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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5

她出现在门口时,卢修斯刚结束他的晚祷。她手里有一串叮叮当当的钥匙。她灰色的长袍和平静的神态完全看不出是个打算劫狱的人,虽然卢修斯也注意到,在这略带寒意的夜里,她的脸却略有汗光。
      「少校,很高兴见到你。」
      他心里有满满的感觉,觉得很多事情就要开始进行了,万事俱备,命运就要开展。彷佛他终此一生都预想到有这一刻的来临。
      「有事情发生了,对不对?」
      艾美轻轻点头。「我相信是。」
      「我一直在祈祷这一天。祈祷妳来。」
      艾美点点头。「我们得快一点。」
      他们走出牢房,踏过漆黑的走廊。山德斯趴在外间的办公桌上睡觉,脸侧向一旁,搁在整齐交迭的双臂上。另一个警卫库力吉躺在地板上打呼。
      「他们要再过一会儿才会醒,」艾美解释说,「他们醒来后,不会记得这件事。你就这样不见了。」
      卢修斯探手从山德斯的枪套里拔出手枪,抬头看见艾美用警觉的眼神盯着他看。
      「要记得,」她警告他,「卡特是我们的人。」
      卢修斯给枪上膛,关好保险,塞在腰间。「了解。」
      离开监狱之后,他们以谨慎但敏捷的脚步走向人行隧道,尽量躲在阴影里。大门口,三个国安卫队队员懒洋洋地围站在升火的垃圾桶旁边,暖着手。
      「晚安,各位。」艾美说。
      他们膝盖一软,倒下,脸上挂着微微惊讶的表情。卢修斯和艾美轻轻把他们摆在地上。
      「这招太厉害了,」卢修斯说,「妳得找时间教教我。」
      穿过隧道到城墙外,两匹佩有马鞍的马等在那里。卢修斯撑着艾美上马,然后自己也翻上另一匹马的马背,把缰绳松松地握在手里。
      「我得先问一个问题,」他说,「为什么是我?」
      艾美想了想。「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另一个人要找,卢修斯。」
      「那么卡特呢?他要找谁?」
      她眼里浮现一抹高深莫测的神情,彷佛她已随着心里的意念高飞远扬。「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心里带着他的密友。」
      「那个溺水的女人。」
      艾美微笑。「你做过功课了,卢修斯。」
      「任何事情都有源头。」
      「是啊,没错。他爱她更胜于自己的生命,可是他救不了她。她就是他的心。」
      「那么呆呆鬼呢?」
      「他们是他的众鬼,他的病鬼阵线。他们之所以杀人,只因为不得不。他们很难下手。他怎么想,他们就怎么想。他梦见什么,他们也就梦见什么。他们梦见她。」
      马蹄扬起尘土。这时午夜刚过,只有无月的夜空目送他们离去。
      「就像我之于妳。」卢修斯‧格瑞尔说,「就像我之于妳。」
      他们骑进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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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们,兄弟们。
      远远的,在黑夜里。胡立欧‧马丁内兹,名列那十二个第十个的马丁内兹,他的军团被抛弃,随风而逝。胡立欧‧马丁内兹,响应零号的呼唤。
      时候到了。重建的时刻到了。你将再次重建世界;你将成为地球真正的主宰者,不只主宰死亡,也主宰生命。你就是四季。你就是转动的地球。你就是圆圈之中的圆圈之中的圆圈。你就是时间,我的血亲兄弟。
      活着的时候,马丁内兹是个律师,一个以法律为生的人。他曾经站在法官面前,在陪审团面前为被告辩护。他最擅长的是死刑案件,这是他的专业强项。他甚至因此而有了响亮的名声。电话从各地打来:伟大的胡立欧‧马丁内兹愿不愿意来协助某某案件?他肯不肯采取行动?那个用台灯砸碎女友脑袋的摇滚明星、双手沾满被害妓女鲜血的参议员、在浴缸里溺死三胞胎新生儿的中产阶级妈妈;马丁内兹接了这些案子。他们可能是精神失常,也可能不是;他们或许会认罪,也或许不会;他们可能会被处死,可能会被关进牢里,也可能无罪释放。结果对胡立欧‧马丁内兹大师来说无关紧要;这只不过是他所爱的一出戏而已。知道一个人会死,却还是为这不可逆转的结局而奋斗—这才是引人入胜之处。
      小时候,他曾经在他家后面的田野里找到一只掉进陷阱的兔子,那种有弹簧和利齿的陷阱。铁夹夹住了兔子的后腿,穿肉见骨。兔子那双黑色的小眼睛,宛如两颗油珠,盈满自知死期将至的了然神色。生命以拖拖拉拉的蹒跚步伐逐渐离去。小马丁内兹就这样观看好几个钟头,就只是看着;直到夜幕低垂,兔子还是没死去,他把兔子带到谷仓里,然后回到家里,吃完晚饭,到摆满玩具与奖杯的房里上床睡觉,等待早晨来临,他可以再看着兔子一步步死去的早晨。
      总共花了三天。光辉的三天。
      这就是他的人生,与他人生的黑暗面。马丁内兹自有理由。他有他的理念基础。他有他特别的方法—沾有酒精的布,缆线和柔软无比的防水胶带,阴冷潮湿、伸手不见五指的死亡房间。他选择社会底层的女人,没念过什么书,也没什么文化的那种,不是因为他看不起她们,也不是他偷偷幻想她们,而是因为她们容易受骗上当。她们配不上他漂亮的西装,电影明星似的头发,以及在法庭锻炼出来的舌灿莲花。她们只是一具具没有姓名、没有来历,也没有个性的肉体。时机决定一切,那协调一致的同步解脱。性与死亡齐声合唱的古老歌谣。
      当然是需要一定次数的练习。曾经有过失败。他必须承认,是有过很多次意外的滑稽场面。第一个很顺利地死了,但是太快了。第二个惹来大大混乱,最后落得闹剧一场。第三个哭得可怜兮兮的,害他无法专心。但是再来......露意丝。露意丝,一身平凡无奇的女侍制服,实用的女侍鞋,以及一点都不性感的女侍弹性长统袜。她以多么美丽的姿态告别人生啊!在夺取的那一瞬间,多么精彩狂喜!她就像一扇开向广袤未知领域的门,一座通往虚空无垠黑暗的城门。他彻底被消灭,被粉碎,永恒的风吹过他,涤净他。这满足了他所曾想望过的一切,甚至远远超过。
      之后,坦白说,他再也无法餍足。
      至于那个高速公路的巡逻警察,这世界真是够讽刺的了。给了你东西,却又夺走。他那辆捷豹的一个尾灯坏了,而马丁内兹把那女人装成袋的尸体摆在行李厢里。那名警察缓缓朝车子走来,手毫不犹豫地摆在手枪上,驾驶座的车窗降下,那警员的脸贴近,一脸无聊的正义感,唇间例行公事地蹦出那句话:先生,能不能请—话还没说完,事后烦恼不堪的马丁内兹便想办法把警员的尸体塞进行李厢,让他的夜间值勤成为未知之谜,和他的命运永远无关。可是呢,高速公路路边一名殉职的警员,一切过程都被仪表板上的摄影机录下来了。到头来,唯一能做的,正如俗话所说的,伟大的胡立欧‧马丁内兹,这位永远无法击败的冠军,为无可辩护的可憎被告辩护的律师,只能替自己斟一杯三十年单一纯麦威士忌,倒进嘴里,等着那代表正义的灯光射进他家窗户,而他行礼如仪地举起双手走出屋外。
      不过依照后来的发展来看,事态的转折倒也不能说是不走运。
      马丁内兹不能说自己有多在乎他的那些伙伴。满怀期待的卡特,这家伙可怜得让他吃惊—那人甚至搞不清楚自己是谁,或自己干了什么。好多年来,除了偶尔的吱吱叫之外,马丁内兹几乎没听过那人讲过什么话。他们只不过是普通的罪犯,所犯的罪行各有不同,却都平淡无奇。车祸致死。闹出人命的持械抢劫。酒吧干架,弄到有具尸体躺在地上。一整个世纪耽溺在自己的心灵垃圾里,并没让他们有所长进。马丁内兹的日子也不乏恼人的部分。比方从来不可能真正独处。那时时刻刻需要满足的永恒饥渴。他脑袋里没完没了地讲讲讲,不只是他那些兄弟,还有零号的声音。以及义格纳西欧—他还真是麻烦。这家伙整天唠唠叨叨,自怜自艾。我不是有意要这么做的,而是因为我天生就是这个样子。听这人哎哎哼哼了一百年,马丁内兹一点都不想念他。
      不过,巴柏寇克这个狂暴易怒的家伙倒是很有意思。你不得不佩服他的隐喻功力。他用菜刀割了他老妈的喉咙。在另一世,他肯定是个诗人。几十年来,马丁内兹的心灵造访了那间臭气熏天的厨房不下几百万次,是真的。那个女人就是不肯闭嘴。这世界上有一种人就需要你去让他好好搞清楚状况,而巴柏寇克的老妈就是这种人。
      然后有一天,巴柏寇克就这样不见了,他的讯号沉寂无声,彷佛突然断讯的电视。马丁内兹心里容纳巴柏寇的那一个角落,不停重复切开他老妈喉头动作的那个角落,空荡荡了。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出了什么事;他们以血为盟的集体存在让他们知道。他们有位兄弟殒落了。
      上帝赐福并眷顾你,吉尔斯‧巴柏寇克。愿你在死亡之中找到你生前与之后所找不到的平静。
      于是,十二变成了十一。这是一个损失,是盔甲上的一个缝隙,但是对即将来临的病鬼时期而言,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事。过去这一百年,整体而言,对马丁内兹来说是个很不错的世纪。他无限爱恋地回想起早期时光。那满是鲜血与暴行的日子,他的同类猛如虎出闸,千军万马横扫地球的日子。杀人是一回事,荣耀喜悦的事,但掳人又是另一回事。是一场更为丰盛的宴席,带来更大的满足。从掳来的每一个人身上,马丁内兹都欣喜地多吞噬一口灵魂,多充实一分自己的圈舍,多扩展一吋自己的王国。他的众鬼不只是他的一部分,不只是他的延伸;他们就是他。就像他,胡立欧‧马丁内兹一样,是十二与零号之中的一员,相伴相随,共生共存,彼此紧密结合,也与他们永远栖身的黑暗合而为一。
      兄弟们,兄弟们,时候到了。兄弟们,兄弟们,时间迫近了。
      但是无可避免的,他们展开了纯粹掠夺的竞赛。他们的众鬼,创造来保护他们的众鬼,宛如蝗虫肆虐大地,行经之处无物幸存。丰饶成为饥荒,富足的夏季成为贫瘠的严冬。他们需要一个家,一个可以提供保护,提供休息的地方。可以作他们的梦。有露意丝的梦。
      我的兄弟们,我们的新家在等着我们。他们会在你们面前俯首行礼,你们会过得像国王一样!
      马丁内兹喜欢这个念头。
      他抛弃他们,没有任何仪式。他的众鬼,他的羊群。他把他们从各个藏身处召唤出来集合,对他们说:死吧。破晓的晨光从地平线伸出红色手指的手。他们扬起脸,盲目地面对晨光。他们一点迟疑都没有。只要他下令,他们就照作。太阳朝他们而来,宛如利刃划过大地。躺下吧,我的儿女们。躺在太阳下,死去吧。
      接着发出了阵阵惨叫。
      夜复一夜,他一路东行,跨越枯竭的大地。他的直觉很精准。这世界处处赏心悦目,以无数的声音和气味爱抚他。那草、那风、那树木最轻微的拂动。他流连,尽享一切。他离开太久了。他呼唤自己的伙伴,他们的声音在黑夜里逐步接近,因为他们一个个从各个角落里,来到他们重生的此处。
      —我们是莫里森—查维兹—巴菲斯—杜瑞尔—温斯顿—索萨—艾珂—蓝布莱特—马丁内兹—瑞恩哈特—卡特。十二之中的十一,已经有个兄弟不在了。
      这时零号响应他们:
      噢,我的兄弟啊,我的痛苦就像你们的痛苦一样深。但是你们会再变成十二个。因为我又创造了一个,一个在你们休息之地照料管理的人。
      —是谁?他们问,一个接一个开口,接着又众口同声。—你创造的那个是谁?
      零号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
      我们的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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