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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 2

劳格诺身后是堵闪着光的墙,左边有窗子开向阳台方向,从那里望出去,能俯视大片开阔的交叉点景观,现在则能看到军队和装甲车的行动。她从远处认出了特格,那是坐在一个成人肩膀上的身影,但没有迹象表明她看出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她继续慢慢研究着。能看见有扇门与另一条零域场通道相连,通道就在紧挨着她左边的一块单独区域,地上铺了更多绿色瓷砖。那个空间应该有不同的功能。

墙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嘈杂声。欧德雷翟听出了部分声音。士兵的军靴踏在瓷砖上会发出一种独特的声音。有异样面料摩擦发出的嚓嚓声。还有人的说话声。她听出了尊母用震惊的语气彼此回应的口音。

我们正在取得胜利!

当无往不胜遭遇滑铁卢时,自然会震惊。她研究着劳格诺的反应。她会不会陷入绝望?

如果是,我也许还可以活下去。

默贝拉的角色可能需要做出改变。嗯,那件事可以日后再议。已经向圣母们简单介绍过如果胜利来临该做什么了。她们中没有谁,包括攻击部队中的任何人也都不会粗暴对待尊母——不管是满足色欲或是其他念头都不会发生。邓肯已经预先告知过男性士兵,让他们都完全清楚陷入尊母性欲圈套中的危险。

不要冒任何被束缚的风险。也不要挑起新的敌对情绪。

比欧德雷翟想象中还陌生的人有质疑,因此新的蜘蛛女王已经公开表态。劳格诺离开了她的控制台,走到距欧德雷翟不到一步的距离停了下来:“这场战斗你赢了。我们是你的囚徒了。”

她的眼里没有橘色火焰。欧德雷翟扫视四周,看了一眼曾是她的看守的女人。空洞的表情,清澈的眼神。这是她们表达绝望的方式?感觉不对。劳格诺和其他人都没有表现出她所期待的情绪反应。

一切都隐藏起来了?

过去几小时的事件应该会造成她们的情绪危机。却没有任何类似迹象。任何神经或是肌肉的一点抽动都没有。也许是不经意的担心,仅此而已。

贝尼·杰瑟里特面具!

这种情绪应该是下意识的反应,是由失败引发,会自动出现的事情。所以她们并未真的接受失败。

战斗还在继续。不是表面的战斗……但一定是有的!难怪默贝拉当初差一点就死了。她需要面对的是作为最高禁令的自己基因中的历史。

“我的同伴们,”欧德雷翟说,“那三个和我一起来的女人。她们在哪里?”

“死了。”劳格诺的声音和所用的字眼一样没有任何感情。

欧德雷翟压下为苏伊波感到的一阵剧痛。塔玛和多吉拉已经活了很久,也做出了自己的贡献,可是苏伊波……死了,甚至还从来没分享过。

又损失一个优秀的人才。真是令人痛苦的一课!

“如果你想要报复,我会指认对此事负责的那几个人。”劳格诺说。

第二课。

“报复是小孩子和情绪有缺陷的人才做的事。”

劳格诺的眼里又出现了一丝橘色。

人类的自欺欺人有很多形式,欧德雷翟提醒自己。她明白离散会产生意想不到的事情,她已经相应地武装了自己,让自己保持安全距离再去观察,这样,她就可以有评估新地方、新人、新物的空间。她早就知道她将不得不把很多事情分成不同类别,这样才能服务于她或是转化威胁。她把劳诺格的态度看作是种威胁。

“你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安,大尊母。”

“其他人会为我复仇。”她的声音平淡,非常镇定自若。

她说出的话甚至比她的镇定更加奇怪。她把一切都遮盖得十分紧密,现在,却受欧德雷翟的观察所激发,从她若隐若现的举动中一点一滴地显露出来。那是深刻又强烈的东西,但埋藏得很深。一切都在里面,与圣母掩盖的方式一样,她们给这秘密戴上了面具。劳格诺看起来似乎根本没有力量,说起话来又好像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改变了一样。

“我是你的囚徒,但是这没什么区别。”

她真的无能为力了?不!但那是她希望传递出的印象,她周围的所有尊母都在做着一样的反应。

“看见我们的反应了吗?除了姐妹的忠诚和联结的追随者,我们毫无力量。”

尊母对她们的复仇军团如此有信心?只有她们以前从未经过如此败绩才有这个可能。可是已经有人把她们赶进了旧帝国,赶进了百万行星。

在找地方评估这次胜利的时候,特格发现了欧德雷翟和她的俘虏们。战争总是需要后果分析的,尤其是来自门泰特指挥官的后果分析。根据他的经验,这场战役最需要他做的就是比较测试,这比其他情况都要重要。这次冲突得经过评估才会留存在记忆里,然后才能尽可能广泛地在那些依赖他的人中做分享。这是他不变的模式,他不在乎这里透露了他自己的什么信息。打破这层互相关联的锁链,你就为失败做好了准备。

我需要个地方重新看看这场战斗中的细枝末节,然后做个初步的总结。

在他看来,战役最困难的一点就是如何处理才能不释放人性的狂暴。这是贝尼·杰瑟里特格言。战役要做到激发幸存者心中最好的一面。这是最困难的,有时也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士兵离大屠杀越遥远,要做到这一点就越困难。这也是特格一直坚持要去战场亲自查看的原因之一。如果你没见过那种痛苦,很容易就会毫不犹豫地引发更大的痛苦。那是尊母模式。但她们的痛苦被带回了家里。这种痛苦会给她们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他和助手从管道里出来的时候,正看见欧德雷翟面对着一队尊母,此时这个问题正在他脑海里盘旋。

“这是我们的指挥官,霸撒米勒斯·特格。”欧德雷翟做着手势说道。

尊母们都望向特格。

骑在成人肩膀上的一个小孩子?这就是他们的指挥官?

“死灵。”劳格诺喃喃说道。

欧德雷翟对海克说:“把这些囚犯押下去,不要虐待她们。”

海克没动,特格点了点头,他这才礼貌地向俘虏们示意,让她们先向左边铺着地砖的区域走去。特格的统治力并未在尊母中间消失。在遵从海克的邀请走过去的时候,她们都怒视着特格。

男人命令女人做事!

特格一只膝盖碰了碰斯特吉的脖子,他们就朝阳台走去,欧德雷翟跟在身边。这个场景似乎有些怪异之处,他仔细分辨了一下。他也从高处观察过许多战斗场景,多数时候都是从负责侦察任务的扑翼飞机上看的。这个阳台是固定在空中的,这给他一种身临其境之感。他们所站位置距下面的植物园大约一百米,多数最激烈的战斗都发生在植物园内。许多搬运过后的尸体都四肢摊开,杂乱地摆在地上——玩具娃娃被离开的孩子们扔到一边。他认出其中部分制服属于他的军队,感到一阵痛苦。

我本来是不是能做点什么阻止这一切发生?

这种感觉他体验过很多次,他把它称为“指挥罪恶感”。但这一幕有所不同,不是任何战斗中都有的那种独一无二的东西,而是一种不断困扰他的感觉。他觉得一部分原因在于这种园林式的场景,这是一个更适合在花园中聚会的地方,现在却被古老的暴力形式撕得四分五裂。

小动物和小鸟们在陆续返回,在被吵闹的人类入侵打扰得不得安宁后,如今偷偷摸摸,紧张地东躲西藏。长着长长尾巴的、毛茸茸的小生灵在死亡士兵身边探头探脑地嗅着,接着又不知为什么惊慌失措地跳上了旁边的树丛。五彩斑斓的鸟儿从树叶的屏障后窥视着,或是在场地上一闪而过——只留下几道模糊的彩线般的身影,或是突然钻到树叶下躲起来,那身色彩就成了它们的保护色。长着羽毛的生灵强化了这副场景,它们试着恢复人类观察者误以为是安宁的那种不平静。特格不会犯这样的错。在他的死灵生命中,他曾在荒野中长大。那是类似农场的生活,但野生动物未经人类的驯化,所以那里并不宁静。

观察到了这些,他就意识到了是什么在拉扯着他的意识:他们攻占了一座人员配备齐整的防御阵地,守卫人员武器精良,而战场上的人员伤亡极小。从进入堡垒后,他看不到任何可以解释这一现象的原因。他们是被突然的袭击吓得一时手足无措吗?他们在太空中的损伤是另一回事——他能够看见对方舰船,这种能力确实带来了碾压性的优势。但这些建筑所处位置并非毫无准备,他们本来完全可以后撤一些,使进攻成本大幅增加。但尊母的抵抗突然间崩塌,而现在依然没有理由可以解释这一现象。

我以为这是她们在灾难突发时的手足无措,但我错了。

他扫了一眼欧德雷翟:“那边那个尊母,她下令停止抵抗了?”

“那只是我的推测。”

谨慎又典型的贝尼·杰瑟里特式回答。她同样在仔细观察眼前的情景。

她们的防守士兵如此突然地扔掉了手中的武器,欧德雷翟的推测能合理解释这点吗?

他们为什么这样?是要防止更多的流血事件?

鉴于尊母通常所表现出的冷漠、淡然,这是不可能的。做出这个决定背后的原因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像片阴云笼罩着他。

圈套?

想到这一层,他立刻想起了战场上的其他奇怪现象。通常都会出现的伤员电话一个都没接到,没有那些匆忙地跑来跑去,大喊着要求担架和医护人员到位的情景。他能够看到苏克在尸体间行动。至少这一幕是熟悉的,但他们检查的每具尸体都被留在了当初倒下的位置上。

全部阵亡?没有伤员?

他突然感到一阵恐惧。不是战场上的不同寻常的恐惧,而是他学会了如何解读。有什么事错得离谱。嘈杂的噪声,他视野中的事物,连空气中的味道都有了新的强度。他觉得自己的感官变得极度灵敏,像一只丛林中猎食的野兽,它了解自己的领地,但已经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入侵了它的地盘,必须找出来,以免猎手沦为猎物。他把周遭的环境重新标注到不同等级的意识层面上,同时也解读自己,寻找可以达到这种反应的唤醒模式。斯特吉在他的身下战栗起来。她一定感觉到了他的忧虑。

“这个地方感觉很不对劲。”欧德雷翟说。

他向她伸出一只手,要她噤声。即便是身处高塔,周围都是胜利的军队,他仍然感觉自己身处威胁之中,他的感官呐喊着向他发出警告,却无法显示出威胁来自哪里。

危险!

他很确定。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让他很沮丧。这需要他调动每一点他所受过的训练,才能让自己不致陷入紧张的游离状态。

他轻轻示意斯特吉转过身,特格向阳台门口站着的一位助手果断下达了一道命令。这位助手静静听着,然后跑着去执行了。他们必须拿到伤亡数字。伤亡比是多少?还有收缴的武器报告。十万火急!

他接着检查战场时,眼睛却捕捉到了另一件违反基本常识的问题,这令他很不安。倒下的人中,有些穿着贝尼·杰瑟里特制服,却几乎看不到血。战斗中的伤亡在正常人类身上自然会有终极证据——那蔓延的红色,暴露在空气中后逐渐变暗,但只要是目睹了这种惨状的人,记忆中很难抹去这副情景。他还从未听说过没有流血的屠杀。在战争中,从来没听过的事往往都会带来极度危险。

他轻轻对欧德雷翟说:“他们还有我们没发现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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