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蛋的滋味

　　蛋，所有人享用着放在蛋杯中的生鸡蛋。我们用汤匙轻敲尖端，小心翼翼地将碎壳剥开，以免蛋壳掉入鸡蛋里头。

　　大家就坐在北区食堂内的长凳上。这栋雄伟的圆形建筑是特别为实习生设置的用餐地点。

　　餐桌以洋槐木制作而成，覆盖有白色棉质桌巾，所有人等待着一盘盘堆成金字塔的生鸡蛋送上桌来。由于天气炎热，食堂的大门是敞开的。哈兀刻意避开我们，坐到远处去。

　　在隔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之后，我总算可以享用真正的食物了。我舀了一匙蛋黄送到嘴里，太棒了!我的舌头、味蕾充分感受到鸡蛋的滋味，仔细分辨着蛋白和蛋黄的不同风味。咸、甜、呛、香，杂陈的五味惊醒了我成千上万的味蕾。在视觉、触觉、听觉和嗅觉之后，我终于再次体验到味觉。

　　流质的生鸡蛋像溪水般流淌在齿颊之间，我可以感觉到它在肠胃中奔流，然后慢慢消失。

　　单是生吞这些流质的蛋液，就是一种美味的享受，让我忍不住一个接着一个……

　　“在我的家乡荷兰的吕伐登小镇里，”玛塔·哈莉开口道，“我们有在新居落成时将鸡蛋扔过屋顶的习俗，然后在鸡蛋落下的地点，将摔烂的蛋埋入土中，因为民间相信那里就是雷击时会命中的地方。结果自然是将鸡蛋扔得越远越好，才不会有危险。”

　　埃德蒙·威尔斯掂着手中的蛋。

　　“我之前没有想到在代表矿物的境界1之前，还有象征卵的0存在。代表爱的曲线，而且是完美闭合的……”

　　他在白色的桌巾上用指尖画了个零。

　　“它的确是一切的起点和终点。”古斯塔夫·埃菲尔表示，“蛋与零，完满无缺的曲线。”

　　鸡蛋也让我想起了冰封的十七号地球，当下我一阵作呕，掩盖了重拾味觉的乐趣。我眼前又浮现幸存的人类在海面上挥舞双臂，在冰冷的海水中挣扎的画面，我再也忍不住了，径自跑到外头的树丛呕吐。埃德蒙赶紧跑来关切，我低声表示：“也许路西安说得对……”

　　“不对，他错了。退出就等于是放弃这场竞赛，只要我们还在场中，就有扭转局势的希望，但是一旦退出竞赛，那一切都没指望了。”

　　我们回到餐桌上，其他人仍持续交谈，无视我刚才突发的不适。

　　“路西安会有什么下场?”玛丽莲担心地问。

　　席间的确没见到路西安的人影，而且仔细环顾四周，也没发现他坐在别处。

　　“如果路西安往山里走，很可能会被半人马抓走。”埃德蒙·威尔斯表示。

　　“或被魔鬼抓走。”另一位同学补充道。

　　所有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哆嗦，每次提起这个名字，就会飘来一阵仿佛本尊亲临的寒意。

　　这时狄俄尼索斯现身食堂，宣布晚餐结束后会有一场纪念十七号地球人类灭绝的典礼，每个人都必须换上新的长袍，到圆形剧场集合。

　　由我们亲手淹死的那群人的模样仍映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