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空中探险
纳达尔的别墅在哪里?现在我只有一个人,总不可能挨家挨户地敲门询问。这时候,蝴蝶仙子出现了。
“你知道哪里可以找到纳达尔吗?”
小蝇蝇领我出城,往蓝森林的北方走,抵达一个我从未经过的树丛,对我指了指一个以柴堆掩人耳目的洞穴,接着就飞回奥林匹斯城了。
洞穴里,克雷蒙·阿德尔、纳达尔、圣-埃克苏佩里与艾蒂安·德·蒙特哥菲尔正在一堆五花八门的物品间埋头苦干,显然是准备制造一架飞行器。雅典娜口中那些不翼而飞的东西八成就是他们偷走的。
我们之前造船渡河的企图心显然无法和建造热气球相提并论。
他们在烛光下缝制着用来承载热气的防水帆布,至于座舱则是将一张四脚圆桌倒置,四周再用藤蔓编织,的确很有一套。我的脚步声让他们警觉到有外人闯入。
“你在监视我们?”克雷蒙·阿德尔问话的同时,蒙特哥菲尔与纳达尔已经将手里的安卡瞄准我。
“我想加入你们。”
他们并没有放下武器。
“我们为什么要答应?”
“因为我知道蓝河对岸有什么。”
“我们待会儿也会知道。”
“拒绝我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办?你们应该不会甘心冒着被我检举的风险,想必会杀了我吧。你们要冒着被当作弒神者的风险吗?被惩罚去搬动沉重的十八号地球?听着,人多才好办事。”
我感到他们有些动摇,于是继续说:“我可以帮助你们建造热气球,我从前是医生,一双手还算灵活。”一帮人低声交换意见,我听见圣-埃克苏佩里嘀咕说:“我们会有什么损失?”
纳达尔转身看着我:“我们同意让你随行,但是如果你敢出卖我们,我们绝对会毫不犹豫地除掉你。在大家发现你的尸体之前,弒神者肯定已经落网了。”
“我为什么要出卖你们?大家都在同一艘船上,而且我们都想知道山顶上有什么。”
克雷蒙·阿德尔点点头,递给我一根针。
“你真会挑时间,热气球刚好快要完工了,今晚就可以进行首航。有你的帮忙,我们的进度会更快,现在必须先把帆布缝好。”
缝线,我的大脑重忆起这项久违的才能。在我前世生活的现代社会里,一切都以按钮启动:遥控器的按钮、电灯的开关、电梯的按钮、计算机的键盘。已经习惯了压按的指尖让我的动作有点儿生疏,不过缝线的感觉慢慢也就回来了。我的DNA深处还潜藏有穴居人类的影子,帮助我找回了最古老的结绳本事。我缝线、打结、编织。几个小时之后,夜幕低垂,热气球的外罩部分也已经完工,大家把它固定在用桌子权充的座舱上。
蒙特哥菲尔将火盆放入座舱中央,旁边摆上备用的柴薪。我们把热气球拖到林中的一处空地上,放入石头当作压舱的重物。固定在高处树枝上的滑轮是用来吊起帆布的。接着纳达尔点火,移动火盆将烟雾灌入帆布中,避开被烟熏红眼睛的我们。
帆布慢慢鼓起,我们知道必须加快动作,因为就算森林能提供掩护,我们还是随时有可能被发现。一直到解开缆绳、热气球开始上升,都没见到半人马的踪影,我们才松了一口气。
为了加快升空的速度,艾蒂安·德·蒙特哥菲尔指示大家扔掉一些压舱的重石。
夜空中挂着三个明月,地表离我们越来越远。热气球内部燠热难当,大家打着赤膊奋力添柴。谁会相信我之前竟可以用念力飞行……
升空的过程真是难熬,我们精疲力竭,汗如雨下。不过,随着高度的上升,景色也有了令人惊喜的变化,整座岛屿尽在我们眼底。
埃登岛……
“真是美极了!”圣-埃克苏佩里呼喊。
夜雾轻抚着我的肌肤,怪异的飞禽绕着热气球打转。我欠身俯瞰,发现岛屿呈现三角形,环抱奥林匹斯城的两座山丘让岛屿看起来像是一张脸,中央的城市就是鼻梁。在月光的照耀下,海浪泛出金褐色的光芒,一路迤逦到沙滩上,化成白色的水沫。陆地飘来椰子的香味,直钻入我们的鼻息中,驱散了弥漫座舱的柴火味。
上升到足够的高度后,蒙特哥菲尔要我们停止添柴,不过热气球仍在上升。
“真美!”纳达尔说。
身为凡人的时候,纳达尔可是首位进行高空摄影的摄影师,而且也是他启发儒勒·凡尔纳创作出了小说《气球上的五星期》。
我看见了隐藏在云雾后的山峰,以及远处地面上的蓝河与河中发出荧光的水族。在浓密的森林里,蓝河就像是一道发亮的疤痕。我的那群冥游伙伴现在应该已经渡过蓝河了,说不定正忙着和大魑魅缠斗。
克洛诺斯的钟楼里敲响午夜的钟声。在高空中,我看见海岸上有微弱的火光,是居里夫人、薛顾夫男爵和拉法叶侯爵三人,他们正在忙着建造一艘可以航海的船只。
“他们大概是想绕行岛屿,寻找最隐蔽的山坡。”克雷蒙·阿德尔说。
热气球还在上升。纳达尔在线上系了一条用来测风向的缎带,圣-埃克苏佩里扯着缆绳来改变烟雾灌入气球的角度,这时我才明白他们在担心什么,原来热气球行进的方向不对。
我问:“我们不能往山头靠近吗?”
“这是热气球,不是飞艇。”克雷蒙·阿德尔回答, “我们可以上升或下降,就是不能任意改变方向。”
“而且现在刮起陆风,正把我们吹向海面。”蒙特哥菲尔忧心地表示。
山头离我们越来越远,海平面则是步步逼近。
海面上喷出一道白色水汽,肯定有鲸鱼在岛屿四周出没。
蒙特哥菲尔吩咐大家重新添柴火,准备继续上升。他希望可以上升到有侧风的高度,让高空气流把热气球带回岛屿上空。
我们把剩余的压舱石块扔到海里,但是完全听不见石块落海的声音,因为高度实在太高了。
风持续把我们吹离岛屿,蒙特哥菲尔若有所思地望着防水帆布。
“我们现在除了急速下降之外别无选择,要不然就会彻底被吹到外海去。”
我们熄灭火焰,蒙特哥菲尔拉动缆绳把帆布上的活门掀开,让热空气散出去。热气球开始急速下坠。
下降的速度要比上升快得多,热气球一下子就猛烈地栽在海面上。毫无防水设计的座舱立刻进水,我们手边没有舀水的桶子,也没有船桨。当你想着飞行的时候,谁还去在乎什么海上航行呢?
克雷蒙·阿德尔要我们赶紧把负载的重物丢出去,四脚圆桌顿时成了木筏,几个人紧紧挨在上头。
这时,我们身旁喷出一道刚才我在空中见到的白色水雾,同时伴随着尖锐的叫声。
“左边有鲸鱼!”纳达尔高喊。
“不对,那不是鲸鱼。”蒙特哥菲尔纠正道。
这只庞然大鱼的确有可以媲美鲸鱼的吨位,但是模样极为丑恶,唯一与鲸鱼相似的地方只有那双大眼。它嘴里长满的不是鲸须,而是锐利的尖牙,而且每一根都足足有一个人这么大。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