密的乌发，但现在已经灰白一片。这人肤色虽然比萨朗要浅一些，但还是要比他们俩黝暗许多。
“你们找到我了。”他威严的说道。尽管他拥有华丽的腰带和服饰——上面镶嵌的金饰足以让乌迪西安他们村子所有人一整年衣食无忧——但法辛并未给乌迪西安一种穷奢极欲的感觉。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够看到所有事实的真相。而商人接下来的话给了他们俩几许希望。“不要伤害我的随从。让他们走，我一切都听你们的。”
“我不会伤害任何人，”乌迪西安回答道，“我是乌迪西安·乌·戴尔密德，以我的荣誉发誓，他们都是安全的。让我们谈谈吧，我没有别的意思。”
当这商人皱起眉头表示怀疑的时候，塞伦希娅走了过来。她靠在马车上对商人说道：“法辛先生，您还记得我父亲吗？他是塞拉姆的塞勒斯。他从前跟您做过生意。”
“塞拉姆……塞拉姆……我记得那个村子，也记得那位叫做塞勒斯的人。”这凯吉人闭上双目陷入了回忆之中，“一位善良的人，这些我都记得。他有好几个孩子，愿神保佑他们。”法辛张开眼睛点了点头：“没错，我知道塞拉姆村的塞勒斯……你是他女儿？”
“我们相遇的时候我还小，法辛大人，”塞伦希娅犹豫了一下，“我记得——我记得你一直都骑着那匹最漂亮的白色小马。她厚厚的鬃毛比丝绸还要光滑，除了眼睛上面一小块地方外，真是通体雪白啊，不过那样让她看起来似乎在考虑什么事情——”
“那是夏拉，”法辛喃喃的念着，面上露出了孩子一样的笑容，“啊！我已近有很多年没有想起来那小家伙了！”显然是因为记起了那匹小马，他兴奋的轻轻拍着双手：“我想，虽然你也可能是从别人那里听到关于这匹小马的事情，不过这些已经足够让我相信你是自己所说的人。”他面上的笑容在渐渐淡去：“可那些对现在有什么意义，我不知道。我听说有个阿塞尼安人率领着恐怖的大军横扫了整个大陆——”
“任何人都无需害怕我们，”乌迪西安轻轻走到塞伦希娅旁边，然后插了一句话，“除了侍奉三一神教和光明大教堂里那些恶魔的家伙。”
“真的吗？你对三一神教的态度我差不多可以相信，因为最近许多传言都提到他们在王城的宗教仪式活动已经接近疯狂的地步，可从未有人诋毁伟大先知，尽管你们在托拉加和其他地方名声不太妙，但他一直劝说大家要与你们和平相处。”
“他也许会公开宣称这种言论，但背后却在煽动其他人的仇恨，号召人们起来干掉我们。我现在无法向您证明我的言论，法辛大人，不过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来解释下我的现状……为了我们所有人。”
这矮胖的商人指了指周围道：“你瞧瞧，现在你就有一个忠实的听众。现在除了倾听我不会做别的。”
乌迪西安皱起了眉头：“那不是我需要你做的。”他有一个从未与其他人交流过的想法，而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听我说，法辛大人。你有兴趣让我与您和凯吉人的领袖单独谈一谈吗？他们能接受这种安排吗？我希望能私下与凯吉的领导者进行一次直率的交流——”塞伦希娅看起来想要抗议，不过乌迪西安立刻阻止了她。“地点完全由您决定，不知道您，还有他们，能给我一次机会来向大家揭示真相吗？”
商人向后靠了靠。乌迪西安从这个男人的眼中并没有看到狡黠，不过他还是提醒自己，对方可能正在飞速的打着算盘。
“你的——你的人——他们必须在城门外停留至少两天，”法辛最后宣称道，“任何时候大批人群如此逼近，城市的领导者都会认为他们将大举入侵。”他指向塞勒斯的女儿道：“如果你需要的话，她可以跟着你。这是可以接受的。”
“只有我自己。”
“我绝不会让你孤身一人走进王城！”塞伦希娅冲口而出，“我会跟着——”
不过他摇了摇头：“你需要留下来维持这支队伍的秩序，塞莉。其他人根本管不了，你想想，如果门德恩负责管理这些人的话，他们肯定感觉不舒服。”
“那你就把他带上！你知道他肯定非常高兴跟着你！”
但乌迪西安已经对此考虑了很久，他对女孩儿说道：“法师们也许会发现他身上有太多令人不安的因素，我不会让他或者其他任何人冒这个险。我自己会很安全的。”他望了一眼商人又说道：“如果法辛大人肯承诺的话。”
“如果我带你进入凯吉，那你的人身安全肯定没问题，乌迪西安，”法辛站起来，虽然他的体态相当肥胖，但脚下却极为稳健，“请允许我告知手下，我们现在需要先回家了。同时，我还需要安抚一下阿兹塔尔队长。”
乌迪西安感激的向他深鞠一躬道：“多谢您。我实在非常抱歉打断了您的旅程。”
“这次旅行对我而言纯属个人事务，并没有多少生意。你不会以为我穷得只有三车货物吧？不过我若真的带了二十车货物还被逼着回头的话，那我的心情会比现在不爽得多，这些算不了什么。”当他试图下车的时候，乌迪西安伸手准备扶他，但商人向他摇手示意没必要。不过当他扫视一圈周围后，禁不住叫了起来：“啊呀！我可怜的卫兵怎么了？”
乌迪西安立刻解开了对那卫兵的法术控制。那卫兵长出一口气，跌坐在椅子上。他惊恐的盯着乌迪西安，就好像后者长了两个脑袋一样。如果戴尔米迪斯之子没有猜错的话，这凯吉人对他满脸的仇恨应该来自艾纳利尤斯的煽动。
阿兹塔尔队长显然是个固执的家伙，但最后他还是不得不屈从于雇主的意志。而另一方面，乌迪西安正在面对此起彼伏的抗议声，他的追随者们没有一个人支持他孤身进入王城的打算，可他就像眼前的商人一样，完全没有理会抗议声。
眼前的局面令法辛得以放心带领商队重返凯吉，而乌迪西安则骑马跟随在他的四轮马车旁边。在这次回程中，商人选择了坐在他的车夫旁边。乌迪西安可以理解，他不想在随从面前表现出怯意。而阿兹塔尔队长则紧紧跟在这个阿塞尼安人身后，如果他感觉对方有任何不轨行为的话，他肯定会及时出手的。
法辛大人最后指出他们这次行程大约需要两天时间。萨朗和其他人听到这结果后都表现得非常不情愿，因为乌迪西安一开始根本没有提到会耗费这么长时间。现在戴尔米迪斯之子已经开始了解这位商人，对方已经获得了他足够的尊敬。他感觉好运气正在前方向自己招手，如果有法辛向这里的实权人物引荐的话，也许当权者会考虑听取一下他的自述，而不是一味采取对抗措施。
“法师部族议会向来以倔强易怒而著称，这意味着可能先去见一见俄迈德王子会更好一些。年轻的王子现在正致力于巩固他自己的地位，而且他的确获得了许多公会的支持，甚至法师们也会留心他平日的言论。”法辛现在开始向他介绍一些城中的情况。
“部族之间现在争斗得激烈吗？最糟糕时曾经到过什么样的境况？”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的孩子，几乎每天都有面目狰狞的尸体被发现。到今天为止有那么多人遇难，除了法师部族外没人能解释为什么，这些人的遗骸实在令人不忍卒睹。现在这种情况少多了，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些幸存的家伙变得越来越疯狂，现在就像鬣狗似的为了一口吃的拼得你死我活。他们不停的窥伺着对手，等待着将弱者一击毙命的机会，就这点而言，以后的情况会变得越来越血腥。”
乌迪西安怀疑如果这些法师如此深陷于自相残杀，那么和他们交涉还有什么意义。他困惑的问道：“那么，还有跟他们交流的希望吗？”
“如果你非常渴望的话，那也有办法。他们议会里虽然有些人习惯于在背后互相捅刀子，但法师们同时也都特别小心以避免损害整个法师部族的基础。从某种角度来讲，他们必须对王子表现出一定程度的恭敬，因为早在他们占据统治地位之前，王子的先祖就早已经称雄多年。可他们对魔法的崇拜近乎痴狂，这让他们很容易陷入危险的境地，而在最糟糕的情况下，可能他们所有的对手都会联合在一起。”
“但他们却放任大教堂和三一神教在眼皮底下发展壮大，而且大大削弱了他们固有的影响。”
法辛承认他说的没错，但却又补充道：“可这两个教派崛起得实在太快了，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开始法师们对此一无所知，但当他们明白过来之后，一切都太晚了。”就在此时，商人突然从马车里探出身子来，他几乎撞到了乌迪西安身上。“不过他们还没有在你身上犯同样的错误。”
“我还没有领教过他们。”
“这也正是他们期望的。当你决定与他们签署停战乃至结盟协议的时候，乌迪西安，你可千万要小心，他们随时都可能在背后狠狠给你一刀。”
乌迪西安虽然对法辛给予自己这么多的建议非常感激，但他还是感觉商人低估了自己。在经历了与恶魔和高阶祭司们的血战之后，乌迪西安将法师们看作是目前最大的威胁，也已经做了充分准备。真正令他忧心的只有艾纳利尤斯。
乌迪西安在与艾迪伦们分别之前向他们发表了最后一次讲话，因为他觉得有必要安抚一下他们焦虑的情绪。而他也向附近的当地人做了同样的举措，因为他的追随者们选择了在距离两个小村落不远的地方安营扎寨，而且他们前方的道路交通量也相当可观。在抵达此处之前，他们也曾遇到过几拨商队和旅客，有些人提心吊胆的与他们擦肩而过，还有些人干脆连滚带爬的逃回了王城。而法辛则高高兴兴的告诉每一个认识他的人，尽最大可能安抚他们说，这不是一支军队……即便它真的是。
当艾迪伦们开始向后退去的时候，门德恩在乌迪西安耳边低语道：“你知道如果他们一旦察觉你那里发生不测的话，塞伦希娅根本不可能控制住局面。所有人都随时准备为你而死，我也做好了同样的准备。”
“你跟拉斯玛提这件事了吗？他对此有什么看法？”
门德恩皱起了眉头：“自从上次我们讨论这件事情后，我就再没跟他交流过……这让我对你的处境更加不安。拉斯玛绝对不会毫无缘由的保持沉默。”
乌迪西安可没有像弟弟那样对这些上古的老家伙奉若神明，他咕哝道：“不可能因为他没有出现，我就止步不前。我们必须不断的前进，门德恩。现在是我们在战斗，他的时代已经过去太久了。”
门德恩只是点点头，然后紧紧抱了一下哥哥的肩膀。
乌迪西安与法辛的车队很快远离了艾迪伦。就他自己而言，他对一路上遇到的人们比之前兴趣更淡。而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他看到了两辆满载货物的马车在某个商人的驱使下正迅速远离王城，他们看上去应该是向塔里萨姆的方向奔去，去那座大城镇所需的路程要比他深爱的塞拉姆少许多。乌迪西安不敢确定，但他感觉那个秃顶的壮硕商人也许就是本地最为恶名昭著的杀人犯之一，据说这个叫做拉利乌斯的家伙曾经谋杀了两名祭司。不管怎么说，在这时候遇到与自己的背景有些类似的家伙，还是让乌迪西安感觉有些宽慰。
“在城里你会遇到很多与你自己类似的人物，”法辛提醒他道，“凯吉并不像你在低原地区所经过的那些城市。这里甚至有些人是不远万里从大洋对面航行而来，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才来到王城。这里也许甚至会有人对你非常清楚……”
这些话让乌迪西安心中一震，他怀疑塞伦希娅的哥哥们是否来到过这里，他们也许可能会向当地人传扬自己的故事。他们可不像这个妹妹，恐怕至今都不会原谅在那次突发事件中令塞勒斯身亡的乌迪西安。戴尔米迪斯的长子至今对商人的罹难都无法释怀，如果可能的话，他真心希望有什么办法能改变那一天的可怕命运，也宁愿从来没有遇到过莉莉丝。
他们一路上至少遭遇了两支巡逻队，但每次法辛都立刻把他们喊到了自己身边。这地位尊崇的商人向他们解释说艾迪伦们是作为朝圣者准备来到王城的，而乌迪西安则是他们的首领。商人显然在城中拥有相当大的影响力，至少在他解释之后，巡逻队的队长立刻穿过他们准备调查后方的人群。
“一旦我们跟俄迈德王子交流之后，”这商人在遭遇第一支巡逻队后说道，“我确信他会派遣手下去那边维持秩序，同时尽量避免双方产生什么误会。”
法辛倾向于将他自己的马车当做临时旅馆，他的理由是不喜欢分享那些往来不绝的房客们遗落到床上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乌迪西安对他的决定非常欢迎，因为他本人同样不喜欢旅店，虽然缘由并不完全相同。
商人在答应乌迪西安之后，就已经将自己彻底投身到他的事情之中。就对抗三一神教的斗争而言，法辛现在完全和乌迪西安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因为他在每一个主城和其他一些居民点都有大量的生意。
“我没有必要向你撒谎，不过神庙的那些麻烦对我没什么影响，”他向乌迪西安声明，“这也是我为何还要帮助你寻求与这个城市对话的机会。就像所有的好人一样，我希望见到的是和平与繁荣。”
“是不是所有好商人也这么期望呢？”
法辛的双眼都在发光：“没错。”
这是一个温暖而悄寂无风的夜晚。热情的主人招呼乌迪西安到自己的马车里过夜，但后者不希望蜷缩在这小小的蜗居里，于是礼貌的回绝了。戴尔米迪斯的长子选择了一块接近马匹的地方，在那里他不仅倚仗自己的力量来保持警戒，而马儿们在陌生人接近时也会及时向他发出警示。法辛对他选择的栖身之所略表怀疑，但乌迪西安自幼便与牲口为伍，当他感觉马儿们就在自己身边时，闻着它们熟悉的味道，他感到既舒服又亲切。
可即便如此，梦乡依然迟迟没有来访，乌迪西安突然发现，在门德恩、塞伦希娅和其他艾迪伦远离自己之后，现在这种感觉实在有些古怪。只有在诸如莉莉丝这样邪恶的力量将他硬拖到绝望境地的时候，他才可能与他们暂时切断联系。尽管距离也能令他与其他人的联系变得脆弱，但那并非不可控制。
阿兹塔尔队长从旁边走了过来，这位长官望着他的眼神仍然充满了不信任感：“你留着靠近马车的地方会安全得多，阿塞尼安人。”
“在这里我感觉已经很好了。”
“那就随你吧。”这位队长最后瞪了他一眼，然后大步走开了。
乌迪西安对这家伙的无礼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希望能再发掘一些这位队长内心的世界，可也许最后只是一无所获。
他依然迟迟无法入睡。戴尔米迪斯之子不耐烦的将目光转向头顶的树木，希望能找到一些东西让自己归于平静。那里到处都是藤蔓和跟长蛇一样的树枝，乌迪西安知道并没有什么捕食者藏在其中，退一万步说，即便是有，他也不会有任何担心。
每株大树都将一部分树冠伸到了道路上面，而某些树枝伸展得如此之低，以至于都快要将马车的顶棚擦破了。
乌迪西安渐渐开始沉静下来。法辛大人的手下大部分都已经昏昏入睡，只有几个负责警戒的卫兵还在来回总动。两堆为了驱赶野兽而升起的火堆已经渐近熄灭，马车上方的树枝发出了沙沙的声响，乌迪西安最后终于闭上了双眼——
可就在此时，他突然开始怀疑为什么在无风的情况下树枝为什么会发出动静。
乌迪西安立刻一跃而起，压低声音叫道：“队长——”
就在此时，从附近的树上突然飞下来无数的枝桠，疯狂的扑向每一辆马车，每一头牲口和每一个人。有个卫兵在被抛到黑暗的丛林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树枝甚至把一匹马抛进了马车的顶棚之中。
阿兹塔尔队长拼命的砍断了好几根向他飞来的树枝，然后从火堆里抓出一根熊熊燃烧的树枝。他拼命的躲闪着向他飞来的枝桠，但却有更多的树枝向他袭来。
乌迪西安怒视着向队长连连攻击的大树，暗运力量将那些树枝劈成碎片。那些树木很快便被吓得瑟瑟发抖，最后终于安静了下来。一阵狂风暴雨般的碎枝向阿兹塔尔劈头盖脸的打来，但这毕竟已经没有什么威胁。
乌迪西安望向最近的那辆马车，那是法辛大人栖身的车辆。戴尔米迪斯之子向那些疯狂进攻马车的树枝紧握着拳头，然后向下挥出一拳。
大树拼命摇晃着，看起来正努力摆脱他的控制。无论是谁借此制造了如此大的混乱，他的魔法力都可算得上相当惊人。
不管这次攻击算不算得上笨拙，它都可称得上有致命性。很显然有人一直在暗处窥伺他们，并且择机发动了攻势，最终还设法逃开了他的侦测。
法辛的马车最后终于再次停止了移动。乌迪西安皱起眉头，就在此时，那些死死缠绕着马车的树枝从上面脱落了下来。它们就好像被烧焦了一样，很快枯萎到只剩一些残渣。
即使乌迪西安已经消灭了这么多树枝，可剩下的数量依然不胜枚举。他听到了另外一名卫兵的惨呼，而其余那三辆马车已经看不到踪影。失控的马儿在惊慌失措的四处乱跑。
“小心！”阿兹塔尔队长不知道从哪儿跳了出来，一把抓住心烦意乱的乌迪西安，手忙脚乱的大叫起来。
刚才失踪的货车突然向他们两个冲了过来。乌迪西安一边努力从队长手中挣脱出来，同时发现即便对方不来营救他，自己也应该安全无虞。不过他还是非常感激这个男人的关心，这件事情很轻松拉近了他们的关系。
“你必须帮助我把父亲从马车里救出来！”阿兹塔尔喘息着叫道，“求你了！”
“你父亲？”乌迪西安突然意识到，唯一剩下的那辆马车是法辛的，他迟疑的问道，“你意思是——”
“我并非他的妻子所生，”队长匆忙的解释道，“但他在我母亲死后收留了我，并且承认我是他的亲生儿子。”
他不需要再说什么。乌迪西安与阿兹塔尔立刻向马车冲去，而那里有人正试图踢开已经破损的门。但车门却突然打开了，身材浑圆的商人出现在大家面前。
“父亲！”队长大叫起来，“小心——”
他的声音猛的戛然而止，乌迪西安立刻转过身去，但却看到这位队长拼命撕扯着缠绕在喉咙上的藤蔓，转眼消失在茂密的丛林里。
“阿兹塔尔！”法辛凄惨的高叫起来。
但甚至连乌迪西安都没来得及做什么。他向队长消失的方向伸出手去，可尽管有大量树枝立刻在他的意志下飞扑而去，但却没有一根抓住了阿兹塔尔。
戴尔米迪斯之子立刻转身抓住商人，歉疚的说道：“我没有帮到他！对不起！”
“这——这——”涕泪俱下的商人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当乌迪西安试图将法辛从这些疯狂攻击的树木下移开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应该找错了目标。他一直都在努力对付这些层出不穷的法术攻击，但却忘了搜寻背后的施法者。刚才有那么多令人心慌意乱的搅扰，以至于乌迪西安根本没有时间静下来考虑，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乌迪西安一边拖着法辛，一边迅速用意念将周围的区域搜索了一遍。一开始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可他已经习惯了那些精于掩藏自己的敌人。乌迪西安仔细的搜寻着那些区域，搜寻着他肉眼看不到的狡诈敌人。
就在那儿！那片区域看上去实在有些安静得过了头，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施法者就藏在那里。乌迪西安将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那一区域，试图剥掉对方的保护层，然后给他致命一击。
“乌迪西安，有——”
不知什么东西重重打在戴尔米迪斯之子的后脑上。乌迪西安的思维瞬间变得一片混乱。他蹒跚着向法辛走去，无法相信居然会有人能够偷偷溜到自己身后，而且做到一击得手。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白痴！”商人的影像在乌迪西安面前如水波纹般不停晃动着，他看到对方从腰间抽出一柄缀满了宝石的匕首指到自己眼前。戴尔米迪斯之子仍在担心自己朋友的安慰，徒劳的向法辛伸出一只手。但法辛在他身旁消失了。
乌迪西安试图转向他的方向，但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反应能力离奇的变得非常缓慢。他立刻明白过来，自己不仅仅遭受了物理的袭击，同时也有法术释放到自己身上。
身处绝境的戴尔米迪斯之子试图焚毁任何试图控制他的力量。他的头脑略略清醒了一些，然后紧接着听到一阵挣扎的声音。
他听到法辛的哀号。随着咯咯的笑声，一具沉重的躯体跳到了乌迪西安面前。
两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抓住了戴尔米迪斯之子的衣领。乌迪西安一边眯起眼睛试图看清来者，一边努力抗争着，但不知有什么东西紧紧压住了他的胸口，让他根本没有办法集中精力。他感觉整个身体都开始渐渐麻木。
一张奇形怪状的面孔紧紧挤压在他脸上。对于它庞大的身体来说，这脑袋实在有些太小了，不过在乌迪西安看来，它的智力应该不会比自己差，因为它可以开口说话。
“再走近一步。”庞然大物咕哝着说道，脸上同时露出了邪恶的笑容。这几个字从它巨大的口中出来的时候，已经被它撕得七零八碎。
“再走近一步……”
它的一只手掌向乌迪西安前额刺去。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不过现在他怀疑就算所有法师联起手来帮助自己，也未必是那家伙的对手。艾纳利尤斯已经轻松证明人类在他面前是多么的孱弱，甚至莉莉丝的力量都根本不值一提。但乌迪西安别无选择，他迟早都得面对这天界的敌人，一旦遭遇之后，也许自己很快就会屈辱的死去。
除了一场小雨外，艾迪伦整天里都没有遇到什么糟糕的事情。开始大家对此都非常欢迎，毕竟雨水会令人感觉凉爽许多，可随着小雨的停止，空气湿度陡然飙升。不仅帕萨人渐渐无法跟上队伍，就连其他原本就生活在丛林地区的人们都没有能力再达到乌迪西安要求的速度。
不过当艾迪伦傍晚扎营的时候，他们发现第二天应该就能看到——至少爬到树顶就能——远方那风格独特的凯吉城里的塔尖。这甚至让乌迪西安低落的情绪都略有回复。
他躺下来睡觉之前，预料着今天晚上一定还会重复昨夜的梦魇，可事实上整夜里只有一些模糊的梦境从他脑中闪过。乌迪西安醒来之后精神好了许多，人类的本能令他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忘了艾纳利尤斯的威胁。但他还是决定在进入王城的第一时间就要向法师部族和其他领导者提出自己的请求。
上午稍晚些的时候，艾迪伦们的艰苦跋涉突然被眼前令人振奋的景象打断了。一条明显人迹不断的道路将整片丛林分割开来，萨朗和其他几个人很快确认这就是通往凯吉主城门的道路。
乌迪西安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从这条道路上继续前行。所有艾迪伦现在排成了一条长龙，而他、塞伦希娅和门德恩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现在我们看上去就像一支试图入侵的军队。”年轻的弟弟有些不快的说道。
“我们别无选择。”
“的确没有，不过我实在希望会有别的选择。”
乌迪西安耸了耸肩，随即从眼睛的余光里看到有什么人正从对面赶来。那是一支小型商队，其中包括三辆拥有圆木顶篷的马车。萨朗很快认出每辆车上所特有的徽章。
“他们属于大商人法辛，乌迪西安大人，至少这是他的车队。他是整个低原地区最富有的商人之一。”
“我听说过他，”塞伦希娅插了进来，“他的人曾经跟我爸爸做过生意。当我还小的时候，我甚至还见过他本人一次呢。”
除了货车之外，还有一队装备精良的卫兵骑在马上紧紧跟随车队。其中看上去像是队长的人突然看到前方无边无际的人群徒步向自己疾行而来，惊得立刻示意他的手下冲到队伍最前面来。与此同时，那些马车开始试着往回调头。
“事实上，他一定非常有钱，”门德恩评论道，“能找到那么多人心甘情愿的舍命来保护他的货物。”
不过骑手们并没有向前冲锋，而是散开来挡住了整条道路。这道人墙的目的很明确：想要得到货车必须付出大量牺牲，看来卫兵们把他们当成了不折不扣的强盗。
“走开！”那名鼻子尖尖下巴上带着一道伤痕的年轻队长高声叫道，“走开，否则让你们尝尝我的宝剑是什么滋味！”
“我们不是盗贼。”乌迪西安一边回答着，一边摊开双手做出友好的姿态。
“我们都清楚，阿塞尼安人！你们在托拉加和其他地方犯下的罪行早就众所周知了。别想挟持我们的主人，就算全部战死，我们也不会让你们这帮家伙得逞！”
“法辛在车里吗？”塞伦希娅将一只手放在乌迪西安的手臂上低声说道，“如果我能跟他说几句话，也许在进入凯吉城之前我们会多一个盟友呢。在帕萨我们就这样做过……”
乌迪西安肯定了她的建议，不过在见到那位商人之前，他们首先得解决掉狂热的队长和他的手下。乌迪西安平静的望着那位指挥官仇视的眼神说道：“我们不想有杀戮。”
说完这些，乌迪西安张开了双臂。这些驮着卫兵的马儿，尤其是位于中心的那几匹开始用一种奇怪的步子向路边走去，其姿势看起来就像是在跳某种可怕的舞蹈。卫兵们拼命想把马儿拉回来，但无论如何咒骂呼喝都徒劳无功。
那队长第一个意识到是乌迪西安在捣鬼，他立刻竭尽全力大叫起来：“进攻！进攻那家伙！”
尽管他和身边的卫兵拼命催马前行，可该死的畜生们却只管蹒跚的往路边挪动。沮丧的队长费劲了力气，但人墙还是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门德恩，你和其他人在这里等着。塞伦希娅，让我们去会会这个法辛大人。”
两个人大步从卫兵身边走过去，而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力阻拦。乌迪西安创建的无形屏障将这些马上的卫兵死死拦在了路边。
领头的马车已经掉转过头，但另外两辆还在艰难转身中。乌迪西安走到头车那里，然后做了一个手势，车夫不由自主的将脸转往他的方向。
“法辛大人在哪辆车里面？”
“在——在中间那辆！”
乌迪西安向他点点头表示感谢，然后迈步走向那辆马车。
中间这辆马车的车夫旁边还有一名卫兵，他试图向两人投出手中的长矛，但却惊奇的发现长矛似乎粘在了自己手上，一切都太迟了。失去重心的卫兵倒在了车夫身上，两个人不由自主的向地上跌去，不过乌迪西安让他们得以平安的落到地面上。一旦有手下受伤甚至遇害，他们就别想得到商人的任何帮助了。
他俩绕到马车后面，看到了车上唯一的单扇门。在乌迪西安的意念控制下，车门突然打开了。
一名卫兵大吼着向他们扑下来。
可惜他跳出来不到一尺的距离，接着又重新飞了回去。乌迪西安将他抛到了对面的壁板上，卫兵毫发无损的轻轻落下，但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已经无法动弹。
车厢左边，一名身材魁梧带着华贵鼻环的男人出现在他们眼前。他从前应该拥有浓密的乌发，但现在已经灰白一片。这人肤色虽然比萨朗要浅一些，但还是要比他们俩黝暗许多。
“你们找到我了。”他威严的说道。尽管他拥有华丽的腰带和服饰——上面镶嵌的金饰足以让乌迪西安他们村子所有人一整年衣食无忧——但法辛并未给乌迪西安一种穷奢极欲的感觉。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够看到所有事实的真相。而商人接下来的话给了他们俩几许希望。“不要伤害我的随从。让他们走，我一切都听你们的。”
“我不会伤害任何人，”乌迪西安回答道，“我是乌迪西安·乌·戴尔密德，以我的荣誉发誓，他们都是安全的。让我们谈谈吧，我没有别的意思。”
当这商人皱起眉头表示怀疑的时候，塞伦希娅走了过来。她靠在马车上对商人说道：“法辛先生，您还记得我父亲吗？他是塞拉姆的塞勒斯。他从前跟您做过生意。”
“塞拉姆……塞拉姆……我记得那个村子，也记得那位叫做塞勒斯的人。”这凯吉人闭上双目陷入了回忆之中，“一位善良的人，这些我都记得。他有好几个孩子，愿神保佑他们。”法辛张开眼睛点了点头：“没错，我知道塞拉姆村的塞勒斯……你是他女儿？”
“我们相遇的时候我还小，法辛大人，”塞伦希娅犹豫了一下，“我记得——我记得你一直都骑着那匹最漂亮的白色小马。她厚厚的鬃毛比丝绸还要光滑，除了眼睛上面一小块地方外，真是通体雪白啊，不过那样让她看起来似乎在考虑什么事情——”
“那是夏拉，”法辛喃喃的念着，面上露出了孩子一样的笑容，“啊！我已近有很多年没有想起来那小家伙了！”显然是因为记起了那匹小马，他兴奋的轻轻拍着双手：“我想，虽然你也可能是从别人那里听到关于这匹小马的事情，不过这些已经足够让我相信你是自己所说的人。”他面上的笑容在渐渐淡去：“可那些对现在有什么意义，我不知道。我听说有个阿塞尼安人率领着恐怖的大军横扫了整个大陆——”
“任何人都无需害怕我们，”乌迪西安轻轻走到塞伦希娅旁边，然后插了一句话，“除了侍奉三一神教和光明大教堂里那些恶魔的家伙。”
“真的吗？你对三一神教的态度我差不多可以相信，因为最近许多传言都提到他们在王城的宗教仪式活动已经接近疯狂的地步，可从未有人诋毁伟大先知，尽管你们在托拉加和其他地方名声不太妙，但他一直劝说大家要与你们和平相处。”
“他也许会公开宣称这种言论，但背后却在煽动其他人的仇恨，号召人们起来干掉我们。我现在无法向您证明我的言论，法辛大人，不过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来解释下我的现状……为了我们所有人。”
这矮胖的商人指了指周围道：“你瞧瞧，现在你就有一个忠实的听众。现在除了倾听我不会做别的。”
乌迪西安皱起了眉头：“那不是我需要你做的。”他有一个从未与其他人交流过的想法，而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听我说，法辛大人。你有兴趣让我与您和凯吉人的领袖单独谈一谈吗？他们能接受这种安排吗？我希望能私下与凯吉的领导者进行一次直率的交流——”塞伦希娅看起来想要抗议，不过乌迪西安立刻阻止了她。“地点完全由您决定，不知道您，还有他们，能给我一次机会来向大家揭示真相吗？”
商人向后靠了靠。乌迪西安从这个男人的眼中并没有看到狡黠，不过他还是提醒自己，对方可能正在飞速的打着算盘。
“你的——你的人——他们必须在城门外停留至少两天，”法辛最后宣称道，“任何时候大批人群如此逼近，城市的领导者都会认为他们将大举入侵。”他指向塞勒斯的女儿道：“如果你需要的话，她可以跟着你。这是可以接受的。”
“只有我自己。”
“我绝不会让你孤身一人走进王城！”塞伦希娅冲口而出，“我会跟着——”
不过他摇了摇头：“你需要留下来维持这支队伍的秩序，塞莉。其他人根本管不了，你想想，如果门德恩负责管理这些人的话，他们肯定感觉不舒服。”
“那你就把他带上！你知道他肯定非常高兴跟着你！”
但乌迪西安已经对此考虑了很久，他对女孩儿说道：“法师们也许会发现他身上有太多令人不安的因素，我不会让他或者其他任何人冒这个险。我自己会很安全的。”他望了一眼商人又说道：“如果法辛大人肯承诺的话。”
“如果我带你进入凯吉，那你的人身安全肯定没问题，乌迪西安，”法辛站起来，虽然他的体态相当肥胖，但脚下却极为稳健，“请允许我告知手下，我们现在需要先回家了。同时，我还需要安抚一下阿兹塔尔队长。”
乌迪西安感激的向他深鞠一躬道：“多谢您。我实在非常抱歉打断了您的旅程。”
“这次旅行对我而言纯属个人事务，并没有多少生意。你不会以为我穷得只有三车货物吧？不过我若真的带了二十车货物还被逼着回头的话，那我的心情会比现在不爽得多，这些算不了什么。”当他试图下车的时候，乌迪西安伸手准备扶他，但商人向他摇手示意没必要。不过当他扫视一圈周围后，禁不住叫了起来：“啊呀！我可怜的卫兵怎么了？”
乌迪西安立刻解开了对那卫兵的法术控制。那卫兵长出一口气，跌坐在椅子上。他惊恐的盯着乌迪西安，就好像后者长了两个脑袋一样。如果戴尔米迪斯之子没有猜错的话，这凯吉人对他满脸的仇恨应该来自艾纳利尤斯的煽动。
阿兹塔尔队长显然是个固执的家伙，但最后他还是不得不屈从于雇主的意志。而另一方面，乌迪西安正在面对此起彼伏的抗议声，他的追随者们没有一个人支持他孤身进入王城的打算，可他就像眼前的商人一样，完全没有理会抗议声。
眼前的局面令法辛得以放心带领商队重返凯吉，而乌迪西安则骑马跟随在他的四轮马车旁边。在这次回程中，商人选择了坐在他的车夫旁边。乌迪西安可以理解，他不想在随从面前表现出怯意。而阿兹塔尔队长则紧紧跟在这个阿塞尼安人身后，如果他感觉对方有任何不轨行为的话，他肯定会及时出手的。
法辛大人最后指出他们这次行程大约需要两天时间。萨朗和其他人听到这结果后都表现得非常不情愿，因为乌迪西安一开始根本没有提到会耗费这么长时间。现在戴尔米迪斯之子已经开始了解这位商人，对方已经获得了他足够的尊敬。他感觉好运气正在前方向自己招手，如果有法辛向这里的实权人物引荐的话，也许当权者会考虑听取一下他的自述，而不是一味采取对抗措施。
“法师部族议会向来以倔强易怒而著称，这意味着可能先去见一见俄迈德王子会更好一些。年轻的王子现在正致力于巩固他自己的地位，而且他的确获得了许多公会的支持，甚至法师们也会留心他平日的言论。”法辛现在开始向他介绍一些城中的情况。
“部族之间现在争斗得激烈吗？最糟糕时曾经到过什么样的境况？”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的孩子，几乎每天都有面目狰狞的尸体被发现。到今天为止有那么多人遇难，除了法师部族外没人能解释为什么，这些人的遗骸实在令人不忍卒睹。现在这种情况少多了，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些幸存的家伙变得越来越疯狂，现在就像鬣狗似的为了一口吃的拼得你死我活。他们不停的窥伺着对手，等待着将弱者一击毙命的机会，就这点而言，以后的情况会变得越来越血腥。”
乌迪西安怀疑如果这些法师如此深陷于自相残杀，那么和他们交涉还有什么意义。他困惑的问道：“那么，还有跟他们交流的希望吗？”
“如果你非常渴望的话，那也有办法。他们议会里虽然有些人习惯于在背后互相捅刀子，但法师们同时也都特别小心以避免损害整个法师部族的基础。从某种角度来讲，他们必须对王子表现出一定程度的恭敬，因为早在他们占据统治地位之前，王子的先祖就早已经称雄多年。可他们对魔法的崇拜近乎痴狂，这让他们很容易陷入危险的境地，而在最糟糕的情况下，可能他们所有的对手都会联合在一起。”
“但他们却放任大教堂和三一神教在眼皮底下发展壮大，而且大大削弱了他们固有的影响。”
法辛承认他说的没错，但却又补充道：“可这两个教派崛起得实在太快了，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开始法师们对此一无所知，但当他们明白过来之后，一切都太晚了。”就在此时，商人突然从马车里探出身子来，他几乎撞到了乌迪西安身上。“不过他们还没有在你身上犯同样的错误。”
“我还没有领教过他们。”
“这也正是他们期望的。当你决定与他们签署停战乃至结盟协议的时候，乌迪西安，你可千万要小心，他们随时都可能在背后狠狠给你一刀。”
乌迪西安虽然对法辛给予自己这么多的建议非常感激，但他还是感觉商人低估了自己。在经历了与恶魔和高阶祭司们的血战之后，乌迪西安将法师们看作是目前最大的威胁，也已经做了充分准备。真正令他忧心的只有艾纳利尤斯。
乌迪西安在与艾迪伦们分别之前向他们发表了最后一次讲话，因为他觉得有必要安抚一下他们焦虑的情绪。而他也向附近的当地人做了同样的举措，因为他的追随者们选择了在距离两个小村落不远的地方安营扎寨，而且他们前方的道路交通量也相当可观。在抵达此处之前，他们也曾遇到过几拨商队和旅客，有些人提心吊胆的与他们擦肩而过，还有些人干脆连滚带爬的逃回了王城。而法辛则高高兴兴的告诉每一个认识他的人，尽最大可能安抚他们说，这不是一支军队……即便它真的是。
当艾迪伦们开始向后退去的时候，门德恩在乌迪西安耳边低语道：“你知道如果他们一旦察觉你那里发生不测的话，塞伦希娅根本不可能控制住局面。所有人都随时准备为你而死，我也做好了同样的准备。”
“你跟拉斯玛提这件事了吗？他对此有什么看法？”
门德恩皱起了眉头：“自从上次我们讨论这件事情后，我就再没跟他交流过……这让我对你的处境更加不安。拉斯玛绝对不会毫无缘由的保持沉默。”
乌迪西安可没有像弟弟那样对这些上古的老家伙奉若神明，他咕哝道：“不可能因为他没有出现，我就止步不前。我们必须不断的前进，门德恩。现在是我们在战斗，他的时代已经过去太久了。”
门德恩只是点点头，然后紧紧抱了一下哥哥的肩膀。
乌迪西安与法辛的车队很快远离了艾迪伦。就他自己而言，他对一路上遇到的人们比之前兴趣更淡。而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他看到了两辆满载货物的马车在某个商人的驱使下正迅速远离王城，他们看上去应该是向塔里萨姆的方向奔去，去那座大城镇所需的路程要比他深爱的塞拉姆少许多。乌迪西安不敢确定，但他感觉那个秃顶的壮硕商人也许就是本地最为恶名昭著的杀人犯之一，据说这个叫做拉利乌斯的家伙曾经谋杀了两名祭司。不管怎么说，在这时候遇到与自己的背景有些类似的家伙，还是让乌迪西安感觉有些宽慰。
“在城里你会遇到很多与你自己类似的人物，”法辛提醒他道，“凯吉并不像你在低原地区所经过的那些城市。这里甚至有些人是不远万里从大洋对面航行而来，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才来到王城。这里也许甚至会有人对你非常清楚……”
这些话让乌迪西安心中一震，他怀疑塞伦希娅的哥哥们是否来到过这里，他们也许可能会向当地人传扬自己的故事。他们可不像这个妹妹，恐怕至今都不会原谅在那次突发事件中令塞勒斯身亡的乌迪西安。戴尔米迪斯的长子至今对商人的罹难都无法释怀，如果可能的话，他真心希望有什么办法能改变那一天的可怕命运，也宁愿从来没有遇到过莉莉丝。
他们一路上至少遭遇了两支巡逻队，但每次法辛都立刻把他们喊到了自己身边。这地位尊崇的商人向他们解释说艾迪伦们是作为朝圣者准备来到王城的，而乌迪西安则是他们的首领。商人显然在城中拥有相当大的影响力，至少在他解释之后，巡逻队的队长立刻穿过他们准备调查后方的人群。
“一旦我们跟俄迈德王子交流之后，”这商人在遭遇第一支巡逻队后说道，“我确信他会派遣手下去那边维持秩序，同时尽量避免双方产生什么误会。”
法辛倾向于将他自己的马车当做临时旅馆，他的理由是不喜欢分享那些往来不绝的房客们遗落到床上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乌迪西安对他的决定非常欢迎，因为他本人同样不喜欢旅店，虽然缘由并不完全相同。
商人在答应乌迪西安之后，就已经将自己彻底投身到他的事情之中。就对抗三一神教的斗争而言，法辛现在完全和乌迪西安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因为他在每一个主城和其他一些居民点都有大量的生意。
“我没有必要向你撒谎，不过神庙的那些麻烦对我没什么影响，”他向乌迪西安声明，“这也是我为何还要帮助你寻求与这个城市对话的机会。就像所有的好人一样，我希望见到的是和平与繁荣。”
“是不是所有好商人也这么期望呢？”
法辛的双眼都在发光：“没错。”
这是一个温暖而悄寂无风的夜晚。热情的主人招呼乌迪西安到自己的马车里过夜，但后者不希望蜷缩在这小小的蜗居里，于是礼貌的回绝了。戴尔米迪斯的长子选择了一块接近马匹的地方，在那里他不仅倚仗自己的力量来保持警戒，而马儿们在陌生人接近时也会及时向他发出警示。法辛对他选择的栖身之所略表怀疑，但乌迪西安自幼便与牲口为伍，当他感觉马儿们就在自己身边时，闻着它们熟悉的味道，他感到既舒服又亲切。
可即便如此，梦乡依然迟迟没有来访，乌迪西安突然发现，在门德恩、塞伦希娅和其他艾迪伦远离自己之后，现在这种感觉实在有些古怪。只有在诸如莉莉丝这样邪恶的力量将他硬拖到绝望境地的时候，他才可能与他们暂时切断联系。尽管距离也能令他与其他人的联系变得脆弱，但那并非不可控制。
阿兹塔尔队长从旁边走了过来，这位长官望着他的眼神仍然充满了不信任感：“你留着靠近马车的地方会安全得多，阿塞尼安人。”
“在这里我感觉已经很好了。”
“那就随你吧。”这位队长最后瞪了他一眼，然后大步走开了。
乌迪西安对这家伙的无礼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希望能再发掘一些这位队长内心的世界，可也许最后只是一无所获。
他依然迟迟无法入睡。戴尔米迪斯之子不耐烦的将目光转向头顶的树木，希望能找到一些东西让自己归于平静。那里到处都是藤蔓和跟长蛇一样的树枝，乌迪西安知道并没有什么捕食者藏在其中，退一万步说，即便是有，他也不会有任何担心。
每株大树都将一部分树冠伸到了道路上面，而某些树枝伸展得如此之低，以至于都快要将马车的顶棚擦破了。
乌迪西安渐渐开始沉静下来。法辛大人的手下大部分都已经昏昏入睡，只有几个负责警戒的卫兵还在来回总动。两堆为了驱赶野兽而升起的火堆已经渐近熄灭，马车上方的树枝发出了沙沙的声响，乌迪西安最后终于闭上了双眼——
可就在此时，他突然开始怀疑为什么在无风的情况下树枝为什么会发出动静。
乌迪西安立刻一跃而起，压低声音叫道：“队长——”
就在此时，从附近的树上突然飞下来无数的枝桠，疯狂的扑向每一辆马车，每一头牲口和每一个人。有个卫兵在被抛到黑暗的丛林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树枝甚至把一匹马抛进了马车的顶棚之中。
阿兹塔尔队长拼命的砍断了好几根向他飞来的树枝，然后从火堆里抓出一根熊熊燃烧的树枝。他拼命的躲闪着向他飞来的枝桠，但却有更多的树枝向他袭来。
乌迪西安怒视着向队长连连攻击的大树，暗运力量将那些树枝劈成碎片。那些树木很快便被吓得瑟瑟发抖，最后终于安静了下来。一阵狂风暴雨般的碎枝向阿兹塔尔劈头盖脸的打来，但这毕竟已经没有什么威胁。
乌迪西安望向最近的那辆马车，那是法辛大人栖身的车辆。戴尔米迪斯之子向那些疯狂进攻马车的树枝紧握着拳头，然后向下挥出一拳。
大树拼命摇晃着，看起来正努力摆脱他的控制。无论是谁借此制造了如此大的混乱，他的魔法力都可算得上相当惊人。
不管这次攻击算不算得上笨拙，它都可称得上有致命性。很显然有人一直在暗处窥伺他们，并且择机发动了攻势，最终还设法逃开了他的侦测。
法辛的马车最后终于再次停止了移动。乌迪西安皱起眉头，就在此时，那些死死缠绕着马车的树枝从上面脱落了下来。它们就好像被烧焦了一样，很快枯萎到只剩一些残渣。
即使乌迪西安已经消灭了这么多树枝，可剩下的数量依然不胜枚举。他听到了另外一名卫兵的惨呼，而其余那三辆马车已经看不到踪影。失控的马儿在惊慌失措的四处乱跑。
“小心！”阿兹塔尔队长不知道从哪儿跳了出来，一把抓住心烦意乱的乌迪西安，手忙脚乱的大叫起来。
刚才失踪的货车突然向他们两个冲了过来。乌迪西安一边努力从队长手中挣脱出来，同时发现即便对方不来营救他，自己也应该安全无虞。不过他还是非常感激这个男人的关心，这件事情很轻松拉近了他们的关系。
“你必须帮助我把父亲从马车里救出来！”阿兹塔尔喘息着叫道，“求你了！”
“你父亲？”乌迪西安突然意识到，唯一剩下的那辆马车是法辛的，他迟疑的问道，“你意思是——”
“我并非他的妻子所生，”队长匆忙的解释道，“但他在我母亲死后收留了我，并且承认我是他的亲生儿子。”
他不需要再说什么。乌迪西安与阿兹塔尔立刻向马车冲去，而那里有人正试图踢开已经破损的门。但车门却突然打开了，身材浑圆的商人出现在大家面前。
“父亲！”队长大叫起来，“小心——”
他的声音猛的戛然而止，乌迪西安立刻转过身去，但却看到这位队长拼命撕扯着缠绕在喉咙上的藤蔓，转眼消失在茂密的丛林里。
“阿兹塔尔！”法辛凄惨的高叫起来。
但甚至连乌迪西安都没来得及做什么。他向队长消失的方向伸出手去，可尽管有大量树枝立刻在他的意志下飞扑而去，但却没有一根抓住了阿兹塔尔。
戴尔米迪斯之子立刻转身抓住商人，歉疚的说道：“我没有帮到他！对不起！”
“这——这——”涕泪俱下的商人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当乌迪西安试图将法辛从这些疯狂攻击的树木下移开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应该找错了目标。他一直都在努力对付这些层出不穷的法术攻击，但却忘了搜寻背后的施法者。刚才有那么多令人心慌意乱的搅扰，以至于乌迪西安根本没有时间静下来考虑，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乌迪西安一边拖着法辛，一边迅速用意念将周围的区域搜索了一遍。一开始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可他已经习惯了那些精于掩藏自己的敌人。乌迪西安仔细的搜寻着那些区域，搜寻着他肉眼看不到的狡诈敌人。
就在那儿！那片区域看上去实在有些安静得过了头，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施法者就藏在那里。乌迪西安将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那一区域，试图剥掉对方的保护层，然后给他致命一击。
“乌迪西安，有——”
不知什么东西重重打在戴尔米迪斯之子的后脑上。乌迪西安的思维瞬间变得一片混乱。他蹒跚着向法辛走去，无法相信居然会有人能够偷偷溜到自己身后，而且做到一击得手。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白痴！”商人的影像在乌迪西安面前如水波纹般不停晃动着，他看到对方从腰间抽出一柄缀满了宝石的匕首指到自己眼前。戴尔米迪斯之子仍在担心自己朋友的安慰，徒劳的向法辛伸出一只手。但法辛在他身旁消失了。
乌迪西安试图转向他的方向，但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反应能力离奇的变得非常缓慢。他立刻明白过来，自己不仅仅遭受了物理的袭击，同时也有法术释放到自己身上。
身处绝境的戴尔米迪斯之子试图焚毁任何试图控制他的力量。他的头脑略略清醒了一些，然后紧接着听到一阵挣扎的声音。
他听到法辛的哀号。随着咯咯的笑声，一具沉重的躯体跳到了乌迪西安面前。
两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抓住了戴尔米迪斯之子的衣领。乌迪西安一边眯起眼睛试图看清来者，一边努力抗争着，但不知有什么东西紧紧压住了他的胸口，让他根本没有办法集中精力。他感觉整个身体都开始渐渐麻木。
一张奇形怪状的面孔紧紧挤压在他脸上。对于它庞大的身体来说，这脑袋实在有些太小了，不过在乌迪西安看来，它的智力应该不会比自己差，因为它可以开口说话。
“再走近一步。”庞然大物咕哝着说道，脸上同时露出了邪恶的笑容。这几个字从它巨大的口中出来的时候，已经被它撕得七零八碎。
“再走近一步……”
它的一只手掌向乌迪西安前额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