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 2
默贝拉从她的问题中抽身出来,她不想要知道答案。她觉得有什么在排斥她寻找这个答案,那是藏在她心底最深处的东西,她不想去挖掘。
有些决定是与爱冲突的,但我必须那么做。那些是为姐妹会下的决定,不是为我自己。那正是我的恐惧所指的方向。
她恢复了常态,还有事需要她立刻去做。她把她的议员们打发走,保证如果她们学不会这种新的克制,必将遭致痛苦与死亡。
接下来,圣母们必须学习一种新的外交手段:与任何人不要交好——即便是彼此之间也不行。随着时间流逝,这一点会越来越容易。尊母会慢慢融入贝尼·杰瑟里特的方式之中。有一天,将不再有尊母,只有提高了柔韧性、增强了性知识的圣母。
默贝拉觉得自己一直被一些话所困扰,她曾听到过这些话,但直到此刻也未曾接受:“我们为贝尼·杰瑟里特的生存所做的事是没有限制的。”
邓肯会注意到这点。我没法对他隐瞒。他是位门泰特,不会死守着一个想法,不会一直觉得我还是那个经历香料之痛前的我。对他来说,开放思想就像我打开一扇门一样简单。他会检查他的那张网:“这次我抓到了什么?”
这就是发生在杰西卡夫人身上的事?其他记忆把杰西卡的经历抽丝剥茧地呈现在分享的基础上。默贝拉揭开了一点点,让自己在更古老的信息中遨游。
异教徒杰西卡夫人?在任期间渎职?
就像欧德雷翟一头扎进大海一样,杰西卡一下陷入了爱河,由此产生的滔天巨浪几乎淹没了姐妹会。
默贝拉感觉这种记忆正带着她去往那些她不想去的地方。痛苦占据着她的胸口。
邓肯!哦,邓肯!她猛地把头埋进手掌。达尔,帮帮我。我要怎么做?
永远也不要问为什么你是名圣母。
可我必须问!整个进程在我的记忆中清晰可见,而且……
那是个序列。把它想成因果会蒙蔽你的双眼,让你看不清整体格局。
道?
更简洁:你现在的位置。
但是其他记忆一直向后,向后……
想象它是金字塔——紧密连接。
说起来容易!
你的身体还都正常吗?
我感到很受伤,达尔。你已经没有身体了,对你来说,没有用……
我们只是占据着不同的小环境。我感觉到的痛苦不是你的痛苦。我的欢乐也不是你的欢乐。
我不想要你的同情!哦,达尔!我为什么要出生?
你出生就为了失去邓肯?
达尔,求你了!
所以,事实是你出生了,现在你知道那远远不够。所以你变成了一个尊母。你还能做什么?还是不够?现在你成了一名圣母。你觉得那就够了?只要你还活着,就永远没有足够的时候。
你是在告诉我,我应该一直向着超越自己努力。
不!不要以那个为基础去做决定。你没听到他说的话吗?不要思考,动手去做!你会选择那条轻松的路?你为什么要因为遇到不可避免的事情而感到难过呢?如果那就是你能够看到的全部,那就把你自己限定在改善人种上!
该死!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怎么对你?
让我从这个角度去看我自己和我以前的姐妹!
哪个角度?
该死!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你说,以前的姐妹?
哦,你很阴险。
所有的圣母都很阴险。
你从来就没停止过教导别人!
我是那样的吗?
我太天真了!还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和我一样清楚。我们等着人类成熟。暴君只给了他们时间成长,但现在他们需要人照顾。
暴君和我的痛苦有什么关系?
你这个愚蠢的女人!你没通过香料之痛吗?
你知道我通过了!
那就不要再纠结于这么明显的事了。
哦,你这个婊子!
我更喜欢女巫。但哪一个都比妓女强。
贝尼·杰瑟里特和尊母的唯一区别就是市场。你嫁给了我们的姐妹会。
我们的姐妹会?
你为权力交配!有区别吗?这和……
不要曲解,默贝拉!把你的目光放在生存上。
别告诉我说你没有权力。
对人民临时的权威,为了生存大计。
又是生存!
在提高别人生存机会和质量的姐妹会里,它就像怀了孩子的已婚妇女。
所以又变成了生育的事。
那是你为自己所做的决定:家庭和使家庭团结在一起的东西。是什么满足生活,带来幸福?
默贝拉开始大笑。她放下双手,睁开双眼,发现贝隆达站在那里看着她。
“对于一位新圣母来说,这总是个诱惑。”贝隆达说,“和其他记忆交谈。这次是谁?达尔?”
默贝拉点点头。
“不要相信任何她们给你的东西。那是传统知识,你要自己判断。”
完全是欧德雷翟的话。通过死人的眼睛看那些早已不复存在的场景。真是场偷窥秀!
“迷失在其他记忆里几个小时都是很平常的事情,”贝隆达说,“练习一下自我克制。确定好你自己的立场。一手为你自己,一手为飞船。”
又来了!将过去应用到现在。其他记忆让每天的生活多么丰富。
“会过去的,”贝隆达说,“过段时间就没那么新鲜了。”她把一份报告放在了默贝拉身前。
不新鲜!一手为你自己,一手为飞船。习语就这么多。
默贝拉向后靠在悬带椅上,扫视着贝隆达的报告,突然想起自己正应了欧德雷翟的那句话:蜘蛛女王在我的网中心。这张网刚刚可能有点磨损,但它还在,依然在捕捉猎物,消化猎物。拉动其中一根蛛丝,贝尔就会跑过来,预先绷紧了下颌。这拉动的词就是“档案”和“分析”。
从这个角度去看贝隆达,默贝拉从欧德雷翟对自己的利用方式中看到了智慧,缺陷和优势一样有价值。默贝拉看完报告时,贝隆达还以那种独特的态度站在那里。
默贝拉意识到,在贝隆达眼里,所有召唤她的人都是没有达到标准的人,是因为琐事访问档案的人,必须纠正过来。无关痛痒的事:贝隆达讨厌的东西。默贝拉发现这很有意思。
默贝拉一边欣赏着贝隆达那郁闷的样子,一边掩饰着自己感到好笑的心态。与她打交道的方法是要谨慎。不需要从优势中再抽去什么。这份报告是简洁、观点中肯的典范。她几乎毫无修饰地提出了自己的观点,所用文字恰好能够揭示出自己的结论。
“召唤我让你觉得很有意思吗?”贝隆达问。
她比以前更犀利了!我召唤她了吗?我没说几句话,但她知道我什么时候需要她。她在这里说我们的姐妹必须是恭顺的模范。大圣母可以为形势做出任何改变,但其他的姐妹并非如此。
默贝拉碰了碰报告:“这是个起点。”
“那我们应该在你的朋友们发现摄像眼中枢之前开始。”贝隆达带着熟悉的信心坐进她的犬椅里,“塔玛走了,但我可以叫什阿娜过来。”
“她在哪里?”
“在舰上。在大厅研究一堆沙虫,说我们任何人都可以学会控制那些虫子。”
“如果是真的,那很有价值。不要打扰她。斯凯特尔呢?”
“还在舰上。你的朋友们还没发现他。我们把他藏起来了。”
“继续保持。他是个不错的备用谈判筹码。还有,她们不是我的朋友,贝尔。拉比和他的那群人怎么样了?”
“住得很舒服,不过也很担心。他们知道尊母到这儿了。”
“把他们藏起来。”
“难以理解。声音虽然不一样,但是我好像听出了达尔的意思。”
“那是你大脑里的回音。”
贝隆达居然笑了出来。
“现在,你需要在姐妹中散播这样的消息。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要极度精致、优雅,同时要表现出我们自己是值得羡慕和效仿的人。‘你们尊母可能不会选择像我们这样活着,但是你们可以学习我们的优势。’”
“啊,原来如此。”
“这是所有权的问题。尊母是被物欲所支配的。‘我想要那个地方,那件小首饰,那个人。’拿上你想要的东西。尽管去使用,直到你厌倦了为止。”
“与此同时,我们在沿着自己的道路前进,欣赏着沿途的风景。”
“我们的缺点也是这个。我们不轻易让自己付出。害怕爱和情感!过于沉着冷静也是自身的贪婪。‘看到我有什么了吗?不跟着我走,你就不会拥有!’永远也不要用那种态度对尊母。”
“你是在告诉我我们必须爱她们?”
“不然的话,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们羡慕我们?那是杰西卡的胜利。当她付出的时候,毫无保留。有太多东西都被我们的方式所压制,一旦那种难以阻挡的感觉袭来,最后就变成了:把一切奉献出去。那是不可抗拒的。”
“我们没那么轻易妥协。”
“尊母也不比我们更容易妥协。”
“那正是她们的官僚主义起源!”
“可是,只有这条路上阻力最小,我们有座训练场可供选择。”
“你把我弄糊涂了,达……默贝拉。”
“我说了我们应该妥协吗?妥协会削弱我们,我们知道有些问题靠妥协是无法解决的,有些决定我们必须做,不管有多苦。”
“假装去爱她们?”
“这只是开始。”
“这会是个血腥的结合,贝尼·杰瑟里特和尊母的结合。”
“我建议尽可能广泛地做分享。尊母还在学习阶段的时候,有可能会损失我们的人。”
“这是战场上缔结的盟约。”
默贝拉站了起来,她想着无舰上的邓肯,想着上次她看见无舰时的样子。终于,它可以光明正大地在那里了,从任何意义上来说都无须隐藏。看上去就是一块奇怪的机械组合,似乎给人一种很荒诞的感觉。舰身恍如怪石嶙峋的山脊一般到处可见巨大的凸起,杂乱无章,狂野地组合在一起,外表上也看不出这些凸起具体的功能。很难想象这个东西会以自己的力量腾空而起,带着庞大的身躯消失在茫茫太空之中。
消失在太空中!
她看见了邓肯那块精神拼图的形状了。
这一块无法移动!保持协调……不要思考,动手去做!
她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她知道了他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