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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脸的败类!卑鄙无耻,给我滚!」绝望怨怼的泪珠稀里哗啦洒落。

  「朵莉亚!」罗偃院长掐住女儿的手。

  她挣扎了一会儿,接着歇斯底里痛哭、膝盖一软跪在地上,不停喘息抽搐:「我恨他......我恨......」

  伊葛站着一动不动,脚完全跨不出去,血从断了的鼻子流过脸颊与下巴。

  他坐在运河河岸,可以看见拱桥桥底。河道边生苔的石块闪着水光,桥墩很厚实,很少人看到栏杆下面,还有滚动的车轮与熙来攘往行人的脚底。靴子、鞋子、或光脚丫,沾了灰尘都一样脏。然后又是车轮、马蹄、还有鞋底......

  三不五时他将已经脏了的手帕放进水里泡一泡,再敷上鼻子。鼻血会停一下,过一会儿又流出来。看见鲜红色的血液,伊葛还是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看着和缓的水面,他想起朵莉亚哭泣的模样。

  之前没看过她的眼泪。狄纳尔断气的那一刻没看见、葬礼上也没看见,当然事实上伊葛没有参加那场葬礼,只是听其他人转述罢了。

  她不是会在旁人面前落泪的性格,然而那份苦痛大得她承受不了。更重要的是,伊葛生来这世上,彷佛就只是为了增添她的悲伤。他祈求上天,其实自己很愿意从这世界消失,但是他做不到,流浪者连一条路也没留下。

  伊葛将已经又脏又破的手帕往河里扔去。他知道自己还是得回去学院,因为绝对要找到在崇尊之剑遇见的流浪者。他必须说服、或者哀求那古怪却可怕的人,有必要的话跪下来也没关系,只求上苍垂怜,流浪者愿意解除诅咒,不然伊葛最后一定会发疯。

  挣扎起身以后,他用手肘抵着桥墩慢慢走上去,被一台行经的推车吓着了些但仍继续前进。虽然这城里街道他也熟悉了,却仍习惯沿着边缘走,总左顾右盼害怕一丁点危险。被朵莉亚打出来的几个痕迹还印在脸上。

  途中穿过勒胥石像所在的小广场,伊葛小心避开穿着与圣灵同样袍子的一小群人,人数不多、但也始终沉默,而且似乎有一瞬间他们兜帽下视线集中在伊葛身上,一眨眼以后却都转身走开了。

  旁边有一间香水店,门口挂着公会标志,是一朵布料卷成的高雅玫瑰,只可惜形状其实比较接近甘蓝菜,靠黄铜线缠卷的棘茎悬挂,显得不怎么有生气。橱窗内有许多瓶罐,整齐画一如士兵列队。店门开得很大,浓烈甜香飘散出来,伊葛嗅到之后觉得头都晕了,正想赶快走过的时候却蓦地又停下脚步。有股怪异、陌生的气氛压得他没办法离开。

  香气满溢的店里,不知何处传出重物砸碎的哐啷声,紧接着是一个孩子低声哭叫、以及一连串痛骂。随后一个身形瘦长、长相苛刻的绅士走出来,他抹着自己脏污的袖子,神情十分不耐烦。接着,店主人─伊葛之所以能判断,是因为他的手背依据公会规定有玫瑰刺青─拽着个男孩的耳朵将人拖出来。男孩大概十二岁,显然是学徒。

  各种店铺都有类似的场面,工匠区这儿则尤其多。一天随随便便也会能有十个人被拖到街上打,行人多半不会太关注,因为这是师傅教育学徒的方式。刚才这小小年纪的徒弟不小心冒犯了客人,而且情节算是严重,因而老板真的火大起来。伊葛停在五步外,看着店主激动地握着鞭子,掌背上的刺青花瓣随着微乎其微的动作而颤动。

  男孩被老板用强而有力的膝盖夹得很紧,伊葛看见他耳朵都发紫了,头发是亚麻色,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很害怕,裤子被拉低、衣服撩起后露出粉嫩的皮肤。男孩乖乖等着挨打,伊葛却骤然生出低潮、忧郁以致于作呕的情绪。

  老板挥下鞭子,痛觉在伊葛身体炸裂。

  他明明相距五步远,也不认识那男孩,但莫名其妙地那疼痛逼真传达到自己身上,彷佛他是屠夫刀下的一具牲畜遗体、连皮都已经扒光。下一瞬间,除了痛觉之外更恶劣的感受刺入脑海:伊葛赫然明白,原来老板从鞭打徒弟之中得到快感,将自己郁积许久的挫折无奈都发泄在他身上,其实老板根本不在乎自己打的是谁,只要可以狠狠地打、反反复覆地打,打到灵魂里的那股暴躁平息下来。伊葛无暇细想为何会有这么令自己煎熬的感应,甚至连讶异都来不及,忽然就在路边呕吐。路人经过看见了低声咒骂,但老板那边还继续挥鞭,伊葛觉得自己马上就会晕过去。

  他随便挑了个方向,挣扎着挤出力气向前走,但腿真的快动不了了。从家家户户、每扇窗每道门每座院子每条街道都向着他流泄出痛楚,如井水满溢喷发出来。

  那些痛楚其实就像是回音,无论强烈或微弱、无论锐利或钝拙。有人哭了,有人挨揍了,也有人正在施暴,更有人压抑着不知道该找谁发泄的暴戾之气。一面窗户朝着伊葛扑出秽气:有个男人躲在房子暗处,正打算要强奸民女。那股欲念如此鲜明深刻地刺激伊葛,尽管他全身无力还是拔腿狂奔。但到了另一扇窗下,涌出的却是无底的绝望、视线无法穿透的绝望,很快这股绝望就会领着主人在脖子挂上绳圈。伊葛呻吟着加快脚步。经过酒馆,里面有人闹事斗殴,那股异样的恶意爬上他的皮肤、引起一阵寒颤,每次重拳都伴随着模糊而凝重的情绪。

  这座城市耸立在伊葛面前却像是一大块充满孔隙、散发恶臭的乳酪,无数的门窗与路口从四面八方释放的暴虐钻进伊葛毛孔中,他在恍惚中还看见自己的皮肤像肉冻那样子瘫软地摇晃。暴虐之中夹杂着痛苦、痛苦之中追求着发泄,好几次伊葛的五感被催逼至极限忽然麻木不仁。

  不知是直觉的引导、或者奇迹显现,伊葛居然还能找到回学院的路。在大门前有人叫了他,伊葛无力回应,结果是狐狸跑到面前一脸讶异。

  「哇,伊葛,脸怎么回事?看起来好像被车子碾过一样。」

  蜂蜜色眼珠闪亮,流露出同情。狐狸以前也被人打得很惨过,还不止一次。望着他那张圆滚滚带着童稚气味的脸蛋,伊葛感受得到狐狸的情感发自内心,不带一点虚假。

  「别担心啦,老哥,」盖坦咧嘴笑道,「你这张脸又不是什么名贵瓷器,被打烂几次只会变得更坚固!」

  学院像是一座宁静孤岛,可以抵御汪洋的滚滚恶意。伊葛靠在围墙上苦笑以对。

  瓷珠从断掉的链子滑落院长的书桌。大半停在书页之间,有几粒滚到边缘、坠至地板石砖的缝隙。罗偃动作很慢、看来不甚专心,却出奇准确地一粒一粒从桌上拾起置于掌心。每一粒珠子接触到他的手,就化作金龟子笨拙飞出。

  那些迟缓的虫儿停在天花板上、或者从窗户窜出去后又回来。朵莉亚坐在书房角落很长一段时间了,凌乱的头发散下掩着脸。

  「反省是好事,」院长叹口气,放下一只虫上了天花板,「但也要适量。再深的湖也有底,不然螃蟹要去哪儿繁衍?」

  朵莉亚没说话。

  「妳十岁的时候,」院长搔了下鼻尖,「和村子里的男孩打架,其中一个的妈妈还来跟我告状,因为妳打断人家两颗牙。还是三颗啊?妳记得吗?」

  朵莉亚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后来呢,」罗偃伸起一根指头讲课般继续道,「那孩子每天都往我们家跑,一下要妳陪钓鱼、一下要带妳进树林玩,名堂可多了。妳不记得?」

  女儿隔着一层头发幽幽地说:「你讲起来当然轻松。但是狄纳尔......」

  她又安静下来,免得忍不住眼泪。那本旧书和夹在里面的画像勾起沉淀许久的悲伤,朵莉亚再一次被迫面对自己的失落。

  一只很大的金龟子撞上书架、摔落地面,好像昏了一秒,随即又发出嗡嗡声盘旋飞舞。

  「乖女儿,妳也不是不知道,我同样疼爱狄纳尔啊。」院长柔声说,「一直以来我都把他当作自己儿子看待,其实他也真的和我很投缘。妳不能和他携手度过人生、他没机会完成著作、两个人没有机会生孩子,对我而言也是憾事。狄纳尔是个很棒的男人,心肠好、也有才华,而且他确实死于非命,然而妳站在梭尔的立场想想,应该就能明白了。我知道现在大概听到他的名字妳都不高兴,不过妳想象一下,梭尔他大可以把书藏起来,也可以丢掉、或者拿去厨房给女仆烧了,甚至拿出去卖。但他还是选择交出来,并且透过我还给妳。妳知道他作这选择需要多大的勇气吗?」

  「勇气?」朵莉亚的声音依旧颤抖,但已经不是因为眼泪,而是因为鄙视,「这太荒谬了吧,就好像─」

  「好像水母在鼓上跳舞。」院长淡淡地说。

  朵莉亚闭上嘴,一脸困惑。

  罗偃看着天花板上的小虫子,沉思之中喃喃哼出一首很古老的童谣。

  「水母为我们在鼓上跳舞,鼹鼠却拿蚌壳当晚餐下肚......」他的手骤然往桌子一拍,好像打苍蝇似的,「妳说得对,确实荒谬。但既然我们想起了狄纳尔,我得说我不认为换作他在场,会愿意沉溺在沉默里头。我无法想象他是这样的人。妳觉得呢?」

  朵莉亚差点儿向他跳过去:「这种说法也太不负责任了,爸!」

  院长摇头叹息,彷佛想问女儿:不然要怎样才能说动妳呢?

  朵莉亚起身,将秀发拨到背后,噙着泪的眼睛对上父亲静谧的瞳孔:「太不负责任了!狄纳尔人都入土为安了,就算是我也没资格去想象他『如果还活着』的话会怎么做。狄纳尔是我的未婚夫、对他的回忆也属于我一个人,但那个......梭尔......他居然......他是杀人凶手啊,你怎么可以让他......我不想见他、不想理他、不想知道关于他的任何事情。他怎么还有脸乱动狄纳尔的遗物?居然翻开来看?偏偏你......」朵莉亚啜泣起来不再往下说。

  金龟子在天花板上依序绕行,院长叹口气,缓缓起身绕过书桌。

  在他怀中,女儿还是娇小,不停颤抖、落泪,像只小猫咪。他拥着女儿的动作很轻,深怕一不小心又惹朵莉亚不开心,毕竟女儿也成年好一段时日了。朵莉亚给父亲抱着,先是愣了一下,后来泪如雨落,直接洒在罗偃的黑色披肩上。

  几分钟之后,朵莉亚的泪干了,心情也平静不少,开始有些羞赧,一边退后一边朝着地板开口:「爸,我知道你是好人,同情梭尔、也对他的处境有研究兴趣。不过他只是从胆大包天的坏胚子变成胆小如鼠的坏胚子而已,把他接进来有什么好,只是惹得大家不开心。他根本就不属于这学院啊,爸。那种人应该要去勒胥修会才合适吧!」

  院长听了眉头一蹙。昨天学务长开除了一名倒楣学子,他父亲是个抄写员。那男孩居然在学院打探情报、还偷了东西,据说被发现以后他逃到勒胥塔去了。罗偃虽然同情,却很难原谅。

  他的手指轻轻地抚着桌上典籍的书脊,其中一本以毛皮包覆。接着,罗偃没有转头轻声问:「话虽如此,我还是不懂......为什么『流浪者』要这样对待他?目的是什么?他难道真的在意这世上多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或者少一个恶霸?」

  朵莉亚抽了口气,有些犹豫:「你应该最清楚不过,我们根本不可能理解流浪者各个行为背后的理由,但我觉得这回他做得很公正。假如我能见到他,一定要和他握手、向他鞠躬。」

  「这无所谓,」院长点点头,「不管妳为了什么缘故想和他握手,记得别和他吵架就是了。」

  朵莉亚苦笑一阵。

  「话说,」院长马上接着说,「以前我还曾经想与流浪者面对面,现在看来还是不要比较好,天知道如果他真的愿意见我又会发生什么事。」

  女儿垂着肩膀一副萎靡神色走到门口,在门槛处轻轻转身,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没出声。

  罗偃仰头长考。金龟子从天花板掉下来,瓷珠子滚过地板。

  过了好几天,伊葛仍旧无法摆脱紊乱焦躁的思绪。狐狸回家探望双亲,因此房间里剩下他一个人,有时候伊葛觉得独处比较自在,但有时候又觉得痛苦。

  透过皮肤查知周围人类暴戾之气的感应看似暂时褪去,就像蜜蜂将针收回肚子,伊葛虽然庆幸得以喘息,却很清楚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心思飘到朵莉亚身上的时候特别难受。伊葛试着逼自己不要再去想到她,可是那些念头就像掺水的黏土那样附着在心上却又还没有明确形状。他内心交战得累了,拿起那本讲诅咒的书,坐在窗边读。

  ......那口井被下了诅咒,水质酸臭,有些胆量大的人试着打水,却听见滚轮传出的是呻吟与叹息......

  城堡受到诅咒,陡峭的阶梯通往无底深渊,高塔顶端住着怪物。若从城墙往外瞭望,会看见方圆数里都是混浊恶臭的沼泽。若走进城堡内,就再也无法回到正常世界......

  有一天伊葛独自在房里给无人陪伴的恐惧感压得喘不过气,却又没有勇气再去见院长、也无心与不熟的同学交际,带着满脑袋的纠结和悲哀,他决定自己在城里逛逛。

  在路上他拱肩缩头仔细感受。一分钟又一分钟过去了,看着人群或工作或买卖或嬉戏,只有淡淡的情绪飘荡到伊葛心里,而且十分模糊,说不定只是他自己的想象而已。无论是真是假,伊葛都觉得宽心不少,便买了一个奶油饼狼吞虎咽。

  吃完以后他还将木签也舔得干干净净,这时已经站在拱桥上靠着栏杆。伊葛从小就喜欢看河水,他的视线追着水面上一块缓缓沉没的碎布,回想起克斐隆城门外初春的湍流,其实与那位双眼清澈明亮的陌生人决斗之前,命运就已经注定了吧。

  他摇摇头,不想记起这些事情,然后无奈地转身下桥要回学院去。

  无人窄巷里面坐着一个乞丐,他那件很宽很大但霉垢满满的斗篷占了不小一块面积。乞丐伸出手,手臂又干又黑,像是枯树树枝从一动不动的破旧大衣袖长出来,他自己也静止得像是一尊古怪雕像,只有斑白头发被风吹乱了都散在脸上。

  这乞丐究竟是要向谁讨钱实在很难猜想,附近根本没有人,连旁边墙壁上也没有窗户。他的手掌前方只有两条野狗躲在这小巷子里面交媾,换言之在这儿乞讨就注定不会有收获。然而乞丐仍坐定了不走,简直像是石头刻出来的一样。

  以前伊葛可能走过乞丐面前上千次也没看人家一眼或者稍微放慢脚步,但这空巷之中将手伸向一片空无的老人却不知为何触动他心弦,或许是尊敬他不求回报的耐性、又或者基于自己的遭遇而有所感触,伊葛掏出了钱包,总共只有两枚金币、十枚银币和十枚铜币。他拿了一个铜板出来,压抑着内心胆怯,上前将硬币放在那只污黑皱瘪的手上。

  乞丐动了动,银灰色头发下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他张开嘴,叫声出乎意料地刺耳响亮,回荡在整条巷子里。

  「太感谢啦!」

  剎那间看似干瘪的手扣住伊葛,力气大得难以置信,他忍不住尖叫。

  随后一个大块头年轻人从后侧暗处冲出来,乍看还以为是鬼怪,不过这壮汉可是满脸涨红、神情非常凶残。乞丐另一手异常灵巧,转眼间已经窜过伊葛外衣,从腰带上解下钱包取走,看样子他根本就不老。假乞丐将钱包往前一扔,壮汉共犯接在手中还当啷了下,吓傻的伊葛这时候才想到该逃跑。

  「嘘......」年轻劫匪的手里闪出一把虽生锈但刃面很宽的刀子,「别吵哦,嘘......」

  伊葛忽然喉干舌躁得连尖叫也没办法,胸口好像抽筋似地没办法呼吸。壮汉熟练地将绳圈套在他的脖子上,并且行云流水地将他双手拉到背后捆好。显然在这座城市,将被害人杀死比起留下活口反遭指认要来得安全。伊葛虽然扭动挣扎,但他用不出力气,四肢身躯都受恐慌瘫痪。

  脖子上绳圈收紧,却在此时传来重重的脚步声,有人宏亮喝道:「住手!」伊葛的头被往后一扯,整个人摔在地上,但也意识到自己脱困了,于是飞快往旁边一滚。假乞丐的斗篷在背后飘扬,与同伙一起钻入小弄中,钢头靴子踩出的声音还在空无一物的墙面回荡。转了个弯以后两人消失无踪,脚步声也慢慢远离。

  绳子和伊葛那个不太大的钱包摔在两步外的步道上,他起身却还慌张得不知所措,忽然一只手捡起钱包交还过来。

  「这是你的对吧?」

  一个中等身材、看来相当年轻的男子站在伊葛面前,他穿着连帽灰袍,因而伊葛立刻知道这人来自信奉勒胥的那团体,身子不由得紧绷起来。然而圣灵勒胥的信徒嘴角轻笑着,将兜帽往后掀开。

  完全露出脸以后,实在看不出什么不祥或可怕之处,他与寻常路人无异,眼睛也和伊葛是同样的灰蓝色,而且目光充满恳切的同情。

  「刚才真是千钧一发,你怎么会带着这么多钱晃进小巷子里。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太不小心。」

  听他称自己是年轻人,伊葛暗忖明明对方不可能大自己多少。

  「他们......走了吗?」伊葛这么问,好像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陌生男子嘴角扬起:「被我吓跑了。这城里的强盗虽然狡猾但其实胆子不大,加上我呢,你也看到了,」他指着帽子,「还算有点威望才对。」

  住在此地几个月,伊葛也明白看见灰衣灰帽确实足以吓阻两名盗匪、说不定一整团恶棍都会乖乖离开。他赶紧点头,还没想到该怎样以言语表达自己的谢意。

  勒胥信徒的笑容令人安心,还伸手递上钱包。

  「这些是我全部家当了,真的很谢谢你。」伊葛连话都还讲不清楚。

  对方点点头接受他道谢:「其实钱还不是最紧要,怕的是你可能被杀掉。」

  「谢谢......」伊葛只能不断重复,想不到自己该怎样说或怎样做更妥当,「谢谢你救我一命,不知道该怎样报答才好。」

  勒胥信徒漾起深具感染力的笑脸:「别放在心上,善良百姓要互相帮助,否则最后只会剩下心存歹念的人了。我叫作费基瑞,大家称呼我是费基瑞弟兄,你呢,是本地人吗?」

  伊葛为不失礼赶紧自我介绍。听他提起学院,费基瑞语调很愉悦:「嗯,那里很适合正直青年求学。你喜欢什么科目?」

  伊葛心想自己可不是什么好学生,但最后还是回答自己喜欢历史。费基瑞好似能够理解,点了下头:「我想历史的确是所有科目里头最有趣的吧,古代的传说、还有书上记载的战争与英雄、帝王与法师......说到法师,我忽然想到,是不是因为听了罗偃院长讲课,你才开始喜欢读历史?」

  他高兴地问费基瑞先生是不是与院长认识呢?

  结果对方指正:首先呢,要叫他费基瑞弟兄比较合适。再来,他还没那份荣幸与院长结识,不过罗偃院长的智慧风采早已传到学院外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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