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二章 对抗疯狂
那人全身赤裸，瘦得只剩皮包骨和血盆大口。他脸上黏着血块，在微弱的头灯照射下有如一抹黑炭。但他只在帕尔玛眼前一闪而过，随即扑了过来，将他撞倒在地，双手急急掐住帕尔玛的喉咙。
帕尔玛脑袋着地，顿时眼冒金星，无法呼吸。他听见自己喉咙咯咯作响，夹杂着那人刺耳的喘息。这家伙是疯子。五分饥饿、十分疯癫的枯瘦狂徒。帕尔玛拚命挣扎想吸到空气。他面镜被撞掉了。他放开那人的手腕，伸手想拿潜沙刀，但是一脚被那人压着，构不到靴子。他伸手到身体底下去捞面镜，慌乱中闪过一个狂乱的念头，打算把面镜举到太阳穴旁启动潜沙衣，让身体四周的空气压力增强，将那人弹开。虽然眼前已经发黑，但他手指一碰到塑料边，却没有照计划行动，而是本能的抓起面镜就朝那人脸上一砸，随即晕了过去。通往国王墓室的门啪的关上。
凄厉的尖叫声让帕尔玛恢复神智。还是那人松手了?只见那裸汉咆哮一声，再次扑了上来。但帕尔玛抬起一只靴子，朝那人胸膛猛踹了一脚，趁对方颠颠倒倒时慌忙往后退。那一剎那，他忽然想到：总共有两个潜沙人!先前布洛克找了两个潜沙人!帕尔玛转身趴着爬开，绕过桌子死命往前爬，心脏噗通狂跳。有两名潜沙人。布洛克派了两人下来。他觉得那人的同伴随时会从背后扑上来，两人一起将他揍得半死，抢走腰包里满满叮当作响的钱币──
──他撞上了另一名潜沙人。就着微光，他发现对方不成威胁，却也突然明白那疯子脸上的血渍从何而来。帕尔玛感觉一阵恶心，赶紧爬开，心想这两人在底下待了多久，还有那疯子又吃了多久的伙伴。
他的靴子被人抓住一扯，将他往回拖，一个虚弱的声音叫他别动。他感觉潜沙刀被人从刀鞘里拔了出来，被偷走了。帕尔玛翻身朝上保护自己，只见他的刀有如叛徒在他眼前闪动，被一双骨瘦如柴的手抓着，准备朝他捅来。
他腹部喀嚓一声，重击让他痛不欲生，喘不过气。那人举刀预备再次攻击，不过刀上没血。那袋钱币救了他可怜的小命。
疯汉举刀刺来，帕尔玛膝盖一顶，小腿啪的一声撞上对方前臂。嚎叫声起，刀子应声落地。帕尔玛伸手去捞，头灯照得四周红红暗暗。他摸到刀柄，将刀拿回手上，立刻对空一挥。那人双手朝上往后仰倒，嘴里叫着：「拜托!拜托!」
帕尔玛慌忙退开，将刀举在胸前。睡眠不足加上没吃没喝令他精疲力竭，但眼前这可怜虫似乎比他还虚弱。靠着激愤和突袭，这家伙差点杀了他，但对付这家伙感觉就像挡开扑过来抢面包的沙丘饥民一样。帕尔玛不顾电量转亮头灯，想看清楚对方的模样。
「对不起，原谅我。」那人说：「我还以为你是鬼。」
那人下巴和脖子上的血渍让帕尔玛胃里翻搅。「你以为我是你的伙伴，来找你算账吗?」
那皮包骨用枯瘦的手指指着帕尔玛说：「你是潜沙人。是别人派你来的吗?喔，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他低头瞄了自己的裸体一眼，目光扫过两张桌子之间的那具死尸。「不，不对，我没有杀他。他在沙里就死了，是我把他带来这里的。我……我太饿了。喔，天哪，食物，你有吃的吗?有没有水?」他摇摇晃晃走了过来。
「别过来!」帕尔玛说。
那人停下脚步。「电池。」他说：「我下来时把电用光了。你有电池吗?我还剩一支气瓶，但电池没了。帮帮我。」
「你刚才想杀了我。」
「我以为你是鬼。」他又往前一步，目光疯狂地盯着帕尔玛的头灯。「把刀子还我。」他露出沾血的牙齿说：「是我找到的，在你靴子里。在我靴子里。」
那人大吼一声扑了过来，声音嗜血，裸裎的四肢瘦得只剩皮和骨，在逐渐微弱的闪烁红光下化成一头疯狂的困兽。两人撞在一起，磁砖地板发出叮的一声。一枚钱币从潜沙衣的裂缝里掉了出来。搜刮者都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一个人要活，另一个人就必须死。刀子刺进肉里，肚子像皮包一样被划开。这声音和这代价远比钱币掉在地上要惨重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