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瓦西尔站在神王的宫殿顶上，看着太阳缓缓落向西方雨林之下。云朵间的落日格外明亮，闪耀着鲜艳的色彩，将树木染成红色和橘色。然后太阳消失不见，色彩也随之淡去。
有人说在一个人死前，他的生物染色灵光也会突然明亮起来。就像心脏的最后一次跳动，就像潮水退去前的最后一道波浪。瓦西尔亲眼见过那种景象，但并非每个人死的时候都是这样。那种情况就像完美的日落一样罕见。
真壮观，夜血评论道。你说日落？瓦西尔问。没错。你又看不到，他对那把剑说。可我能感觉到你眼见的东西。鲜红色的，就像空气里的血。瓦西尔没有答话。这把剑看不到。但凭借它强大而扭曲的生物染色能力，它能感应到生命和人。夜血被制造出来，正是为了保护这两者的。保护竟能如此轻易而迅速地导致毁灭，这实在是不可思议。有时候，瓦西尔怀疑这两者其实是一回事。保护一朵花，摧毁想要以花为食的害虫。保护一栋房子，摧毁可能在周边土壤中生长的植物。保护一个人。忍受他制造出的毁灭。
天色昏暗，瓦西尔的生命感应却仍旧强大。他能依稀感觉到生长在下方的青草，也知道它距离自己有多远。如果灵息再多一点，他甚至能感应到生长在宫殿石墙上的青苔。他跪了下来，一只手按在裤腿上，另一只按在宫殿的石料上。
“予吾力量。”他说出命令，随后吐出灵息。他的裤腿绷紧，一抹色彩从他身旁的黑色石料中流走。黑色也是色彩。在成为唤醒者之前，他从未想到过这一点。垂在他裤腿口的流苏也变得坚硬，裹住他的脚踝。由于他维持着跪倒的姿势，流苏也缠住了他的脚底。
瓦西尔一手按在衬衣的肩部，另一只手按在另一块大理石上，同时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幅画面。“听吾召唤，成为吾之指并紧握。”他命令道。衬衣颤抖起来，几根流苏卷曲缠绕在他的手上。一共五根，就像手指。
这道指令的难度很高。唤醒所需的灵息有点太多了——他剩下的灵息只够让他勉强达到次阶强化——而对指令内容的想象又需要大量练习才能达到完美。但这些指状的流苏值得他付出的灵息：它们非常有用，要是没有它们，他根本不想进行这些夜间行动。
他站直身子，注意到原本完美的黑色宫殿顶上那块疤痕般的灰色大理石。想到那些祭司发现的时候会愤怒到什么程度，他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站到边缘处，试了试双腿的力量，然后攥住夜血，小心翼翼地踏出一步。他落下了大约十米：这座宫殿是以巨大石块砌成的金字塔状。他重重地落在下一块石料上，但他唤醒后的衣物吸收了一部分冲击力，起到了类似骨骼的作用。他站起身，自顾点点头，然后跳下另一级石阶。
终于，他落在宫殿北部的柔软草地上，靠近环绕整片高地的围墙。他蹲伏在地，静静地看着。
瓦西尔，你这是在潜入吗？夜血说。你很不擅长潜入。
瓦西尔没有答话。
你应该攻击，夜血说。你擅长这个。
你只是想证明自己多强而已，瓦西尔在脑海里回应。
噢，是啊，那把剑答道。可你得承认，你真的不擅长潜入。
瓦西尔没理它。佩着剑又衣衫褴褛的独行者肯定会引起怀疑。所以他在观察。他挑选了诸神没有在庭院里安排大型庆祝的这一晚，但还是有三三两两的祭司、吟游诗人和仆人来往于宫殿之间。
你这条情报有多可靠？夜血说。因为，说真的，我不相信那些祭司。
他不是祭司，瓦西尔回应道。他谨慎地前进着，穿过只有星光照亮的墙壁下的阴影。他的联络人警告过他，要他不要接近那些影响力强大的神灵——比如织晕和静印——的宫殿。但他也说过，那些地位低下的神灵——比如赠明或是盼和——无法达到瓦西尔想要的效果。于是，瓦西尔挑选了慈星的住处，那位回归者以积极参与政事而知名，影响力却算不上多大。
她的宫殿在今晚相对昏暗，但那里肯定仍有守卫。霍兰德伦的回归者都有多余的仆人。果不其然，瓦西尔发现有两个人正在看守他想进的那扇门。他们穿着宫廷仆役的奢侈制服，服色则是与他们的女主人相同的黄色与金色。
这些人没有武器。谁会攻击回归神灵的住所？他们守在那里，只是为了阻止闲人进去打扰他们正在安歇的女主人。他们举着提灯，显得警惕而又专心，但基本上只是装个样子而已。
瓦西尔把夜血藏在斗篷下面，然后走出黑暗，焦虑地左顾右盼，喃喃自语。他弓起背脊，努力掩盖那把长得出奇的剑。
噢，拜托，夜血冷冷地说。装疯？你应该想个更好的法子。
会有用的，瓦西尔回应道。这里可是诸神宫廷。没有比见到神祇更容易吸引疯子的东西了。
发现他的接近时，那两个守卫转过目光，但看起来并不惊讶。在他们的职业生涯中，恐怕每天都会跟精神不太正常的人打交道。瓦西尔就曾见过那种人排在向回归者请愿的队列里。
“嘿，”瓦西尔走近以后，其中一个人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瓦西尔朝他们走去，喃喃地说着要和女神对话。另一个人把手按在瓦西尔的肩上。“得了吧，朋友。我们把你送到大门那边去，看看那儿还有没有地方能让人过夜。”
瓦西尔犹豫起来。友好。出于某种原因，这是他未曾料到的。这种情感让他为自己随后要做的事感到了些许内疚。
他将胳膊猛地甩向一旁，拇指抽动了两次，好让衬衣袖口的指状流苏开始模仿他真正的手指。他将一只手捏成拳头。流苏甩向前去，缠住了前一个守卫的脖子。
那人发出一声模糊的惊呼。没等另一名守卫有所反应，瓦西尔便抬起夜血，将剑鞘重重撞上那人的腹部。守卫晃了晃身体，瓦西尔扫出一腿，放倒了他。瓦西尔的靴子紧随其后，缓慢却坚定地踩在那人的脖子上。他拼命挣扎，但瓦西尔的双腿带着唤醒后的力量。
瓦西尔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两人徒劳地反抗着。又过了片刻，瓦西尔把脚从后一个守卫那里收回，再将前一个守卫放到草地上，拇指抽动了两次，让指状流苏松开。
你都没怎么用我，夜血说着，语气很是受伤。你完全可以用我的。我比衬衫好得多。我可是剑。
瓦西尔置若罔闻，目光扫过黑暗，确认是否有人看到了他。
我真的比衬衫要好。我能杀了他们。你瞧，他们还能喘气。蠢衬衫。
我就是希望他们能喘气，瓦西尔回应道。尸体引来的麻烦比被打晕的人多得多。
我也能打晕人，夜血立刻接道。
瓦西尔摇摇头，矮身钻进门里。回归者的宫殿——包括这一座——通常只是集合了许多开阔的房间，再在门口铺上彩色的地垫。霍兰德伦的气候非常温和，这栋建筑可以随时保持通风。
他没有穿过中央的那些房间，而是取道外围的仆从走廊。如果瓦西尔的线人真的可靠的话，他就会在这栋建筑的东北侧找到想要的东西。在步行的时候，他解下了腰间的那条绳索。
腰带也都很蠢，夜血说。它们——
就在这时，四名仆人绕过了瓦西尔前方的转角。瓦西尔抬起头，吃了一惊，但并不感到意外。
与他相比，那些仆人的震惊多持续了一秒钟。
在不到一次心跳的时间里，瓦西尔甩出绳索。“捆住物体。”他命令道，将仅剩的大部分灵息交了出去。绳索缠住了仆人之一的胳膊，虽然瓦西尔瞄准的是他的脖子。瓦西尔咒骂一声，把那人拉了过来。在他大叫的同时，瓦西尔把他重重地撞向墙角。其他人转身就跑。
瓦西尔用另一只手取出夜血。
耶！那把剑说。
瓦西尔没有拔剑。他就这么把剑丢向前去。
那把剑滑过地板，停在另外三人面前。其中一个人停止了动作，他低下头，呆若木鸡地看着那把剑。他试探着伸出手，眼里带着敬畏。另外两人匆忙跑远，大喊着“有入侵者”。
该死！瓦西尔心想。他猛地拉动绳子，让那个被捆住胳膊的仆人再次倒地。就在他试图爬起的时候，瓦西尔冲上前去，用绳子捆住了那人的双手和身体。在他身旁，剩下那个仆人对瓦西尔和他的同伴都视而不见。
那人拾起了夜血，双眼闪闪发光。他拨开剑柄上的搭扣，准备拔出剑来。
眼看他就要抽出纤薄的剑刃，一股液体般的黑色烟雾缓缓涌出。有几滴落在地板上，其余的烟雾以卷须的形状钻出，缠绕在那人的胳膊上，开始吸取他皮肤上的颜色。
瓦西尔踢出带着唤醒之力的一脚，将那人掀翻在地，迫使他丢下了夜血。瓦西尔留下前一个仆人在地上蠕动，然后抓住先前拿起剑的那人，把他的脑袋撞在墙上。
瓦西尔气喘吁吁地拿起夜血剑，还剑入鞘，然后扣上搭扣。然后他伸出手，碰了碰前一个仆人身上的绳索。“汝息归吾。”他说着，从绳索上收回灵息。
你没让我杀死他，夜血恼火地说。是啊，瓦西尔说。尸体的事，还记得吗？而且……有两个人从我面前跑开了。这不对劲。你没法诱惑心灵纯洁的人，夜血。但无论他解释多少次这个概念，这把剑似乎都无法理解。
瓦西尔在走廊里飞奔。他离目的地只剩下一点点距离，但周围已经传来了示警声和呼救声。他可不想跟一整群仆人和士兵搏斗。他在缺乏装饰的走廊里停下脚步，迟疑不决。他注意到——虽然毫无意义——唤醒那根绳索的过程意外地夺走了他的靴子和斗篷的色彩。在他身上的衣物里，就只有这两件没被唤醒了。
灰色衣物会立刻暴露他的身份。但光是想到放弃，他都会觉得难受。他在沮丧中咬牙切齿，捶打墙壁。他的计划本该一帆风顺的。我早说过了，你不擅长潜入，夜血说。闭嘴，瓦西尔回应道，决定不要逃跑。他把手伸向腰带上的一只小袋，取出里面的东西：一只死掉的松鼠。呸！夜血的语气带着不屑。瓦西尔跪在地上，一只手按在那东西上。
“随吾之息苏醒，”他命令道，“满足吾之需要，服从吾之指令与言语。坠落绳索。”最后那几个字——“坠落绳索”——构成了安全暗语。瓦西尔选择了他最先想到的那样东西。
一口灵息离开他的身体，钻入小巧的啮齿类动物的尸体。它开始抽搐。这口灵息再也无法被收回，因为创造无命者是个不可逆的过程。那只松鼠失去了所有色彩，渐渐转为灰色，唤醒夺走了这具身体原本的色彩，充当转化的燃料。那只松鼠原本就是灰色的，其变化很难用肉眼分辨。所以瓦西尔才这么喜欢使用它们。
“坠落绳索。”他对松鼠说。它抬起灰色的双眼，看着他。念出安全暗语之后，瓦西尔现在可以为它铭刻指令，就像在标准唤醒时所做的那样。“制造噪声。四处奔窜。啃咬非吾之人。坠落绳索。”第二次运用暗语能够结束铭刻，让他人无法对它下达命令。
松鼠跳起身来，随后沿着走廊飞奔而去，直冲向那些逃跑的仆人跑进的那扇门。瓦西尔站起身，再次开始奔跑，希望它制造出的混乱能为他争取一些时间。果然，片刻过后，他听到那道门里传来了呼喊。铿锵声和尖叫声随之而来。无命者是很难阻止的，尤其是刚刚诞生，还奉命咬人的那种。
瓦西尔笑了。
我们完全可以杀了他们的，夜血说。
瓦西尔跑到情报所说的位置。那地方的标志是墙上的一块碎木板，表面看来只是正常磨损而已。瓦西尔蹲下身子，暗自希望他的线人没有撒谎。他在地板上搜索起来，随后找到了暗藏的门闩。
他拉开门闩，露出下面的活板门。回归者的宫殿本该只有一层才对。他笑了起来。
万一这条通道没有出口呢？夜血发问的时候，瓦西尔已经跳进活板门里，指望他唤醒过的衣物吸走坠落的冲力。
那你或许就得杀死很多人了。瓦西尔心想。然而，他得到的情报到目前为止都是正确的。他怀疑其余那些也同样靠得住。
看起来，虹彩音调的祭司们藏着整个王国都不知道的秘密。就连他们的神灵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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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有人说在一个人死前，他的生物染色灵光也会突然明亮起来。就像心脏的最后一次跳动，就像潮水退去前的最后一道波浪。瓦西尔亲眼见过那种景象，但并非每个人死的时候都是这样。那种情况就像完美的日落一样罕见。
真壮观，夜血评论道。你说日落？瓦西尔问。没错。你又看不到，他对那把剑说。可我能感觉到你眼见的东西。鲜红色的，就像空气里的血。瓦西尔没有答话。这把剑看不到。但凭借它强大而扭曲的生物染色能力，它能感应到生命和人。夜血被制造出来，正是为了保护这两者的。保护竟能如此轻易而迅速地导致毁灭，这实在是不可思议。有时候，瓦西尔怀疑这两者其实是一回事。保护一朵花，摧毁想要以花为食的害虫。保护一栋房子，摧毁可能在周边土壤中生长的植物。保护一个人。忍受他制造出的毁灭。
天色昏暗，瓦西尔的生命感应却仍旧强大。他能依稀感觉到生长在下方的青草，也知道它距离自己有多远。如果灵息再多一点，他甚至能感应到生长在宫殿石墙上的青苔。他跪了下来，一只手按在裤腿上，另一只按在宫殿的石料上。
“予吾力量。”他说出命令，随后吐出灵息。他的裤腿绷紧，一抹色彩从他身旁的黑色石料中流走。黑色也是色彩。在成为唤醒者之前，他从未想到过这一点。垂在他裤腿口的流苏也变得坚硬，裹住他的脚踝。由于他维持着跪倒的姿势，流苏也缠住了他的脚底。
瓦西尔一手按在衬衣的肩部，另一只手按在另一块大理石上，同时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幅画面。“听吾召唤，成为吾之指并紧握。”他命令道。衬衣颤抖起来，几根流苏卷曲缠绕在他的手上。一共五根，就像手指。
这道指令的难度很高。唤醒所需的灵息有点太多了——他剩下的灵息只够让他勉强达到次阶强化——而对指令内容的想象又需要大量练习才能达到完美。但这些指状的流苏值得他付出的灵息：它们非常有用，要是没有它们，他根本不想进行这些夜间行动。
他站直身子，注意到原本完美的黑色宫殿顶上那块疤痕般的灰色大理石。想到那些祭司发现的时候会愤怒到什么程度，他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站到边缘处，试了试双腿的力量，然后攥住夜血，小心翼翼地踏出一步。他落下了大约十米：这座宫殿是以巨大石块砌成的金字塔状。他重重地落在下一块石料上，但他唤醒后的衣物吸收了一部分冲击力，起到了类似骨骼的作用。他站起身，自顾点点头，然后跳下另一级石阶。
终于，他落在宫殿北部的柔软草地上，靠近环绕整片高地的围墙。他蹲伏在地，静静地看着。
瓦西尔，你这是在潜入吗？夜血说。你很不擅长潜入。
瓦西尔没有答话。
你应该攻击，夜血说。你擅长这个。
你只是想证明自己多强而已，瓦西尔在脑海里回应。
噢，是啊，那把剑答道。可你得承认，你真的不擅长潜入。
瓦西尔没理它。佩着剑又衣衫褴褛的独行者肯定会引起怀疑。所以他在观察。他挑选了诸神没有在庭院里安排大型庆祝的这一晚，但还是有三三两两的祭司、吟游诗人和仆人来往于宫殿之间。
你这条情报有多可靠？夜血说。因为，说真的，我不相信那些祭司。
他不是祭司，瓦西尔回应道。他谨慎地前进着，穿过只有星光照亮的墙壁下的阴影。他的联络人警告过他，要他不要接近那些影响力强大的神灵——比如织晕和静印——的宫殿。但他也说过，那些地位低下的神灵——比如赠明或是盼和——无法达到瓦西尔想要的效果。于是，瓦西尔挑选了慈星的住处，那位回归者以积极参与政事而知名，影响力却算不上多大。
她的宫殿在今晚相对昏暗，但那里肯定仍有守卫。霍兰德伦的回归者都有多余的仆人。果不其然，瓦西尔发现有两个人正在看守他想进的那扇门。他们穿着宫廷仆役的奢侈制服，服色则是与他们的女主人相同的黄色与金色。
这些人没有武器。谁会攻击回归神灵的住所？他们守在那里，只是为了阻止闲人进去打扰他们正在安歇的女主人。他们举着提灯，显得警惕而又专心，但基本上只是装个样子而已。
瓦西尔把夜血藏在斗篷下面，然后走出黑暗，焦虑地左顾右盼，喃喃自语。他弓起背脊，努力掩盖那把长得出奇的剑。
噢，拜托，夜血冷冷地说。装疯？你应该想个更好的法子。
会有用的，瓦西尔回应道。这里可是诸神宫廷。没有比见到神祇更容易吸引疯子的东西了。
发现他的接近时，那两个守卫转过目光，但看起来并不惊讶。在他们的职业生涯中，恐怕每天都会跟精神不太正常的人打交道。瓦西尔就曾见过那种人排在向回归者请愿的队列里。
“嘿，”瓦西尔走近以后，其中一个人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瓦西尔朝他们走去，喃喃地说着要和女神对话。另一个人把手按在瓦西尔的肩上。“得了吧，朋友。我们把你送到大门那边去，看看那儿还有没有地方能让人过夜。”
瓦西尔犹豫起来。友好。出于某种原因，这是他未曾料到的。这种情感让他为自己随后要做的事感到了些许内疚。
他将胳膊猛地甩向一旁，拇指抽动了两次，好让衬衣袖口的指状流苏开始模仿他真正的手指。他将一只手捏成拳头。流苏甩向前去，缠住了前一个守卫的脖子。
那人发出一声模糊的惊呼。没等另一名守卫有所反应，瓦西尔便抬起夜血，将剑鞘重重撞上那人的腹部。守卫晃了晃身体，瓦西尔扫出一腿，放倒了他。瓦西尔的靴子紧随其后，缓慢却坚定地踩在那人的脖子上。他拼命挣扎，但瓦西尔的双腿带着唤醒后的力量。
瓦西尔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两人徒劳地反抗着。又过了片刻，瓦西尔把脚从后一个守卫那里收回，再将前一个守卫放到草地上，拇指抽动了两次，让指状流苏松开。
你都没怎么用我，夜血说着，语气很是受伤。你完全可以用我的。我比衬衫好得多。我可是剑。
瓦西尔置若罔闻，目光扫过黑暗，确认是否有人看到了他。
我真的比衬衫要好。我能杀了他们。你瞧，他们还能喘气。蠢衬衫。
我就是希望他们能喘气，瓦西尔回应道。尸体引来的麻烦比被打晕的人多得多。
我也能打晕人，夜血立刻接道。
瓦西尔摇摇头，矮身钻进门里。回归者的宫殿——包括这一座——通常只是集合了许多开阔的房间，再在门口铺上彩色的地垫。霍兰德伦的气候非常温和，这栋建筑可以随时保持通风。
他没有穿过中央的那些房间，而是取道外围的仆从走廊。如果瓦西尔的线人真的可靠的话，他就会在这栋建筑的东北侧找到想要的东西。在步行的时候，他解下了腰间的那条绳索。
腰带也都很蠢，夜血说。它们——
就在这时，四名仆人绕过了瓦西尔前方的转角。瓦西尔抬起头，吃了一惊，但并不感到意外。
与他相比，那些仆人的震惊多持续了一秒钟。
在不到一次心跳的时间里，瓦西尔甩出绳索。“捆住物体。”他命令道，将仅剩的大部分灵息交了出去。绳索缠住了仆人之一的胳膊，虽然瓦西尔瞄准的是他的脖子。瓦西尔咒骂一声，把那人拉了过来。在他大叫的同时，瓦西尔把他重重地撞向墙角。其他人转身就跑。
瓦西尔用另一只手取出夜血。
耶！那把剑说。
瓦西尔没有拔剑。他就这么把剑丢向前去。
那把剑滑过地板，停在另外三人面前。其中一个人停止了动作，他低下头，呆若木鸡地看着那把剑。他试探着伸出手，眼里带着敬畏。另外两人匆忙跑远，大喊着“有入侵者”。
该死！瓦西尔心想。他猛地拉动绳子，让那个被捆住胳膊的仆人再次倒地。就在他试图爬起的时候，瓦西尔冲上前去，用绳子捆住了那人的双手和身体。在他身旁，剩下那个仆人对瓦西尔和他的同伴都视而不见。
那人拾起了夜血，双眼闪闪发光。他拨开剑柄上的搭扣，准备拔出剑来。
眼看他就要抽出纤薄的剑刃，一股液体般的黑色烟雾缓缓涌出。有几滴落在地板上，其余的烟雾以卷须的形状钻出，缠绕在那人的胳膊上，开始吸取他皮肤上的颜色。
瓦西尔踢出带着唤醒之力的一脚，将那人掀翻在地，迫使他丢下了夜血。瓦西尔留下前一个仆人在地上蠕动，然后抓住先前拿起剑的那人，把他的脑袋撞在墙上。
瓦西尔气喘吁吁地拿起夜血剑，还剑入鞘，然后扣上搭扣。然后他伸出手，碰了碰前一个仆人身上的绳索。“汝息归吾。”他说着，从绳索上收回灵息。
你没让我杀死他，夜血恼火地说。是啊，瓦西尔说。尸体的事，还记得吗？而且……有两个人从我面前跑开了。这不对劲。你没法诱惑心灵纯洁的人，夜血。但无论他解释多少次这个概念，这把剑似乎都无法理解。
瓦西尔在走廊里飞奔。他离目的地只剩下一点点距离，但周围已经传来了示警声和呼救声。他可不想跟一整群仆人和士兵搏斗。他在缺乏装饰的走廊里停下脚步，迟疑不决。他注意到——虽然毫无意义——唤醒那根绳索的过程意外地夺走了他的靴子和斗篷的色彩。在他身上的衣物里，就只有这两件没被唤醒了。
灰色衣物会立刻暴露他的身份。但光是想到放弃，他都会觉得难受。他在沮丧中咬牙切齿，捶打墙壁。他的计划本该一帆风顺的。我早说过了，你不擅长潜入，夜血说。闭嘴，瓦西尔回应道，决定不要逃跑。他把手伸向腰带上的一只小袋，取出里面的东西：一只死掉的松鼠。呸！夜血的语气带着不屑。瓦西尔跪在地上，一只手按在那东西上。
“随吾之息苏醒，”他命令道，“满足吾之需要，服从吾之指令与言语。坠落绳索。”最后那几个字——“坠落绳索”——构成了安全暗语。瓦西尔选择了他最先想到的那样东西。
一口灵息离开他的身体，钻入小巧的啮齿类动物的尸体。它开始抽搐。这口灵息再也无法被收回，因为创造无命者是个不可逆的过程。那只松鼠失去了所有色彩，渐渐转为灰色，唤醒夺走了这具身体原本的色彩，充当转化的燃料。那只松鼠原本就是灰色的，其变化很难用肉眼分辨。所以瓦西尔才这么喜欢使用它们。
“坠落绳索。”他对松鼠说。它抬起灰色的双眼，看着他。念出安全暗语之后，瓦西尔现在可以为它铭刻指令，就像在标准唤醒时所做的那样。“制造噪声。四处奔窜。啃咬非吾之人。坠落绳索。”第二次运用暗语能够结束铭刻，让他人无法对它下达命令。
松鼠跳起身来，随后沿着走廊飞奔而去，直冲向那些逃跑的仆人跑进的那扇门。瓦西尔站起身，再次开始奔跑，希望它制造出的混乱能为他争取一些时间。果然，片刻过后，他听到那道门里传来了呼喊。铿锵声和尖叫声随之而来。无命者是很难阻止的，尤其是刚刚诞生，还奉命咬人的那种。
瓦西尔笑了。
我们完全可以杀了他们的，夜血说。
瓦西尔跑到情报所说的位置。那地方的标志是墙上的一块碎木板，表面看来只是正常磨损而已。瓦西尔蹲下身子，暗自希望他的线人没有撒谎。他在地板上搜索起来，随后找到了暗藏的门闩。
他拉开门闩，露出下面的活板门。回归者的宫殿本该只有一层才对。他笑了起来。
万一这条通道没有出口呢？夜血发问的时候，瓦西尔已经跳进活板门里，指望他唤醒过的衣物吸走坠落的冲力。
那你或许就得杀死很多人了。瓦西尔心想。然而，他得到的情报到目前为止都是正确的。他怀疑其余那些也同样靠得住。
看起来，虹彩音调的祭司们藏着整个王国都不知道的秘密。就连他们的神灵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