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伦敦空气充斥着雾霾和脏污，凯的感官比人类敏锐，不过试着不要太放纵这方面能力。然而就连他也和一般伦敦市民一样，没办法看清楚阴暗巷弄内有什么。而在国王十字车站后方的狭窄街道上，即使是老伦敦人走路时也会小心翼翼。
不过犯罪猖獗之处，也是侦探荟萃之地。他是来这里和朋友、犯罪克星派瑞格林‧韦尔会面的。
他在一间当铺橱窗前暂时驻足，想要利用倒影打量身后街道。虽然没发现有特定人物在跟踪自己，空气中却有种危险征兆，让他紧张。不过即使他现在是人形，能挑战龙族的人类还是屈指可数，而他并不认为会在这条小巷子里和这种人不期而遇。
韦尔就在转过街角后的仓库里。就快到了，凯马上就能知道韦尔手头的案件需要什么样的协助。
这时候近处有人发出尖叫。是女性，听起来真的惊恐之极，然后尖叫声戛然中断，化作呛咳的哀鸣。凯急急转头，窥探回旋的雾气。在一条特别潮湿的通道尽头，有两男一女紧挨在一起。其中一名暴徒把女人手臂拉到背后牢牢箍住，另一人握着拳头往回收，准备再次殴打她。
「放开她。」凯平静地说。他可以轻松应付两个人类。就算他们是狼人，也不算真正危险。不过处理这件事会害他迟到。
「闪边去。」其中一人恶狠狠地说，并转过身面向他。「不干你的事，这里也不是你的地盘。」
「只要我认为是我的事，就是我的事。」凯沿着巷子朝那三人走去，同时自然而然地遵照父亲的武术师父的训练，评估对方能耐。那两个男人肩膀肌肉发达、体格健壮，不过肚子都有点凸，显露放纵口腹之欲的迹象。他能对付他们，几天前他才对付过同一类型的家伙。
闲着的那人朝他走来，双手握拳举起，摆出基本拳击手架势。他的脚步比凯预期中轻盈，不过还不够快。他右拳虚晃一招，然后尝试以左直拳攻击凯的下巴。凯往旁跨，手掌侧向拍击男人肾脏部位，然后踹对方膝盖后方使他失去平衡，再抓头撞墙。男人倒地不起。
「别这样。」另一个男人说，他把女人固定在前方当作盾牌，一边往巷弄深处退去。他的眼神开始浮现惊慌。「你快走开，这样大家都不必受伤……」
「你快放开那个女人，」凯纠正他。「这样你就不必受伤。」他走向前，一边斟酌出手时机。冲向侧边并猛击男人颈部，应该是对那女人来说风险最低的做法，不过──
「现在。」有个声音在上方说。
他两侧和后方有许多扇门猛然开启，同时有什么从上方落下，化作一团影子袭向他。凯出于本能扑向一侧，可是巷子里突然冒出太多人。他受过格斗训练的心智注意到对手有十几人，而打开的门后还有更多。没有空间可闪躲，这似乎是圈套。这些人甚至没有裹足不前，让其他人承受第一波攻击，那是寻常暴徒的行为模式。他们一拥而上，大多赤手空拳，不过有两人戴了手指虎、持短铅棍。
他得退出巷子、离开现场，这没什么丢脸。战士受的训练有一部分在认清对方武力优于自己，并做出适当反应。有条手臂从后方伸出来勒住他的脖子，他抓住那条手臂，单膝跪地，把那人从自己头顶上摔出去，砸向正在包围他的一群人。他保持蹲姿，原地旋转，用一只脚扫向另一个斗士的双脚，使对方跌倒在地。他顺势转身站起。他和出口之间挡着四个人——四个得移除的障碍物。
韦尔手头的案件一定很重要，才会有这么大阵仗来拦截他。
凯注意到先前差点命中他的网子，现在乱七八糟地堆在地上。这玩意儿看来很阴险，绳索间还夹杂着金属物。怪了，他们何必大费周章活捉自己?如果韦尔已经落在他们手里，他们会后悔的。
他用手肘往后顶，感觉击中某人下巴，然后奋力向前跑。他前方的四人至少会有一人退开……
他没料到他们会全部迎向自己，像人体组成的一波海啸。他向上攻击喉咙，再向下攻击鼠蹊──先发制人。但他们竟然没有倒下去。他们感到疼痛，发出哀号，脚步也踉跄了，却还是挡着路。
他后脑勺受到重击，迸发猛烈痛楚，随着他单膝跪地，接下来施展的神经攻击也丧失了力道。他知道自己现在门户洞开，但肌肉一时不听使唤。
另一个人揍他的脸，他啐出一口带血唾沫。
凯身后的一人扑到他身上，把他压向肮脏的路面。凯挣扎着要呼吸，但仍因刚才那一击而眼冒金星。现在他感觉到血管中奔腾着纯粹的愤怒。这些人类竟敢这样攻击他?
他心里根本容不下恐惧。这个人渣不可能获胜。
他感觉自己的真身浮现，手变成爪子，鳞片开始沿着皮肤蔓延，本性也随着愤怒涌上。他要召唤河流收拾他们，把他们逐出这个伦敦，他们要为了无礼付出代价。
他感觉到伦敦另一头的泰晤士河及其所有支流响应他的愤怒而蠢动着。他或许是他父亲最不成材、最年幼的儿子，但仍然是龙族王室成员。他屈起身体再往后一伸，迫使暴徒脱离自己身体，然后撑地站起、龇牙咧嘴地咆哮。
更多身躯撞上他把他撂倒，许多力道强劲的手把他的手腕按在地上。他挣扎着与他们对抗，爪子在地上刮出痕迹。他生平头一回内心闪过一丝疑虑。也许他应该完全变回真身，那样他们就不可能压制住他了。有一条龙在伦敦走动会引起巨大恐慌，不过若有可能会输……
一只手伸进他的头发，把他的头往后拽，然后他感觉冰冷的金属啪地箍住了他的脖子。空气里突然充满凶猛、电一般的妖精魔法气息，萦绕在他周围束缚着他。他错愕地大叫一声，远处河流退下去了，从他的感官中消失，而他的手指变回人类手指，徒然地搔抓着混凝土地面。
「这样应该就行了。」在这场攻击事件中，这个冷酷的声音是第一个发话的，也是凯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有人给他头部最后一击，然后他就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